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岳將軍痛哭餘先鋒 雲穀子大破六合陣
卻說到了明日,何必正所中毒氣,已經過淨,睜開雙目,只見手枷腳練,猛想昨日交戰情事,心下明白。剛要脫身,忽見兵丁將他提到葛爾丹面前,葛爾丹喝他跪下。何必正理也不理,面朝裡,背朝外,大罵:「反叛之徒,久後必為我所擒。」
葛爾丹大怒,叫勇士扳他過來,誰料如生鐵鑄成的一般,動也不動。葛爾丹親自用劍來斬他,何必正手腳一拍,枷練俱已脫落,用手一指,葛爾丹已不能動彈,那劍也跌落在地。何必正剛要取劍斬葛爾丹,那知過海龍已經來到。何必正雖不認得他,看他回回打扮,手段一定高強,連忙借土遁遁回本營去了。葛爾丹直待一個時辰後,方才醒過來。對眾人道:「清營有如此異人,如何是好?悔不昨日殺了他的好。」過海龍道:「這些小術,何足為奇,待明日再捉來時,元帥殺了他,以報今日之仇也未遲,何必著惱。」
不言金川那邊。再說清營內,見餘元慶與何必正兩人,去久不見回來,大將宰甚是憂慮。雲穀子算道:「餘先鋒諒難生還,何必正斷乎不怕。」岳公聞言,放聲大哭,直至晚間,尚不見一人生還。雲穀子也驚疑起彩,想道:「那回教的法術,有如此利害,如何是好?」過了一日,到明日午後,方見何必正回來。大家問他如何,何必正將自己情形說了一遍。復道:「餘先鋒及帶去的人馬,看來是完結的了。」岳公又椎胸大哭道:「我們從前同門何等親熱,方期同享富貴,不料中途殉節,嗚呼衰哉,嗚呼哀哉!」眾人苦勸,方才止哭。大將軍也十分憂悶。
雲穀子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勝負乃兵家常事,何必如此。況餘將軍為國捐軀,正可名垂不朽,我們宜該相賀,豈可作兒女態,相啼對哭耶!為今之計,宜商量破敵之法為要。」岳公道:「辱蒙見誨,感佩不盡,但某與餘將軍同門有日,不得不悲耳。但破敵之法計將安出?」雲穀子道:「我不知回教法術如此利害,所以輕於打陣,致有此敗。待我今夜親往察看,再行定奪。」
到了晚間,雲穀子偷偷出了本營,用隱身法來到陣前。只見陣前鐵桶相似,無隙可入。雲穀子騰至半天,下看陣中,也是密密層層,無處可入。復借土遁,來到陣底下細看,誰料到陣底下,也如銅牆鐵壁一樣。上下四方都不能進去,只得退回。心內想道:「利害,利害!但他這陣不知何陣,待我慢慢打聽,再作道理。」雲穀子回營說與眾人聽了,眾人皆納悶異常。次日,雲穀子吩咐一個都司,名叫黎宗配,命他往左近,捉一個回子來訊問。黎都司聞言,便帶了幾十個兵丁,去捉回子。不料先被葛爾丹,叫手下兵丁假扮鄉人,伏在左右,等黎都司來捉人時,一聲暗號,反將黎都司拿住,解往金川營裡。黎都司跪在地上再三哀求饒命。葛爾丹看見道:「此等無名小卒,只好在鄉間欺貧害弱,我此處用他不著。但白白放他回去,倒便宜了他。」傳令將黎都司的眉、鼻、耳,口一齊削光,方放他回來。黎都司忍痛奔回。年大將軍看見大怒道:「賊人如此無禮,誓必殺盡他方稱我意。」叫黎都司快去醫治。後來這黎都司,雖然醫好了,卻沒有五官,人都代他起一個諢名,叫「渾沌黎宗配」,不表。
且講次日,雲穀子再叫清風子去探消息,清風子領命,只單身一人向六合陣來。用隱身法於黃昏時,看了一回,不能進去,便繞至陣後,偷看金川營盤。再繞過營盤,卻是荒野,遠遠見兩三點燈火,知是村莊。他卻趕至村莊,以借宿為名。一老者見他是道家妝束,便款迎至家。清風子問道:「老丈,此處是何村名?貧道想到烏裡阿蘇台去,可是此路去的?」老者道:「路到去得,又是大路好走,但目下只好繞到別處,方能去得。」清風子道:「這是為何?」老者道:「因此處大王與清朝抅兵,清朝委年賡堯做大將軍,岳鍾琪為副將軍,前來徵討我們。大王叫葛爾丹做元帥,與他對敵。屢次喪師失地,目下得了六個回教的神仙,擺了一個六合陣,十分利害,看來清朝是要輸的了。」清風子道:「這六合陣如何利害?」老者道:「聽他的兵丁講,這陣裡分散東西南北上下六方,每方一名回仙管帶,各有寶器隨身,所以利害。」清風子道:「據說果然利害。夜深了,請安置罷。」老者去後,清風子便乘雲回營,一五一十的述與雲穀子等聽了。何必正道:「他既是回教,都怕豬肉的,何不以豬血來破他。」岳公道:「他陣裡只照顧六處,還有東南、東北、西南,西北未曾照應,是個大破綻。」
雲穀子聽了,忽然醒悟,即刻請了南國泰商量,叫他造四十輛豬頭車,其法以豬皮張於車之四圍,另將豬頭裝於車前,究如一隻豬一樣。車中藏兵十四人,十人手執洋槍一桿,四人守桶一個,桶內滿藏豬血,分為四隊,由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四路打進。如遇有法術之人,不與他戰,單用豬血向他潑去,如此雖不能破他,亦可避他的法術了。每輛豬頭車之後,跟精兵千人,另選有法之人統帶,使他之法術不行,我之法術得展。四十輛車都在中央取齊,然後先從半空中施放槍炮,破了他的上方,再東南方打進之車,須向西北方打出去,西南方打進之車,須向東北方打出去,東北方打進之車,須向西南方打出去,西北方打進之車,須向東南方打出去,使他陣圖紛亂,便不戰自破矣!」計畫已定,便派更生童子由東南打進去,何必正從東北打進去,明月子由西南打進去,清風子由西北打進去,雲穀子在外指揮,岳公與南國泰督率諸營,俟我兵破陣時,便去打他的營盤。指撥已定,明日舉事。
且說雲裡飛六個回子,自持法術,藐視清兵,以為不久便可退去。一日,忽見清兵護衛著數十輛車子,打進陣來。過海龍在上方看得清切,把旗一招,六方兵士俱各預備。誰知這車兒不向東、西、南、北打來,卻從四面角處攻進。雲裡飛也不以為意,誘他到陣裡,再來擺佈。不料近前一看,叫起苦來。
原來回教最忌豬肉,見了忌諱,如何敢打。方將設法抗拒,那車內槍炮,已經乒乒乓乓打來。雲裡飛等那時顧不得避忌了,拿著法寶剛想祭起來,忽見車內兵士用豬血盡力潑來,潑得雲裡飛等滿身是豬血,弄得法寶都祭不成了。雲裡飛等只得按住陣腳,用大炮對著打。爭奈清兵四圍打進,勢甚兇猛,左衝右突,弄得陣已亂了。雲裡飛奮不顧身,一味死戰,正遇著何必正,仇人相見,分外看得清楚,必正仗劍力戰,雲裡飛看看要輸了,想祭起法器來,又被污了,只得化一道金光,往東奔逃。何必正不捨,緊緊追來,將近追上,雲裡飛變了一隻大豬,張牙舞爪來吞必正,被必正一劍斬為兩段。那邊霧裡飛、遮天鵬見勢頭不好,法寶又被污了,要想逃回,剛遇著更生童子,被更生一鞭打去,兩個回子均死於非命。遮山鷹、過海龍、攪海龍三回子,忙奔往營盤,與賽梨花保著葛爾丹及策妄阿拉布坦等,棄營逃往青海去了。清兵得了准葛爾地方,安民已畢,年大將軍傳令前追。
再說葛爾丹來到青海,守住關隘,長歎道:「我葛爾丹勛名蓋世,南征北討,人都叫我西諸葛,不料今日兵敗將亡,一至於此!」想罷便要覓死。渾家賽梨花勸道:「元帥切不可如此,勝敗兵家之常,我現有雄兵數萬,良將多員,何難報仇?」遮山鷹也道:「元帥何必憂慮?待我回山去請師父來,定可報仇。」葛爾丹道:「若說祖師肯來,我可無憂矣,煩你快去請來。」遮山鷹從命,一直來到雪山,見了祖師,放聲大哭。祖師道:「如何?我叫你們莫去,你們偏偏要去,弄得如此狼狽,豈不是自取其禍。」遮山鷹道:「他欺我,把車子上都裝了我們祖宗的神像來打我們,又拿豬的血水來制住我們,所以如此吃虧。」祖師聞言大怒道:「賊道如此無理,待我親走一遭看。」遮山鷹大喜。正是:
請將不如激將,慫人勝過求人。
雪山祖師下山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