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天祥被執五坡嶺 弘范大破崖門山
歌曰:天地崩兮樑木頹,狂瀾起兮挽不回;挽不回兮血冷心灰,拔劍砍地兮慷慨徘徊;登高四望兮悲從中來,白雲迷故國兮有魂夢而難歸。
話說文天祥自從奉了老母曾夫人到海豐之後,過了數月,會值瘟疫大起,軍士中士卒死亡數千。已而,曾夫人亦染疫逝世,文天祥連夜上表,告丁母憂,不等詔至,便把軍事皆付與鄒管理,自己連夜奔回海豐城中,哀毀成禮,從此便在家守母喪了。不料過了十餘日,瘟疫愈甚,文天祥長子和弟文璧相繼染疫身亡,可憐文天祥此時兄弟妻子俱盡,一門中只剩得文天祥孤零丁一個人。文天祥瞻前思後,好不傷心,終日在家,百無聊賴中想起那捨死報國的念頭,轉覺得我從此以後便可以毫無牽掛,專心誓志去復國仇了。
這日,忽由鄒那裡轉奉到一道詔書,文天祥連忙整理衣冠,跪接讀畢,原來是起復文天祥仍為原職,命文天祥不必終守母喪,當以國事為急,速速出兵徵元。文天祥奉了這詔書,心中想道:「禮以節文,本是盛世之事,所以防人心之澆薄、喪德敗義,故以禮為之範圍。如今我苟德義無虧,就守質而不守文,也有何不可?況且禮者宜也,以合於義為當。如今國勢顛危,岌岌不可終日,我若徒守禮之節文,終喪三年,這國事還有可為嗎?那才叫作棄義背禮呢!空守著這終喪三年之節文,不過徒為後之君子所譏笑罷了。」
想到這裡,便決計奉詔出師,當下叫過眾家丁來,吩咐他們道:「你們在此小心守護著老夫人靈柩,我如今奉詔要出師去了。但此處也非久安之地,你們若探聽得廣東一帶兵亂稍靜,行客可走,你們便速速奉著老夫人靈柩還鄉安葬。倘廣東路上一時不好走,我去之後,此處若有賊兵來時,你須將老夫人靈柩先移到別處幽僻地方暫住,等廣東平靜可走時,再奉柩還鄉便了。」
說罷,拿出兩千兩白金,交與眾家丁道:「這些白金就留給你們一切使用吧。
我如今此去,非奪回中國山河,總無生還之日;老夫人的靈柩惟你們是托了!」
說罷,深深打了一躬。眾家丁連忙一齊跪下,垂淚道:「小人們受主人厚恩,誓死總要保得老夫人靈柩無恙,歸葬故鄉。主人只管放心前去便了。」文天祥聽了,又深深打了一躬道:「如此我也深感你們的恩了,你們且起來吧。」
眾家丁一齊立起來,文天祥又叫他們去辦了一席祭筵,在老夫人靈前擺好了。
文天祥便點起香燭,跪在靈前,含淚禱告道:「母親陰靈不遠,再受為兒這一祭吧!兒今欲為國出師,不能長守母親之靈了,但兒此去死生未卜,今幸有眾義僕同心誓志,願奉母親靈柩歸葬故鄉。母親陰魂有靈,須保護眾義僕路上無恙,使靈柩得安葬故鄉,便減為兒不孝之罪了。兒此去若僥倖大仇得復,中國重興,那時兒再還鄉守母親之墳墓,以終殘生;若大仇莫復,兒只有魂歸故鄉,伴母親陰靈於九泉之下吧。」說罷,哭拜了一回。眾家丁跪在兩旁,和淚燒了紙錢。文天祥忍淚拜別了曾夫人靈柩出來,便叫眾家丁備好了馬。文天祥來到門前,家丁牽過馬來,文天祥接鞭上馬,回首向眾家丁道:「有勞你們擔此重任了。」說罷,雙手一拱,揮起絲鞭,如飛地去了。眾家丁見文天祥去遠了,便回身進門來,從此只在家中守護曾夫人靈柩了,不在 哀毀--因居喪悲哀而致瘦損。
節文--節制人的情感,從而保持一種禮敬的態度。
話下。
卻說文天祥飛馬來到麗江浦岸旁,到得那舟師屯駐的地方,便離鞍下馬,眾將士見了,連忙報知鄒,鄒便遣了一隻小舟,一直到岸旁來迎接文天祥。文天祥上了小舟,自有那軍士把馬牽上舟來,那小舟便一直搖到中軍大戰艦旁。文天祥上了大戰艦,那小舟自帶著文天祥的馬列後軍中去看養了。
文天祥到得戰艦上,進了中艙,眾將士都來參見,問了起居,文天祥便把奉詔帶服出師的原由說明了。鄒此時早把兵符令箭等交上來了,文天祥接過來,因慰勞了鄒一番,便問道:「近日軍中如何情形了?瘟疫可好了些嗎?」鄒搖頭道:「不但不差,而且還有更盛之勢,近日軍中又喪了二千多名士卒,這卻如何是好呢?」文天祥聽了,皺眉半晌,道:「我看不如速速出師吧,或者到別處,這瘟疫還會好些也講不定。」鄒道:「小將也是這樣想。但是昨日軍中已探聽得元人命張弘范、李恒兩人為大元帥,大出舟師去追兩宮,我們如今出師須向哪裡去才好呢?況且此去前面潮陽地方有兩個劇盜,一名劉興,一名陳懿,此兩人帶有數百戰艦,手下也有數千人馬,橫行江上,頗為阻隘。我們若要出師,還要先把這兩個賊人殄滅了才免後患呢!」文天祥聽了吃驚道:「原來元人又大出兵馬了!既然如此,我的出師倒決定了主意了。我們便去跟在敵兵背後攻打,截斷了他的歸路;一面再飛書往朝中,叫張世杰火速率師前來,把敵人困在海中廝殺。但是潮陽這兩個小賊,倒不可不先去殄滅了他,以免後患。」當下便下令眾將把戰艦調齊,準備明日起行。眾將領令退下去了,當晚無話。
次日黎明,三聲炮響,眾戰艦一齊起碇掛篷,竟奔向潮陽而來。到得潮陽,果見那劉興、陳懿的一隊戰艦泊在那裡,望去也有三百多只光景,文天祥便下令舟師一齊奔向前來。那劉興、陳懿在舟中見是文天祥大軍來了,如何還敢迎敵?連忙起碇逃走,怎奈起得碇來,文天祥的舟師已趕到了。劉興、陳懿率領群盜且戰且走,文天祥在後面緊緊追殺,一直戰到黃昏時候,那劉興被文天祥軍中一員新投營的將官劉子俊取了首級,其餘群盜也死喪了千餘人。文天祥奪得百餘只戰艦,因見天色已黑,便下令鳴金收軍,把戰艦一齊泊住了。那陳懿帶著餘盜一直向西逃命去了。次日,文天祥便令巡遊小艦四出探聽陳懿的下落,一連探了幾日,並無蹤跡。文天祥心中好不焦急,更兼軍中瘟疫日盛一日,軍士又死了一千餘人,還有那帶著病的還不少。文天祥心想:再探兩日,若無下落,便要出師了。
這日傍晚,忽然有一隻巡遊艦回報:頃見陳懿領著百餘只戰艦向東飛奔去了,看那光景象有什麼緊急事情一般。文天祥正驚疑間,接連著又是一隻巡遊艦如飛的奔回來報導:「不好了!元人已遣大帥張弘范領了七萬舟師到了,現在三十里外屯住船隻,那陳懿也投入元營去了。」文天祥聽說,頓足大驚道:「這卻如何是好?我這回出師,一盤打算又要成空了!」鄒在旁便道:「張弘范是出師去追兩宮的,為何會到這裡來?或者是別處的兵馬,他們探聽錯了吧?」文天祥道:「哪得有探錯之理,軍機一日千變,哪裡講得定他不來這裡。況且我們想得到的計策,安知他們不也慮得到嗎?我想他此來一定也是怕我為他後患,所以想先來除了我,然後他便可安然去追兩宮了。但是我們此刻軍士多半有病,不能與他迎戰,我想不如先回海豐城中養兵。他若一定要追來圍城,我便和他且支持歲月,一面飛書去催張世杰速速
殄(音舔)滅--消滅。
出師;他若不來圍城,我們探聽得他果然去了,然後再出師來襲他後軍。你道此計如何?」鄒連連稱善。
當下文天祥便傳令舟師連夜起碇,向歸路進發,行到次日午後,到麗江浦岸旁,眾戰艦一齊泊住了。文天祥便分兵一半,命鄒領著守護船隻,自己領著一半人馬捨舟登岸,竟奔向海豐城來。行到天色將黑,才走到海豐城北五坡嶺地方,文天祥便下令三軍紮下營寨,吃了晚飯再走。三軍領令,當時便紮下營寨,眾軍士皆紛紛去埋鍋造飯。到得初更天氣,可憐黃粱初熟,猛所得如霹靂一聲,鼓角齊鳴,喊聲四起,原來是元軍陸路先鋒張弘正兵馬到了。他因探得文天祥剛才紮下營寨,曉得一定是傳晚餐了,所以偃旗息鼓地潛到文天祥營前才大喊起來,四面一齊殺入。文天祥和眾將士真是迅雷不及掩耳,當下人不及甲,馬不及鞍,亂紛紛四下逃走,卻哪裡逃得出去?那元兵圍得如鐵桶相似,頃刻間士卒已不知死了多少了。文天祥和眾將東奔西撞,殺到二更天氣,看看兵馬越殺越少了,那元兵卻又添了,陸路前軍將軍呂師夔的兵馬也到了,當下又添了一重厚圍。文天祥知事不好,便奮勇死戰,殺到三更多天,文天祥身邊數員大將戰死的戰死,被執的被執,只剩得文天祥一人,渾身是血,猶揮著雙槍竭力死戰。忽然,那坐下馬被絆馬索絆翻了,文天祥跌下馬來,登時十餘把撓鉤齊下,把文天祥搭住了。眾軍士走過來,將文天祥捆起來載在馬上。那殘兵敗卒見主將被執,便一齊拋槍投降。張弘正見了,十分歡喜,當下便令軍士紮下營寨。張弘正和呂師夔一齊升了大帳,叫軍士將文天祥等一齊綁進帳來。軍士答應一聲,當時推進六員大將,卻是文天祥、劉子俊、陳光、呂武、杜滸、金應。六人見了呂師夔、張弘正,皆直立不跪。兩旁軍士齊叱道:「還不快快跪下!」劉子俊睜目大罵道:「該死的東西,你不認得我文天祥嗎?我文天祥頭可斷,膝不可屈!你這該死的東西,快快閉口,休得多言。」文天祥也大叫道:「我乃文天祥,你們休得錯認了別人。快快把我殺了,不必多言。」張弘正聽了,倒弄得一時不知所措。呂師夔道:「我救贛州時雖然和他大軍接過戰,卻也不曾會過他的面。
如今只得把他且綁下去,等元帥到來,自然認得了。」張弘正點頭稱是,當下叫軍士把他六人仍舊推下去小心守護著。到得次日黎明,李恒的中軍和後軍也都到齊,各安下營寨。張弘正便進中軍大帳參見了李恒,報了這場大功。
李恒聽說擒住文天祥,非常歡喜,當時便叫軍士把他六人帶進來。文天祥等六人進帳見了李恒,仍舊是直立不脆。那劉子俊不曉得李恒是會過文天祥的,一進帳來還是口口聲聲假冒文天祥。李恒聽了,大笑道:「你想欺誰來,你道我不曾見過文天祥嗎?諒你這無名小將,也何足假冒文天祥,我也不要聞你的真姓名了。」當下便令軍士將劉子俊、陳光、呂武、杜滸、金應五人推出營門斬了,只留下文天祥,命軍士將他綁下去小心守護著;一面令軍士用了早餐,拔隊起行,竟奔向麗江浦而來。
話分兩頭。卻說張弘范自從這日得了陳懿,次日才起碇前進,到得潮陽,才曉得文天祥早已奔回海豐去了。張弘范便下令舟師一齊追向麗江浦而來。
到得麗江浦,夜已深了,張弘范遠遠望見鄒的舟師泊在岸邊,燈影輝煌,還道是文天祥的大軍,一時也不敢追近來,便下令把船隻泊住了,等明日再戰。原來此時正是文天祥被困五坡嶺的時候,鄒在舟中隱隱聽得遠遠裡一片殺聲,心知不好,卻不曉得是哪裡兵馬到了,正想遣兵去接應,忽見江上遠遠的燈火連天,漸漸近前來。鄒曉得是張弘范水師到了,便不敢分兵去接應文天祥,兩下裡相守了一夜。次日,鄒下令舟師擺齊陣勢,那邊張弘范的戰艦早已如排山倒海一般湧過來了。鄒的軍士見了,早已心慌,兩軍相近,正要接戰,忽聽得岸上一片聲喊,原來是李恒兵馬到了。那將士口口聲聲齊喊道:「你們文丞相已經被擒了,你們還不快快投降,等候何時?」
鄒手下眾軍士聽見了,只嚇得魂飛魄散,登時上岸入水,四散奔逃。少頃,水陸兩軍漸漸圍近來夾攻,鄒一軍如何當得住兩面大軍,腹背受敵?鄒率著將士血戰了一回,看看將士已死亡將盡,鄒知事有不可為,便自刎身死。眾將校見了,也都跳入水中死了,無一人肯投降的。
當下元人得了文天祥這數千戰艦,正好將李恒那三隊陸軍一齊移到舟中來,李恒的兵馬卻與張弘范合起來作為中軍。當下李恒和張弘范相見了,各敘了路上進軍的情形,張弘范曉得已擒住文天祥,好不歡喜。少頃,叫軍士把文天祥帶進來,張弘范連忙親自替他解了縛,請他上坐,因慢慢的來勸文天祥投降。文天祥低頭不應,只求速死。張弘范見他不肯降,便拿了文房四寶來,求他寫封勸降書去勸張世杰。文天祥卻如何肯寫?張弘范只是在旁邊苦苦哀求不已。文天祥氣起來,便提筆揮了一首七律,原來是文天祥當初過零丁洋時候在舟中做的,那末兩句有云:「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張弘范看了,笑道:「好、好、好,丞相之志,總算不可屈,小將欽佩之至。如今也不敢相強了,丞相且請去休息吧。」當下便叫過八員心腹小將,叫他們帶著文天祥到一隻大船上去安歇。那船上派了二百名軍士,便令那八員小將領著,專管守護文天祥,不可被他尋了自盡,要等到班師時候,帶著他一齊還朝會見元世祖去,這且按下慢表。
卻說張弘范當日下令休兵一日。次日,大軍一齊起碇向硇洲進發。剛才出了東海口,只見前面有一堆大石壁立海旁,那石壁上琢有六十甲子的字樣,因此此處名為甲子門。石堆上有一個烽火台,有一員小將和數十名老弱兵丁守護著,原來此處便是海豐縣東面的斥堠。當下那員小將見張弘范大軍到了,只嚇得連忙乘了一隻小舟飛奔逃走。此時張弘正正領著巡遊艦在前先行,見那小將乘舟逃走,張弘正便帶了數隻巡遊艦如飛地追了來,追了五六里,早被張弘正追到,搭住了那只小舟。眾軍士跳過船來,把那員小將擒住了,便一齊跳回來,放了那只小舟,讓那老弱兵丁逃走去了。張弘正擒住了那員小將回轉來,徑到中軍大艦上,帶著那小將進艦來見張弘范說明來由。張弘范便問那小將道:「你姓甚名誰?」那小將跪在下面,戰戰兢兢答道:「小將姓薛名基,求元帥饒小將狗命,小將願執鞭蹬效犬馬之勞。」張弘范笑道:「你要我饒你性命可以。我問你:張世杰的舟師如今還在硇洲沒有?你從實說來,我便饒你性命。」薛基道:「張世杰早已奉著兩宮向別處去,不在硇洲了。」張弘范道:「他到哪裡去呢?」薛基道:「他去的地方小將實在不曉得,求元帥恕小將未能探明之罪。」張弘范哼了一聲,道:「你不說卻不行!」薛基叩頭道:「小將怎敢不說,實在是未曾探聽明白,求元帥恕罪。」
張弘范不由分說,便喝令軍士將他推出斬首。薛基聽了,嚇得連連叩頭不迭,口中叫道:「元帥饒命!小將說便是了。」張弘范催道:「快快說來!」薛基此時自己性命要緊,便將張世杰舟師移屯崖山,兩宮造行宮於崖山旁的話說了一遍。張弘范聽了,大喜道:「如此承教了。」便命軍士仍舊將他推出斬首,把屍首投入海中去,然後下令舟師一齊轉舵向崖山進發,這且按下慢表。
斥堠--斥,遠;堠,偵察;斥堠即放哨,也指偵察敵情的士兵。
卻說張世杰此時正在監造戰艦,尚未峻工,忽得了這個凶信,便連忙來到行宮,將此事奏知帝昺.那皇太妃聽說文天祥被執,大驚道:「文丞相如何會被執?這是老天有意喪吾右臂了。」說罷,垂淚不已。當下群臣便建議兩宮仍舊暫駐舟中,命張世杰守住海口以禦敵人,若幸而戰勝,固國之福;即不幸而敗,猶可西走。張世杰因恐久在海中,士卒離心,大軍一走,則士卒必散,乃建議道:「頻年航海,何時已呼?今須與敵死戰決勝負,成敗如擲孤注,在此一舉。但兩宮車駕不可不移駐舟中,否則首尾不能相顧。」此時皇太妃因見外無一援,也知大勢已危,只得與敵決死戰了,於是便從了張世杰所議,登時命後宮收拾珠寶。群臣便備好了鑾輿,當下仍舊是數十輛大輿小車,群臣宮嬪等隨著鑾輿重新奔向舟中而來。張世杰見兩宮起行後,便命手下親兵圍著行宮,四面放起火來,忽忽烈烈,登時把個行宮燒得乾乾淨淨,成了一片瓦礫之場,然後才回到舟中。此時兩宮早已到了中軍大艦上,張世杰便進艙來見了帝昺.此時群臣俱在艙中,見了張世杰,皆驚問道:「你為何把行宮燒了?」張世杰卻從容答道:「不燒留之何為?此次戰勝,則前驅直進,不慮無行宮;不勝則此處且不可守,這行宮難道還可駐蹕嗎?況且不燒則將士之心不死,安能與敵決死戰呢?」群臣聽了,皆佩服張世杰的見識。當下張世杰退出來,便下令三軍將戰艦一齊移到海中,然後分五百隻戰艦為一排,結連成一字陣,下碇海中,一連排了二十排的一字陣,四圍戰艦皆用鐵鏈連鎖貫結起來,結得十分堅固;四面戰艦上皆造有樓棚,如城堞一般堅牢可守,帝昺和文臣等皆居在中間。為死守計,又令一千巡遊艦終日在圍外巡遊,還有一千隻中等戰艦守住海口。原來這海口因為過於狹窄,所以潮勢到此,非常兇猛,戰艦皆不能當口而守,只好在兩旁山腳下依山泊住防守,這且不表。
卻說張弘范舟師自從甲子門轉舵向崖山而來,一路無話。不日到了崖山口,張弘范也知這海口利害,便令張弘正領了三十隻小舟先進口去探聽。張弘正領令去了,少頃,逃出來只剩得六七隻小舟,其餘都被崖山背後的守兵連船連人截去了。張弘正奪路逃回中軍,見了張弘范,先請了罪,然後將裡面情形細細說了一回。張弘范聽了,低頭半晌,忽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便傳令三軍將戰艦擺成燕尾陣,在崖山外面泊定了,又向各軍中皆暗暗傳了號令。等到三更時分潮水初興的時候,只聽得一聲號炮,兩行戰艦乘著潮勢,如魚貫一般衝進海口來。那裡面守海口的戰艦見元軍來勢兇猛,便一擁齊上,捨命來接戰。無如此時元軍是順著潮勢,宋軍逆潮而戰,本已吃虧;那元軍一進口來,又不肯直和宋軍接戰,卻將船隻分作兩旁,向左右衝去。那戰艦進得口來,卻變成人字陣,把宋軍那守海口的戰艦一齊包進來,裹在重圍中血戰了半夜,把宋軍殺得乾乾淨淨,無一生存者,那一千戰艦便皆歸入元軍去了。
原來此時張世杰因為大軍結得十分堅固,不便出來救應,又見元軍已經大破了崖門山,戰艦一齊入了海口,便也只得隨他去了,卻令軍士嚴守,不可少動。次日黎明,張弘范才進軍來攻宋軍。那張世杰的大軍果然十分堅固,張弘范一連攻了數日,自己倒喪了數千兵馬,竟不能動得他分毫。這日晚上,張世杰暗暗遣了都統張達,領著一千戰艦乘潮來襲張弘范,卻值元軍有備,計不成而還。這晚張弘范因細細察了潮勢高低上落,便想了一策。正是:暗設機關逞鬼蜮,安排香餌釣鼇魚。
欲知張弘范想出什麼計策來,且聽下回分解。
鬼蜮--比喻用心險惡,暗中傷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