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元兵救泉襲淺灣 宋主溺水成驚疾

  詩曰:子曰水哉水哉,魚鱉不可勝食。所仰望以終身,王曰寡人有疾。
  話說李恒這日在贛州奉到詔書,命達春、呂師夔出師取未下州縣,一面命索多、蒙固岱由福州出師來相會。李恒得了詔書,便調兵選將,擇吉出師,又上疏請以葉特密什自隨。元朝中准了所請,便另遣別人去守贛州,不在話下。
  卻說達春此時的箭瘡是早已好了,到得吉日,便和葉特密什、呂師夔等隨著李恒大軍離了贛州城,竟向福州而來。一路上旌旗招展,刁鬥傳聲,早行夜駐。這日正越過了大庾嶺,忽前軍探子報導:「索多大軍已由福州來相會,刻已在前面,相去不過數里了。」李恒便下令安營紮寨,等候索多來相會,一面叫達春領了一小隊兵馬迎上前去。
  卻說那索多也是奉命出師來會李恒的,這日將走到大庾嶺,早有探子報明,說是李恒大軍已過大庾嶺來了。索多便催動三軍火速前進,看看離李恒大軍僅有裡許,已望見李恒的營寨了,索多便也傳令紮下營寨。築壘初定,正值達春已到了營前,軍士傳報進來,索多忙傳令大開營門迎接。達春來到帳中,兩下相見了,敘了寒暄,達春便道了主將命他來迎接的意思,索多連忙稱謝了。當下便留達春在帳中午宴,酒後達春因急於欲回寨覆命,索多也不敢久延,便帶了蒙固岱和數員裨將,同了達春一齊奔向李恒營前來。到得營門,達春先進去傳報了,李恒連忙傳令大開營門迎接。索多和蒙固岱等進了營門,李恒親自迎出帳外,兩人見了禮,攜手入帳中。當下蒙固岱、呂師夔、葉特密什等大家又紛紛見了一回禮,然後兩旁分賓主坐下。
  索多開言先問道:「將軍一路遠來,可聞得有什麼新信息嗎?」李恒道:「一路上並無所聞,那泉州被圍是在贛州便聞得了。只有前幾日聽說邵武軍失守,此信尚未知確否?」索多道:「不錯,此信已確了。我前日接到由福州轉來的一封軍書,說是邵武軍失守,蒲壽庚在泉州被張世杰圍得甚急,向我求援。我因未會著將軍,所以未能分身去救他,然已答應他即日遣兵來援了。如今將軍有何高見能救得泉州呢?」李恒道:「我們乃奉命出師,取未下州縣。如今未克一州,未下一縣,卻何暇去救他呢?」索多笑道:「將軍差矣!自古命將出師,專決閫外之任,將軍何必拘泥於詔書;況且詔書並未言明叫將軍宜先攻何州,先取何縣,是分明任將軍自決機宜。如今泉州危在旦夕,若棄而不顧,只恐未下之州縣未克,已得之城池先亡,那豈不悔之無及嗎?」李恒聽了,默默半晌道:「然則據將軍之意若何?」索多道:「據我愚見:將軍既重攻城,我們率性分兵為兩道,我去援泉州,將軍便去攻取未下州縣,將軍以為如何?」李恒大笑道:「此計大妙,就是依此而行吧。」
  蒙固岱便問道:「將軍既去攻略城池,卻意若從哪一路進兵呢?」李恒尚未答應,達春便道:「兩位將軍,小將有一計,不知可行與否?請兩位將軍定奪。」李恒和索多齊問道:「什麼計呢?」達春道:「小將愚見,以為李將軍大軍宜向惠州進發,一面攻取未下州縣,一面聲言要向潮州去襲宋帝。那 刁鬥--古行軍用具,銅質,有柄,能容納一斗。白天用以煮飯,晚上擊以巡夜。
   閫處--郭門之外。此指軍事職務。
  時張世杰得了這信息,恐朝中無人,自然要回潮州去護帝昰了。但那張世杰一定不肯棄舍泉州而去,定要留一半兵馬仍舊死圍泉州,那時索將軍到彼,不怕不能殺退他這一半兵馬,而且索將軍此去不但可援泉州,便可順取邵武。
  到得克了邵武,救了泉州,索將軍便可率師來惠州與李將軍相會,然後大軍再齊向潮州進發,去襲宋帝。不知將軍以為然否?」李恒大叫道:「妙計,妙計!我們就如此分頭去吧。」索多點頭道:「很好,但是我意欲向將軍請一員大將同行,以助我一臂之力,不知將軍能依允否?」李恒道:「這個有何不可,但問他們哪個願去的,便叫他隨將軍同去便了。」因回頭問道:「你們哪個可有願隨索將軍同去的嗎?」葉特密什在旁應道:「末將願往。」索多稱謝道:「如此有勞將軍了。」當下商議已畢,約定明日一齊起行。此時天色已晚,索多便立起身來,別了李恒和眾人,回營去了。這裡葉特密什當時也帶了自己部下兵馬,辭了李恒,便隨著索多去了。
  索多到得營中,便和葉特密什約定,叫葉特密什領了一半兵馬去取邵武,自己領了一半兵馬去援泉州,商議定了,當晚無話。次日三聲炮響,兩支大軍各拔隊起行,分道去了。這且按下慢表。
  卻說張世杰自從送帝昰到了潮州之後,便將船隻一齊泊在淺灣形勝地方,吩咐群臣小心守護著,自己便帶領大軍別了帝昰來攻泉州了。到得泉州,張世杰命諸將先把城池圍住,且緩攻城,自己卻領了一半人馬去先攻邵武,以翦其羽翼。到得邵武城下,卻說那邵武的守將姓張名才,為人極昏庸膽小,當下聽說張世杰大軍已到城下,只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命將士登城守禦,自己卻躲在府中不敢出來。那將士是蛇無頭不行,他見張才自己都不敢出來,他卻何苦來拚這性命?以此登上城來,也不過是張旗擂鼓,虛作聲勢罷了。
  張世杰見了這光景,心中大喜,便下令三軍奮勇攻城,盡今日定要破此城池,自己親撾戰鼓,以助士氣。眾三軍見主帥親撾戰鼓,一個個勇氣百倍,登時四面架起雲梯,眾將士冒著矢石奮勇爭先。那城上士卒見宋軍來得兇猛,才跳上四五個宋兵,那元兵早已四散奔逃,宋軍便魚貫而登。當時砍開城門,放下吊橋,城外宋軍一擁齊入,城內人民一陣大亂,號呼震天。那張才聽了,知事不好耳,嚇得奔逃無路,便和妻子一齊跳入府中蓮池裡死了。張世杰入得城來,便連忙下令軍士不許妄殺人民,一面出榜安民,一面遣幾員裨將領了一小隊人馬,竟入府中去捉張才和他的眷屬。不一回,那裨將回來,說是張才和妻子皆投池身死了。張世杰聽說,便也罷了。當下張世杰見馬到功成,心中十分歡喜,便派定林起鼇、劉黻兩人留守城池。次日張世杰並不停留,仍舊率領大軍殺向泉州來了。
  卻說張世杰留下那一半將士,日日圍住泉州,並不攻打。蒲壽庚被他困在城中好不焦急,幾回遣將出城,想要衝圍出去求救兵,卻皆被宋軍殺退回來。那一日忽來了漳州劇盜陳弔眼,領了數千兵馬,來投宋軍麾下請助戰,那宋軍諸將便矯令收了他。到得這日,張世杰由邵武回營,眾將迎入帳中,先賀了克邵武之捷,然後便將矯令收了陳弔眼的話說了一遍。張世杰聽說,登時便傳令招陳弔眼進見。卻說那陳弔眼本來是海中大盜,生得非常兇惡,當下聞令,便進帳來見看張世杰,磕了頭,立起來站在旁邊;偷眼看那張世杰:龍眉鳳目,虎頭燕頷,紫黑臉膛,一部長鬚飄擺胸前,坐在那虎皮交椅 撾(音抓)--敲;打。
   矯令--假托別人之命令。
  上威風凜凜,相貌堂堂,好不威嚴,陳弔眼那熊心豹膽到此際見了也有點害怕起來。張世杰見陳弔眼狀貌魁偉,倒象個有為人物,便著實勸勉了一番,陳弔眼只是唯唯而已。張世杰又慰勞了眾將一回,便道:「諸位將軍且退,今日暫息一日,準備著明天要攻城了。」眾將答應了一聲,便一齊退下,當晚無話。
  次日黎明,傳餐已畢,張世杰一聲令下,三軍鼓角齊鳴,登時四面攻城。
  蒲壽庚在城中卻守得十分嚴密,一連攻了數日,毫無破綻可乘。張世杰又叫將士在城下百般叫罵,誘他出戰,蒲壽庚卻如耳聾了一般,假裝作不聽見,死也不肯開城出戰。張世杰無奈,只得仍舊是雲梯地道,百般攻城,又分將士為兩班,日夜輪流著不息地攻打,只忙得蒲壽庚和知府田子真、水軍之帥劉深三人日夜不敢安眠,只在那城上跑個不住,東門看看,西門巡巡,日夜督著將士守城。這一回猛攻,一連又攻了十餘日,有幾回城垛陷了,宋兵幾已登城,怎奈蒲壽庚等親督著將士,一面死力抵禦,一面隨缺隨修,以此又被他支持了十餘日,兩軍互有死傷。張世杰固然是髮指眥裂,蒲壽庚等三人卻也困得力竭心碎,血乾發白。看看城中糧草將盡,外面卻不能去通一信求個救兵,只急得蒲壽庚終日搔頭抓耳。
  這日,張世杰因見將士實在辛苦,便下令今夜且休息一夜,明日再攻。
  到得次日攻城,到黃昏時候,城中忽由南門衝出一支兵馬,竟被他殺出重圍,奔向福州去求救兵了。張世杰頓足大恨道:「罷了,罷了!如此小小一隊人馬,何至竟被他衝出重圍去了!」當下便傳令招圍攻南門的大將陳弔眼進帳,張世杰拍案忿罵,痛責了一番。陳弔眼低首無言,忿忿而退。張世杰因見他退出去時面上帶著幾分怒色,心中轉疑道:「他平日頗勇敢善戰,有幾回也曾殺退城中出來的兵馬,為何今日竟會被這一小隊兵馬殺出去呢?」越想那形跡越可疑,於是便下令今夜仍舊不攻城,再休息一夜。到得晚上,張世杰卻叫一個心腹小將到陳弔眼營前暗暗去探聽,看有形跡可疑之事便來通報。
  那小將領會去了,到得三更多天才回來。張世杰便先屏退左右,然後問那小將道:「你可探聽得什麼信息嗎?」那小將道:「小將已探聽得水落石出了。
  原來昨夜城中遣了一個說客到陳弔眼營中去勸他投降,陳弔眼一時未允,那說客便也不勸他投降了。只叫他明日陣前故意假敗,放出城中一支兵馬去請救兵,許謝他十萬銀子。那陳弔眼賊心未改,見利忘義,便答應了他,所以今日放出這支兵馬。此刻小將回來正遇見城中縮下十幾個人來,還挑著十幾擔東西,投向陳弔眼營中,想是送銀子去了。」張世杰聽了只氣得怒髮衝冠,當下勉強忍住,便叫那小將且退去,明日候賞。那小將退去了,張世杰獨自一個人坐在帳中越想越氣,一直坐到四更將盡才去安歇,略略朦朧一覺,天色已微明了。張世杰連忙起來整了盔甲開帳,眾將齊集參見了。張世杰便指著陳弔眼,睜目大罵道:「該死囚徒,你可知罪嗎?還不快快跪下!」陳弔眼被他這一喝,只嚇得面目改色,連忙跪下道:「小將無罪」。張世杰拍案叱道:「你此刻還想欺誰?你可曉得這臨陣受賄,私放敵人,軍法是該當何罪嗎?」陳弔眼聽了,曉得事已敗露,無可強辯了,便如搗蒜一般磕頭求饒。
  張世杰軍法如山,如何肯恕,登時命軍士將他推出轅門斬首;又令一員裨將去傳告陳弔眼部下將士,叫他願留者留,不願留者去。當時陳弔眼部下將士也有去的,也有留的,去的自不必說,留的張世杰便將他分散在各將校部下管領。
  從此又是日夜的死命攻城,一連又攻了二十餘日,那城中已經是死亡相藉,看看破在旦夕了。這日張世杰一連忽得了三個警報:頭一警報是李恒兵馬已至惠州,要向潮州來襲宋帝了;第二個警報是邵武復失,林起鼇、劉黻皆死節;第三個警報是索多領兵來援泉州了。張世杰得了這三個警報,頓足大恨道:「罷了,罷了,總是我有眼無珠,會收了陳弔眼這狼子野心的東西,以致事敗垂成。如今兩宮有急,卻不能再顧泉州了。」當晚,沒奈何只得恨恨退兵,率領三軍竟奔回淺灣去護駕了。
  這裡蒲壽庚等見大困已解,自然是喜出望外了。過了幾日,索多到得泉州,見張世杰大軍已退,又曉得葉特密什已克了邵武,心中好不歡喜,便入城來和蒲壽庚商議,叫蒲壽庚、劉深兩人隨自己同往惠州去會李恒大軍,這裡只留田子真守城。當下兩人答應了,次日便一齊出城來,領了大軍,浩浩蕩蕩向惠州進發。
  不日到了惠州境界,早遇見李恒大軍,當下兩軍相會,蒲壽庚等和李恒皆相見了。索多因問李恒一路上交戰的情形,李恒道:「路上並沒有什麼大戰,那州縣多半是望風投降,只有這惠州,有文天祥在那裡助守城池,所以一時攻他不下。我想不如先去潮州襲宋帝,所以來至此處等候你。」索多道:「既然如此,不必遲延,我們明日就起行吧。」李恒點頭答應了,當晚無話。
  次日大軍會齊,三聲炮響,一齊向潮州進發,一路無話。不日到了潮州,仍舊將大軍分為兩道:李恒和索多、呂師夔、達春等將兵攻潮州;劉深和蒲壽庚、蒙固岱等將舟師來襲淺灣。
  話分兩頭。卻說張世杰自從泉州歸到淺灣,便商議將舟師移屯他處。皇太妃因久在海中,屢驚波濤之險,意欲擇一堅城為行在。陸秀夫便奏道:「如今各處城池皆隨克隨失,不足久恃。只有占城堅定無缺,進退可守,可駐車駕,但不知彼處民心如何?須遣大臣先往諭意,探得民心真誠可靠,然後車駕才可往。」皇太妃道:「這位大臣須遣何人呢?」陳宜中便奏道:「老臣不才,願往一行。」皇太妃道:「丞相位高名重,正堪此任。但願此去路上風波無恙,早去早歸吧!」當下商議定了。次日,陳宜中便帶了幾個心腹隨員,拜別了皇太妃和帝昰,駕著輕舟,竟向占城去了。陳宜中自從這一去到得占城,因見占城民氣不純,便欲歸來復奏。那時正值劉深大戰張世杰於海中,帝昰奔波無定,陳宜中得了這信息,嚇得不敢歸來;後來又聽得帝昰登遐的信息,陳宜中便率性竟留在占城永不歸朝了,這是後事,不必提。
  如今且說皇太妃和帝昰君臣等,自從陳宜中去後,便日夜眼巴巴地望他信息,哪裡曉得等來等去,等得眼都望穿了,他卻雁杳鸞空,毫無音信。這一日張世杰便奏道:「如今元兵即日要來攻淺灣了,臣意欲請聖駕先往廣州新會縣南崖山去駐蹕,不知聖意若何?」皇太妃道:「勢已燃眉,只得先顧眼前了。」張世杰道:「既然如此,明日就要起行才好。」皇太妃點頭答應了。張世杰退出來,便下令三軍修整篷纜,準備明日起碇。三軍得令,登時便紛紛修試篷纜,忙個不了,一直亂到四更多天,忽所得一片炮聲震天,前面戰艦如排山倒海般擁近來了。原來劉深的舟師早已到了,卻隱在港灣中,等到夜深才來襲取淺灣。當下皇太妃和帝昰君臣等只嚇得魂飛魄散,相顧失色。張世杰連忙下令三軍一齊起碇,將最高大的戰艦團團結成一個大圈,把帝昰和群臣的船隻連那巡遊小艦等一齊圍在裡面護住了,然後一聲令下,鼓角齊鳴,那一大隊戰艦登時如飛地衝出來。到得臨近一看,原來那元人的戰 登遐--天子死亡稱登遐。
  艦皆比宋軍戰艦低有一二尺,張世杰一看大喜,便下令登時掛起三道大篷,乘風衝將過來。那元軍的小艦如何擋得住?當下前面數隻早已被宋軍戰艦衝沉了。劉深在中軍得信大驚,連忙下令將戰艦向左右分開,要想從兩旁來夾攻。怎奈宋軍四圍戰艦皆高過數尺,元兵仰攻本已吃虧了,又加宋軍四面箭如雨點般射下來,倒把元軍射得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兵之力,不知不覺的已把戰艦退出數十步以外,不敢攏近來,眼睜睜地看著宋軍戰艦逍逍遙遙衝出重圍去了。劉深看了氣不過,便下令軍士把戰艦搖攏來,結成陣勢,重新又追了來。
  張世杰因恐帝昰受驚,便也不敢戀戰,只顧向前奔逃,一直逃到井澳地方,忽然天清風靜,那六隻戰艦一沒了風,便走不動了。軍士們用盡平生氣力,拚命的搖著櫓,搖了半天還走不上半里路。此時元軍的小艦卻占了便宜,當下搖起八隻槳如飛地追了來,看看已臨近了。張世杰一看不好,連忙叫群臣奉著兩宮上小舟,帶著數百隻小戰艦先走,自己殿後迎戰。
  卻說此時皇太妃和帝昰等早嚇得戰戰兢兢,當下皇太妃和眾宮嬪先下了小舟,次是帝昰兩個內侍扶著走上搭板。可憐那帝昰何曾走過這般危險的路,當下一跨上搭板,早已渾身發抖,勉強走了幾步,忽覺腳底下搭板一搖,原來是那小船稍為漾了一漾,帝昰早已立腳不住,一個跟斗翻入海中去了。那兩個內侍因為牽著帝昰的手不敢放,一齊也隨入海中去了。群臣立在船上見了,只嚇得目瞪口呆,做聲不得。說時遲,那時快,當下小船上的水卒見了,不待令下,早已「撲通撲通」一個個跳入海中去了。少頃,只見十餘個水卒捧著帝昰和兩個內侍浮上水來,那帝昰和內侍三個人還是手牽著手不曾放。
  當下小舟上眾水卒見了,連忙七手八腳的把帝昰和兩個內侍拉上小舟來,那十餘水卒也一齊跳上小舟。只見帝昰和兩個內侍早已吃得滿腹是水,昏迷不省了。皇太妃見了,只是流淚悲泣,不知所措。眾水卒連忙叫過三個內侍,教他彎著腰伏在艙上。眾水卒便扶著帝昰和那兩個落水的內侍,一人一個伏在內侍背上,伏了一回,果然口中「哇哇哇」地一陣吐出許多海水來。眾水卒見吐了一回已經沒有水了,便把薑湯灌進去。那兩個內侍灌了薑湯,自然是登時好了;帝昰飲了薑湯,少頃便也悠悠氣轉,哼了兩聲。皇太妃見了,非常歡喜,那眾水卒自然是有厚賞不必說了。當下皇太妃連忙叫幾個宮嬪扶著帝昰進內艙來,把上下濕衣一齊換了,然後扶帝昰上牀臥下。皇太妃坐在牀前,手撫著帝昰的胸,一面叫,一面問。只見帝昰睜著兩眼,呆呆地看著皇太妃,並不答應。皇太妃叫問了一回,忽見帝昰滿口胡言亂語起來,所答非所問。原來帝昰今年才十一歲,當下因受了這一大驚,登時成了驚疾。皇太妃見了,只急得滿眼流淚,怎奈此時後面張世杰已和元軍接戰了,群臣也都過小舟來了。皇太妃只得聽軍士們開船出了大艦的圍外,向前奔逃去了。
  可憐這一路上皇太妃廢寢忘食地日夜守著帝昰,見他忽而悲啼,忽而驚號,皇太妃只是呆呆相對著流淚。那宮嬪們也是日夜輪流著服侍,群臣們雖是一日幾十遍的進艙來看視,卻也束手無策,這且按下慢表。
  卻說張世杰擋住劉深的水師接戰,幸虧張世杰戰艦高大,劉深究竟不敢十分衝撞,一直戰到日色西斜,元兵才退了八九里外下碇泊住。張世杰便也下令將戰艦搖到水淺處拋錨下碇。到得四更將盡,那海面上才起了點風。次日黎明,張世杰正想起碇去追兩宮,不和他久戰,忽見元軍戰艦皆紛紛起碇,向歸路去了。正是:旗翻雲霧如飛去,舟破波濤作浪歸。
  欲知劉深因何回師,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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