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敢死軍力毀炮台 金川兵窮追中計

  話說年大將軍自瀚海回營之後,一心想設法破俄,與眾將商量,並無妙策。提督陸景雲道:「俄人所恃者炮台耳,如果打破炮台,便可長驅直進。末將想他炮台雖堅,終是新築,況此地沙多泥少,未必能夠築得十分堅固,不若用大炮對他炮台攻擊,看來也可以破得幾座。」年岳二公道:「你既說得有理,就委你帶同你麾下參將福興先行攻打。」兩將領命而去。
  隨即傳令兵丁,各帶五十噸後膛炮,度好準頭,量好尺寸,向炮台攻打過去。俄兵在炮台上也還炮相攻,打了半日,官兵反被俄兵打死無數。俄營的炮台任他攻打,打了半日,炮台並無一座損壞。這是什麼緣故呢?原來俄兵所築的炮台,一切材料都自外國帶來的,有一種泥名叫綿花泥,以此築起炮台來堅韌無比,比鐵尤美。因為炮子打進去,那棉花泥自能夠吃住,使這炮子不得透過去。這泥原是紅毛泥煉成的,貲本極重,外國如英、法、德、美諸國的炮台,都用此土築成的。今日俄兵就帶此泥來築炮台,所以官兵打了半日,毫無效驗。
  陸提督見不能成功,忙令退兵,向元帥營前請罪。年大將軍道:「今日你上陣,我親眼見你的十門炮,有九門打著他的炮台,但炮子雖然打中,而炮台不見一處損壞。我度他的炮台必另有一種堅韌泥土造成的,所以不畏大炮,這並不是你的過處,總要另行設法,方可破得。」參將福興稟道:「末將倒有一計可以攻打,定然打破,但要多傷精銳士卒,未免可惜。」年大將軍道:「只須破得他的炮台,就傷士卒也是沒法的。你有何妙計,快快獻上。」福興道:「他的炮台不畏大炮,必是堅韌異常的東西造成。若專用炮攻,終是徒勞無益。愚意以元帥所招敢死軍數百名,先用四十名,每人背負上等火藥百斤,另使十名持槍保護著,一直到炮台,把火藥丟在他的炮台邊即行燃著。莫說炮台可毀,就是他左右營盤也難保得住。但是這數百名兵恐有去無來,十成中逃不出一成,未免過於殘忍。雖是為國出力,卻要傷了自己的精銳,還請元帥作主。」年大將軍聽了大喜道:「此計甚妙。」岳公與仁謀也以此計為妥,惟這敢死軍不知能像前次自刎不怕死否?大將軍道:「吾所招之軍,萬人一例,可保無虞。但此次功成之後,福參將自當重賞。」便叫齊甘勇,挑選四十名願去的。先令四十名負著一大包火藥,每火藥兵一名用十個鳥槍兵保護,一直衝到俄羅斯營。又令陳提督於炮台毀後,從左面去搶俄羅斯營盤,陸提督從右面去搶俄羅斯營盤,福參將跟著甘勇,看炮台毀後,即行從中攻去,三枝軍馬務要驅殺俄兵片甲不留。如俄兵逃過瀚海,即要緊緊追上,趕過瀚海西面,將金川兵一齊掃盡,方可收兵。眾將領命而去。
  大將軍吩咐已畢,親自督陣,擂起大鼓。第一隊是炮兵,炮兵後是甘勇;第二隊是馬兵,第三隊是步兵。浩浩蕩蕩,直衝俄營而來。那俄營晏得門向前一看,忙出陣抵禦。但見官兵來到半途,俱停住不走,只有數百名甘勇,一直向直,搶到俄營炮台邊來。俄兵便放槍四面打來,詎知甘勇是不怕死的,只顧向前,絕無懼色,拼命前進,來到炮台邊,一聲吶喊,把火藥點著,即四散奔逃。那知甘勇燒死彈死者不上了十餘個,是以打仗之時,只以膽大為上,這四百四十名甘勇,乃置之死地而後生者也。霎時間,只見俄營炮台燒得天崩地裂,乒乒乓乓,自相攻打,炮台彈得七歪八崩,營盤也被燒燬。當下陳提督即從左殺去,陸提督即從右邊殺去,福參將從中路殺去。三路軍馬旌旗耀目,鑼鼓喧天,直搶到俄營中而來。那時晏得門見炮台已毀,近炮台紮的營盤也被打破,勢難抵敵,連忙招集軍兵,拖著毀剩的大炮,不敢接戰,向瀚海西面而逃。清兵見他逃入瀚海,乘勝追趕不止,片刻官兵俱過了瀚海,並無一些風色。
  那邊金川兵一得敗信,即見晏得門帶了俄兵向前奔逃,清兵隨後緊追,策妄阿拉布坦忙令軍兵就在瀚海邊列隊迎接,但官兵乘勝而來,銳氣正盛,怎能抵當。福興挺著黃鐧,與策妄阿拉布坦並不打話,就相對敵。隨後官兵陸續奔來,恍似江河潮水,浩蕩奔騰,勢欲倒地一般模樣。策妄阿拉布坦料難抵敵,想要脫身,又被福興纏住,只得一手掄刀駕住黃鐧,一手向背後取出飛鏢,回馬就走,一鏢飛來,正中福興的頭顱。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見噹的一聲,那飛鏢已落下地。原來副將徐元栻見策妄用飛鏢打來,早已用刀隔住,大叫道:「賊將休使詭計,快快自己獻上首級,免得俺們動手。」策妄回馬一看,見福興被徐元栻救住,便飛馬向西奔逃去了。福興與徐元栻兩人分路搶了金川的營盤。不一刻,年大將軍與眾將紛紛都到了營前,大將軍見得全勝,歡喜異常,傳令大小三軍,就在金川營住宿,體息兩天,再行長驅大進不表。
  再說策妄阿拉布坦向西奔逃,遇著晏得門、周必達,胡用說道:「清兵如此利害,斷難抵敵。」只得帶了殘兵,夜不留宿,日不停蹄,一直逃到金川王城。金川王羅卜藏丹津聽說俄羅斯兵仍抵敵不住,四人逃回本城來了,十分驚怕,即向四人商議閉門抵禦之策。這金川城原有二重城池,俱是高峻,堅固異常,易於守禦,難於攻打。俄將晏得門道:「吾在瀚海所建之炮台,如此堅固難破,而清兵竟拚命向前,用火藥來攻,以致失守。今城郭雖堅,尤恐難以抵禦。為今之計,必須外城上仍設立炮台,城下掘一深壕,方免得清兵前來攻擊。」胡用道:「晏將軍之言甚合吾意,但死守孤城亦非良策,宜委策元帥及周將軍兩人出城分南北駐紮,以牽制官軍,使彼不敢驟來攻我城池,為萬全之策。」羅卜藏丹津道:「軍師之言,甚屬有理。」當下即著策妄阿拉布坦在城南駐紮,周必達在北城駐紮,以相呼應。城中則由晏得門帶領俄兵防守,且於城之東面建立炮台十座,都是鞏固異常。城之南北兩面,因有兵在外駐紮,所以毋需建立炮台。城之西面,官兵無從攻打,所以也不立炮台。佈置已定,羅卜藏丹津以為有恃無恐,終日招請喇嘛在宮中祈福,軍事一概不理。
  再說官兵自瀚海逐俄羅斯、敗金川兵之後,歇了兩天,犒賞了軍兵,便長驅直進,一直來到金川王城。城中已有準備,且有兩枝人馬,在城外分南北扎住,以成犄角之勢。年大將軍便傳令離城十里紮營,俟看過地勢再作道理。安營未定,不料被策妄阿拉布坦、周必達兩枝人馬,分兩路衝來,年大將軍忙與岳公分頭抵敵。三軍渾戰一場,彼此不分勝負。金川兵見衝突不進,只得退回。官兵然後重行安營,佈置停妥。年、岳二公與張仁謀攜了千里鏡,暗處往各處察了一回,方知城上已經建立炮台十座。仁謀道:「金川城高而且固,又建立炮台,城下又有如此的深壕,攻取實非容易。況城外又有犄角之軍,牽制吾師,使我不敢直攻城池。賊人詭計頗屬萬全,為今之計,莫若先破了兩軍,使金川城孤立無援,如此便易成事了。」年、岳二公點頭稱是。看完入營,重新商議。岳公道:「剛才軍師所言先破南北兩軍,再行攻城,其說甚當。但城上炮台如此利害,假使我攻打南北兩軍,城上反用大炮攻擊,互為接應,非但不能打破,反致受害。依我看來,還是另設別計為妙。」
  年大將軍道:「不破南北兩軍,斷難攻取城池。但攻此兩軍不宜硬攻,徒傷士卒,總須設一妙法,使城上炮台毋從救應,方為得計。」想了一回,便生出一個妙計來了,道:「吾們自今日為始,不要出戰,那金川營中必忍耐不住,定要來攻打我營。待來攻我之時,我即用退兵離救之法,使他城上炮台無從救應,然後設法破此兩軍,豈不甚妙。」眾人喏喏稱是。便傳令清兵閉門緊守,不許出戰。
  再說金川兵自官軍到後,衝突一陣,不能取勝,便令各處加意提防。遲了幾日,見官軍並無動靜,策妄阿拉布坦遂邀了周必達到來商議,道:「官兵到了幾日,毫無動靜,不知是何詭計?吾的主意想與將軍輪流攻他營寨,或日或夜,使他不能安逸,擾得他無法可施,他就不戰自退了。目下他們見吾炮台利害,不敢出戰,必然暗中另設詭計。吾先行攻打他營,劫了他的營寨,免得他再施別計了。」周必達道:「元帥言之有理,既然如此,自明日來,每日輪流攻打他營盤是了。」商議已定,周必達遂辭回營中安寢。
  到了次日,策妄阿拉布坦見清營並無動靜,仍然安守不出,遂會同周必達,各整頓人馬,輪流攻打,官兵慌忙抵禦,略戰了一回,即拔營退後十里下寨。次日,周必達又會策妄前來攻打,官兵又略戰了一回,退後十里下寨,一連戰了十日,官兵即退了十日,足足退了百里。策妄與周必達以為官兵真抵禦不住,隨退隨追,這日追到一個地方,名叫螺絲谷。大將軍即令何長慶帶一枝鳥槍兵在谷左埋伏,瞿德明帶一枝鳥槍兵在谷右埋伏,俟金川兵進到谷口,務要如此如此。又令陳國亮、陸景雲二人:今金川兵前來攻打,你二人即出營與他對敵,務須詐敗,向螺絲谷奔逃,逃進谷口,即便回轉馬頭接戰。又令福興與徐元栻埋伏在螺絲谷谷口,見金川兵殺進谷中,即在谷口堵截。吩咐已畢,眾將得令而去。又令岳將軍帶兵一千,俟策妄、周必達殺進谷口,隨後劫營。大將軍佈置已定,隨即預備行事了。正是:
  安排香餌河邊立,專待游魚上釣鉤。
  不知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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