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朝永歷詔封延平公 顧福京失陷廈門島

  詩曰:
  海上飄流久,孤臣數豈窮?
  天涯朝故主,耿耿此心衷。
  卻說當下設盟之後,各人散去,成功便日日在校場上操練士卒,積屯糧草。遠近聞風奔集的人就不少,文的如吏部侍郎張國功、吏部主事葉翼雲、兵部侍郎楊德用、翰林院侍讀錢翼等一班人;武的如都同邱進、守備金裕等一班人,都來廈門和成功做一處,成功卻仍舊用隆武的年號。
  光陰似箭,轉瞬過了一年,正是隆武四年。一日,大學士路振飛、曾纓兩人向成功道:「我們辛苦艱難,都為著明朝的宗社。先帝雖崩,這大任卻都寄我們身上。此刻天下雜亂,人心不一,我想我們要把隆武四年的曆日造好,頒發各處,一則也顯得明朝未亡,二則也使人有所歸向。你道是嗎?」
  成功道:「很好,但我每日都沒有閒空,就拜托兩位老先生辦這事體吧。」
  二人答應著,率領著五官正、陰陽生、天文生等人員推測去了。不幾日,把時憲書草好,用文淵閣的印印了出來。頒行各處之後,那日成功正在衙中歇息,卻有光祿寺卿陳士京叩門求見。成功延了進來,寒暄過,陳士京開言道:「自古道『國一日不可無君』,元帥劬勞皇室,忠心可貫日月,但終久如何呢?」成功道:「這本帥也不能顧許多,只好憑著寸心做去罷了。」陳士京道:「不然。常言道:「蛇無頭不行』。就讓元帥憑著一片忠心,不論君在君不在;然而人心不齊,那能夠都象元帥一般?若沒有依靠,叫人無所指望,如何肯出力呢?」成功道:「事果不錯,但閣下屬意哪個,莫不是要推戴嗎?」陳士京道:「小弟何敢作此想,此刻天下大勢已是如此,所要緊的是同心合力。先帝在日,和監國魯王不睦,所以元帥不願奉魯王,這也罷了。但永歷即位於肇慶,如今已是二年;魯王監國於台州,如今也有四年。
  元帥不能叫二王合一,卻另外替先帝立國,雖是為先帝起見,然其如天下大計何?果然如此下去,自己先已紛爭,何能挽回大局?設有萬一不幸,不但元帥無以見先帝於地下,就先帝地下之靈,亦有何面目見得高皇帝呢?」成功道:「閣下之言不差,但一則此地的文武都是先帝的老臣,難強以奉他主;二則本帥也是以奉先帝之名召人,為何此刻可改了題目?有此二難,所以本帥就也不肯改變了。」陳士京道:「元帥所慮固是,但若依愚見,亦可挽回。
  此地文武雖是先帝老臣,但若勸以大義大勢,使他曉得非合一不可,諒來各大臣明白,就也不至於抗拒。至於元帥起事,雖因先帝之名,眾人歸附;若此刻各文武都能和二王合一,難道元帥還怕什麼嗎?」成功聽了不錯,道:「據閣下意思,宜和哪一王合呢?」陳士京道:「最妙是三處並合,如不能,還是和永歷合好。一則已正大位,佈告天下;二則魯王和先帝也不便,有點 五官正--五行之官,即木正、火正、金正、水正、土正。
   時憲書--即曆書。清代因避高宗(乾隆帝)弘歷諱,改稱「時憲書」。
   文淵閣--內閣之一,明代設置,為貯藏典籍和皇帝講讀之場所,由大學士掌管。
   延--請。
   劬(音渠)勞--勞苦,勞累。
  難合。元帥以為然嗎?」成功點頭道:「閣下所說不錯,等本帥明天和眾人商量吧。」當下談了一歇,陳士京起身作別。
  過了兩日,成功便請了路振飛、曾櫻、錢翼、張國功等一班文武大臣來,將此意說了,然後又論天下大勢不可不合。眾人聽了有理,也都願意。成功大喜,和大家商量好,寫了一封奏折,備了十船貢禮,命陳士京解了往肇慶去朝見永歷去。看官,你道永歷是哪個?待說書的把他表表,也免得看官們疑惑。原來神宗皇帝時有個嫡孫,名常瀛的,封做廣西桂林郡的桂王。後來常瀛死過之後,他長子安仁王由襲封,未幾也死。常瀛的次子由榔便襲了桂王的封爵。恰好隆武帝駕崩,汀州報至,總督尚書丁魁楚、侍郎瞿式耜、巡按御史王化澄、呂大器、宗室朱容藩等,共議推由榔監國於肇慶。還沒有幾時,江西贛州府也被清兵打破。桂王害怕,就聽了太監王坤之言,出奔梧州;後來還是瞿式耜、丁魁楚等堅請,才還了肇慶即大位,改元永歷,以明年為元年。那時隆武帝故臣、大學士蘇觀生也在廣州府立了隆武帝之弟唐王聿為皇帝,改元紹武。永歷帝一聽,忙命給事中彭耀、主事陳嘉漠,齎了敕書往諭唐王,叫他速去皇號,以免一室紛爭。蘇觀生大怒,不但不聽,竟把二人殺了,命陳際泰帶兵往攻肇慶。永歷一聽,也叫兵部右侍郎林佳鼎率師抵禦。半路上相逢,大家開仗,林佳鼎乘勝追到三山口,卻遇著伏兵,大敗而死。蘇觀生大喜,以為無事,便也不作準備。清兵下潮州、下惠州,他一概不曉得;直到清兵進了廣州府東門,他才曉得大勢已去,要救就也無及,只好自縊而死。唐王慌忙縋城而走,也被清兵捉住自盡了。唐王既滅,永歷大懼,又聽了王坤的言,仍舊奔往梧州。大學士瞿式耜挽留不住,只好隨後跟去,及到了梧州,永歷帝卻又往平樂去了。瞿式耜無奈,只得再趕上去,追著了永歷帝,然後隨駕到桂林駐蹕。清兵已一路直殺進來,攻肇慶、攻高州、攻雷州、取平樂、破潯州、取梧州。永歷帝大驚,和著武崗鎮劉承允等人逃往全州。瞿式耜苦諫不從,只好與總兵焦璉等留守桂林。恰好清大兵至,先有數十騎兵馬從文昌門入城。瞿式耜正在城樓上,一看,忙命焦璉抵禦。焦璉答應著,挽起弓連射倒了幾個。城門已閉,清兵跑上城來,挾著馬跳下去了。焦璉大怒,率領著三萬名兵馬直殺出去,清兵數萬圍了將來。
  瞿式耜叫百姓都上城來,鳴金擊鼓,聲震天地。焦璉從左邊殺進去,從右邊殺出來;從前面殺進去,從後面殺出來,來往衝突,如入無人之境。從寅時戰到午時,清兵大敗了一陣,屍橫遍野,血流成渠,人人膽落,不敢再來了。
  誰曉得桂林雖然獲勝,永歷卻又被劉承允遷往武崗州去了。瞿式耜上書苦諫不從,只好罷了。過不幾時,清朝又命恭王孔有德、淮王耿仲明、治王尚可喜三人,率領著大兵由湖南進攻全州,又逼桂林。大戰了一陣,殺死清兵數萬人,就乘勢復了陽朔、平樂等處,又復了梧州、潯州各處。這邊正在恢復,清兵卻又陷了武崗。永歷帝奔往柳州,幸而督師何騰蛟又敗清兵於全州。清帥烏金王來圍桂林,又被何騰蛟、焦璉等三面出兵,大敗而去,追殺了二十里,才把軍聲振起。到得永歷三年,清總兵金聲恒反正得了江西全省; 耜(音四)。
   齎(音基)--以物送人。
   敕書--皇帝任免官吏的詔書。
   縋(音墜)--用繩子拴住人或東西從上往下送。
   反正--指從逆的官兵棄暗投明。
  接著提督李成楝也來歸誠,便又得了廣東全省。李成楝請永歷帝返肇慶,以肇慶府衙為行宮。這便是永歷帝的一段情由,擱下不提。
  卻說永歷二年十二月,陳士京往肇慶朝見過永歷皇帝,到了第二年才回到廈門,宣讀詔書,封鄭成功為延平郡公。成功謝恩起來。從此便改稱永歷年號了。到了永歷四年,成功把兵馬都練得人人壯勇,個個精強,糧草如丘,器械山積。成功一看兵馬已經可用,南方又正多事時候,清兵都調往兩廣,省中空虛,時機如此,不圖何待?當下便和各大臣商議停妥,擇日到校場上選了八萬精兵,萬餘員上將,叫驍將李有德做先鋒,王毅左副先鋒,萬春右副先鋒;大將黃克功做前軍大將,李彬、羅孝德副之;蘇茂為左軍大將,陳肇基、侯彪副之;陳森為右軍大將,龔日飛、張汝霖副之;甘輝為後軍大將,劉戎萬、鄧飛鵬副之;丁德、潘普二人為後應,陳志超、孫鳴鳳領游騎,成功自將了中軍,還有吳一簣、田麟、杜蘭芬、邱進、金裕等一班大將,調了八百號海船,浩浩蕩蕩殺奔福州而來。
  那時閩浙總督陳錦、福建巡撫佟國鼎、提督李率泰、都統辰泰等守福州,一聽報到,忙命人到五虎口守住,不許放入。然後大家會齊,調了三萬精兵,出口防守。到了次日,成功遣人搦戰,陳錦便向眾人道:「敵人挑戰,列位意思如何?」佟國鼎道:「據小弟看來,還是長守好;一則海戰是拿不穩的,二則敵人遠來,糧餉不濟。待他糧缺時,我們擊他,豈不容易!」李率泰忙道:「不可,敵人遠來,其氣正盛;我若不戰,他豈不能直闖進來?海面守法,無非又出於戰,那戰是不能免的。再者廈門離此不遠,他海船來往,順著風兩日可到;糧餉不濟時,盡可搬運,洋面又闊,無從攔截。若只管守在這裡,我們糧草不濟時,陸路上運送,哪裡有他的快!這不是我拒他,倒是他圍我了。至於海戰,固然難靠,但我如此,賊也如此,何以我會輸他?」
  陳錦道:「閣下之言深合我心。」當下批了「來日交戰」四字,擲還來人。
  到了第二日一早,成功將戰船一齊排開,乘潮鼓浪走了約三里多海面,只見五虎門前陳錦的戰船已兩邊排著。成功曉得他怕逆風,所以分作兩邊,好使側風的緣故。一聲喇叭響,早把船橫轉,斜刺裡直衝過去。各船戰鼓如雷,兩邊箭似飛蝗的亂射。中軍喇叭第二通響,各船一齊開炮,恰好先鋒營王毅的坐船和敵船相去不遠,一彈飛出,正中敵船,把船的前身打斷了一大截,直沉了下去。王毅忙命兵勇把鐐鉤搭鉤等去水中撈取首級。那邊看見,也把一隻船橫衝過來,卻有左軍副將陳肇基看見,忙把坐船攔了過去,接住大戰,不提防船舷上卻被敵人鐐鉤搭住,排解不脫。陳肇基大怒,奮身一跳,已跳到敵船上,舉刀亂砍,殺了幾個敵人才跳回來。那鐐鉤還死命的鉤著不肯放鬆,正在危急,卻得左軍副將侯彪趕到看見,忙把火箭火刀一齊射去。敵船布篷上著了幾枝火箭,官艙上也中了兩把火刀,登時燒起,這才把鐐鉤放開,逃往救火去了。陳肇基和侯彪兩隻坐船做一處,向那邊一看,只見數隻敵船正圍住一隻藍帶黃邊旗的船在那裡苦戰。二人認得是自己主將蘇茂的坐船,慌忙斜靠著風,把船駛了過去,接戰去了。這裡陳錦的坐船卻領著一隊大船,把成功中軍圍住死戰。黃克功也領著自己一軍,和敵軍的左哨接戰。原來敵營左哨是陳錦部下驍將王鐵槍所領,所以一時不能戰下,王鐵槍卻把坐船直衝了過來;黃克功命開炮,連擊幾下不中。王鐵槍縱身一跳,跳上黃克功的船來。黃克功大怒道:「賊子可惡,敢上我的船!」便拔刀親自來戰。他戰 搦(音諾)戰--挑戰。
  了十餘合,也只敵個平手,分不出誰勝誰敗。當下副將李彬、羅孝德二人看見,從左右兩邊跳過船來幫著,三人戰一個,王鐵槍全無懼色。那邊船上要放火器時,無奈王鐵槍在黃克功船上,恐怕黃克功轉船逃避時,他要為難;戰來戰去,卻被黃克功的船搶了上風。眾人齊放火器,王鐵槍恐怕自己船上有失,慌忙跳過船去,逃走去了。黃克功四圍一望,只見西北角上黃邊雙黃帶旗的船和幾隻黃邊旗的船在那裡被敵船圍住。黃克功深怕成功中軍受困,忙把船撥轉,順著風勢直駛過去。恰好右軍陳森也向這裡來,黃克功看時,只見他的領船都篷焦板裂,有幾隻連船身都焦了,卻另外帶著四五隻敵船,便曉得他是大戰之後勝了來的。當下會齊殺了進去。這邊船一多,陳錦就也不能再圍,只好列陣對戰了。有時這邊搶了上風,有時那邊搶了上風,大家都順風時便放火,火光照水,鼓聲震天,正戰個不了。只見遠遠有幾隻船拉滿了風帆,駕著風如飛而來,後面又有幾隻船也是如此追來。看看趕了近來,分別旗幟,才曉得後面追的是左軍蘇茂,前面走的是敵軍右哨。原來陳錦的右哨軍正圍著蘇茂大戰,卻被陳肇基、侯彪二人闖入,殺了一陣,看看要敗了下來,只得帶船逃走。蘇茂不捨,緊緊追來。走到半路,敵軍遠遠的看見大軍在那裡廝殺,便折轉船奔了過來,蘇茂也緊緊趕著走到大軍前。大家都各歸本陣,捉對兒的大戰。正是:劍戟如林,刀槍映日。樓船破浪,天風挾海水翻飛;戰艦橫洋,日影照旌旗高颭。伴波濤之怒擊,戰鼓聲高;看蝗雨之橫飛,弓弦索緊。震蛟龍於水底,驚鷗鷺於天邊。帆影參差,炮聲斷續。神火之將軍鼓勇,箭出時,萬眾灰塵;佛郎之都督施威,彈到處,千人肉血。衝波奪艦,爭誇上將之能;越艇殺人,競羨可幾之壯。擲頭顱於水上,海若為愁;注勝負於火中,馮夷助虐。無情者宿稱水火,水火中亦競存亡;艱難者素號波濤,波濤中可求生活。蓋欲保長存於異日,故不惜暫死於今生也。
  當下戰了許久,大家都越殺越勇。看看午正,兩軍都飢餓了,卻有陳志超、孫鳴鳳一支游兵到來,仗著生力軍,又大殺了一陣,才鳴金收軍。陳錦也就收軍回去了。這裡成功和各將整隊回船,一查時卻失了後軍,四圍一望,也不見一點影響。成功大驚,忙問眾人:「甘將軍哪裡去了?」眾人都不曉得。右先鋒萬春道:「末將和李先鋒的船和敵人大戰時,彷彿看見甘將軍一隊追著幾隻敵船,望西北角上飛跑,不曉得此刻在不在那邊。」李有德也道:「不錯,是有看見走過。」成功道:「既然二位將軍看見,就煩二位一行,去尋他回來吧。」兩人答應了,忙駕了兩隻開浪船,鼓槳搖櫓,如飛地奔了西北角上來。一路上了望著,看看來到起先交戰地方,並無一毫聲息;只得再走進去,一直到了五虎門口,也沒有絲毫影響。二人大驚道:「只怕甘將軍一隊休矣!」沒奈何又折到東南來,也尋不著。只索回來覆命,沿著海邊一路行來。約莫走了四五里路,忽然間一陣鼓聲從風中吹來,李有德大喜道:「不怕了,一定還在那裡開仗,所以才有這聲音。」便依著風勢尋去,轉了一座山腳,忽見前面兩隊的大船正在那裡鏖戰。二人大喜,叫人拼命搖船,一轉瞬已來到面前。恰好甘輝一隻領船被火燒著,正在救火,兩人的開浪船
  颭(音展)--風吹顫動。
   佛郎--即佛郎機。明朝稱葡萄牙人製造的炮為佛郎機。
   海若--傳說中的海神。
   馮夷--傳說中的水神。
  低,便乘勢激著水潑了上去,救滅了火。李有德向王毅道:「你快回去趕救來,我在這裡助戰。」王毅答應著如飛地去了。李有德卻跳上甘輝坐船助戰,甘輝看見大喜,勇氣百倍地督戰。原來甘輝本和敵船鏖戰,一進一退,越戰越遠,一直殺到這個地方。當下李有德船到之後,敵船看見,曉得救兵要來,有點害怕,恰好那邊哨船也到,乘著勢便鳴金收隊。甘輝還要追趕,李有德道:「隨他去吧,我們大軍已久等了。」甘輝這才收隊。檢船時雖打破了一隻,卻犁沉敵船二隻,奪得敵船一隻,其餘也不能細點,只好把船收齊,回了轉來。走到半路,正遇著丁德俊、潘普的後應軍到來,大家接著相見,說明了緣由,一同回到大寨,成功才放心。檢點戰績時,右軍陳森營中最多,敵船中共奪了四隻,犁沉了二隻,打破了一隻;殺了九百餘的首級,殺死及射死敵營一員驍將,二員偏將,十餘員裨將,生擒了三員裨將、五百餘名兵勇。後軍甘輝次之,奪了一隻敵船隻,犁沉了二隻,打破了一隻;殺死打死敵營裨將十餘員、兵勇一千餘名,生擒敵營裨將十一員、兵目二十員、兵勇二百餘名。其餘的也都各有功績,合共犁沉了敵船十二隻,打破八隻,奪來十八隻;殺死敵兵三千餘名,兵目一百餘員,裨將五十餘員、偏將十餘員,生擒了二十餘員裨將、八員偏將、二百二十餘員兵目、一千二百餘名兵勇;其餘炮打箭射落水而死者不計其數;刀槍劍戟,盔甲火炮等物奪了無數。再檢點喪失時,被打破了船十二隻,被奪去十三隻,被犁沉了十一隻,被燒被擊傷損了十八隻;被殺的將校三十餘員,失落了三十餘員,被殺及失落的兵勇三千餘名,被傷的四千餘名;其他器具物件,也都足以相當。雖然大戰了一場,卻沒有什麼勝敗。成功只得歇兵幾日,再行約戰。誰曉得陳錦卻不十分肯出來,雖然略戰了幾回,終不十分大勝敗。成功想要由陸路上去,幾條路又都被陳錦塞斷了,相持不下。
  轉瞬過了殘年,春候方交,南風漸起。成功心中煩悶。那一日黃克功走過船來,向成功道:「時候已轉春,南風漸起,此地急切難破,元帥不可不尋個好港灣,以為過夏之計。」成功道:「正是,我也為這事到各處去看過,只有東北角上擔門山灣中還寬大,可以容得下。就修理船艦,洗刷船身,也都便當。只因為糧餉沒有解齊,所以還不曾移位。但今晚有南風,卻不可不防備。」說著,中軍官進來報導:「牙旗一面,被風吹折了。」成功聽了,用六壬一推,和黃克功走到外面,看過旗幟,進來坐下,向黃克功道:「牙旗吹折,我已占過,應在今日夜間敵人偷寨。但我看風勢過大,已是南風尾了。南風尾大,北風頭大,敵人不曉得亂行。況春季風候最宜傳報,此刻南風雖大,只怕他走到半路上要盡了。你可把眾將傳來。」黃克功答應了出去。
  不一歇眾將到齊,成功便向吳一簣、田麟、邱進、金裕四人附耳道:「你可如此如此去辦去。」四人點頭領命去了。成功又向黃克功、蘇茂、陳森、甘輝四人道:「你們今夜可去搶口。」眾人不曉得何意,都道:「南風甚大,如何搶得來。」成功笑道:「我教你們搶口的法子。」遂向眾人耳邊說了幾句。眾人大喜,都分頭去辦事了,不提。
  卻說陳錦因見風勢甚好,想去劫寨,便命辰泰帶了五十號大船,乘著夜色往敵營行去;再叫李率泰也領了五十號船,隨後接應。誰曉得辰泰駕著順風,一霎數十里,來到敵營,衝了進去。成功早已預備下了,一聲喇叭響, 牙旗--大將之旗。
   六壬--占卜的一種方法。
  把船分開,讓辰泰進去,隨又包裹起來。辰泰見有預備,心中正在懊悔,勉強戰了一陣,無奈敵人船多,一看自己時,淨剩了十餘船,風勢又轉了北向,曉得救兵難到,只得拼命殺出。成功隨後追趕了來。辰泰拼命的逃走,走了四五里,看見遠遠的一隊兵船到來。辰泰大喜,忙吹起號來,無如對面的船迎著風,一時走不上來;辰泰卻順著風趕上,大喊道:「事敗了,不用去吧!
  敵船隨趕來了!」說著,那許多船都撥轉了頭。辰泰趕上,做一處逃進口來。
  成功隨後就要趕到。原來口前已開了戰了,卻是陳錦和黃、蘇、甘、陳四將大戰。成功到時,便和四將並做一處。辰泰的船便望陳錦的陣中跑來,誰知不並猶可,剛剛走到陳錦陣邊,辰泰大叫:「不好,賊來了!」正要迎敵,無如事出倉率,連陳錦的陣都打大亂了,紛紛四散。原來這支兵乃邱進、金裕二人所借的。當下陳錦正在危急,卻又有李率泰一支敗兵衝了進來,後面吳一簣、田麟也趕了進來。陳錦的陣越亂,曉得口是守不住了,只得一路鳴金收隊,逃了進去了。成功既得了五虎口,一查點時,共得了敵船一百二十餘只,巡哨船三十餘只,殺死敵兵不計其數,大獲全勝。歇兵兩日,把各將功勞記上。正欲再進,忽見有廈門船來,成功叫人傳了進來。那人叩見過之後,把一封書信呈上。成功拆開看了一遍,大叫一聲,把信丟在地下。正是:興兵未把深仇報,守土何堪敗衄聞。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敗衄(音女<去聲>)--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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