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張世杰奉王入海 王積翁背主獻城

  詩曰:一夜城頭畫角哀,戎馬如飛卷地來;陣雲慘淡天無色,曉霧昏沉蔽不開。霧黑雲昏爭戰烈,受降城外霜如雪;鼙鼓聲中掛白旗,刀槍影裡飛紅血。血雨腥風唱凱歌,拔山力盡奈虞何;君王乘得扁舟去,從此斜陽荒草泣銅駝。
  話說張世杰見元兵已至建寧府,時勢日迫,便請親自出兵以御元師,群臣皆莫敢言。陸秀夫獨以為福州空虛,勸張世杰留以安靜民心,輔衛兩宮,皇太妃亦以為不可。張世杰無奈,只得罷了。過了幾日,又飛到緊急軍書,說是建寧府失守,元兵將進軍來攻興化了。只急得皇太妃和帝昰終日哭泣,命群臣速籌善策,各大臣焦思無計,都來和張世杰、陸秀夫商議。這日,張世杰便大集朝臣,會議了一回。張世杰見眾人多半是唯唯諾諾、鮮有建議者,不覺看得氣起來,便怒道:「今日之事,諸君既無善策,我看也不必多議,總不外這三條路了:能戰則出戰;不能戰則堅守以待敵;不能守則死以殉社稷。請諸君自己決議,行哪條路吧。」群臣聽了,也有說宜出戰以決雌雄的,也有說宜持重堅守的,仍舊是議論紛紛不決。陸秀夫聽了,發恨道:「諸君請想個可行的實計吧,不必高談空論了。我試問諸君:欲出戰的,誰堪任大將之選?主堅守的,意中望何處援兵?苟乏將才出戰,亦徒取喪亡;既無援兵,堅守惟苟延歲月,卻何救於國之危亡呢?」張世杰大叫道:「是呀,計議總要說得出,做得到,才算得計議呀!」眾人道:「張樞密豈不堪大將之任嗎?如今文都督尚在南劍州練兵,便可以望他來救了。」陸秀夫笑道:「諸君原來也是倚他兩人,卻不知今日之勢,非他兩人所能勝任了,等我說給諸君聽吧。張樞密雖然才勝大將,但他是要留輔兩宮,刻不能離左右的,他若走得開,他早出師去了,還等得到今日哩!文都督雖然可以為援,但從來望援的皆以城中兵少,故望大軍來援,如今城中兵將雖少,若與文都督部下相較,卻還多得幾倍哩!單靠著文都督來援,何濟於事?若說下詔勸各處勤王,如今江淮、浙東各處皆是元兵逼境,卻誰能分身來勤王呢?就是戰守並行,留張樞密守城,詔文都督出師禦敵,這固然可以暫救一時,我所慮者,江淮等處元兵若四面齊至,那卻如何是好?」眾人聽了,默默半晌,忽然問道:「然則樞密之意若何呢?
  難道就是以死殉社稷嗎?」陸秀夫道:「死雖然可以死,但我總要到時勢萬無可為才肯死哩。如今我有一策,雖然不好,卻還說得出,做得到,此計若能成,則天下事尚有可為,成敗未能逆料也。」眾人忙問道:「什麼計呢?」
  陸秀夫道:「我的意思,如今既不能戰,又不能守,不如遷都,則事猶可為。」
  陳宜中道:「遷都雖好,但我能往,寇亦能往,卻遷到哪裡去呢?」陸秀夫道:「我的意思並不定都於何處,只是乘舟航海,以到處為行在,到一形勝可守的地方,便屯在那裡。敵兵若追到時,那時兩宮行在在那裡,不怕那地方的將士不出來勤王。再不然我們就走了,也有那地方的將士替我們阻擋追 畫角--古管樂器。
   銅駝--銅鑄的駱駝,此為「銅駝荊棘」的省略,比喻天下之亂。
   逆料--事先預料。
   行在--指皇帝行幸所在的地方。
  兵。到得敵人再追來,我們卻又先占了形勝的地利了;敵人若不追來,我們仍舊可以命將出師,攻取沿海郡縣。況且兩宮既離了福州,或者敵人轉不注意福州,福州反得保全也未可知。我們一面再詔文都督搜羅海內英雄與義兵攻城池,到得勢可立足,那時再選形勝建都邑,這豈不勝似出戰與堅守嗎?」
  陳宜中點頭道:「也不錯,此計雖未十分妥當,但如今時迫勢危,只有此計還可行得了。」陸秀夫道:「我卻還慮一件,這福州沿海多半都有敵人水軍,萬一遇著時,這重關卻不為破。」張世杰道:「這不要緊,等我獨任保駕之責便了。我們如今就此聯名上疏,哪個有不願書名的快快說明了吧。」此時眾人也不敢說了,便齊應道:「願附疏末。」當時陸秀夫便先回去修奏稿,眾人也陸續都散了。
  次日早朝,皇太妃和帝昰見了這疏,起先也疑此計不妥,後來聽陸秀夫、張世杰兩人愷切陳明這福州戰守兩難的情形,沒奈何才答應了,因問道:「此去航海,須先向哪裡去呢?」張世杰道:「此去須先向泉州一帶進發,彼處港灣頗多,隨處可以駐守。」當下皇太妃便和陸秀夫商量去後事宜,因命張世杰為水軍都督,先赴長門預備戰艦。次日便下詔命福建招撫使王積翁出知南劍州,卻命文天祥移屯漳州,命知福安府王剛中留守城池。到得張世杰戰艦備齊,帝昰便奉了皇太妃,帶著衛王昺及大小群臣、宮嬪、內侍等,領了四十萬兵馬,一齊出城登舟。那福州臣民沒一個不流涕相送,真有「風蕭蕭兮易水寒」之慨,正是:亡國歌聲聽不得,舊京歸路夢魂飛。
  當下君臣登舟之後,皇太妃、帝昰、衛王昺和宮嬪、內侍等坐了二十隻大船,群臣坐了十隻大船,此外戰艦尚有八千餘艘,眾將官領著,皆受張世杰節制。當日順風齊下,帆影蔽天,才行了兩日,這日清晨,忽然海上起了大霧,二十餘里以內咫尺不能相見。少頃,怪風怒號,那波浪就排山倒海而來,只嚇得皇太妃和帝昰驚號「停泊」。張世杰正欲下令拋錨下碇,此時那驚濤怒浪之中,忽蕩悠悠地飄過一隻小船來,正飄到張世杰的戰艦旁邊,還離四五尺遠,那小船上的人早已拋過鐵錨來,把戰艦搭住;那船上的人便一齊緣著鐵鏈逃上戰艦來,大叫道:「元帥在哪裡?不好了!」此時張世杰正在船頭,便高聲應道:「怎麼了?」那幾個人才跑過來,一齊道:「元帥,我們一隊的巡遊艦,都被怒浪翻入海中去了,幸虧我們這只船僥倖還逃得回來。如今大軍不可向東南上去,前面有一隊元人大軍,不曉得是哪裡來的,也是被風浪打得東倒西歪,如今已停泊在那裡屯扎住了。」張世杰聽說,才曉得巡遊艦遭風覆沒了,又聽得前面有元軍,當時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心中盤算道:「我本來也要停泊,如今既然前面有敵兵,我若停泊,等到霧開,兩軍相見,不免又有一場惡戰。我不如乘霧偷渡,倘若他不知覺,不但免了這場戰鬥,而且他既然不曉得我們偷渡,自然也不會來追了,我們便可從容前去,豈不是這場大霧倒作成了我們嗎?」想定主意,因又忖道:「但是此乃鋌而走險之計,只怕兩宮膽小,曉得了要驚慌,我不如且犯一遭欺君之罪吧。」於是,走過大船來見了皇太妃和帝昰,便奏道:「此處水深不能泊艦,尚須前進數里方有港灣可泊。幸虧今日波浪雖狂,卻不是逆風,所以不妨前進。臣今命軍士將大船十隻為一連,把鐵鏈鎖住,可以加穩一點,請聖上不必驚恐。」那皇太妃和帝昰曉得什麼水深水淺,還只道再耐一刻驚恐就可以 愷切--切實,切中事理。
  停泊,便點頭答應了。哪曉得張世杰退出來,叫軍士把帝昰和群臣的大船十隻一連鎖好了,便率性下令掛起篷來,多派軍士留心把住船舵,便衝風破浪,飛向前來,借著那濤聲霧影,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元軍旁邊掠過去了。一直走了約三十餘里,忽然霧開天見,原來已逃出了大霧以外了。可憐那皇太妃和帝昰、衛王昺,此時早已摔得頭暈腦昏,躺在御榻上如醉了酒一般,幸虧此時風浪略減了些,有幾個宮嬪頭不暈的,便輪流著服侍,又進了許多水果,皇太妃和帝昰、衛王昺吃了水果,才漸漸地清爽過來。那張世杰雖然出了大霧,卻還恐元軍得知追了來,又見此時風浪也漸減了,便率性也不停泊,只把篷下了兩道,掛著一道的篷,慢慢向前進發。到得晚上泊定了船,那風浪也平靜了,張世杰才走過大船來,見了皇太妃和帝昰便跪倒叩頭請罪,因把那趁霧偷渡的緣故說明了。皇太妃歎口氣道:「非卿有此膽識,怎能逃出這場大險,卻怎說有罪呢?以後倘再遇著有急變時候,卿盡可便宜施行,事後再奏吧。」張世杰叩頭謝了恩退出來,到戰艦上還恐元人過後得知追了來,吩咐眾士卒留心巡邏探看,自己一夜不敢安眠。到得次日,才放了心,下令三軍起碇前進,從此早行夜泊,一路無話。
  不日到了泉州,那泉州招撫使蒲壽庚便率領水師來到泉州港口,把戰艦排開隊伍,迎接兩宮,帝昰便招他進見。蒲壽庚原來在泉州已經有三十年之久了,這泉州一帶的水軍皆歸他管領,以此頗有兵權,此時有幾個大臣曉得他這情形的,便暗暗勸張世杰不要放他回去,帶著他同走,這泉州一帶的戰艦就不必詔命,自己會隨著他來,豈不大增兵力。張世杰卻以為人家誠心來迎駕的,如何可行這詭計呢?將來被人曉得,豈不是連兩宮都沒人敢來迎接了嗎?以此便送蒲壽庚回城。
  次日,張世杰因嫌自己戰艦太少,便致函與蒲壽庚,問他借一千艘戰艦。
  那蒲壽庚因重惜那戰艦都是自己歷年造下來的,卻把勤王之心變輕了,便不肯答應。張世杰無奈,只得請帝昰下了一道手諭,向他調一千艘戰艦。那蒲壽庚得詔,卻不諒情,反怪張世杰借著帝昰手詔要來硬借,當時因怪成忿,因忿成仇,便和知泉州事田子真兩人商量定了,叛宋降元,登時把城門閉了,豎起元人旗號。帝昰得知大驚,想要遣使去勸諭他。張世杰聽說卻大怒,便奏道:「此人諒來早已有反心,不然斷不致因此小事遽背國降賊。如今勸諭他也是無益了。但彼既與賊人一氣,我若攻他,賊人一定來相救,那時聖上在此,恐受驚慌,如今臣欲先送聖上到潮州駐蹕,那時臣再回師來把這泉州攻破,拿住那背國賊子,碎屍萬斷,以正國法,豈不痛快!」帝昰點頭准了所奏,當時便下令起碇前進,竟投向潮州去了,這且按下慢表。
  卻說那福建招撫使王積翁,自從受命出知南劍州,心中就不大舒服,實在是迫於詔命不得已。到了南劍州,日夜提心吊膽,只恐元兵來到,勉強支持了半個月,如坐針氈,好不擔憂。這一日晚上,酒後無聊,獨自一個在房裡又觸起他這心事來,因想仍舊逃回福州去,卻又恐元兵總要到福州;心想我不如率性拼著受個惡名,把福州獻與元人,投降他去,也樂得受個下半世快活,豈不勝似這樣擔驚受恐嗎?」繼又失笑道:「呆了,我既肯獻城求榮,又何必逃回福州去,多這一周折?我就把這南劍州獻了元人,難道他會嫌我城小不歡喜嗎?」想到這裡,正在高興,忽然又轉念道:「不可,不可,我乃奉詔來此守城的,如何好反把城池獻與元人?這個惡名如果只受一時倒也罷了,我只怕要千古不滅哩!況且我身為中國人,卻背了中國去求媚那異族,只怕被他看出,我這行為連異族也要看輕我哩!那時惡名倒買了一個,榮祿卻仍舊求不到,豈不冤枉嗎?」想到這裡,不覺又大愁起來,不知這擔驚受恐的苦境要受到何時才算了;越想越苦,越苦越怕,想到苦極怕極之時,重新又把那怕惡名的心思丟開去,依舊把好榮祿的心思兜轉來,卻另外又想出一個兩全萬妥的法子來。他想道:「我不如竟行起先那個呆法子吧,不在南劍州投降,卻跑到福州去投降。那福州守臣王剛中與我頗相好,我憑著這三寸不爛之舌,去勸他獻城,他斷無不允之理。那時人家不曉得,總以為是王剛中自己獻城求榮,便把我王某的名字不放在心裡;或者史官紀事時忽略了,只記道:「某年、某月、某日,宋知福安府王剛中開城降元』,把我王某的名字忘記寫上去,那時我豈不是免了這千古惡名嗎?再者,那元人若是歡喜人投降的,我又是個勸降的功臣,也不怕不得厚賞。此所謂取之左右逢其源,真算得個獨絕無二的計策了。」想到這裡,便躺上牀去睡去,也不再往下想了。
  看官,你道那王剛中和王積翁是怎麼頗相好呢?原來這王剛中也是個貪生怕死、求榮戀祿的小人,所以平日與王積翁最為情投意合;他兩人又因是同姓,率性結盟作了兄弟。不過那王剛中為人卻沒有王積翁的奸猾精靈,所以王積翁想把他做個藤牌,替自己抵這個惡名,便把那結盟的交情丟在九霄雲外了,只以「頗相好」三字了之。可見小人眼孔中,只認得一個「利」字,此外是一概不顧的。
  閒話少提,言歸正傳。卻說王積翁自從那晚決定這逃回福州的主意,次日便假說有事,要赴福州和王剛中商議,把南劍州的事胡亂交給一個姓劉的代理,自己連夜跑到福州來。進了福州城,便一直奔到王剛中衙中來。當時王剛中得知,連忙迎接出來相見了,便笑道:「老兄為何這般清閒,卻老遠的跑回福州來與故人相會?」王積翁正色道:「休得說這太平話,我此來正是為賢弟性命的關係哩!」王剛中驚問道:「為什麼事竟會關係到小弟的性命了?」王積翁道:「你可曉得元兵即日要到福州了嗎?賢弟,我試問你,可有想出什麼好計抵禦他沒有?此事成敗,死生間不容髮,豈不是有關係賢弟性命嗎?」王剛中聽了,登時滿面愁容,道:「這事我也早已擔憂了,卻究竟想不出一個法子來。老兄今日既惠然肯來,定有善策,若肯賜教小弟,雖結草銜環不敢忘德。」王積翁道:「賢弟,你和我何必說這客套話呢?如今你且莫問別的,我先問你:性命與聲名,你說那件要緊?」王剛中低頭,半晌道:「似乎性命要緊些,聲名究竟空虛一點。」王積翁道:「是呀,究竟英雄所見略同。你既然曉得這個道理,如今大兵壓境,孤城無援,當此死亡無日之際,要想保住性命,是用什麼法子?賢弟,你是聰明人,也不必等我說了。」王剛中驚疑道:「老兄難道就是教小弟開城投降嗎?這卻有點難了。小弟乃奉詔守城,如何好反去獻城?豈不是要受萬世唾罵嗎?」王積翁笑道:「賢弟,你又來了,你既然性命要緊,自然就顧不得聲名了。若有兩全之策,千古哪裡還有降臣呢?」王剛中皺著眉,低頭不答。王積翁見了,便假作也皺眉,半晌忽然問道:「賢弟,你真個不肯受這惡名嗎?」王剛中皺眉道:「小弟一時也不能決斷,等明日慢慢再想著吧。」王積翁又故意歎口氣道:「咳,究竟少年火氣未退,不能忍耐,如今勢已燃眉,還容得你慢慢想哩。既然如此,沒奈何只有這個法子,我替你受這惡名吧。」王剛中忙問道:「這卻如何好替呢?」王積翁道:「這個何難,只要外面去傳說是我 結草銜環--比喻感恩報德,至死不忘。結草講的是春秋晉魏顆的故事;銜環是漢代楊寶的故事。
  開門投降,你被我執住,不得已屈節了,這樣你的惡名豈不輕得多了嗎?」
  王剛中大喜道:「這樣叫老兄受這冤枉,小弟於心何安呢?」王積翁道:「這個何妨,我和你情同手足,這點惡名難道都不能代受嗎?」王剛中當下惟有連連稱謝而已。
  次日,王積翁還恐王剛中會退悔,便暗暗遣了一個心腹,叫他一路迎上元軍,請他速速引兵先到福州,自己願為內應等語。那心腹去了之後,王積翁才把此事向王剛中說知,王剛中驚道:「為何也不通知小弟一聲?」王積翁道:「賢弟,你真想不通了,我原是要替你受這惡名,所以這樣做法,外面人終會疑是我迎降;不然卻怎樣去傳說呢?」王剛中不曉得自己已入了他的計中,還以為王積翁果然是為自己受惡名,當下連連稱謝不迭,真個感激到刻骨銘心了,不提。
  卻說那元軍都元帥阿樓罕帶著大軍,一路破竹而下,迤邐過了建寧府。
  這日,大軍正走到半路上,忽接到王積翁所遣來那個心腹的報信,登時大喜,便令三軍火速轉向福州進發。不日到得福州,王積翁和王剛中自然是開門迎降,不必說了。那阿樓罕竟兵不血刃地得了福州,入得城來,見著那二王,十分慰勞他兩人。王積翁見阿樓罕並不以迎降看輕他兩人,他便慢慢放出那狐媚手段,阿樓罕果然漸漸就寵幸起他來。他又要去討阿樓罕的好,便想去勸那知興化軍事陳文龍,叫他以興化來降,自己又怕旁人議論,卻來勸王剛中去辦這件事。王剛中也曉得此事要遭人議論的,卻實在被王積翁勸不過,只得答應他,遣個心腹去勸降,自己卻也曉得來討好,便先將此事向阿樓罕說知。阿樓罕自然是歡喜了,便許他事成之後,謝他高官厚祿。王剛中這才遣了一個心腹,教了他的言語,叫他投向興化去勸降,不提。
  卻說那知興化軍事陳文龍,這兩日正探聽得王剛中迎降,阿樓罕入了福州,元兵即日要到興化了,便傳令將士登城守備,另外又招了民兵數千助守。
  這日軍士忽報導:「今有福州來的使者,在城外求見。」陳文龍便吩咐開城放他進來。原來這個使者正是王剛中遣的心腹,當下入得城來,見了陳文龍,先將來意說明,然後把王剛中所教的言語敘了一遍。陳文龍大笑道:「他自己投降,難道還嫌沒有陪伴嗎?卻要想來勸我哩!」那使者連忙把王剛中是被王積翁勸降的話又說了一遍。陳文龍笑道:「不必說了,你回去對你主人說,你說我深感他現身說法來救我苦海中人,但恨我命薄福淺,自甘受苦如飴,所以不能隨他去享這富貴榮華。我如今既承他厚愛,無以為報,只有兩句口頭禪贈他去參吧。你問他為何王積翁勸得他降,他卻不能勸得我降呢?
  只要參得透這個禪機,放下屠刀,立地就可以成佛了。」這幾句話不要緊,只說得連那使者都滿面飛紅,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了,登時含羞別了陳文龍,如飛地跑出城來,奔回福州去了。正是:目光如炬照肝膽,舌劍新磨刺腹心。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 飴--糖,在此有受苦也甜之意。
   參--考慮,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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