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歲在甲午,東敗於日,割地媾和。李文忠忍辱蒙垢,定約馬關。一日宴會間,日相伊藤博文謂文忠曰:「有一聯能屬對乎?」因舉上聯曰:「內無相,外無將,不得已玉帛相將。」文忠猝無以應,憤愧而已。翌日乃馳書報之,下聯曰:「天難度,地難量,這才是帝王度量。」則隨員某君之筆。某君浙人,向不蒙文忠青眼者,相將度量,繫鈴解鈴,允推工巧。
鮑子年《內閣中書題名跋》:「嘉慶初,李鼎元曾充冊封琉球國王副使,賜一品麒麟莽服。」相傳此項品服,唯自陛辭之日始,至覆命之日止,得用之,所以示威重也。又清初視翎支極重,凡賞戴花翎者,必有非常之功。其花翎確由內廷頒給,只准戴此一支,自己不得購用。
方子嚴《內閣中書題名跋》大庾戴文端云:「和相├執政時,兼掌院事,清秘堂中風氣為之一變,往往有趨至輿前迎送者,獨閣中一循舊例,不為動。用是和相雅不喜閣中人,曾以微事黜張蘭濤倉場。而汪舍人履基、趙青州懷玉、朱溫處文翰皆一時名宿,亦思有以摧抑之。迨和相敗,而閣中無一人波及者。」
京朝大僚因公獲咎,傳旨申飭者,必須納賄於內監,則屆時一到午門,跪聽內監口宣上諭,即傳旨申飭云云,奉行故事而已。賄之多寡以缺之肥瘠為衡。相傳某年,某總督述職入都,忽因事傳旨申飭。某督未歷京曹,不知行賄,及赴午門跪聽傳旨時,該內監竟盡情辱詈,有僕隸所難堪者,亦無可如何也。
文淵閣但聞其名,不知所在,或云在大內,或云即內閣大庫。庫中儲藏書籍書畫甚多,惜太半損壞。有一種白綿紙書,版本皆絕精舊,霉朽尤甚。遠而望之似乎完整,偶一幡▉,輒觸手斷散如絲,不復成葉。蓋北地雖無潮,而深廊大廈,錮陰沉鬱,亦能腐物。兼此種白綿紙尤致而不韌,當製造之時,捶抄之工,殆未盡善耳。
每科會試,由內閣舉人中書中式者,殿試日,領題後,得攜卷回直房填寫。書籍文具先存直房,不必臨時攜帶,一便也。几案視席地為適,二便也。饌茗有廚役候伺,三便也。刮補托能手代勞,四便也。傍晚得隨意列燭,五便也。唯地屬中秘,外人未便闌入,刮補等事,必同僚相切者為之。即試策中條對排比,亦可相助為理。俾得專力精寫,不至限於晷刻,有此種種使宜。故每科鼎甲由中書中式者,往往得與其選。相傳光緒中葉,某修撰書法能工而不能速,殿試日,甚瞑暗矣,猶有一行半未畢,目力不復克辦。正惶急間,適監場某貝勒至,悅其字體婉美,竟旁立,燃吸煙之紙煤照之,屢盡屢易其紙煤,且屢慰安之:「姑徐徐,勿亟也。」迨竣事而紙煤亦罄矣。殿撰感恩知己,臚唱後,以座師禮謁某貝勒。蓋旗人務觀美,稍高異者,固猶知愛字,尤能愛狀元字也。此殿撰設由中書中式者,則何庸乞靈於紙煤耶。
對聯有絕不吃力而工巧無倫者。某名士少時隨其師入浙,日暮抵武林關,關閉不得入,小飲旅店。師出對曰:「開關遲,關關早,阻過客過關。」某應聲曰:「出對易,對對難,請先生先對。」師為之欣然浮白。
近人江浦陳亮甫瀏所著《▉雅》有云:「香瓷種類不一,凡泥漿胎骨者,發香較多,瓷胎亦偶一有之。要必略磨底足,露出胎骨,而後香氣噴溢。鑒家又安肯一一試之耶。」又云:「香瓷最不易得,有土胎香者,有泥漿胎香者,有瓷胎香者,此自然之古香也。有藏香胎者,有沉香胎者,有各種香胎者,此人工之香也。然亦稀世之珍。有梳頭油香者,古宮奩具,別是一種風流佳話。亮甫嘗得一蘋果綠之印盒,康熙六字雙行直款,顏色妍麗,異香鬱發,非蘭非麝,為撰《瓷香館記》,並謂惲南田甌香館,非雲茶香,直是甌香。」大抵古物皆有香,唯書之香,尤醇而穆,澹而雋。
某說部云:「阮文達受和├之指,以眼鏡詩得蒙睿賞,薦躋清要。」餘前已辯之矣。又按:文達以乾隆辛亥大考第一,由編修升少詹事。是年大考,題為擬張衡《天象賦》,擬劉向《封陳湯甘延壽疏》,並陳今日同不同,賦得眼鏡詩,閱卷大臣極賞擬賦博雅,而不識賦中{山企}字音義竟置三等。旋查字典,始置一等二名,奉諭:「第二名阮元,比一名好,疏更好,是能作古文者。」親改擢為一等一名。文達嘗自謂所以得改第一者,實因疏中所陳今日三不同,最合聖意。審是,則文達當日仰邀親擢,實以疏非以詩,詎亦受之於和├耶。竊意文達贍博,心目中何有於大考,何至乞靈和├以自污。高宗明察,和├對於其私人,平日厚賂固結者,或猶不敢多所漏泄,而獨何厚於寒儒冷宦之文達。誠如某說部所云:「吾恐反以<司見>探乾罪戾,文達通人,斷乎不出此也。」
場屋以字編號,未詳始自何時,名臣奏疏,司馬光論F21氈兩號所對策,辭理俱高,是宋時取士編號之字。又劉昌世《蘆浦筆記》載所編字號,尚有▉弓、<多農>、<角免>、F22、▉五字,編號必以僻字,殆亦慎密關防之一道歟。
咸豐間,順天闈中,哄傳大頭鬼事。據稱其頭大逾五斗栲栳,門之小者,不能容出入。同考官有悸而死者。迨後同、光朝鄉會闈,大頭鬼猶間一示現,人亦習聞而不畏之。相傳其面閃閃作金光,團團如富翁,見者試官必升遷,士子必中式,咸謂為勢利鬼裝絕大面孔者。
乾隆朝,陽湖孫淵如星衍以一甲第三授編修,散館題為《厲志賦》,孫用「F23F23如畏。」時和├當國,指為別字,抑置二等應改官。故事:一甲授編修者,散館居下等,或仍留館,即改官,可得員外。有勸孫謁和者,孫不往,遂改主事。自後凡散館改部,皆以主事用。乾隆庚戌以前,會試有明通榜,例得內閣中書,猶鄉試之有副榜也。長洲王惕甫芑孫素有才名,上計時,和相欲致之門下,王拒之,不通一刺,和銜之甚深。會試王中明通榜,和特奏停止,竟將榜撤回。會試明通榜,遂自庚戌永遠停止矣。和├權力之偉,能以私意屈抑人才,變更舊制若此。
長洲何屺瞻學士焯博極群書,長於考訂,其手校書籍,今人不惜重金購之。康熙朝以李文貞薦,特賜舉人進士,授編修。及散館,竟列下等,應改官,奉旨著留館再教習三年。蒙古烏爾吉時帆祭酒,亦負風雅重名,乾隆朝由檢討薦歷清華。二十餘年未嘗得與直省學政,及鄉會典試分校之役,兩試翰詹,並以三等左遷。相傳祭酒不工書,學士則書名藉甚,號稱能品者也。考試得失不足為據,其信然耶。
每科各直省鄉試,故事揭曉後,中式者謁見典試,斷無不第者與焉。唯錢塘陳句山太修兆侖,文章德業為世儒宗。乾隆丙辰薦鴻博,授編修。某科,典湖北試,闈中落卷,亦一一別其純疵,明白批示。發卷後,下第士子,多來求見,咸指以要領,各得其意而去。有劉龍光者,聞公講論,感激欣喜,至於泣下,次科聯捷成進士,曆官御史,終其身執弟子禮弗衰。
古以猥褻語入史書者,嘗匯記之,得四事。
一《戰國策》宣太后謂尚子曰:「妾事先王也,先王以其髀加妾之身,妾困不疲也;盡置其身妾之上,而妾弗重也。何也,以其少有利焉。」
一《後漢書.襄楷傳》:「襄上桓帝疏云:「前者,宮崇所獻神書專以奉天地、順五行為本,亦有興國廣嗣之術。其文易曉,參同經典,而順帝不行。」章懷太子注:《太平經典.帝王篇》曰:「問曰:『今何故其生子少也?』天師曰:『善哉,子之言也。但施不得其意耳。如令施其人欲生也,開其玉戶,施種於中,比若春種於地也,十十相應,和而生。其施不以其時,比若十月種物於地也,十十盡死,固無生者。真人欲重知其審。今無子之女,雖日百施其中,猶無所生也。不得其所生之處,比若此矣。是故古者聖賢不妄施於不生之地也,名為亡種,竭氣而無所生成。今太平氣到,或有不生子者,反斷絕天地之統,使國少人。」云云。
一則天朝,張、薛承辟陽之寵,右補闕朱敬則上書切諫,中有「陛下內寵,已有薛懷義、張易之、昌宗,固應足矣。近聞尚食奉御柳模,自言子良賓,潔白美鬚眉;左監門衛長史侯祥自云陽道壯偉,過於薛懷義,專欲自進,堪充宸內供奉。無禮無義,溢於朝聽」云云。則天勞之曰:「非卿直言,朕不知此。賜彩百段。
一《金史.后妃傳》:「海陵私其從姊妹莎裡古真餘都。莎裡古真在外為淫佚。海陵聞之,大怒曰:「爾愛貴官,有貴如天子者乎?爾愛人才,有才兼文武似我者乎?爾愛娛樂,有豐富偉岸過於我者乎?」又海陵嘗曰:「餘都貌雖不揚,而肌膚潔白可愛。」
已上四事,宣太后之言,托誼罕譬。古人質樸,不以此等語為諱,要亦無傷大雅。《襄楷傳》注近於房中家言,通乎陰陽化生之旨,不得以猥褻論。唯朱敬則一疏及金海陵之言,則誠猥褻不堪,不當載之史冊。敬則疏尤以諫為薦,逢惡導淫,其人品卑污至極,而則天勞之,且厚賜之,可謂有是君有是臣矣。
《春明舊事》以著人姓名屬對,有工巧絕倫者,張之洞陶然亭「烏拉布、蠶吐絲」之類。曩餘戲仿之,以《花心動》對葉志超,拳匪對準良。比又以白墮對黃興。此種對尤難於半虛半實之字,銖兩悉稱。興對墮,猶匪對良也。漚尹以文官果對武士英,亦佳。
趙秋谷以丁卯國喪,赴洪▉思寓觀劇,被黃給事疏劾落職,都人有口號詩云:「國服雖除未免喪,如何便入戲文場。自家原有三分錯,莫把彈章怨老黃。」相傳黃給事家豪富,欲附名流。初入京,以土物並詩稿遍贈諸名士。至秋谷,時方與同館為馬弔之戲,適家人持黃刺至,秋谷戲云:「土物拜登,大稿璧謝。」家人不悟,遂書柬以復。秋谷被劾後,始知家人之誤也。見阮吾山《茶餘客話》。董東亭《東臯雜鈔》云:「錢唐洪▉思,著《長生殿》傳奇,康熙戊辰中,既達御覽,都下豔稱之。一時名士,張酒治具,大會生公園,名優內聚,班演是劇。主之者為真定梁相國清標,具柬者為益都趙贊善執信。虞山趙星瞻徵介,館給諫王某所,不得與會,因怒,乃促給諫入奏,謂是日係皇太后忌辰,為大不敬。上先發刑部拿人,賴相國挽回。後發吏部,凡士大夫除名者,幾五十餘人。」按:「此事他書記載,多沿阮說。董雲啟釁由趙徵介,挽回賴梁棠村,可補阮氏所略。
近人有以顯宦姓名屬對者,或工巧絕倫,不亞都門曩所稱述。朱介人對赤發鬼,朱桂辛對白瓜子,又對赤松子,劉心源對弓背路,蔡鍔對蛇矛,陸鳳石對九龍山,阿穆爾靈圭對又求其寶玉,劉幼丹對康長素,汪精衛對周自齊。又昔人以萬青藜對三白瓜,藜瓜皆平聲,殊乖對體,不如雙紅豆,亦工亦韻。
光緒季年,某貝子陳請開去差缺一摺,外間頗有抄傳者,略云:「伏念奴才派出天潢,素叨門廕,誦詩不達,乃專對而使四方,恩寵有加,遂破格而躋九列。方滋履薄臨深之懼,本無資勞才望可言。卒因更事之無多,以致人言之交集,雖水落石出,聖明無不燭之私。而地厚天高,局▉有難安之隱,所慮因循戀棧,貽衰親後顧之憂,豈唯庸鈍無能,負兩聖知人之哲。思維再四,輾轉旁皇,不可為臣,不可為子。唯有仰懇天恩,准予開去御前大臣農工商部尚書要缺,以及各項差使。願此後閉門思過,得長享光天化日之優容。儻他時晚蓋前愆,或尚有墜露輕塵之報稱,所有瀝陳下悃。」云云。按:此摺於宛轉乞憐之中寓牢騷不平之意,雖非由衷之言,亦可謂善於詞令者矣。
新學家言最重腦,謂腦滿則智慧足,凡人屬文構思,汨汨然來時,皆若自腦中來者。乾隆時,天台齊次風召南性強記,讀書一過,即終身不忘。試宏詞高等,由編修官至禮部侍郎,以文學被寵眷。久之,墮馬傷腦,腦迸出,垂死,蒙古醫取牛腦合之,敷以珍藥,數月始痊,自是神智頓衰,讀書越日即忘矣。此可為腦主慧之確證。
孫淵如由一甲二名授編修,散館改刑部主事。相傳因《厲志賦》中用「▉▉如畏」語,和├指為別字,抑置二等。無錫丁杏▉紹儀《聽秋聲館詞話》云:「淵如自恃文思敏捷,散館前,戲與友人約:『日午交卷出,當宴於某所。』致誤引,登九餘三,為『登三餘九』。改官比部。」此又一說也。淵如以乾隆丁未第二人及第,散館改部曹,出為山東兗沂曹濟道,乞病歸。越六十年,宛平袁讠刃庵績懋以道光丁未第二人及第,亦緣事降部曹,出為福建候補道,權延建邵道。值發逆擾閩,稱守順昌,歿於陣。二公科第官階,如驂之靳,唯晚節不同,則遭時之常變使然耳。讠刃庵亦工詞章,原籍常州。
唐代博學宏詞與諸科並列,不甚貴異。清朝則為特科,垂三百年,僅再舉行。康熙己未,初試於體仁閣,特命賜宴,並高卓倚,殿廷常考所無也。乾隆丙辰再試,恩禮如康熙時。一時儒彥彬彬,得人稱盛,媲兩漢焉。偶閱崑山朱以載厚章《多師集》,有《賦得三才萬象各端倪,得才字》七言十二韻詩,自注:「江南三院考取博學鴻詞科。」按:以載係乾隆時徵士,未及廷試先卒,當其薦舉之初,須由本省考試,則亦未極隆重,曰考取,殆猶有考而不取者矣。未審康熙徵士如彭羨門、陳其年、朱竹▉、汪苕文諸名輩,亦曾經本省院試否。
嘗記某說部云:毛西河能五官並用,嘗右手改門生課作,左手撥算珠,耳聽門生背誦,目視小僮澆花,口旋答門生問難,旋與夫人詬誶。比閱《多師集》,沈德潛序:「藥亭故豪於才,古歌詩雜文及駢體小詞俱合格,又工八法,嘗於其座間見旁列二人,各執筆磨墨操紙以待,藥亭口授,一成四六序,一改友人長律,而己又譽寫某《孝子傳》,約千餘言。中有得,令二人參錯書之。頃之,序成,多新語,長律亦完善,己所謄寫,極工楷,無脫誤。中又與予道別後相思語,以是知五官並用,驚其才能。」云云。則西河不得專美於前矣。西河康熙己未徵宏詞,試列二等。
明孝廉海寧查伊璜繼佐,甲申后家居,放情詩酒,識吳六奇於窮途風雪中,解衣贈金,以國士相蘄許。迨後伊璜因史案罹禍,六奇感恩圖報,既飛章為之昭雪,復持贈至於縐雲,豪情高誼,垂三百年,播為美談。獨惜六奇以萬夫之雄,列貳臣之傳,蒙順恪之諡。六奇誠能報伊璜,其所自處,固有重如泰山者。而唯伊璜之死生禍福是計,乃至於起居玩好,尤末之末矣。雖然,不能得之大雅宏達之君子,而顧以繩蹷張亻次飛之勇夫,不已苛乎。據《貳臣傳》:「吳六奇,廣東豐順人。明亡,附桂王為總兵,以舟師踞南澳。順治七年,平南王尚可喜等自南雄下韶州,六奇與碣石總兵蘇利迎降。」當是得伊璜亻次助後,先投效桂藩,後歸命清室。蔣心餘作《雪中人》傳奇及《鐵丐傳》,第雲梅關途次,投見帥幕,而不及其仕明一節,蓋為六奇諱,且諒之深矣。伊璜詩稿名《釣業》,甚新。
江陰繆筱珊先生夙學碩望,並世宗仰。辛亥已還,避地申江,寓虹口謙吉東裡。甲寅十月某日,餘偕吳遁庵閒步新閘橋迤東,見路南一家,門題「繆筱山醫室」橫扁,大小各一。何同時同地,姓字巧合若是。戲占一律云:
點檢同書費審詳,教人錯認藝風堂。
杏林未必留雲在,藥籠何因拾藕香。
緗素家珍標難素,顧黃學派衍岐黃。
還疑史筆餘清暇,得似宣公錄秘方。
他日先生見之,當必為之解頤。
科場故事有絕新者。康熙甲午,准文武生員互鄉試一次,文武舉人互會試一次。乾隆丙辰,准文監生入武場。辛酉,福建武生某以懷挾文字預藏試院,竟以五經中元,事發,置於理,因停互試及文監生入武場例。
廣西鄉試題名,每名下注官至某官。順治丁酉科第六名鄧開泰。注云:「湖北有瘴令。」蓋當時知縣缺,有有瘴無瘴之分。以粵人耐煙瘴,故專補有缺,亦故事也。又康熙十一年壬子科廣西鄉試,中式第十二名賈錫爵,滿洲人。是時,隨宦子弟,准與所在省試。
宋版書凡「恒」字,皆作「▉」。恒缺末筆,避真宗諱。按:▉本同恒。朱子曰:「人心一日為F▉。」《周禮.冬官考工記》:「弓人▉角而短。」亦用此F24字,第音義異耳。又「▉」為清時避諱缺筆字。按:《說文》:「安▉▉字,本無末筆。」注:「安也,從宀,從心,在皿上,皿,人之飲食器,所以安人也。」或改寫作「甯」,誼亦近古。《前漢書.王莽傳》:「永以康甯,』第「宀」下從「必」不從「心」耳。
慈溪姜西溟宸英,以布衣薦入史館,仁廟嘗謂近臣:「姜西溟古文,當今作者。」每榜發,輒遣問▉宸英舉否。年七十,始以第三人及第。西溟不食豬肉,見人食豬肉輒惡避之,致有以回教疑之者。朱竹▉宅戲曰:「假食豬肉,得淡墨書名,則何如?」西溟不答。相傳竹▉宅自定詩集,不肯刪《風懷》二百韻,曰:「我寧不食兩廡特豚耳。」若西溟乃真不食特豚者。
武進黃仲則景仁才氣駿發,洪北江以李青蓮比之。乾隆丙甲,駕幸山東,以獻詩召試,選武英殿書籤,敘勞授主薄。陝撫靈嚴畢公為入資得縣丞,僅八品枝官,卻歷中外,兼考試勞績損納三途,亦不數覯也。
或問杜於皇貧狀,於皇曰:「往日之窮,以不舉火為奇;近日之窮,以舉火為奇。」於皇斯言,可謂不著一字,盡得風流。於皇名濬,黃岡人,性孤傲,好詆訶俗人,著有《變雅堂集》。
宋劉龍洲詠美人足《沁園春》詞,「洛浦凌波」一闕,膾炙人口久已。明徐文長《菩薩蠻》詞有「莫去踏香堤,遊人量印泥」之句,皆詠纖足也。若今美人足,則未聞賦詠及之者。始安周笙頤夔《念奴嬌》云:
踏花行遍,任匆匆,不愁香徑苔滑。六寸圓膚天然秀,穩稱身材玉立。襪不生塵,版還疊玉,二妙兼香潔。平頭軟繡,風翹無此寧帖。花外來上秋遷,那須推送,曳起湘裙摺。試仿鞋杯傳綺席,小戶料應愁絕。第一銷魂,溫存鴛被底,柔如無骨。同偕讖好,向郎乞,借吟舄。
又吳縣某閨媛《醉春風》云:
頻換紅幫樣,低展湘裙浪。鄰娃偷覷短和長,放、放、放。檀郎雅謔,戲書尖字,道儂真相。步嬌無恙,何必運鉤仿。登登響▉畫樓西,上、上、上。年時記得,扶教小玉,畫闌長傍。
兩詞並皆佳妙,亟錄之。
咸豐時,巡檢某,家本素封,非升斗是需,而以一命為榮者也。所治扼衝要,而戶籍無多。一日,欽差過。欽差者,勝保也。權燄熏灼,不可一世。巡檢奉嚴飭,募人夫六百,翌晨開差,百計▉▉弗克辦。方忄匈忄矍失厝,忽聞諸亻兼從,翌日為欽差誕辰。巡檢喜曰「得間矣。」詰朝,欽差坐堂皇,召巡檢跪堂下,問人夫齊集未。對曰:「未也。」欽差則怒甚,謂:「而何人,敢誤吾差?當以軍法從事。」巡檢殊夷然,跪進近膝,從容稟曰:「六百人夫,誠咄嗟未易辦。值欽差華誕,竊願▉帷暫駐,少伸嵩祝之忱。屬王程匆促,即亦未敢挽留,謹薄具折席,伏乞賞收。」詞畢,叩首至地者再,袖出紅箋封,捧持以進,欽差色稍霽。啟紅封,稍注目,則萬金券也。當是時,左右鵠侍者,{比土}而集。欽差重轉圜,則厲聲詰巡檢:「吾生日,汝烏知者?」則叩首對曰:「欽差生日,猶父母生日,烏敢弗知。」巡檢固六品頂戴,頂▉車磲。欽差指其頂,若為斥責之者,謂之曰:「汝知吾生日,胡戴白頂來,其速歸,換藍頂來見我。」巡檢崩角肅退。頃之,欽差啟節,巡檢戴藍頂往送。未幾,以人才保薦,以知縣用,加四品頂戴矣。勝保作威作福,大率類此。及其敗也,朝廷命將軍忠勇多公來拿問,即為之代。將至矣,偵者以聞,勝方擁豔姬,縱羔酒,殊不為意,曰:「彼來,隸吾調遣耳。」俄而忠勇捧詔至,開讀畢,仍傳諭旨,問勝保是否奉詔。勝泥首仗罪稱萬死。隨納印綬,易冠服,即日就道,乘二人竹輿,ㄌ以鐵索十數匝。忠勇推情,特許辦裝資,為馱十有二,寵姬一,得之賊中者,挈以行。從行者,都門數舊僕,及幕僚親厚者一二輩。距節轅數里許,其地某都司駐守,先是,都司固提督,與勝不相能,以微罪,謫今職,奉檄駐守是。勝道出是,當勘驗然後行。都司曰:「而犯官,何得挾重裝,攜眷屬。」既皆扣留,益復促勝行,勝無如何。幕僚者為緩頰,執弗許。亟返奔,陳乞於忠勇,得給還裝資。寵姬者以賊孥,弗得請。勝泣涕如雨,踉蹌北行,聞者快之。其平日養寇自重,誤國殃民,尤不止弄權怙勢而已。
揚州鹽商皆官也,自咸豐朝開捐納翎枝例,則又皆戴花翎,每日宴集平山堂,翎頂輝煌,互相誇耀。朋從往來,不以輿而以馬,取其震炫道途也。狂生某亦戴其銅頂破帽,帽之後簷,綴以楮鏹,策禿尾瘦驢,日逐隊驪黃孔翠間,或先之,或後之,或並駕齊驅,自謂備極形容之妙。旁觀者輒軒渠。鹽商病焉,而無如何。集資厚賂之,僅乃中止。狂生夙寒▉,自是稍潤澤矣。張丈午橋說。丈真州人,家郡垣。
世俗異姓結為兄弟,各具紅柬,備書生年月日,裡居官位,及其三代名氏,兄弟妻妾子女,一一詳載。撰吉蒞盟,彼此互換收執,謂之換帖,或云拜把。殆取手足之誼,願以道義結合者殊鮮。大都揣勢利之見,為不由衷之周旋。往往兄若弟躋貴顯,則卑下者必躬自退帖,受之者亦岸然不以為泰。尤有因以為便,肆行殘賊之奸謀。▉原之急,無望紓其難;虎日之噬,轉以戕其生。古今來駭魄恫心之事,寧有過於是者乎。
光緒初年,四川東鄉縣民袁騰蛟聚眾抗糧一案,方事初起,東鄉令沈某適公出,令之弟某具牘會垣,以民變告,張皇請兵,意在邀功。時護川督鐵嶺文格,字式崖,素性卞急,漫不加察,輒檄提督李有恒帶兵馳赴,檄文內有「痛加剿洗」云云。有恒尤奉檄操切,戕斃無辜數千百人。適南皮相國張文襄督學西蜀,任滿回京,據情疏劾,有旨交新督丁文誠查辦。或為有恒危,有恒殊夷然,謂人曰:「吾固遵憲檄辦理,吾何患焉。」陝人田秀栗,字子實,於有恒為換帖兄弟,時權成都令,承護督指,蘄賺取前檄,歸罪有恒,別為檄同式,唯「痛加剿洗」改「相機剿撫」,為得間掣換地。一日,秀栗詣有恒,談次及東鄉案,有恒曰:「吾固遵憲檄辦理,吾何患焉。」秀栗曰:「檄安在,曷示我?則是案結束奚若,可一言而決。」有恒武人,無遠慮,重秀栗兄弟行,益坦率,遽入內,出檄示秀栗。當是時,日向夕矣,客座稍暗,秀栗則持檄從容就門次,若為審諦者,亟納袖中,易別檄,歸有恒,則慰之曰:「誠然,老哥信無患也。」適有他客至,秀栗匆匆遂行。迨有恒覺察,則已痛悔無及矣。未幾獄具,有恒及沈令皆大辟。秀栗以易檄功,擢刺瀘州,旋調忠州。某日,送客至門,忽神色慘變,自言見有恒來索命,從者掖以入,俄暴卒。此事凡宦蜀者能言之。夫秀栗,狗彘耳,烏足責;獨惜文誠以屏臣碩望,與聞陰賊之謀,又復賞惡勸奸,升擢秀栗,對於「誠」字一字,其能無愧色否乎?
文人短視者夥矣,林璐撰《丁藥園外傳》云:「藥園先生名澎,杭之仁和人,以詩名。與宋荔裳、施愚山、嚴灝亭輩稱燕台七子。其讀書處,曰攬雲樓。客乍登樓,樂園伏案上,疑晝寢,迫而視之,方觀書,目去紙不及寸;驟昂首,又不辨誰某。客嘲之,藥園戲持杖逐客,客匿屏後,誤逐其僕,藥園婦聞之大笑。一夕娶小婦,藥園逼視光麗,心喜甚,出與客賦定情詩,夜半披幃,薌澤襲人,小婦卒無語,詰旦視之,爨下婢也。知為婦所紿,則又大笑。藥園世奉天方教,及官法曹,猶守教唯謹,同官故以豬肝一片置匕箸,藥園弗察。吏人以告,獲免。嘗晨入東省,侍郎李公▉棠從東出,藥園從中入,瞠目相視,侍郎遣騶卒問訊,藥園趨謝。侍郎笑曰:「是公耶,吾知公短視,奚謝為。」《外傳》又云:「藥園謫居塞上,茆屋數椽,日晡,山鬼夜啼,飢鼯聲咽。忽聞叩門客,翩然有喜。從隙中窺之,則一虎,方以尾擊戶。」
藥園短視若彼,門隙聽見,殆未必明確以為虎,容或非虎也。餘聞某名士,觀書軋黔其准;又二人皆短視,相見為禮,各俯其首,額相觸,則藥園之流亞矣。相傳乾隆朝,某省知府某,入都展覲,召對畢,頓首言:「臣猶有下忱。」上曰:「何也?」曰:「臣有老母,臣來京,別母。母命臣,必仰瞻聖顏,歸以告母。」上曰:「而目朕可。」曰:「臣短視。」曰:「攜眼鏡未?」曰:「有之。」曰:「帶鏡目朕可。」某頓首遵旨。有頃,上曰:「審未?」曰:「審矣。」頓首謝恩出,上嘉其質直。未幾,竟大用,亦短視之佳話也。
乾、嘉以還,金石專門之學,偃師武虛谷與錢塘黃小鬆齊名。虛谷博洽工考據,尤好金石,同縣農家掘井,得晉劉韜墓志,虛谷急往買之,自負以歸,石重數十斤,行二十餘里,到家憊頓幾絕。性迂僻善哭,嘗游京師,主大興朱文正家。除夕,文正餽彘肩、蒙古酒,虛谷食已大哭。主宅驚怪,疑其久客思家,亟慰問之。則曰:「無他,遠念古人,近傷洪稚存、黃仲則不偶耳。」乾隆五十七年,當和├政,兼步軍統領,遣提督番役至山東,有所讠▉察。其役攜徒眾,持兵刃於民間凌虐為暴,曆數縣莫敢呵問。至青州博山縣,方飲博恣肆,知縣武君聞即捕之。至庭不跪,以牌示知縣曰:「吾提督差也。」君詰曰:「牌令汝合地方官捕盜,汝來三日何不見吾?且牌止差二人,而率多徒何也?」即擒而杖之,民皆為快,而大吏大駭,即以杖提督差役參奏,副奏投和├。而番役例不當出京城,和├還其奏,使易。於是以妄杖平民劾革武君職。博山民老弱,謁大府留君者千數,卒不獲。然和├遂亦不使番役再出。虛谷之風趣如彼,而其風骨如此。相傳虛谷得《劉韜志》於桃園莊,珍秘特甚。亟仿造一贗石,應索觀及索拓本者,真者則什襲而▉藏於匱。虛谷歿後,其猶子某,疑其重寶器也,夜盜之出,竭畢生力,幾弗克負荷,及啟視,石也。則怒而委之河。此事殊殺風景,然亦未嘗不有風味,因牽連記之。
張文襄開府兩湖,值六十壽辰。仁和譚仲修時主經心書院講席,撰壽文逾二千言,竟體不用「之」字,避文襄名上一字。文襄亟稱賞之。
滇南大觀樓長聯,膾炙人口久已。庚子五月,北京義和拳匪設立神壇於清涼庵,無名氏仿其體作楹聯云:
五百石糧儲,助來壇裡,登名造冊,亂紛紛香火無邊。看師尊孫臏,祖托洪鈞;神上太公,單傳大士。伸拳閉目,總言靈爽憑依。趁古剎平台,安排些蘆棚藁薦,便書符念咒,遮蔽那鉛彈鋼鋒。莫辜負腰纏黃布,首裹紅巾,背繞赤繩,手持白刃。萬千人性命,付與團頭。濃夢酣眠,明晃晃刀槍何用。想焚毀教堂,圍攻使館,摧殘民舍,蹂躪官衙,張膽喪心。那得天良發現,矧殺人越貨,直自同犭制犬貪狼。縱作怪興妖,今已化沙蟲腐鼠。只贏得台偃龍旗,門隳魚鑰;宮屯虎旅,道走翠華。
滿人多工於應對,而苛其中之所有。無名氏詠四品宗室詩,句云:「胸中烏黑口明白,腰際鵝黃頂暗蘭。」又某君贈某國人詩,有云:「窺人鷺眼蘭花碧,映日蜷毛茜草黃。」並工麗絕倫。
某縣童試,詩題「多竹夏生寒」。某卷句云:「客來加暖帽,人至戴皮冠。」學使某亟稱賞之,謂吐屬華貴,非尋常寒▉能道。又「潤物細無聲」題,句云:「開門知地濕,閉戶鬧天晴。」某名士亦亟賞之,謂「無聲」二字,熨帖入妙。
同治初年,洪秀全虎踞金陵,號稱延攬英傑。江南處士熊倔,字屈人,嘗挾策乾秀全。秀全奇其才,而不能用,偽翼王石達開與語,悅之,乘間屢言於秀全,卒弗聽,而熊感石氏知己甚深。會洪、楊構釁,楊被收,熊聞耗獨先,亟貽書報石,趣宵遁。石得書,即日微服過熊,欲約與俱,至則已先行矣。石之去洪也,匆匆弗克辦裝,然盡篋所攜,多金玉寶器,所值殊巨。昏夜單騎,走豐碭間,竟為流寇所困,掠其裝資,並致石於其主帥,石亦不自道誰何。帥遙見石,跣而逆,握手若平生歡。石諦視,則熊也,愕眙出意外。熊曰:「公來何暮?僕為公營菟裘久矣。太平非王霸之器,性又多疑忌,不受善,以逆取不能以順守,『一片降幡出石頭』,指顧間事耳。我公誠有意,僕不才,竊願從三軍之後,效一得之愚。如其不然,或遁跡煙霞,放情山水,亦願陪尊俎,奉笑言。僕生平落落難合,所如輒阻,悽愴江潭,生意盡矣。不惜須臾忍死,圖有以報公,冀公不我遐棄耳。」當是時,石固指別有在,無留志,詰旦辭去,熊揮涕送之。未幾,披剃皈釋氏,行腳不知所終。夫石達開,而亦被掠於流寇,絕奇。因被掠而遇熊,頗涉世俗小說窠臼,然而皆事實也。宇內不乏熊生,或並一石達開而弗克相遇,悲夫。
上海新閘橋迤東,有繆筱山醫寓,揭櫫其門者再,與江陰繆筱珊先生姓字巧合,餘嘗作詩賦其事。越翼月,先生至自都門,見而賞之。因再占一詞,《調寄點絳唇》云:
男女分科,霜紅龕主原耆宿,藕香盈菊,何用參苓▉。
八代文衰,和緩功誰屬。醫吾俗,牙籤玉軸,乞借閒中讀。
日本和文名詞,東雲,天曉也;珠霰,雹也;年玉,新年餽贈之物也;粟散國,小國也;裙野,山腳也;裙分,分配也;門並,比屋而居也;雪隱,廁也;素讀,但讀而不求解也;蓍書,抄本也;歌道,學作詩也;作言,理想小說也;辛抱,堅志也;言葉,言語也;珍聞,奇聞也;米壽,八十八歲也;金持,富翁也;花▉取,新婦也;箱入娘,不出戶之少女也;引眉,畫眉也;步銀,行商所得利也;紺屋,染坊也;蒔繪,金漆也;郎從,侍從也;猿鬆,多言也;淺猿,愚拙也;淺暮,無智也,豬武,過猛而野也;手游,玩具也;鼻唄,微聲也;鮫肌,粗皮膚也;玉代,纏頭金也;姿見,大鏡也;玉垂,繩線也;竹流,錢也;立花,養於瓶內之花也;徒花,華而不實也;花守,守花園之人也;青立,發芽也;韓紅,大紅也,若綠,新綠也;萌黃,淡青色也;鶯茶,合綠色、棕色、灰色而為色也;茸狩,彩菌也;蓼酢,醬油之一種也;卯花,豆渣也;皆新雋可喜。又天武四年,彼國方崇尚浮屠教,禁食獸肉,有疾則食肉,疾止復初。於吾國《禮經》所云,殆斷章取義焉。市肉者隱其名,曰藥食,亦曰山鯨。所懸望子,畫牡丹者,豕肉也;書丹楓落葉者,鹿肉也。弛禁後遂不復見。黃公度《日本雜事詩》云:「甚囂塵上逐人行,日本橋頭晚市聲;別有菜場魚店外,丹楓落葉賣山鯨。」夫牡丹,花之富貴者也,乃以為豕肉之標識,未審托誼何居。
貴池劉蔥石得唐制大小兩忽雷,築雙忽雷閣,繪《枕雷圖》,徵題詠以張之。餘為撰匯刻傳奇序,附三絕句。其一云:「取次瑯▉敖按拍來,尋常弦管莫相催。挑燈笑問雙紅袖,參昴星邊大小雷。」蓋蔥石二姬人龍嬋、柳娉,兩忽雷歸其掌記也。甲寅九月初四,值蔥石四十生日,湘陰左子異贈聯云:「菊酒稱觴,先重陽五日。楚園奏雅,撥四弦雙雷。」殊工切。蔥石滬上所居,名楚園也。
光緒庚子、辛丑間,友人錄示萍齋主人《感懷》八章,步野秋閣學原韻,藏之篋衍久已,茲錄如左:
一夜西風萬木凋,繞枝烏鵲去迢迢。
愁邊淚落銀河水,夢裡心翻碧海潮。
日月乾坤雙照外,干戈天地一身遙。
江關蕭瑟尋常事,銅狄摩挲恨不銷。
又:
太息回天力尚微,乘秋便欲破空飛。
一身詎忍言功罪,萬口偏難定是非。
大澤龍蛇終啟蟄,故山猿鳥莫相違。
三千死士田橫島,南望中原涕淚揮。
又:
軍符一道下從容,宜有昇平答九重。
誰料廣寒修月斧,卻教洛浦應霜鍾。
越禽向暖孤飛去,桀犬驕人反噬凶。
落日營門敞秋色,喧喧笳鼓頌時雍。
又:
久已分封向醉鄉,又憑射獵入長楊。
渭涇清濁雙流合,門第金張七葉昌。
君子何辭化猿鶴,中朝從此有蜩螗。
逢人莫道頭顱好,鏡裡相看半是霜。
又:
漢南司馬今人傑,萬事應非築室謀。
歌舞能銷君國恨,死生空廑友朋憂。
功名白髮仍持節,霄漢丹心失借籌。
遙領頭銜是橫海,忍隨李蔡爵通侯。
又:
周宣車馬中興日,漢武樓船鑿空年。
奉使更無蘇屬國,談兵偏罪杜樊川。
風雲淮海行看盡,子弟湖湘亦可憐。
昨夜▉槍又西指,仗誰搔首問蒼天。
鄭
重見詞源三峽傾,幾人聯袂又蓬瀛。
欲隨幕燕營新壘,已與江鷗背舊盟。
未死秦灰猶有燄,僅存魯壁更無聲。
關山直北多金鼓,要借弦歌寫太平。
又:
當年亦是鳳鸞姿,雪壓霜欺歷幾時。
宦味乍同雞肋戀,壯懷應有馬蹄知。
濁醪味薄愁難破,故劍情深夢所思。
風景不殊悲舉目,買山何處彩華芝。
八詩皆雋婉可誦,托誼甚顯,可推按得之。惜萍齋姓名,弗可得而詳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