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識薄姬許負善相 虜魏豹韓信立功
話說漢王自從彭城大敗,回到滎陽,各國國王見楚強漢弱,恐為項王所攻,遂皆反漢歸楚。當時雍王司馬欣,翟王董翳,趁著漢兵敗散之際,投降楚國。趙相陳餘,聞得張耳尚在,心怨漢王設計欺己,亦與漢斷絕和好。只有魏王豹身在漢軍,心中雖然也想反叛,一時不能回國,只得忍耐。及見漢王駕回櫟陽,便心生一計,托詞母病,請假回國侍疾。漢王信以為實,慨然應允,魏王豹得脫,回到平陽都城,即下令將黃河渡口截斷,設兵防守。
漢王聞信,心想:「我一向看待魏王豹不薄,此次定是聽了楚人游說,一時迷惑。如今應遣口辯之士,先往勸導,或能令其悔悟,免得動兵。」想罷,便呼酈生至前說道:「特煩先生往說魏王豹,徐言譬喻,如能令其悔罪投誠,當以魏地一萬戶封與先生。」酈生奉命,到得魏國,見了魏王豹,道達來意,並傳漢王命令,召之往見。魏王豹聽酈生許多言語,全然不動,自己執定主見。但又不便與酈生明言,只好托詞拒絕。便故意說道:「漢王待人怠慢,又性喜侮弄,往往當著大眾,辱罵諸王群臣,如罵奴僕,並無君臣禮節,我實不能忍受,萬難再與相見。」酈生見魏王豹不聽,只得回來覆命。
原來魏王豹上次叛漢,卻與各國意見不同,別有原因。只因當日河內溫縣,有一婦人姓許,人都呼為許負。許負為人善於看相,斷人貧富貴賤,皆有應驗,一時稱為神相。一日許負至魏,魏王豹聞其名,召之入見。許負對魏王道:「大王之相,貴在後宮。」魏王乃召其姬薄氏,使許負相之。許負見了拜賀曰:「此係大貴之相!依法當生天子。」魏王大喜,心想:「我有貴妻,將來定當取得天下。目下楚、漢二國正在滎陽紛爭,勝負未分,我起先助漢攻楚,已是失算,不如中立與楚連和。既不助漢,亦不助楚,袖手旁觀,任他鷸蚌相持,我可坐享漁人之利。」因此決計叛漢,遣將拒守河津。酈生往說,亦被謝絕。
漢王見酈生往說魏豹不肯聽從,心中大怒!便命韓信為左丞相,帶同灌嬰、曹參率領馬、步軍隊三萬人,前往攻魏。漢王派遣韓信去後,因問酈生道:「魏國大將是誰?」酈生道:「是柏直。」漢王道:「此乃乳臭小兒,安能擋我!」韓信再問:「騎將是誰?」酈生道:「是馮敬。」漢王道:「此人乃秦將馮無擇之子,雖有才能,不能擋得灌嬰。」又問:「步將是誰?」酈生答道:「項它。」漢王道:「不能擋得曹參,魏國用此等人為將,我軍此去必勝,吾無憂矣!」
韓信既受漢王之命,預備出征。心想:「魏國有一位賢將,名為周叔,魏王若用此人為將,不可輕敵。」因思:「酈生新從魏國回來,當知其詳。」遂遣人請到酈生,問道:「魏國是否用周叔為大將?」酈生答道:「魏國大將乃是柏直。」韓信道:「是直,黃口孺子耳!」遂率灌嬰、曹參欣然進兵。到得黃河岸邊,臨晉津口,望見對岸蒲坂地方,魏兵甚盛,旌旗蔽日,壁壘如雲。此臨晉津亦名蒲津,當津口有關,即名為「蒲津關」,是個險要去處。須由此渡河,方到魏國。如今已被魏兵將關塞斷,漢兵自然不能得渡。
韓信下令紮下營盤,自己上馬看了一巡,回到營中,分遣探卒沿著黃河上下流,察看形勢。過了數日,探卒回報:「一帶河流迅急,魏兵防守嚴密,不易得渡。惟上流夏陽地方,對岸卻不見魏兵動靜。」韓信聽了暗喜,便令:「曹參領兵三千,前往山中伐取木材,堆在夏陽河岸。」又令:「灌嬰領兵三千,購買大瓦罌或瓦缶數千個,並多備繩索,運到夏陽等候。」二將領命去了。
韓信再傳令:「留兵一千守營,日中虛設旌旗,夜間滿點燈火,並將船隻一律排列岸邊,每船派兵士一二十人,搖旗擂鼓,假作欲渡黃河之狀。」又派兵一千,「在左右近處,每日更換旗幟服色,往來出入,作為疑兵。」韓信自引大軍,悄悄離了大營,逕投夏陽而去。
此時魏將柏直,帶兵駐在蒲坂。聞說韓信兵到對岸,便下令軍士,嚴行把守津口,一面遣派探卒,打聽敵軍消息。據回報說:「漢軍在隔岸安營,兵勢甚盛,又將船隻佈滿河乾,意欲裝載兵士渡河。」柏直聞信,便令馮敬、項它二將,帶兵前去,預備截殺。
誰知一連數日,並無動靜。柏直正在生疑,忽有魏王使者到來,說是:「漢兵早已渡河,襲取安邑,魏王親自領兵迎敵,望將軍火速回兵!」柏直聞報大驚!也不知漢兵如何得渡,立即率同二將,引兵回救。走至半路,已報漢兵襲破平陽,魏王豹被擄,魏地大定,柏直等只得率眾投降。
原來韓信引兵到了夏陽,遇著曹參、灌嬰二將。見各物都已齊備,便命將大木居外,小木居內,按著罌、缶大小,縱橫縛成方格,然後將罌、缶安放格中,用繩索捆緊,每數百個為一排,每個罌、缶中間藏著兵士二三人,放入河中,儼如木筏,用槳划過對岸。魏兵因漢兵將船聚在臨晉津口,料想此間無船,如何得渡,所以不作防備。
韓信領兵登岸,命曹參率隊先行,自己居中,灌嬰在後接應。前鋒到得東張地方,遇見魏將遜速領兵迎敵。曹參奮勇力戰,大破魏兵,進至安邑,傳令攻城。守城魏將王襄出戰,被曹參生擒過來。漢兵趁勢殺入城中,占住安邑。
早有敗兵飛奔平陽,報知魏王。魏王大驚!一面遣人追回柏直,一面自引大軍,往迎漢軍。行至曲陽,兩下相遇,大戰一陣,魏兵敗走。曹參引兵隨後追趕,到得東垣被漢兵趕上,四面圍住。魏王豹無路可逃,只得束手受縛。曹參乘勝直抵魏都平陽,攻破城池,盡獲魏王豹老母、妻、子。韓信又遣曹參招安各縣,所到處望風歸服,魏地大定。韓信遣使向漢王報捷,並將魏王豹及其老母、妻、子裝入監車,派兵解往滎陽。
使者到了滎陽,見過漢王,備言破魏始末。漢王大喜。使者又述韓信之言:「請漢王添兵三萬人,乘勝北征燕趙,東伐齊國,然後南行斷楚糧道,再到滎陽會齊。」漢王許諾,立即派兵三萬人,命張耳帶往,會同韓信伐趙。張耳辭別漢王,領兵去了。
漢王命將魏王豹帶上,大罵一頓。魏王豹頓首伏罪,無詞可答。漢王免其一死,命在軍中效力贖罪;將其妻薄姬送往織室作工。
卻說薄姬之母,乃魏王宗室之女,少時與吳人薄姓私通,遂生薄姬,其父早死。薄姬隨母依外家過活,及年已長成,生得容貌端麗。恰值魏王豹即位,薄媼因與魏王同宗,故得將女進入宮中。魏王豹見了,大悅,立之為姬。又因許負言其相貴,魏王豹遂興兵背漢。此次魏王豹被擒,薄姬竟成為罪人,下入織室。一日,漢王無事偶到織室遊玩,忽見薄姬貌美,便命送入後宮。漢王軍務甚繁,後宮姬妾又眾,一時雖然看中薄姬,事過便忘。故薄姬自入後宮,經過年餘竟不得見漢王一面。先是薄姬未嫁之時,與管夫人、趙子兒二人結為閨中密友。三人曾私相約誓道:「將來如有人先享富貴,當彼此提拔,不得忘記。」及至此時,管夫人與趙子兒早在漢王后宮,並得寵幸。
一日,漢王在民臯,身坐靈台,管夫人、趙子兒隨侍左右,漢王忽見二人私相耳語,背地竊笑,心中可疑,便問其故?二人因述薄姬少時約誓之言,並道:「妾等偶然想及此事,因見其癡心妄想,所以笑之!」漢王聽了,心中憐念薄姬,也覺淒然。立即遣人召來,當晚命其侍寢。薄姬說道:「妾昨夜夢見一龍,盤在妾之胸上,不覺吃驚而醒!」漢王道:「此乃貴兆,吾當為汝成就其事。」誰知薄姬自從侍寢之後,果然懷孕。等得期滿,生下一男,漢王取名曰:「恒」。初封代王,後來即位,是為文帝。薄姬竟為太后,果應了許負之言。當日張耳帶兵至魏,會同韓信伐趙,二人定議,就近先取代地,擇了吉日,興兵前往。未知韓信此去勝敗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