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裂中華天愁地慘 遭劫運山赭川紅
卻說華永年正在和劉千秋等議事,忽聽有鄉下人找他。迎出看時,卻是甄得福鄉里的人,代甄得福來請華永年的。卻說這甄得福住在璇潭鄉,家中頗有資財,只因這甄老平日疏財仗義,因此人人都敬愛他。他的年紀雖大,志氣卻豪,每談起國事,便是感慨唏噓。先前與華永年之父復機做過朋友。固見永年自少以來,便是出語驚人,志氣遠大,便極愛他。後來見他熱心愛國,奔走四方,演說時事,以冀喚醒同胞,因此益加敬慕。這日看報紙上載著:「現有九國洋人,約定來分中華,已經派兵來了。那九國的分法便是:滿洲、蒙古歸俄羅斯;山東、北京歸德意志;河南歸比利時;四川、陝西、兩湖、三江歸英吉利;浙江歸意大利;福建歸日本;廣西、雲南、貴州歸法蘭西;廣東東半歸葡萄牙,西半歸法蘭西;那山西便歸滿洲人;其餘西藏屬英,高麗屬日,懼已-一分定。諸國全權欽使,已在北京簽了押,辦了照會,送與中國政府。已不須待他回復,只各派自己的兵來佔領土地了。」又注云:「此係確信。」因此不禁大驚,忙急集鄉人,告以是事,且云:「洋兵不日到了,卻如何好呢?」眾皆問什。甄得福道:「如今我已老耄無能,諸君要得保全地方的計策,須速請城中華永年先生去。」因此眾人皆欲上城去找。那甄老道:「如今華先生定是四方奔走的謀救國難,找著卻恐不能來。須如是說:我們鄉中立鄉起團,請他前來相議妥當,即令回去。」說了,又開了好些地方,分派了年輕善跑的十幾人去找了。
是時眾人打聽華永年在此,急急趕來。見著華永年出來,問道是了,便慌慌忙忙的道:「華先生,我們是甄老先生叫來請你去的,只因我們鄉里立起團練來。只要得先生前去商議,一商議便可回來。」那華永年道:「這卻使得,我告訴他們一聲,便去。」說著,進去和劉千秋、王鵬、洪才、江千頃、周之銳、程萬里等說明原故;出來,又與即一干人說道:「你們再等一等,我就來。」卻自跑到中學堂,叫林支危去找雷轟等一班有志的學生,同去團練公所幫理一切。這林支危便如言辦去。於是華永年便同鄉人前去璇潭。
行不到二里,忽見馬起如飛似的追來。華永年忙問何事,馬起即將電報一封呈上,又自袖中取出電報字書一本。永年看去,都是興華府來的,便坐在石頭上一字一字翻去。除居址姓名外,卻是「瓜分定,外兵來,速預備。如急遽,可來興。震歐電」十八字。永年便寫了:「興華自治會夏震歐。電悉,已辦團。年復。」命馬起復去。自己卻望著璇譚鄉來。不覺間已到了,那鄉人多在鄉外探望,看見永年來了,都歡躍道:「來了!來了!」說著,便回身去報甄老。那永年和一干人,也尾著到了甄老等著的地方。
此時已是二鼓。永年看那地方乃是一個神廟,卻滿堂上下點著香燭,倒也光亮。甄老道:「華世兄,你來了,千好萬好,我們眼都望穿了。」說著,便拉永年上那廟中的戲台上。那上面已經備好,以待永年演說的。不一時,鄉人老老少少,站滿廟中,靜聽演說。那永年便將外人到來,必定如何殘暴淫掠,後來必更如何苛刻壓制,世界上無國的民,如何可慘,說了一番。又將吾人身上一根毛,身中一滴血,無非這國養活的說了。並將在中學內所說的一一說了。那鄉人聽到慘切之處,都不禁墜淚。又聽永年說,那報國而死如何榮光,心中如何壯快的話。那鄉人都個個高叫道:「我願戰死!你道我們不是報國的好漢麼?」永年道:「且聽我說來。如今我們須是急急佈置,即使洋人打退了鄉兵,入到吾鄉,也不敢無禮無法的亂搶、亂殺、亂淫、亂擄。」眾問此有何法呢?華永年道:「這洋人原道我們中國人是極愚的,不知民人是應有權辦事,不知地方原是百姓產業,應由百姓自治,卻甘受官吏的壓制,地方所有有益之事都不能興辦。這便是不應在地球上享福之人,所以任意的殘殺。若是我們鄉內有議事廳,就中有衛生部、警察部、教育都。那衛生部就是掌修治道涂溝洫,不使地方有一些的穢濁。雖是用糞料倒穢桶,也都有一定的時刻,時過便無臭味。所有污穢之物,也有一定的地方藏貯,以免人家臭了生病。警察部就是派人輪流巡警地方,有爭鬧偷竊的,或在路上便溺的,便拉他入警察暑,經警察董事判斷,或收禁房關閉,或罰他錢贖罪。教育部所辦的就是男女學生的學堂。那體操場、藏書樓、博覽所,皆屬此部管理。所有辦事的人,由鄉中公舉有才德者充之,不賢者可以公革。至於經費,則由各家的產業及進款內定例抽捐。鄉中無一人不可抽捐,亦無一人不可議事,亦無一個子女不進學堂讀書。年已成丁者,人人皆當充為鄉兵。農事之暇,即行操演陣法。至於鄉內出有土產,以及一切工藝,須特疫研究所,以求生利日益興旺。鄉人定每月或每兩月聚會一次,每年大會一次,公議一切有益大眾之事。每議事,皆以舉手為決,假如此人所議,舉手的人多,那人所議舉手的人少,那便從多數的辦去,這便是地方自治的規模。從前我在好幾處地方說過此法,他們總是不信。如今你若要免得外人殘虐,快依我之言辦去。第一須將這廟改做議事所,那土塑木塑的神佛,是不能保護我們的,須是急急毀了。」
眾人道:「神明如何可慢!」永年道:「哪裡有神明呢?我今毀他給你們看,他如有靈,可便罰我。」說著,一躍下去,一手拔出利劍,己將那當中的神剁成碎泥了。又復把木的、泥的、坐的、立的,無不手推足踏劍劈的除了。眾人皆呆著看。只見華永年手裡劍光閃閃,英氣騰騰。除畢,一躍仍登原位,說道:「兄弟只為著一鄉同胞起見,故敢如此。如今速將廟門上的牌脫下,改刻著地方自治議事廳掛上去。雖是此時辦那學堂一切都來不及,但如今臨難,卻是練鄉兵設警察為要。一面更著數人專管清道,將地方理得清清潔潔,不給外人看是野蠻的地方。一面便將別個神堂改了鄉學,多中子弟皆令入學讀書。這鄉兵須是舉個總帶,便請一個教習,日日操練。這軍械,我能向劉學士所辦的總團練局內,代你們去領二百桿洋槍。我更代你們請二個教習,不要束脩,只要供給伙食及些零用錢便了。一個教學堂學生,並日日與眾人演說,一個教你們兵操。洋兵若是遲些來到,你們更照我先頭所說的,-一辦去,那時洋兵進也不敢進來呢。」說著,大家說道:「華先生誠天人也,我們的命定是你救得了。」那甄老者道:「如今舉辦一切,皆要款項,我願把我的十頃田盡數獻出,作為公業。如有不足,再由大家抽去。老夫和家人再勞苦些,也可過得日子。若是這地方不保,大眾受了禍,不是老夫一家也在其內麼?」華永年不禁拱手致敬,眾人也都齊聲稱贊。永年便命除了的神像,抬投江內,即將廟宇收拾乾淨了。更叫他公舉議長、評議員、鄉兵總帶及那各部的董事,以至書記、會計,更為代擬了辦事章程。重點了人口冊籍,定了每年用款的預算表。眾人舉甄老為議長,總理全鄉之事。後來永年代請了洪才來做全鄉學堂總教習,日日教授體操並演說人人必當愛國之義。又派了學生武士道來教兵法。又送來洋槍二百管,子彈全備,不必細說。
且說是時部暑已定,已是次日十點鐘了。永年吃了點心,便辭了眾人,復回城中,和劉千秋等辦事去。這裡眾人已公舉劉千秋為總帶。只是劉公自言年老才疏,於是改舉華永年為統帶。劉千秋為全團監督。周之銳領左營,程萬里領右營,江千頃、林支危、王鵬為參謀,萬國聞、章千載、雷轟、馬起、秦大勇等皆在團中聽侯調遣。不數十日,這裡抽選丁壯,備辦軍火,重測地圖,積貯糧餉,都已分頭辦妥。
且說尚水武備學堂仇弗陶、閔仁接著永年復信,又忽得東京留學生的警電,早已和同志岳嚴、鄭成烈、鄭成勛、史有名、胡國襄、申為己等,奔走呼號,冀得大眾醒悟。一日,分往各處演說回來,仍聚一起。那閔仁見著大眾,不由得眼淚汪汪和眾人道:「列位,我國當即時亡了。你看那市鎮村落上,來來往往的仍是歡笑呼號,死到臨頭卻不覺悟。我前晚自文礁鄉演說回來,路上卻聽見吹笙弄琴之聲。是時隨著涼月行來,四顧茫茫,寂無人聲。我想若是國民稍有人心,想起那國家將亡,定不如此安靜。想到此,則覺得上天下地,一草一木,皆帶愁色。今日我又到好幾處演說,也有辯駁不信的,也有唾罵的。也有聽到慘切之處,他反說我是發癡,倒冷笑我的。也有聽反激鼓勵之言,倒容納不下,便不聽而去的。我想諸位也與我所見的大約相同。」眾人道:「我等所遇,都是如此。」史有名道:「我到了一鄉,他聽我說救國練兵的話,倒說我是鼓眾為逆,要縛我送官去。後來虧著一個老人勸著他們放了我。」仇弗陶道:「前月發州華永年來信,詳述演說的情形,卻與我們這裡一般。但聞他那朋友周之銳,卻說動了一個業師,故大學士楊公出來辦團。如今我們這邊卻是如此。我記得從前歐洲波蘭國被俄、普、奧瓜分了,今那志士卻能和義民竭力死戰。印度人說是劣種,他那滅國時侯,卻有一二地方要圖自立的,不像我們寂然無聲的亡了國。列位,就是一個錢丟了地去,也有一聲響。如今祖宗四千年傳下二萬萬里的大國亡了,連一聲響也沒有。人家宰豬殺羊,到那預備要殺時,那豬羊卻有些知覺,跳躍狂叫的傷感;如今我們四萬萬同胞,將被人滅,卻絲毫也不動心,你道可慘不可慘?」閔仁道:「那發州華永年來信,尚說有一班他的小學生,死依不捨的,要和著他同時殉國。難道我們這邊人,連他們小學生都此不上嗎?」仇弗陶道:「我又聞商州有個曾祥譽,已囚著縣令,要提民兵自拒洋兵呢。」岳嚴、史有名等同聲道:「我們這一班人,等那洋兵到來時,也各持了學堂裡的洋槍,出去和他一戰,能夠殺著他幾個人,死了也甘心些。」胡國襄道:「尚要極力鼓動全堂,人多了,或者可以取勝,未可定的。」岳嚴道:「不中用了,他們口口聲聲說國家是皇帝的,地方上的事有官呢。甚且說一時亂了,富的變窮,窮的變富。或且我反發一番財,得一個好妻子呢。他們這等人,就是刀子過頸,也是無熱血出來的。我已用心力的勸他,只是不懂,只得由他作個如雞似狗的一般死了而巳。」鄭成勛道:「如今我們尚有些希望,待我且去盡力營謀一番。若再不成,那我門便真個無望了。」眾人忙問何策,鄭成勛便低聲說:「要去說那匪首鄭國存、海邦城,以功名義氣動他,或且他動了心,我們便可得些借手了。」說著,眾人便急催他去了。
這裡仇弗陶等仍商議道:「就是一班人赴死,也須略有機謀。」因就身中取出地圖,細細的看。便對眾人說了如何偵敵,如何扼險,並那一切的預備。相議定了,便公舉了申為已為深敵去了。囑他遠遠的打聽,有了信,便來告知。又公舉仇弗陶為隊長。說著,已是四點十分鐘,於是仇弗陶發令眾人暫去安歇。
大家歸了房,剛才脫了衣服,忽聽遠遠的炮聲隆隆,漸來漸近了。聽去真是兇猛異常,卻不是中國軍器的聲音。閔仁、仇弗陶、岳嚴、鄭成烈、蟲有名都爬起來。聚集眾人,卻不見了胡國襄。岳嚴便急呼道:「外國兵來了,我們快出去一死,以報國罷。」此時卻來了商有心、鍾警、史有傳、史有光、方是仁、侯可觀等一干人。閔仁急問起胡國襄來,有人報告說,早已出去了。那申為己也無影無蹤的不來報信,眾人不免發恨。仇弗陶便催眾人緊緊的袋束了,各往軍械房取了槍,裝了彈藥。弗陶發令,多取些洋槍火藥,預備有人來投,可以給用。便派鄭成烈、岳嚴、史有光、史有名抬槍,商有心、方是仁抬彈子一箱,其餘的人綽槍擁護,急急的投奔剛才指定扼守的要隘埋伏去了。耳中只聽得男號女哭之聲,四下裡紛紛的喊叫。這仇弗陶、閔仁等卻按著陣法,急往那要隘叫做薄雲山的去了。路上忽見那富財主金虞,帶著一家人,穿著破祆,腋下手中卻夾著、提著那破囊敗袋,知他是和一家人攜著金銀走的。又遇許多婦女,包著腳,一步三跌,拉男拖女,哭哭啼啼的亂嚷瞎跑。也有無業之民喊著亂搶的;也有女人被人擄了馱在肩上跑去的;也有那婦女小孩被人擁擠跌倒踐死的;也有那老人跌在溝裡亂呼救命的;也有那游民搶著金銀、婦女,卻被那別個土匪殺了轉搶去的。這閔仁等一班人,抬輜重的,夾在當中,四個擎槍向外,擁住四面,卻無人敢近。不一時到了薄雲山的洞門內,急急先將軍火安置密處,卻來掘溝築牆設阱,緊緊佈置。
那閔仁和史有名、仇弗陶是最有機警的,先前預料此處可以埋伏,便早已暗暗運了好些土鍬、繩索、竹木等及各種機械等物,都暗埋在地下。又早已埋著旌旗三面,子彈五千,洋槍二百枝,千里鏡一具,及那糧餉。後又備了洋油五箱,火藥二千包,此時卻不慌不忙的築牆開溝了。
正忙著,忽見四下裡火光沖天,那男女老幼呼號哭喊之聲益加慘切。夾著刀聲、炮聲與那鐘鼓之聲,真是慘不忍聞。閔仁等念著同胞,心裡著實難過。只見山前有無數土匪,吶喊紛紛,一陣一陣的過去。那鍾警便提著望遠鏡。從山上一個岩石後看去,卻是鄭國存的黨羽,記號顯然。少頃,又見金虞被那兩個土匪揪住辮子,兩刀加在頸上,拖去後面。有人提著刀亂叩,那破囊敗布裡的金銀,都是土匪提著,看那景況,似是迫他指出埋藏金銀的地方。忽然又見二十多里之外,洋兵的大隊來了,便急急跑往告知眾人。
此時仇弗陶調遣的挖的一切工程,卻已略略佈置了。那工程卻是在山後一個小洞子之後半里許,路上築起兩面土牆。長約三里許,兩隔二十步。牆內地下挖了坑,堆積蘆葦、鬆楸、樹葉等,厚約十來寸,與地相平。遂命鄭成烈、史有光取了槍彈,藏那小洞之內。又命方是仁、侯可觀取那洋油五箱,火藥一千包,暗布在洞後堆積的柴草之中。又命岳嚴取了一面旗,向山後西方五里許豎著,便急急回來。諸人領令去了。又令鍾警再到山上望去。那閔仁又請仇弗陶取了繩,由鍾警那處係到山洞,這裡卻係著一枝旗。便約定了暗號,若是洋兵來,便招揚三下,土匪二下,鄉兵一下;官兵整者一下,亂者二下。不一時,都一切辦好了。
卻說那鍾警在山上用望遠鏡望著,忽見洋兵卻向南轉去。那邊山上旌旗裡,列有官軍一隊,見有洋兵,便緊緊的放炮。那洋兵並不旋放,忽然把隊散開成個一字橫行,向前緊走了幾步。前面一個旗一靡,砰的把大小槍炮放了,那山上的官兵卻倒了無數。只見旗靡幟撥,官軍望四下裡潰了。那洋兵卻一擁上山,槍的槍,刀的刀,把官兵壓住亂殺,鏖戰之聲,震天動地。頓時只見山上許多鮮血,宛如紅瀑布似的噴著流下,好不傷心慘目。少頃,只見洋兵過了一村,那村內忽然閃出一枝旗,上寫著:「大英國順民。」一班民人,捧著牛酒布帛,也有手拈香火的,一個個跪在鄉口河岸之上。只見一個洋兵狠命的將順民的旗折為兩段,卻把那手執順民旗的那民人揪住,便掣佩刀來,忿恨恨的亂刺,又把他摔在地下,亂踐亂踢的拿他出氣,只見那人登時已一半成了肉泥。又見那鄉前跪著的民人,個個都被洋人揪往,亂斬亂扣,不及數分鐘,都成了肉醬。那洋兵又紛紛殺入鄉內,把那四角豎著的順民旗摧倒。所有殺的鄉民,一個個都丟在河水裡,登時那水已成了胭脂水似的紅了。
看官,你道外人何以反恨那服他的,一一殺了不饒?只因有個原故。這外國人的心腸是正直的,你若是和他低抗的,他倒看重著你。就是接戰,卻是按著戰法彼此交鋒。打傷的人,他有紅十字會,還來救去醫治。若是遇這五洲無有、萬國羞聞的顧民,他便不由得怒氣上衝,必要把他踐作人泥。所以這一村便遭了這慘禍,流的血竟把河染紅了。閒話休提。
且說鍾警心中先前因見那金虞被那土匪奪了銀錢,沿路毒打,並那此間居鄉的情形,卻也替他可伶。回思一想,這金虞既是富翁,平日卻愛財如命,不肯捨出錢財興辦一切有益地方、有利國家之事;到了臨難,又不肯和發州劉千秋一樣,捐出銀錢來辦鄉團,謀保境土;如今被土匪劫了,不特錢財一空,性命難保,還要被人唾罵,這也是他的自取了。那作順民的,不肯爭個志氣,同心協力和外人抵拒抵拒,想著服洋人去,卻反弄得洋人惱了,一概剁死,更是死有餘羞,一錢不值了。因此倒不代他傷心。正想著,只見忽有一隊海邦城的匪黨過去,又忽有鄭國存的匪黨過去。所過之處,放火殺人,那逃難的有如散沙一般。路上非遇匪黨,即遇官兵,非遇官兵,即遇洋兵,非一不傷,無一不死。時有土匪與官軍遇,官軍與洋兵遇,洋兵又與土匪遇,這匪又與那匪遇,殺得骸骨遍野,愁雲蔽天,那斷臂傷足、劈頭穿胸的鄉民,滿處堆積,不堪入目。
正望著,忽然看到一處,吃了一驚,急急的將繩索拴了。把山洞所立的旗,揚動了三下。少停,又動了三下。一連三次。底下仇弗陶、閔仁、史有光、史有名、史有傳、方是仁、侯可觀、商有心、岳嚴、鄭成烈,見旗動三下,便知洋兵已來。又見連動,知是來勢兇猛,都覺得著忙。只見鍾警不待行走,已將身子臥倒,滾下來了。正是:
同胞不悟空生恨,前敵紛來已得知。
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