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爭自刎官兵得勝 用水淹金川退兵
卻說甘勇用刀向肚子一划,左手向肚裡探進去,將腸胃等物取出來,向俄兵丟去,方才倒地,有些還是直立不倒。俄羅斯兵雖是驍勇,看見那有不心動的,個個都心搖目眩起來。說時遲,那時快,官兵早一擁而上,刀槍直施。俄兵措手不及,已被官兵跑到面前亂殺起來。大凡打仗,遠者用槍,近的用刀,當時兩軍是近身相殺,俄兵還是拿槍,官兵都是用刀,所以俄兵吃了大虧。殺得俄兵大亂,自相衝踏,死者不計其數,奪了大炮二十門,洋槍不計其數。虧得俄兵是節制之師,晏得門是大將之才,雖是大敗,還不致全軍覆沒。官兵乘勝追上,一直追到青海角地方為止。尋著舊時營基,依舊在那處紮了營。策妄阿拉布坦見俄兵敗回,忙接著晏得門問起緣由,晏得門說了一遍,且道:「我不道清朝兵如此利害,真真料想不到,待我想一妙計,定要報此大辱。」說罷,查點俄兵,死了一萬名,傷者五千餘名,旗幟、軍火失了無數。周必達道:「現在銳氣已挫,且休息幾天,再作道理。」晏得門道:「正合吾意。」
於是休息了幾天,晏得門到小天山前後看了一回,心生一計,對策妄阿拉布坦道:「此地大可埋伏。」策妄阿拉布坦道:「此處都是平陽,如何埋伏得人馬?」晏得門微微笑道:「吾自有道理,日後你當自知。」說罷,回營吩咐五千馬兵,於明日在小天山東面埋伏,要如此如此。統帶馬兵官領命去了。又吩咐洋槍步兵,在小天山北面駐紮,聽見馬兵廝殺,出來接應,步兵統帶官也領命去了。到了明日,約官兵交戰。
再說年大將軍得此勝仗之後,即刻入奏,奏明金川詐降,俄羅斯前來幫助,及現在交戰情形。忽接金川戰書,便批准了。到期官兵出陣,大將軍與岳將軍並馬而出,大罵:「殺不盡的洋鬼子,還不投降,更待何時?」晏得門並不答話,仗劍來戰,不上十合,力氣不加,向後就走。大將軍把槍一招,官兵一齊追來。俄羅斯自相衝突,登時陣腳大亂,連金川老營也守不住,紛紛向小天山越山逃去。官兵不捨,一直追到小天山山頂,只見山之東面地上躺著無數人馬,像死的一樣。年大將軍大疑,速叫放槍,登時將鳥槍對準放下,打著幾個死人,幾匹死馬,都一動也不動,清兵都道是死的了。大將軍叫快追下去,岳將軍道:「雖是如此,也不宜全營去追,且留一半兵在山頂上接應罷。」
年大將軍便留-半兵暫駐山頂,他卻帶兵追下。不料走到死人死馬那邊,那些死人死馬都直立起來。原來是生的,並不是死的,而且驍勇異常,清兵猝不及防,前面晏得門又帶兵轉身接戰。官兵已走得辛苦,如何當得起這生力軍,殺死官兵不計其數。岳將軍在山頂看見,分兵殺來救應,不料小天山北面又走出一支步兵截住廝殺,年大將軍與岳將軍拚命抵禦,自午牌殺到酉牌,幸得陳國亮、陸景雲,瞿德明三提督到來,救出了官兵,逃回營中。查點軍馬死傷者不計其數。岳公道:「不料俄羅斯教得軍馬如此利害,人教他詐死尚屬容易,馬也教得他詐死,真真奇怪。奇在他詐死的人馬躺在地下,中了槍炮也不稍動,這個真是奇極。今日雖是輸了,還不至十分大敗,算是不幸中之幸耳。」年大將軍道:「吾自出征以來,大小數百戰,從未見過如此軍馬,今日雖輸也是值得。」仁謀道:「俄羅斯兵如此利害,真是心腹大患,總耍設法殺他片甲不留,方為上計。況我們到了青海角已經兩月,雖是常常勝仗,但不能過去,也是失算。」南國泰道:「吾有一計在此,可滅此賊。」眾人問是何計,國泰道:「是地底水淹之法,煞羅江被賊人守住,想要決水是萬不能的。吾們外國有自來水,其法由地下藏住鐵管,直通入海或江或河,都用壓力法壓住,其水可以直沖霄漢,平地水漲數丈。目下營內並無鐵管,可用竹管代之,暗暗掘下地道,通入煞羅江內,一頭掘入金川營內,一頭掘到小金山上,使他不被向小金山這一路走,他就此地守不住了。」年大將軍大喜,吩咐三軍限十日內准要掘成,不得遲誤。那大小三軍分頭挖掘,不上十日,掘就繳令。
那時金川營裡正在晚間,剛要熟睡,忽然-聲響亮,賊兵大嘩「水到」,那策妄阿拉布坦及周必達、晏得門等忙傳令兵丁上小金山暫避。及退到山邊,不料山上水勢滔滔,直衝下來。況在黑夜之間,那水不知從何處而來,一時人號鬼哭,犬吠馬嘶,金川兵、俄羅斯兵紛紛大亂,疾忙向西北逃避。計點淹死者,競有大半。一直鬧到天明,水方漸退。金川兵直退去有百里之數,策妄阿拉布坦見那裡無險可依,又復退到薩哈克,方敢扎住。策妄道:「此地近著王城,萬一有失,大事休矣。軍師有何妙策?」胡用道:「年賡堯用兵如神,那夜之水不知是從何處來的?煞羅江沿江一帶都有防守,吾們並無疏虞,何以一夜之間,平地漲出這許多水來?至今吾也索解不出。依吾愚見,此地只有瀚海沙漠可以據險,不若把營盤夾住瀚海駐紮,俄羅斯兵紮在瀚海之東,多設炮兵,拒住官兵。吾們金川兵紮在澣海之西,官兵雖強,定不能越過數十里的沙漠。目下天氣炎熱,官兵尚可支持,若熬到冬令,官兵不慣這樣寒冷,他必不戰自退矣。況勞師縻餉,年賡堯也擔不起這處分。」周必達及晏得門也以為然。於是大家來到瀚海,相度形勢,只見黃沙瀰漫,一望昏霾,數十里之中,恍如愁雲慘霧遮隔住一樣。晏得門道:「有此險要,怕官軍則甚,難道他們飛過去不成?」眾人稱是,盡皆放心。策妄阿拉布坦帶兵已過瀚海紮營去了,留軍師胡用與晏得門統著俄羅斯兵在瀚海之東駐紮。
原來瀚海沙漠原是極險要所在,長直-萬餘里,東自滿州起,西到地中海止,南北最闊之處約有五六百里,少亦有三四十里。夏天則臭氣薰騰,中人即死,冬則風沙如刀劍之利,其沙能刺入骨髓。還有一樣最利害的,瀚海之中一遇風起,登時天地變色,山川易形,連東西南北都辨不出方向來,而且沙漠之中沒有水泉。有此數險,所以成為天生要地。惟有該處土人有法以避這風色,往來無虞,猶如閩廣的瘴氣一樣,別處人到那處,一觸瘴氣,即刻就死,閩廣土人居之數千年,毫無窒礙,就是這個道理了。
閒話休敘。且說大將軍用地底水淹法退了金川兵之後,即刻叫南國泰設法退了水勢,然後帶兵追來。追到薩哈克,見金川兵已打起營盤來,在彼駐紮,大將軍使傳令離金川營十里之地駐紮。過了幾日,忽探子報來,金川兵又退去數十里了,在瀚海東西分營駐紮,那瀚海之東都是俄羅斯兵,金川兵已過瀚海去了。大將軍素知瀚海之險,便與各人商議道;『按地圖薩哈克之瀚海最窄,東西不過二三十里,兩三個時辰便可過去,但現在敵人分兵守住,如何可以過得?」張仁謀道:「還是相度地形,再作道理罷。」年、岳二公稱是。於是大家出營觀看,三匹馬一直來到瀚海左右,遠遠望見俄羅斯營壘,三人用千里鏡一照,只見俄營左右都築成炮台,約有三十餘座,炮台上大炮半是開花炮。張仁謀看見,皺著眉頭道:「俄羅斯兵如此強盛,且又兵法精通,真真是勁敵。目下若-味蠻戰,非特多傷士卒,亦且難於取勝。不若想一妙法,能向別處渡過沙漠,便可省卻許多事務了。」岳公道:「瀚海沙漠之險,人人都知,最窄之處也被金川用兵守住,別處恐難越過,此等想像也是枉然。只須設法破俄營為上,那金川兵可不必憂慮的。」年大將軍聽了,默然無言。看了一回,三人回營。大將軍即請了岳將軍、張仁謀二位,於密處商議進兵之策。有分教,正是:
衍川縱有天然險,虎旅何難插翼飛。
未知大將軍有何妙策,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