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中奸謀兵敗白土山 遇故人師進台灣島

  詩曰:
  興事何須論成敗,英雄從不畏艱難;顛連正是天相眷,磨就雄才挽怒瀾。
  卻說成功大兵往攻金陵,那時金陵城中總督郎廷佐、知府陳興恩等一班人守住城池。成功分兵圍住四門,在城外白土山紮營,連亙數里。那日成功正在分兵攻城,自己立馬山上,忽聞城中號炮三聲,中軍纛下掛起一面紅旗。
  成功道:「南門將出戰了。」連忙引兵跑來救應,果然走到南門時,城中喇叭聲響,城門大開,一員將官領一支兵馬。殺攻南門的是第二隊前軍副將蘇維國,當下看見,忙把兵馬排開,遣第三隊前營偏將王文龍出馬。王文龍答應一聲,領了自己本營兵馬搦戰,敵營就也遣出一員偏將出戰,兩下裡通了姓名,兩馬相交,刀槍並舉,戰了數十合,不分勝敗。蘇維國一看見敵陣中兵越加厚,掠陣的將員也加多起來,心疑有計,忙叫第三隊參將畢勝帶了全隊兵馬上前助戰,看看又戰了十幾合,兩下只殺個平平,終不能取勝。畢勝大怒,叫左營偏將黃雙禮出馬幫助,敵營中也有一人出來抵住,又戰了二十合左右,還不能取勝。畢勝把全隊兵馬掩殺過去,敵營也把掠陣兵馬抵住大戰,兩下裡人頭亂滾,赤血橫飛,兀自戰個不了。看看約莫戰了半個時辰,忽聽得城中又響了三聲號炮,成功在陣後登高一看,見中軍纛下又掛起了一面黑旗,成功道:「不要緊,北門有甘輝在那裡,可以抵他。」仍自立定觀戰。忽見城中又出了數千人馬,成功向蘇維國道:「將軍可另調人馬,把第三隊換回。凡出戰不怕兵少,只怕兵疲;他生力軍敵我久戰之兵,是我吃虧;我換軍敵他不換,是我得利,就兵少也可以得勝,何況兵多!」蘇維國答應著,派了第二隊兵馬出去,把第三隊替回。正在換著,忽聽得城中號炮又響了三聲,成功道:「他難道還要出兵?」及一看時,掛的是一面青旗,忙道:「不好,東門沒有大將鎮守,不可叫他有失。」遂吩咐蘇維國道:「將軍自己留心吧!」蘇維國答應著,成功自去了。這裡蘇維國果然照成功所說的,把四隊兵馬輪流不歇的接戰,敵兵支持不住,大敗了一陣,退入城中去了。
  蘇維國仍舊圍住攻打,不提。
  卻說成功撇了南門,轉到東門來,只聽遠遠的鼓聲震地,喊殺連天,便曉得開了大戰,連忙催兵前進。原來攻東門的是成功所領的後軍副將王毅,他性如烈火,哪裡顧得什麼兵機,一見敵出城,還不等他陣勢列定,便把所領的兵馬一窩蜂也似的裹了將來,殺得敵兵大敗,他卻不肯放鬆,把兵馬死命地圍住。敵兵受圍不過,只得拚命地死戰。兩下裡正殺得沒個開交處,卻得鄭成功兵馬到來,一看這個神氣,大驚道:「如此苦戰,就殺得幾個敵兵,若被他乘疲殺出,如何是好!」說聲未了,早見城中兵馬一大隊殺了出來。
  王毅是久戰的,如何擋得住這支生力軍?又加上圍中的兵見有生力軍,越加死戰。王毅兵馬支持不住,紛紛倒退了下來。成功要想過去接應,見他來勢過疾,只恐怕倒衝亂了自己的兵馬;要不去接應,眼見得王毅要敗了下來;正在為難,只見王毅愈退愈下,敵兵卻要乘勢追殺過來。成功大怒,得了一計,把兵馬引到斜刺裡,一聲鼓起,從旁邊橫衝了過來。敵兵正在追趕,不提防這支兵馬,一時措手不及,陣勢大亂,紛紛四散奔逃。王毅一見有救兵,膽也壯了,把兵馬整了整,重新殺了轉來。敵兵抵不住,只殺得屍填戰壘,血染城壕,到得城時,十成中已不及三成了。當下成功收軍,把王毅叫來責備一番,幸而不曾敗,也記上一大過。原來北門的兵早已被甘輝殺回去了,成功大喜。從此日日攻打,雖一時不能攻下,但城中有出兵時,必敗了回去。
  一連攻了半個月,四面水洩不通,城中堅守不下。那日卻有巡撫蔣國柱、總兵梁化鳳救兵到來,成功解圍一角,讓他進去,仍舊合圍。甘輝來見成功,便向成功說道:「城堅壁厚,一時攻他不下,末將之意,須要築長圍圍住他,隔了內外。元帥以為如何?」成功聽了,搖了搖頭,卻不做聲。甘輝正要問時,中軍官進來報導:「有一個不知是哪裡哨卒,他自言從松江來的,要見元帥。」成功道:「叫他進來吧。」中軍官答應著出去,不一歇,果然領了一個人進來。成功看時,見一身清朝打扮,年紀約在二十以外,走到成功跟前屈了一膝,半跪在地下。成功道:「你叫何名?從何處來?來此何事?」
  那人道:「小人在松江當差的,名叫王大,因為敝主人有信給元帥,所以差小人來的。」成功道:「你主人何人?名叫什麼?信在哪裡?拿上來。」王大道:「信在這裡。小人的主人名馬逢知,蘇鬆提督便是。」說著,中軍官把信接來呈上。成功拆開一看,喜動形色,連忙叫中軍官把來人帶下,好生看待,一面叫記室作書回他。甘輝問道:「馬逢知何事?莫不是他來投降嗎?」
  成功道:「正是,但他只能向我說明,須要我去時,他方能把城獻上。其中只有一件事:你此刻所說的築圍圍他法,非不好,但未免曠日持久;本帥所以不言,正是防他這一路的救兵。如今他既然反正,就必定不來,你道可喜不可喜呢?」甘輝也點頭稱妙。
  當下記室回復去了之後,次日成功便撥了四萬名壯勇,分作四面築起長圍來;再撥八萬精兵,分四圍去護工,城內出兵毀城,便接住開戰。分撥已定,即日興工,挑土築牆,忙個不了。城中大驚,一面慌忙商量出城毀牆,一面飛發文書往各處去催救兵。無奈那時的兵馬都調往雲貴去,各處都是一樣空虛,就有幾個殘兵,也自顧不暇,焉能顧人?雖發文書,也是無益。那日看看長圍要築好,城中深怕塞死,便分兵從四門突出,一時措防不及,毀了數十丈而去。成功大怒,更命人加緊趕築,一面留心提防。誰曉得那夜南門大開,又有數千兵馬執著燈籠火把衝了出來,那日防守南門圍牆正是第二隊右軍副將馮用,當下見敵兵出來毀牆,慌忙抵住,敵兵拚命的衝突,戰了一歇,見實在防守嚴密,只得退回去了。從此日夜出兵交戰,戰了幾日,成功心疑道:「他就要毀牆,也不如此笨法,必有奸計在內。」那日成功正來巡看牆工,忽聽得地下有聲,如放小花炮的亂響,成功大叫「不好」,忙叫人把鑼往各處拚命敲起。眾將不知究竟,只道營中有變,慌忙把兵撤回,連築牆的壯勇也都帶回。正忙亂時,只聽見天崩地裂的一聲響亮,地都震動了,個個立腳不住,及各人回頭看時,原來圍牆被炸藥轟塌了數百丈,這才曉得收兵的緣故。當下各將慌忙都來見成功請罪,成功道:「他日日出兵,正是為叫你們聽不出他的聲音,這是本帥不早留心之過,與你們無乾。但他此刻必乘亂出兵,你們快去防守去吧。」眾將答應,忙帶兵回來,果然城內只等煙燄略歇,便驅兵出來,看見有備才退回去了。成功把馬一點時,共失去了防牆的兵一千餘人,築牆的三千餘人,四面圍牆都有崩塌,百餘丈、十餘丈不等,卻都用不得了。成功大怒道:「他雖掘地道,但只一次,之後我豈不能防他?再有別法,就也不厲害了。」當下便撥了一萬壯勇,在長圍內掘濠,以阻地道。再撥四萬壯勇,加緊的築牆,限十日內完工。看看趕到第三日,各門都築好了數百丈,成功心喜。那日夜間,成功方在巡看各處,忽見黑暗中一人奔來,眾人喝聲:「拿下!」那人忙跪了下去,眾人搜他身上,並無別物,只有封信,卻是致成功的,曉得是送信的人,便把信接了,將人帶回營中,然後把信拆開一看,卻是總督郎廷佐的,上道是:書致延平郡王、招討大將軍麾下:延佐身居異朝,心懷故國,惟日惓惓未嘗少忘;奈綿薄之力,不足以任重大之事,是以遲遲慚愧無地。比聞將軍督師南下,喜慰莫名,本當即日倒戈,以還我本來面目。因屬下眾心不齊,動多掣肘,今者之困城中,鼠雀皆空,想亦足以寒若輩之膽。同是漢種,自相誅夷,未免貽他人之笑口,如能少緩其死,廷佐當從中力為居間,勸使投誠。想閣下至人,必不以多殺為快;即若輩之抗拒,亦無識之故,誠能諭以大義,定無不從,而閣下不血寸兵,奄有江南,亦何不樂?鄙意如此,唯閣下其裁之。
  成功看了,心下狐疑道:「他難道想來緩我的攻嗎?只是怎麼答他好呢?」忽見陳森、張洪德二人走了進來,成功便把信給他看了。陳森道:「元帥之意如何?」成功道:「本帥有點不信他。」張洪德道:「元帥不信他是什麼緣故?」成功道:「郎廷佐這人素來無忠義之心,二則城中也未必十分窮困。」張洪德道:「末將看來不是如此,城中如果未困,他何必緩兵?二則就緩兵,此刻也無別路救兵可到,他就緩兵又何用呢?大約他本無氣節的小人,見我們勢盛,所以歸順了,倒是真的。」陳森也道:「他投降雖不出於忠心,但名為投降,也不得不另眼看待他了。」成功點頭稱是,便寫了封信給郎廷佐,訂期立盟,然後再議投降之事,叫了個人和送書的人同入城去。
  到次日來人把回書帶了來,約定三日後東門相見訂盟。成功大喜,當下把攻城築圍的兵勇都撤回遣到船上,只留下甘輝一隊五萬的兵馬在白土山上紮下了大寨。
  過了一日,到次日天黑,成功在營中和甘輝商量明日如何訂盟法。甘輝道:「明日訂盟須要全隊兵馬跟去,不然也要提防他劫盟之事。」成功遲疑著還未答應,忽聽山下一營大亂了起來。哨馬上報導:「敵兵來劫營了。」
  成功大怒道:「狗頭,若有意投降,豈是如此?我悔不該撤兵了!」當下忙下令道:「各營有妄動者斬首!」然後向甘輝道:「劫營之事,全以虛聲嚇人,若不曉得,一亂就被他乘勢殺入來了。將軍可守住本帥麾蓋,堅忍不動,就讓他破了一、兩營,總不能全亂。等本帥去江邊把大兵調回來,以報此仇。」
  甘輝答應了。成功便領了幾十名壯勇,飛奔江邊去了。這裡甘輝守住麾蓋,不敢亂動,聽山下的聲音,果然亂了一歇就止住了。甘輝私喜道:「元帥識見不錯,果然無亂可乘,他也要回去了。」誰知他這支兵是梁化鳳頭一陣來試探的,如今見破了一營,並無人來救,便回到城中,把大兵一齊起了來,分三路進兵,從山前山後四面殺了過來。甘輝在山上聽見,只道又是劫營來了,便只守著成功軍令,一步也不動。山下各營又不敢違了將令,又不奉到將令,隻眼睜睜看著那邊破了,也不敢往;及敵兵到面前時,還不知如何排布好,看看麾蓋駐著,只道成功還在中軍,直被梁化鳳等逼得四面無路,這才發聲喊,逃上山來。敵兵四面追殺了上來。甘輝在山上起先聽見四面殺聲,只道虛嚇的,也不在意,後來聽見越殺越厲害了,心下狐疑,正要叫人下去探聽,忽聽見自己兵馬紛紛敗上山來,敵兵跟在後面追殺,甘輝大驚,這才 惓(音權)惓--誠懇、深切。
   綿薄--比喻自身才力微薄,是自謙之辭。
   奄有--奄:覆蓋;包括。奄有:擁有。
  曉得不好,忙欲整兵迎敵,無奈自己的陣都被敗兵衝散了。敵兵又四面圍了進來,看見元帥麾蓋下一員大將,只道便是成功,拚命圍了進來,死也不放。
  甘輝手下只有一千名兵勇,衝突幾次,只殺不出去。看看手下兵馬漸亡,只剩得三百餘騎,甘輝曉得不好,便向眾軍道:「本總兵和你等跟著元帥血戰十餘年,未嘗少挫,今天不幸中了奸人之計,敗到如此!就偷生逃回,也無顏見故鄉之人,不如生為忠義之人,死為忠義之鬼,少不免元帥總要來報仇的。你等願去的,本總兵不敢留;願死的,本總兵定當和你等同死。你等之意如何?」眾人一齊大呼道:「願死!願死!」三百人異口同辭。甘輝大喜道:「既然如此,可各人只以殺敵為事,此外不用兼顧吧。」眾人答應了,甘輝領著,直向左面衝了過去。敵人都只道釜底遊魂了,不提防再鼓勇殺來時卻如生狼餓虎一般,人人拚命,個個亡生,只殺得敵兵紛紛倒退。看看要敗了,無奈敵人總只道是成功,是以拚命又圍裹將來。甘輝領著三百騎兵馬,左邊殺來,右邊殺去,殺了一歇,只殺得敵人叫苦連天。甘輝自己兵馬也折損將盡,只剩有十餘騎。甘輝仰天長歎一聲,拔起刀來衝過去,又砍殺了三十餘人,身中二十餘箭,然後自刎而死。敵兵先前只道成功,所以要生擒,後來見實在英勇,無法捉得住,只得放箭。甘輝死後,所餘十餘騎也都戰死,無一生降的,敵人歎服不止。及捉得成功逃兵一問時,才曉得是甘輝,更加敬服不止,這是後話,不提。
  卻說當時山上五萬雄兵,一時盡喪,只剩下一千餘人逃到江上,向成功哭訴了一遍。成功聽了,只氣得三屍神暴跳,七竅內生煙,大罵道:「可惡郎廷佐,本帥不幸中你詐降之計,你若被本帥捉住時,管教你身上肉不能成寸!」正欲上岸報仇,忽見後隊船上火起,原來梁化鳳早已領兵殺來,在後隊船上放起一把火來,風狂火猛,一時撲救不及,一歇工夫,已燒了五百餘號。成功只得領了餘船,順流出海,一面飛檄去調張煌言退兵。誰知張煌言正退回來,忽遇清朝徵雲貴得勝回來的大兵,大戰了一場,全軍覆沒。張煌言只領了幾十人從建德祁門山中逃入天台,後來被執,不屈而死,這是後話,表過不提。
  卻說成功乘流出海,正走之間,來到崇明縣。成功一想,崇明是梁化鳳鎮地,不如把他攻破,也少報此仇。便叫眾將攻城,城中竭力防守,攻了兩日,梁化鳳的救兵到了,成功恐怕腹背受敵,忙解圍退出。梁化鳳不捨,隨後趕來。成功看見大笑道:「他要和本帥爭衡海上,真是不自量了。」便叫人索性把篷張滿,順風而去。梁化鳳也順風趕來,兩軍相去不遠,只不能趕上。看看走了數十里,已到大洋面上,風聲怒號,波濤山立,梁化鳳兵馬立腳不住,個個顛來搖去,成功卻把船驀地一轉,都帶往旁邊。梁化鳳的船素不習波濤,一時把持不住,倒駛過頭了。成功占了上游,倒趕過去,順著風,把火弩火箭一齊射去。梁化鳳的船連燒了十餘只,這才側轉舵來,往旁邊逃走去了。成功也不追趕,順著風走了數里,忽見後面又有一船如飛地趕了來。
  成功大怒道:「難道還有不怕死的又來了?」正要開炮時,只見那船頭上一人高舉著一面銅鑼亂敲,順著風「嘡啷啷啷」地招呼。成功狐疑道:「既不是敵,卻是何來?不可中了奸計。」便叫人把船撥轉,側著風駛去,慢騰騰走著。看看那船走近,船上人都穿著明朝的衣服,成功方才放心。及走近來時,成功把船挨過,兩船相並,把撓鉤搭住,用繩繫住;只見那邊艙中走出一個人來,頭戴方巾,身穿青袍,一雙俊眼,三縷長鬚。成功看見,不覺失聲道:「蔡先生何來?」那人也向成功舉手道:「鄭官人久違了。」成功慌忙迎過來。原來這人非別,乃是泉州府南安縣人氏,姓蔡名寶文,自小和鄭芝龍同里,常做一處的。當下大家見禮坐下,成功先開口問道:「蔡先生一別十餘年,丰姿不改,可喜!一向可都好嗎?」察寶文道:「托官人福,都好。官人和老相公都好?」成功卻皺著眉頭,道:「罷了,都好。」蔡寶文忽記起芝龍投降了,曉得成功不愛提起,便也不再問。成功又問道:「蔡先生一向在哪裡?這回往何處?卻如何得知我在這裡呢?」蔡寶文道:「咳,說來話長了。小老自從崇禎八年起,老相公開墾台灣,小老就向相公說道:『相公啊!可不可帶小老同去呢?』老相公卻說道:「你不用去好,此刻台灣新開,生番極多,在那裡住是不安穩的喲,而且那裡除耕種之外,再沒有別事,你去做什麼好呢?』小老聽說也就罷了。後來過了一年、兩年之後,小老實在窮得無法了,只得又向老相公說道:「相公啊,小老實在窮得沒奈何了,相公只得帶小老去吧。至於做什麼,且等到那邊再講。生番,小老是不怕了。』誰曉得老相公總不以為然,倒賞了小老一百兩銀子,叫小老去做貿易,小老只得領了去。後來老相公也出去了,小老做了兩年貿易,偏折了本了。那年貪心不死,一想,咳--總是台灣好,便也不同人商量,收了店面,把資本做盤費,搭了客船,一溜煙的跑到台灣。誰知果然無事可做,只在一個相識家中住下半個月,後來還是幾個同鄉,在那裡多年的,都認得那裡紅毛番,就把小老送到那裡去,這才得了生路,一直到如今,還是在那裡。
  今天是往他紅毛國裡去,路過此地,忽見遠遠的兩群船逐了下來,後來那先來的一群又占了上風,放火燒了那後來的船,真是使船如馬,使水如家,小老便暗暗佩服道:「雖然都是戰鬥艦,其中也就大有好歹,那一群敗北的,就究是洋面上功夫不到才如此。只不曉得得勝的是哪一個?』後來船上朋友用千里鏡照了出來,向小老說道:「那邊船號是打著我們明朝的,也有寫個鄭字,不曉得是明朝哪一家的義旅?』小老心疑,便向眾人說道:「這裡明朝義旅會洋面上功夫的,除了鄭官人之外更有何人?這旗上分明又寫著鄭字,莫非鄭官人和清兵開了戰吧?』眾人都道:「我們久仰鄭官人名字,你既和他同里,何不引我們去一見呢?』小老道:「若果是鄭官人,也無不可。』所以連忙趕了來,想不到果然遇見官人了。如今他們都要求見官人,官人可不可以見他呢?」成功道:「多謝眾人雅意。我有何德能,敢勞眾人如此盼望?既然這樣,你不妨請來相見吧。」蔡寶文大喜,便去叫了眾人來。成功也迎了起來,一一見禮,然後坐談了一歇。成功便問起紅毛國裡作何事業,眾人齊道:「元帥不可問了,我們在紅毛人手下也都不願意。堂堂中國人,去伺候番子,真是羞死。若不去時,又無謀生之路,真是沒奈何罷了。」蔡寶文便道:「小老有一法可脫我們這苦海,官人也可以得利。」眾人道:「莫非是請元帥入台灣嗎?」蔡寶文道:「正是。」眾人道:「計是不錯,只不曉元帥肯不肯?」蔡寶文便向成功說道:「小老和眾人都不願意屈膝紅毛之下,一向想請人入台灣逐了紅毛,把台灣收歸中國,只不得其人,如今湊巧遇官人。老相公從前不曉得費了多少精神,花了多少金銀,這一塊土原算是鄭家的。官人若不取他,也未免可惜了。」成功大喜道:「我正嫌思明州單弱,既有此地,為何不取?但台灣形勢如何,你可知其詳嗎?」蔡寶文道:「官人欲知其詳,小老有一本精細地圖,也是紅毛人畫的,別人把它注了出來,可拿給官人看吧。」說著,便命人去拿了來。成功看過,不覺點頭歎道: 紅毛番--明朝時稱荷蘭人為紅毛番。
  「桃源世界,別有洞天;扶餘國王,不過如此,真是好所在罷了。」當下和眾人約定,等南風時候便來取台灣。眾人答應了,叮嚀而別。然後成功順風揚帆,不日到了思明州歇下,把兵馬訓練起。到了明年五月,南風大起,成功便挑了一千號大戰艦,載了十萬兵馬,駕風縱帆,浩浩蕩蕩,直望澎湖進發。正是:殖民事業飛天外,保國功勞樹海濱。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扶餘國--西漢時所建古國,位於今松花江中游平原上。五世紀末,逐漸分化而不存在。

  

返回 開放文學

訪問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