第十三回 驚奇遇蘭姐欲婁身 遭惡客英兒將出閣
卻說鄒公子和英姐掩了房門,眾人退出。外邊來的三個粉頭,漸次的來接去了。這屈、龐二人商議道:「他們還有幾日的鬧哩,我們且回去,明兒再來罷。」說著站起來要走,蘭姐那裡捨得他二人去,上前攔住道:「這個時候,還往那裡去。是要在這裡歇的。」大家拉扯了半晌,屈、龐道:「明兒鄒老爺是必不能就去的,我們好歹明兒來過夜就是了。」蘭姐不得已,讓他們和公子的家人去了。蘭姐送了客回來,又照應著婆子,收拾些傢伙,然後和閻、莫二人各自回房。只剩了英姐的兩個婆子,伺候房中的客。各人正在睡得寂靜,忽然鄒公子開了房門,慌慌張張地喚婆子。婆子聽得公子叫喚,不知就裡。只道是英姐決裂,忙來房前問甚麼事。公子抖著說道:「你們進來看看,姐兒是怎麼的。」婆子進得房來,拿了燈燭,上牀看那英姐兒。將燈一照,只見臉上一點兒血色沒有,眼睛兒和牙關都是緊緊的閉著。又將燈照到下面,那腿一隻還是赤條條的。往他那私處一望,不望則已,望了兩個婆子吐舌不迭,只見陰門裂了有一寸來長的一個口子。婆子急急替他穿上¥子,仍放了下去。兩個商量著,傾了些滾湯兒來。一個上牀去,撬開了牙關,一個將滾湯灌下些去。停了半晌,英姐微微的歎了一口氣。婆子知道他醒了過來,公子方才略放了一點兒心。這裡婆子忙上牀叫喚,他卻不答應,又過了一會子,漸漸有呻吟的氣息,就忙著煨起米湯來,放些蓮子在內。頃刻,傾了半碗米湯來,叫英姐吃,仍然扶住他勉強飲了兩口。下邊卻是漓淋不止,哪裡轉動得。登時似生長了孩子的一般,坐起草來。
看看天色已明了,婆子悄悄給了蘭姐兒的信。蘭姐聽了,駭了一驚道:「這人是什麼樣的貨兒,這個厲害的哩。前兒和莫姑娘歇了,他並不曾道了半個字兒。這是什麼講究?」立時叫了婆子,請過莫姑娘來。蘭姐問道:「姐姐前天和這個人兒過了一夜,他卻是個甚貨兒,你可知今兒弄出一段子奇聞來了。」麗兒道:「什麼奇聞,我並沒有見他的異處,只不過略強壯些兒。今兒小姐兒卻怎樣哩?」蘭姐將婆子說的述了一遍,大家詫異不了。
蘭姐梳洗了出來,走到英姐房中。公子卻是坐在下邊出神。蘭姐請了個安,公子道:「今兒倒叫我下不來的了,這是怎麼說的。」蘭姐道:「老爺只管放心,姐兒初次兒經歷,這也是不免的。想是養息兩日,自然好了。只是到帶累老爺受驚。」公子見他這話越覺得過意不去,道:「既是這麼,好好的服侍他,我那裡拿幾十兩銀子你用便了。」
蘭姐謝了一聲,來看那英姐,此時面色雖是回了過來,到底是血氣耗散了的,仍然是乾白著臉。他心裡有不自在的去處,羞答答的,只是說不出來,自己忍著些。當下蘭姐叫他一聲,卻慢慢地把個臉兒轉向裡邊去。蘭姐知他羞澀,也就罷了。走了過來,陪著公子。心下想道:「這人到底有些蹊蹺,麗兒方才不肯說,只道了個略強壯些,不知是怎麼樣的強。我倒要看他一看,方能放得下這心去。」一邊想著,一邊款了公子吃了早茶,吩咐婆子料理午飯。公子便要起身,蘭姐道:「老爺今兒要去了,就是怪著姐兒了。雖是不能陪著老爺,這例兒是要原全的。多則一個月,少也要三日,方才放老爺去的哩。」說著屈、龐二人和鄒公子的家人都來了。公子隨喚家人,去家裡拿兩百銀子來。家人答應著去了。頃刻到來,公子叫他拿五十兩給了蘭姐,餘者還帶在身邊。
卻說屈、龐二人,早已在外邊得著夜間的信,裝做不知。說說笑笑的,吃過了早膳。蘭姐請眾人鬥牌,於是公子和屈、龐二人,蘭姐陪著坐下。四個人鬥了一會子牌。閻、莫二人在旁觀玩到歇局,公子輸了十來兩銀子,屈爺輸了五兩。龐爺贏了四兩,拿了二兩給兩個粉頭,二兩給眾婆子們,公子喚家人過來,連屈爺輸的一起拿了出來,交與蘭姐。此時已是黃昏,婆子們排上酒餚,大家坐了。免不得閻、莫二人唱些曲子,歡飲了一會子。屈、龐二人意欲起身,蘭姐道:「昨兒說過,今日是不去的,叫兩個姐姐奉陪就是了。老爺屈著些,在我那裡安置罷。只是不潔些。」公子心裡還想和麗兒睡,怎當得蘭姐這樣慇懃,不好啟齒,只得依允了。屈爺在六兒房裡,龐爺在麗兒房裡。蘭姐陪了鄒公子在自己房中來。家人吃了下席,回去不題。
這裡蘭姐房中的婆子,舀了湯來,兩人淨了手,扣上了房門。蘭姐笑著道:「老爺的貴體怎麼這樣的經當不住哩。昨兒麗姐說起,實在的壯大,所以我今兒 要 領 領 老 爺 的教。」公子笑道:「你莫要像麗兒,半夜叫起饒命來哩。」蘭姐聽了,方知麗兒卻也受不的,他還說略強壯些哩。怪不得英姐兒弄得這樣了。」心下就記了莫家的壞處,道:「侍我慢慢地和他計較。」看官們,鄒公子如此物事,連麗兒都免戰了,為何蘭姐心裡卻不怕哩。原來這蘭姐本是個好淫的女子,經歷了多少的人,那心中覺得總不暢美。難得有這樣的材料,那有個不動心的。
當下請公子解衣上牀,他自己忙御妝伺候……公子興至,一泄如注。摟住了睡了一覺。
蘭姐醒來,將手兒下邊去一摸,那被兒都是濕了。忙拿布抹去。忖道:「真是至寶,便死在他身上,也是甘心的。那裡去尋這樣的貨哩。」又想著:「他才幹得甚覺暢徹,必是沒有和他合得來的。我想這煙花裡面,終久不是著腳安身的所在。莫若跟了他,將來諒不得到無所歸著的地位。只是英兒又被他黏了身,名分上不好看像,這怎麼樣哩?且讓我探探他看,再做計較。」
當下向公子道:「爺今兒還暢意麼?」公子道:「這番真是今生第一夜了。」蘭姐道:「難道就沒有合爺意的人麼?」公子道:「便是沒有遇著哩。」蘭姐道:「外邊的不中意,家裡的想是服侍熟了。」公子道:「妾是有兩個,從前倒也罷了,如今卻不曾近他的身去。」蘭姐聽了詫異道:「這話又是怎麼哩?」公子道: 「實對你說,我這物事是受了異術的。」蘭姐驚訝不已,道:「今兒有了我們這樣的跟了爺,可還過得哩?」公子知他有個從良的意思,自己弄得高不合低不就的,也恨不得要個淫浪些的做個對兒。
當下聽得蘭姐的話就道:「莫不你有個要跟我的意兒麼?」蘭姐道:「我卻這麼想著,不知爺的意思以為何如?」公子道:「你若果真的話,我有甚麼不願意的哩。但只你現在有個丈夫,又有這個女兒,一身到有這些的牽扯,怎麼離得開去。」蘭姐道:「爺這個不用煩心的,我家裡的原是個廢人。只要給他些,叫他有的吃、有的穿,他就說的來了。這英姐兒,明兒養息好了,配個小子兒,也就叫他去了。有什麼丟不了的哩。只是爺可有變動哩?」公子道:「兩意相投,有什麼變動,你只安好他們妥當便了。」蘭姐聽了,登時下牀來向公子磕了個頭。公子忙扶起他來。蘭姐散了發,剪下一縷兒青絲來結了。叫公子做個聘訂,公子收了。一宿晚景題過。
卻說次日蘭姐起來,叫婆子問了,英姐可曾下牀。婆子道:「下來了,看那轉身還有些吃力哩。」蘭姐道:「你去說,叫他不要勞動。安靜兩日,自然好了。」婆子答應去了。蘭姐梳洗了,公子起來盥漱過,出來和屈、龐一處坐了。三個粉頭仍舊陪住。蘭姐心裡,只是運籌著自己的事,想著先發付英兒,再做去處。卻眼前有甚麼人兒可配哩?忽然想起,周翠兒有個兄弟,叫什麼周鳳官的,現做個唱的,人品兒是不消說齊整的。就是娶了英兒過去,跟著翠兒做些買賣,也顧不得這些了。
當下叫婆子接了周姑娘來,和他商量一件事,婆子去了半晌,翠兒到了。見過眾客。蘭姐款了在自己房裡坐下,謝了他前兒的賀禮,接著道:「請姐姐過來,沒有別的。昨兒英姐已是過了喜日,我想到底女兒家是留不住的,要替他尋個頭路。不知可合姐姐的意兒,想把他給了你兄弟鳳官,只是配不上些。」翠兒一想:「英姐的顏色是自己知道的,做這件事兒,自是去得。難得他出了口,還有甚麼不允的。」就道:「奶奶這是什麼話,就是我家這兄弟不配多著哩。」兩個謙了一會子,就約著擇日,下個聘禮。蘭姐道:「我這女兒既給了你,只聽你的意兒。要娶時就娶過去,並不留他在家裡做襯兒的。」翠兒聽了,更是歡喜。說罷起身。蘭姐留他坐坐,翠兒執意的要去,只得送他去了。
這裡蘭姐隨即喚了況家的來,告訴他把英兒給了周翠兒的兄弟周鳳官。況家的聽了,詫異道:「怎麼姐兒才接濟上來,就給了人去呢?」蘭姐道:「不要說他給了人,連我還要去哩。」況家的不知就裡,只道蘭姐一時動了什麼氣,那裡敢再出半點氣兒道:「奶奶做主便是,還有錯的麼。我是沒甚主意的。」蘭姐道:「我才的話,句句是實在的。你莫要錯認是氣話哩。我叫你來正是要商量我們好散的話。」況家的聽了,就似弔在冷水盆裡的,只管出神。蘭姐道:「你莫出神哩,當初我們在一處,原不是什麼明媒正娶的,不過也是一時兩下裡合意兒做了對。今兒我這身子似飄蓬的一般。將來有了年紀,拿不得做不得,到底有甚靠山。所以想起來,不若乘著這時節,各自尋個生路去罷。我也替你想了,在這裡這個屋子是給你的,還有百拾兩銀子給你做個穿吃的根基兒。這可不枉了舊日相好的情意了。你的心裡以為何如?」況家的道:「奶奶說了,還有甚麼講哩。只是丟得我太冷淡些兒。」蘭姐道:「這樣待你還說冷淡哩,你想想你掙了多少給我。我今兒這三五百銀子的事,也夠你一輩子覓哩。話兒我已說過了,你自己打算去罷。」說著況家的出去了。蘭姐仍舊出來,陪三個客說些閒話。公子看著蘭姐,知道是為夜來的話,忙著安放那兩個了。到晚屈、龐二人回去,公子仍是喚去家人,自己和蘭姐歇宿不題。
卻說周翠兒得了蘭姐的話,隨即回家歡天喜地地,告訴了鳳官一遍。那鳳官也聞得范家英姐的容顏齊整,聽了正中其意,就和姐兒商議下訂的日期,忙著打了些金銀首飾之類。過了兩日,叫了家裡婆子來到范家,通知了下訂的日期。蘭姐應允了。此時鄒公子已是回去,靜聽蘭姐這裡發了兩個拖腳,然後接他家去。
這蘭姐巴不得一下子,把英姐送了出去。見英姐已是養得身子似復了原的,就進來和他說道:「姐兒這兩日可平復了哩?」英姐微微地點了頭。蘭姐道:「姐兒喜日已是過了,我想替你結個親事,到底才成局面。昨兒和周家姐姐說起,他的兄弟甚是伶俐,人品兒也還看的,我就做了主,把你來許了他。他今兒叫婆子給了信,擇了日子下訂。你的意兒怎麼的哩?」英姐聽了沒有不允的,低了頭只不言語。蘭姐還絮叨的問,英姐道:「娘做了主,又來問我做什麼?我知道甚哩?」蘭姐知他沒得話說,那心方才放下了。要知後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