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造行宮崖山駐蹕 乘國喪元人興師

  歌曰:三軍伐木造行宮暫住,舟師下碇大洋中死路;元兵一夜乘潮來無數,軍士紛紛沒處逃苦處。
  話說陸秀夫擇了吉日,奉兩宮起行。到得吉日,御營中九聲大炮,聲響震天,只見營門大開,鼓樂齊作,先是五千步兵,五人為伍,兩伍一排,一對對鼓角齊鳴,擺隊而出。次是數隊細樂,引著六十四名軍士,抬著帝昺梓宮,兩旁尚有數十名內侍護著,後面隨著便是大小群臣。隨後才是兩乘鑾輿:第一乘是帝昺坐著,第二乘便是皇太妃了,後面尚有數十乘小車,皆是宮嬪們坐著。車過後又是五千騎兵,一對對擺隊而出。行了半晌,才來到海邊沙地上。前面那五千兵士分作兩旁,齊齊立住,戰艦上炮聲震天,只見張世杰帶領著大小將官和軍士們一齊跪在船上迎接。當下鼓樂大作,那六十四名軍士抬著梓宮上了大船,將梓宮升入中艙,安置停妥;然後帝昺和皇太妃及宮嬪人等陸續皆上了船,隨後那文武群臣和軍士等也一齊舍陸登舟。只聽得戰艦上又是九聲大炮,震得海覆潮翻,登時萬餘只大小戰艦一齊掛起篷來,只見舳艫千里,旌旗蔽天,浩浩蕩蕩竟奔向崖山去了。從此衝風破浪,曉行夜宿,一路無話。
  不日到了崖山。原來這崖山一名崖門山,在新會縣南大海中,與奇石山相對,壁立海中,如天生就兩扇海門一般,中間相離不過二三丈遠,山形十分險惡。張世杰便下令三軍將戰艦分作兩行,四隻一排,魚貫而入,一直行到次日清晨,那萬餘只戰艦才一齊入了這海口。到得裡面,只見凶濤巨浪,朝夕翻騰,海風山谷,號呼相應,只隔了這重山,海口以內和海口以外的天地便大不相同了。夜深漏斷,風湧潮來,只打得那船隻東掉西歪,七上八落。
  幸虧此時皇太妃和帝昺等皆久在海中經慣了,倒也不覺得怎樣。
  次日黎明,張世杰便同了陸秀夫,帶著數員大臣和百餘名士卒,一齊登岸來相地宜。原來這崖山的北面便是新會縣,離崖山二十里地方有一個大鄉村,村中大小戶口也有一萬餘家,此處人民皆剛強尚氣節。當下張世杰等便在這村中擇了一塊大空地,那空地旁邊尚有十餘間民房,張世杰也向民間買了來,當時令軍士把那房屋一概拆平了,遂成了四四方方一塊大平地,作為造行宮的地基。
  相定地宜,張世杰等便一齊回到舟中,奏明了帝昺和皇太妃。然後退出來和各大臣也說知了,又閒話了一回,張世杰才曉得原來此時新會縣的文武官吏已到舟中朝見過了帝昺和皇太妃,且請兩宮車駕入城駐蹕,後來卻是皇太妃辭了他,這也不在話下。
  卻說張世杰和陸秀夫兩人回到自己舟中,便商議造行宮的圖式,陸秀夫是深悉朝中典故的,當晚便斟酌了方向、殿式、宮圖,不奢不儉地商定了一張圖式。次日,張世杰便命數千兵士到崖山中去伐取木料,準備造行宮,一面請帝昺命蘇劉義監工。帝昺准了所奏。次日,蘇劉義奉了這詔書,便領了數千兵丁捨舟登陸,向那鄉村中居住去了。
  過了幾日,眾軍士已把木料取齊。陸秀夫又命蘇劉義便在行宮旁近地方 梓宮--帝王的棺木,因以梓木為之,故名。
  再擇一塊空地,另造百餘間大屋,準備群臣居住。蘇劉義因那行宮地基旁近並無空地,只得又向民間買了數十間大小房屋,將那大的房屋留著不拆,只要修飾修飾,那小的卻一概拆平了,準備興造。當時蘇劉義擇地已定,便命眾軍士一齊動手,鳩材量木,琢石築基。蘇劉義日日親自監著軍士們興工,因見那村中鄉民時常農事之暇也來幫著軍士們築土琢石,蘇劉義見了,心中十分歡喜,便時時親自慰勞他們,有時便賞他們酒食。那些鄉民見蘇劉義如此謙恭和藹,好不高興,越發出力來相助了,這卻不在話下。
  卻說皇太妃在舟中對著那山光水色,心緒百端。這日群臣早朝之後,皇太妃便和張世杰等商議出師之事,張世杰道:「臣自硇洲起行之日,便想定出師之期須待三件大事皆畢,然後可以出師。第一件須待行宮造成,太妃和聖上安置已定,臣才放心。第二件須先請太妃擇地,將梓宮安葬了,才免後慮。第三件臣尚須添造戰艦器械,方能出師。有此三事,臣故遲遲未議出師。
  如今行宮已興工,即日可成,須速議梓宮安葬之事了。」皇太妃道:「此事固然不可緩,但如今處此天涯海角、山窮水僻之鄉,卻哪裡有可以安葬梓宮的地方呢?」陸秀夫道:「這卻何妨,死者以入土為安,但得數尺乾淨土,便可以安葬梓宮了,何至沒有地方呢?況且處此亂世,到處干戈,聖上又未有定都,不能長為守護;梓宮若葬在別處,倘有不虞,蠻氛到處,草木皆受摧殘,萬一陵寢有驚,豈不大可慮嗎?若安葬在此處,聖上行宮駐此,固可長為守護,車駕即移駐他處,此地窮山僻水,兵戈罕至,陵寢正可保無虞,卻何必嫌其幽僻呢?」皇太妃默然半晌道:「果然不錯,而且奴看就這座崖山也頗峻秀,象個發祥之地,奴意就此山便可以安葬梓宮了。但須哪個先去看了吉利方向,然後再選吉日才好。」張世杰聽了歎道:「咳,禍福自在人為,哪有什麼方向吉凶能移人興廢呢?若果如此,自古帝王陵寢皆選吉方吉日,就應該有興無廢了,為何卻也有廢的呢?據臣愚見,連時日都可以不必選擇了。」皇太妃聽了,默默不語,似乎不以為然的光景。當下陸秀夫又愷切解釋了一回,皇太妃卻只答應了不揀方向,時日是總要選擇的。張世杰等無奈,只得領命退出來。陸秀夫先和張世杰斟定了喪儀葬具,張世杰便依議去制辦儀具,又親到崖山中揀了一塊平坦之地,命數百軍士趕著修築陵寢。
  陸秀夫卻擇了一個最近的吉日,次日奏明了帝昺和皇太妃,不在話下。
  卻說到得吉日,皇太妃和帝昺便令了數十名宮嬪,素衣白裳,在一隻大船上守著梓宮;四面圍著十餘只小舟,皆內侍及鼓樂人等住在裡面;後面又是十餘只大船,裡面坐著文武群臣,也都是白冠白袍。此時張世杰卻派了一千隻戰艦,前後排隊護送,那軍士一概都是白盔白甲,戰艦上的旗幟如雪般一片,連篷都是白的。當下九聲大炮,細樂齊作,那一隊戰艦便搖搖蕩蕩,迤邐向崖山進發。不一會,船到山前,一齊在山腳下泊住了,眾軍士皆捨舟登山。當下十餘部鼓吹和數十名內侍擁著,六十四名軍士抬著梓宮,慢慢地登上山來。原來那山路非常崎嶇難行,皇太妃、帝昺和宮嬪等皆坐著肩輿登山,只有那群臣沒奈何要步行跟隨了,踉踉蹌蹌挨了七八里路,才到了陵寢之前,眾人一齊歇下。那軍士等到得吉時已至,便升起梓宮,當下放了九聲大炮,震得山谷皆應,左右細樂齊作,帝昺領著群臣內侍和宮嬪軍士等一齊跪在陵寢之前,舉哀痛哭,皇太妃卻坐在肩輿中哀哀悲泣。只見那六十四名 鳩材--聚集材料。
   迤(音乙)邐--曲折連綿。
  軍士登時將梓宮入土蓋封,不一會安葬已畢,陵寢前豎起一塊大碑,眾內侍擺起祭筵,陸秀夫、張世杰兩人便在陵寢前分左右跪著,朗誦祭文。帝昺領著群臣拈香哭拜了一回,群臣又依次序一一祭奠了一番,然後皇太妃、帝昺以下一齊換了吉服,反道下山。到得舟中,內侍奉進午膳,群臣和軍士等也一齊用了午餐,然後才起碇歸來。到得大隊戰艦停泊的地方,皇太妃、帝昺及群臣的船隻仍舊到中軍下碇泊住,此時已是日影西斜了,當晚無話。
  次日,張世杰便奏明帝昺要舉辦那第三件事了。帝昺准了所奏,張世杰當日便命軍士入崖山斲木伐竹,製造船隻;一面又派將官四出買辦鋼鐵,鍛鍊器械,這且不表。
  卻說那蘇劉義自從奉詔監造行宮,到如今已是一個多月,那群臣的房屋是早已造好,這日行宮也落成了,裡面宮殿妃房也有數百間,雖無玲瓏台閣,卻也堂皇,宮殿巍巍壯觀。蘇劉義見行宮已落成了,便分賞了眾軍士,另外又重賞了那些幫助建築的村中鄉民,然後才帶了軍士回到舟中覆命。皇太妃聽說行宮落成,好不歡喜,當即選了進宮的吉日。前數日,陸秀夫先帶著百餘內侍到宮中去修飾一切應御用的物件,到得吉期,陸秀夫早已修飾齊備了。
  皇太妃和帝昺便捨舟登岸,乘了鑾輿,後面隨著群臣及宮嬪內侍等數百輛小車,一齊奔向行宮而來。不一會到了宮前,只聽得三聲炮響,宮門重重大開,裡面細樂齊奏,陸秀夫領著眾內侍齊到宮門前跪著迎接。當下鑾輿進了宮門,眾宮嬪內侍眾皆下車隨著,鑾輿一直進了宮中歇下,眾宮嬪忙扶著皇太妃和帝昺下輿步入慈元殿。這慈元殿便是皇太妃居住的地方了,當下安置已畢,內侍出來傳帝昺的命,說是今日無事,不必再見,叫群臣各回寓安歇去。群臣領命,便一齊到那新修的房屋居住去了。次日早朝之後,張世杰便辭了帝昺,到舟中去監督著軍士們修造戰艦去了,這且按下慢表。
  話分兩頭。卻說那元人朝中,起先聽說帝昰登遐,朝中群臣皆歡喜稱賀;後來聽得帝昺復立,閩、廣等處頗有起兵應宋者,那元世祖聽了大驚,便商議要興大兵去滅宋。元大學士許衡諫阻道:「陛下師出當以正,豈可乘人之喪?即使出師有功,也要被後世譏笑;倘萬一師徒有虧,名實兩敗,豈不悔之無及!」元祖不聽,當日便下詔命張弘范為蒙古漢軍都元帥,興師攻宋;又命諸路兵馬皆歸張弘范麾下,聽其調遣;又賜張弘范上方寶劍一把,專決軍事,諸將有不用命者,先斬後奏。張弘范奉詔,當即入朝謝恩,又請以李恒為副。元世祖准了所奏,次日早朝時,元世祖便下詔命李恒為副都元帥。
  當下李恒叩頭謝了恩,和群臣退下朝來。
  張弘范便遣數員小將領令四出,命各處兵馬皆到揚州會齊;一面和李恒到校場上選了二萬精兵,數十員將校,當即擇吉祭旗,辭了元世祖,領著三軍竟奔向揚州而來。一路無語,不日到得揚州,將兵馬屯住,等了幾日,那各處的兵馬也陸續都到齊了。張弘范見各處兵馬都已到齊,連自己帶來的那二萬精兵,一總有十五萬人馬,都是兵強馬壯,旗幟鮮明的。
  這日,張弘范便和李恒商議道:「如今兵馬已齊,即日可以出師了。但宋人終年飄泊海上,行止無定。他帝昰死的時候,我曉得他是駐在硇洲的,如今卻不曉得還在硇洲沒有?倘若大軍辛辛苦苦地跋涉到硇洲,他卻早已遷到別處去了,我們大軍豈不是白費了心力嗎?我想最好是先遣個人去探聽明白了,然後大軍再起行才妥當。但是有一件不便,別人出師皆只要遇敵便戰,勝負立分,如今我們出師卻先要尋著了敵人的巢穴才能接戰,豈不是一件大難之事嗎?」李恒道:「這卻不要緊,宋人雖然飄泊無定,他也總要據形勝而居,斷沒有隨處可駐、朝更夕改的道理。即使如今他已不在硇洲,我們到得硇洲自然總探聽得出他的駐紮地方了。況且他遷來遷去,總不過在閩、廣兩處沿海的港灣罷了,諒他會逃到哪裡去呢?我所慮者,卻有一個人不死總為後顧之憂。」張弘范忙問道:「你怕哪個能為後患?」李恒道:「便是文天祥。」張弘范道:「文天祥雖然厲害,但是此人近年來已寂寂無聞,並沒有什麼大舉動,想是受了幾回挫折,喪了他那股英雄的氣概,所以也不能有為了。我看倒是張世杰那股百折不挫的氣概有點可怕哩。」李恒道:「咳,元帥猜錯了。你不曉得,文天祥的氣魄哪裡會遜張世杰,他兩人正是一樣的心思,都是百折不回的,不過性情不同些,所以做出事來便覺得他兩人行徑各異。其實張世杰的深謀遠慮還不及文天祥總籌全局,思慮周密,所以張世傑出師是到一處攻一處,隨敗隨起,驟失驟得,他的意思是存得寸進寸、得尺進尺之心。文天祥卻不然,他每次出師一次,總要厚集兵力,廣布義聲,團結民心,總籌全局,故師未出而先聲已布,破一城而鄰郡瓦解。從前他在漳州時,屯兵歲餘,大軍一出,四處響應,江西為之震動。幸虧僥國家之福,我和呂師夔等費了多少心力,才將他殺敗,奪回城池,他卻逃入惠州,休兵不出,如今正有一年了。我卻探聽得他又大舉出師,水軍皆屯在麗江浦,不曉得他又要從哪一路大舉來侵了。我們大軍若竟去追尋宋帝,倘他帶領了大兵在我們背後作起患來,豈不可大慮嗎?」張弘范聽了,點頭連聲道:「不錯,不錯,但既如此,卻如何是好?我想:我先帶十萬兵馬去攻宋帝,留下五萬兵馬你帶著擋住文天祥,這樣就不怕他為後患了。」李恒連連搖頭道:「不妥,不妥,張世杰那裡兵馬尚多,元帥若只帶十萬兵馬去,兵力一定太薄,不足相敵。況且這裡五萬兵馬,若與文天祥相敵,固然儘夠,若要阻他不為後患,只怕不能。擋住這裡,他向那裡去了,卻如何能夠禁得住他呢?」
  張弘范皺眉道:「我也慮到這一層,這樣看起來,除非要先把文天祥擒住,才能永絕後患了。但要擒文天祥,一定要大軍水陸齊進,或者還可以僥倖捉得住他。但我乃奉詔追擒宋帝,並沒有受命去捉文天祥,卻如何好違詔專行呢?」李恒道:「這倒不妨,自古道:「將出外,君命有所不受』。苟有益於國家,雖違詔可也。況且聖上命元帥出師時,原是委元帥得專決軍事呀,哪裡能夠件件軍事皆須奉了詔書然後才可行呢?」張弘范聽了,點頭稱善,便道:「既然如此,我們明日便分頭去吧!」當下商議定了,張弘范便下令三軍將士明日五鼓齊集大校場聽令,一面命揚州守臣把戰艦備齊了。
  到得次日五鼓初盡,張弘范和李恒兩人各騎著一匹雕鞍駿馬,前後百餘名親兵各執刀槍擁護著,竟奔大校場而來。到得校場,正是東方發白時候,此時那十五萬將士早已齊集校場。當下三聲炮響,兩員大帥並馬進了校場,眾將士兩旁齊齊跪下迎接,只見那百餘名親兵隨著兩匹駿馬,如飛地到了將台前,兩員大帥離鞍下馬,登了將台。當下又是三聲大炮,張弘范把令旗一揮,眾將士一齊立起來。少頃,只見一個傳令官騎著快馬,飛到校場當中勒住馬,左手高舉令旗,大叫道:「張弘正何在?速速到台前聽令!」張弘正應聲道:「有!」那傳令官便回馬奔回台前去了。張弘正來到台前,打了一千,唱了名,只聽得張弘范高聲道:「張將軍,我今命你為先鋒將,帶領一萬騎兵,由陸路向海豐縣進發。你須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勇往前進,以圖立功受賞,休得退縮致乾軍法。」說罷,擲下一面小將旗來。張弘正接了將 打千--舊時的行禮,右手下垂,左腿向前屈膝,右腿略彎曲。
  旗,又打了一千,道聲:「得令!」便退下去了。
  那傳令官又飛馬到校場中傳了呂師夔到台前行了禮,張弘范便命他為前軍將軍,帶領二萬騎兵,也是由陸路起行。呂師夔接了將令,也打了一千,唱聲:「得令!」退下去了。次是傳阿爾哈雅到台前,張弘范命他為後軍將軍,也領二萬騎兵,由陸路起行。阿爾哈雅領令退下去。接連又傳了索多,命他為左軍將軍,帶領二萬水師,向麗江浦進發。隨後又傳了蒙固岱,命他為右軍將軍,領二萬舟師,由水路起行。當下分派已定,卻留下六萬兵馬為中軍:叫李恒領三萬騎兵為陸軍中軍,向海豐縣進發,去擋住文天祥去路;自己領三萬兵馬為水軍中軍,向麗江浦進發,去攻文天祥,准於海豐縣相會。
  於是兩員大帥下了將台,當時宰馬祭旗,兩員大帥親自各奠了三杯血酒。然後三聲炮響,十五萬大軍出了校場,兩員大帥分作水陸兩路,分頭起行去了。
  先說那張弘范帶著左右兩軍上了戰艦,當日掛帆起碇,浩浩蕩蕩竟奔麗江浦而來。一路上衝風破浪,曉行夜泊。這日正走到將近潮陽地方,忽見前面來了百餘只戰艦,戰艦上一齊掛著降旗。張弘范見了,卻疑有詐,忙下令三軍將船隻一齊排開,列成陣勢,又傳令教軍士一齊高叫道:「前面若是投降的,快快叫那為主的先過來見元帥,餘船不必近前。不然便要放箭了!」
  那邊船上的人聽見了,果然把船一齊停住了。只見一個彪形大漢跳過一隻小船上,立在船頭,把手一指,那小船便如飛的奔向前來。看看離元軍戰艦還有一丈多遠,那個大漢便一躍跳過這船上來,正跳在張弘范的帥船上。兩旁軍士早已把他兩手執住,向他身上搜了一回,見並沒有暗器,這才帶他進艙來見元帥。那大漢見了張弘范,雙膝跪下道:「小人陳懿叩見,意欲投元帥麾下,願為前驅,不知元帥肯收留否?」張弘范道:「承壯士不棄,肯來相助,本帥喜之不盡,哪有不收留之理。」因命軍士叫他起來,命他一旁坐下了,然後慢慢地盤問了一回,才曉得這陳懿原來是江中劇盜,他還有一個同行名叫劉興,是近日新被文天祥殺死的,這陳懿也是被文天祥殺得無處逃生,恰好聞得元兵來了,所以前來投降的。張弘范聽了,十分歡喜,登時便命陳懿掛了副先鋒的印。此時天色已不早了,張弘范又聽得陳懿說是文天祥已把舟師移屯在潮陽了,因命陳懿把部下的船隻一齊招過來,和大軍會在一處,一齊停了泊,待明日再進軍潮陽。正是:引賊入門攻祖國,倒戈相向殺同胞。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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