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卷下二

  兵部尚書王永光,因王恭廠之變,疏陳時事,語頗剴切,忤逆賢意。奉嚴旨,遂引疾回籍(按:永光漏網以此。語見夏文忠《倖存錄》)。
  吏部尚書周應秋,由御史推升為也。素極貪穢,及為塚宰,秤官索價,每日勒足萬金。都門有「週日萬」之號。手復狠辣,凡門戶中糾本參及者,輒借推升題補,以供誅求,遂至削奪無虛日。
  兵部尚書崔呈秀母死,有旨:「奪情視事,不准守制。」禮部尚書來宗道題復恤典,直曰「在天之靈。」奏文書時讀至此,熹廟艴然變色,用御筆圈出此四字。從來祖制,凡任本兵者,親族俱不許掌管兵事,其法甚嚴。呈秀竟用弟崔凝秀為浙江總兵(按:《明史》呈秀傳同忠賢傳,作薊鎮副總兵。《剝復錄》察疏中作昌平總兵。以下文謀逆語證之,似作浙江總兵者,誤也),不特大乾祖制,亦顯著無將之心矣。
  南京吏部虞大復,應秋婿也,致書應秋云:「挾泰山以超北,在婿固不敢厚望;入寶山而空回,想岳亦不能忘情也。」盛為時所傳頌(按:大復為應秋之婿,詳《剝復錄》六卷察疏中)。虞後升江西提學副使。
  順天府丞劉志選疏參王之宷、孫慎行。有旨:「王之宷撫按提解來京究問,孫慎行撫按另擬遣戍。」
  應天巡撫毛一鷺問明毛士龍等招繇具奏。奉旨:「毛士龍著發邊衛充軍,僉妻著伍。」(按:僉妻著伍,與《剝復錄》同)士龍既遣戍甘州,以一婢自隨。後復有旨逮問。士龍先期遠遁,其婢反以地方官戕殺為辭,被發稱冤。地方無如之何,僅以廣捕行緝立案。至崇禎御極,始自投刑部雲。
  六年八月,熹廟幸西苑,與小閹泛舟為戲。適在水最深處,忽風起覆舟,熹廟與二小閹俱覆水中,幸而獲救,二小閹皆溺死。御體由是成疾(按:語具《酌中志》)。
  給事中陳維新疏參王允成,薦張我續。有旨:「王允成撫按提問追贓,張我續候缺起用。」我續有妾百餘,內有逆賢姪女,素以醜惡見憎。至是尊重之,駕於嫡上。攜三萬金為贄,稱姪婿叩頭(按:此語並見《剝復錄》)。逆賢喜,令以五千金助殿工,為起用地。陳維新知之,即為揭薦。
  刑部尚書徐兆魁奏辨:「廠疏備述李柱明、李承恩用賄求劉鐸、方震孺居間,懇御史溫國奇求寬,已實不知,而司官不法,致衙役群搶李承恩之家,皆率屬不嚴之過。宜提問各役正罪。」奉旨:「徐兆魁縱容司官吏書受賄賣法,全不知愧,強辭飾辨,溫國奇執法台臣,反為重犯求寬。都著閒住。劉鐸犯罪得釋,今又代人居間行賄,明設騙局,著提問。方震孺追贓未完,復增一案,罪上加罪(按:此所載疏旨,與《剝復錄》同)。司官翟師偃枉法受贓,本當杖處,姑削籍為民。」劉鐸素與魏良卿善,鐸前以妖書被逮,審係歐陽暉所作,仍以原官侯補。良卿偶密叩鐸曰:「當日官旗,公費幾何?」鐸曰:「三千金耳。」良卿戒旗校還之。遂為旗校所銜,邏其在獄居間一事,東廠疏參,復逮。會其妾以鐸得釋,醮射神祗,家人有怨鐸者,以祖咒出首,錦衣張體乾即具疏以聞。尚書薛貞新任,擬「方震孺加絞罪一等,斬,劉鐸詛咒重臣,決不待時」。疏入,允之。司官高默等,不遵堂批,賣法狥情,俱降三級調任。
  李承恩者,戚畹也。有園亭一所,為京師冠。逆賢意欲得之,托所私諭意,承恩不應。逆賢怒,令李之家人首其違禁數事,捕承恩於獄。王體乾奉旨執審,特重笞承恩五十,以博逆賢一笑(按:此語並見《酌中志》)。
  高默同事湯本沛者,亦吳縣人也。為知縣三月,以貪酷致激民變,考察降五級。餽四百金於崐山,補上林典簿,拜倪文煥為父,引見崔呈秀。所以刺訐同鄉者,不遺餘力。周忠介之禍,實為下石。一日,呈秀欲引本沛見逆賢,同鄉前輩必無幸矣,忽中風嘴歪,不果見,隨以劉鐸事降調。寧非數耶(按:此並詳《剝復錄》六卷察疏中)?
  鎮撫司許顯純具題緝訪事。有旨:「據韓三口供,奸輔韓爌,受過贓銀二千六百兩,著撫按追解勒限速完。」韓三之獄,乃楊維垣構成也。賄案牽陷蒲州、蘇州等,復從中主之。王體乾、李永貞等,先宣言世廟時有夏文愍故事,逆賢已有成心,幸韓三至死不肯妄招,許顯純亦不能代砌捏奏也(按:此語並見《酌中志》)。
  楊維垣為座師徐紹吉爭戶部侍郎缺,觸南樂之怒,曾向逆賢譖之,故終逆賢之世,效力甚至而官不顯(按:語並見《酌中志》,足以證《剝復錄》作徐吉之誤)。
  東勝左衛人武長春者,以騎射稱雄,標銀南下,必借重護行,沿途劫掠,亦所不免。群臣合計,令東廠密擒之,指為建州奸細。於是敕旨褒美,內外贊頌,特封逆賢姪魏良卿為肅寧伯,賜鐵券世襲。群臣猶以為未足,復晉封肅寧侯。時逆賢威權日盛,群臣獻媚爭奇,於是倡為封拜之策雲。
  給事中李魯生疏參徽州知府石萬程。有旨:「削籍為民。」乙丑探花吳孔嘉,徽州人也,素與族人吳養春、吳懷賢有仇。二人以富甲江南,所為多不法,孔嘉令人詣廠首其事。二人俱被逮拷死詔獄,家產籍官(按:吳懷賢,《明史》附萬燝傳,似與吳養春占黃山事無涉,此合之為一獄,未知何據)工部主事呂下問、中書許志吉營謀其差,抵徽遍地行索,遂激成民變。萬程掛冠長往,故魯生特疏糾之。
  十月,上諭內閣:「朕昔在青宮,聞皇祖年間,有逆犯皦先光捏造妖書,謀危社稷,離間皇祖,誣害大臣,朕深痛恨切齒。自朕沖齡踐祚之際,值東林邪黨盈朝,或陷朕孝德不光,或棄祖宗封疆不顧。幸荷上天默佑,寶璽呈祥,牖朕燝然,群奸敗露。其元惡大憝,雖復芟除,而脅從宵壬,不無漏網。前已屢屢特諭,開曉再三,欲令革面易心,咸與更始。不謂法紀凌替之後,人心迷錮已深,乃尚有未盡奸徒,怙惡不悛,密弄線索。或巧布流言蜚語,或寫匿名文書,害正黨邪,淆亂視聽。卿等可傳示廠衛、都察院、五城巡視揖捕衙門,廣布軍番,嚴加察訪。如有前項奸徒,仍蹈前愆,確有的據,即先將正身拿住具奏,細細研審,必要窮究到底,根究造謀主使之人,明正典刑,以息邪說,昭朕一代平明之治。」(按:此所載諭旨與《剝復錄》同,蓋謀傾國母,興大獄張本。)
  順天府丞劉志選疏參都督張國紀「罪狀罄竹難書」。內訾「丹冊之穴,藍田之種,指斥中宮」。末復云:「肘腋重臣,殫忠弼亮,協贊中興。今聞有伏莽之奸,藏頭露尾,投間抵隙,思為一網打盡之計。伏望天語叮嚀緝事衙門,嚴拿究治。」
  御史梁夢環亦疏參張國紀罪狀,即引劉志選「丹山之穴,藍田之種」等語以傾動中宮。有旨:「張國紀著革去爵祿,回籍省愆。」中宮懿安張後,係秉筆劉克敬所選。懿安性鯁直,數於熹廟前以顛倒舊章為言,蓋暗中客、魏也,客、魏恨之。時有匿名榜揭於後宰門,屏列逆賢反狀,並斥逆賢佐命七十餘人。逆賢怒,疑懿安父張國紀及被逮諸人為之。孫杰、邵輔忠等欲因此興大獄,盡殺林下疑似諸人,而繇國紀以搖動中宮,事成則以魏良卿女進。劉志選偵知之,首上疏以參國紀,梁夢環遂繼之,禍且叵測。李國▉〈木普〉力求救,賴同官共輔得免,然忠賢猶遷怒克敬,並其照管老閹馬鑒,俱降發鳳陽,縊殺之。俱既斂,復甦。眾人俱聞棺中急迫有聲,而畏逆賢虐燄,遂埋之。至崇楨御極,始聽歸改葬(按:以上並詳《酌中志》)。
  丙寅秋,寧遠被圍急。兵備袁崇煥固守不下,逾月,圍始解。內外文武大吏咸歸功逆賢,僉曰:「仰賴廠臣揮授方略,克奏膚功。不有殊典,曷酬大勛!」吏部周應秋等,翰林楊景辰等,太常寺卿林宗載等,給事中吳宏業等,御史安伸等,南京吏部尚書王在晉等,俱具疏頌逆賢功德。或合辭,或單奏,揄揚鋪張,歡呼舞蹈。旨亦應之如響。於是復晉魏良卿為寧國公,魏良棟為東安侯(時良棟止四歲),魏鵬翼為平安伯(時鵬翼止三歲);大小九卿科道等官,各加宮保、尚書、都御史、太常、太僕等銜,蔭錦衣者幾千。止升袁崇煥為右僉都御史巡撫寧遠地方。崇煥以賞薄觖望,次年建祠矣,靳賞如故,乃引疾回籍(按:此條與《剝復錄》小異,錄繫之七年,蓋總敘也)。
  七年二月,應天巡撫毛一鷺疏請為廠臣建祠虎丘。又太監李實疏請照江西例,地方官春秋祭享。
  薊遼總督閻鳴泰疏為廠臣建祠薊州,又疏請祠額,內云:「人心之依歸,即天心之向順。恭照廠臣魏忠賢安內攘外,舉賢任能,捐金損俸,恤軍恤民。非但學識綱常之際,獨萃其全。且於兵農禮樂之司,共濟其盛。治平績著,覆載量宏。亟請祠名,用志功德。」有旨褒美,祠名「廣恩。」
  順天巡撫劉詔、巡撫倪文煥、梁夢環疏同。
  鳴泰鋪張功德,足示擁戴矣,人心依歸,天心向順,屍祝之疏,幾作勸進之箋。像,安得不冕旒;禮,安得不五拜三叩頭也?照曰「恭照,」心不勝誅矣!
  薊州生祠成,迎逆賢喜容至。巡撫劉詔行五拜三叩頭禮。兵備副使耿如杞,見其像垂旒執笏惡之,長揖不拜。劉詔遂參如杞,立遣緹騎逮下詔獄,打問追贓,送刑部擬罪。時尚書薛貞,坐以大辟論斬。
  嗟乎!如杞,以諂媚成風之日,獨能挺立不阿,冰霜之操自足流芳千古。而薛貞以其見逆賢像揖而不拜,遂論大辟。忍心若此,與禽獸之何異焉!
  薊遼總督閻鳴泰疏請為廠臣建祠密雲、昌平、通州、涿州;河間、保定,並請祠額。有旨:「密雲祠名『崇德』昌平『崇仁』通州『章德』,涿州『宏愛』,河間『仰德』,保定『旌功』。」時劉詔、倪文煥、梁夢環、卓邁、張鳳翼、慮承欽等疏同。
  寧遠巡撫袁崇煥請為廠臣建祠,並請祠額。有旨,祠名「德芳。」總督閻鳴泰、巡關梁夢環疏同。
  天津巡撫黃運泰請為廠臣建祠,並請祠額。有旨,祠名「威仁。」總督閻鳴泰、巡撫卓邁,疏同。提學御史李蕃疏請守祠官。時黃運泰迎逆賢喜容於郊,五拜三叩頭。乘馬前導,如迎詔儀。及像至祠所安置訖,運泰列拜丹墀,率文武諸官俱五拜三叩頭。運泰復至像前萬福,口稱:「某名,某年,某事,蒙九千歲扶植,叩頭謝。」又「某年月,蒙九千歲升拔,又叩頭謝。」致辭畢,就班,仍五拜三叩頭。旁觀者皆汗下夾踵,運泰揚揚甚得意也。寧撫秦士文、晉撫牟志夔亦至像前跪稱「上公公萬福。」五拜三叩頭,各備極醜態雲。
  宣大總督張曉疏請為廠臣建祠,並請祠額。有旨,祠名「隆勛。」宣府巡撫秦士文、宣大巡按汪裕、張素養疏同。
  中書郭希禹疏請將自所置山地二百畝,謹捐以祝廠臣喬鬆之壽。
  大同新任巡撫張翼明疏請為廠臣建坊。有旨:「宣鎮赤城共請坊額以示華夏,著與做『一代宗功。』」
  大同祠成,上樑之日,王點托病不出,急逐之而用張翼明。翼明至,無可獻媚,乃請建坊。愈奇而愈下矣。
  山西巡撫曹爾楨疏請為廠臣建祠五台。有旨,祠名「報功。」總督張曉、巡按劉宏光疏同。
  登萊巡撫李嵩請為廠臣建祠。有旨:「准於府城水城各建生祠,以慰遠人感德之誠。寧海縣祠名『景仁,』蓬萊閣祠名『留敬。』」山東巡撫李精白疏同。
  延綏巡撫朱童蒙疏請為廠臣建祠。有旨,祠名「祝恩。」三邊總督史永安、陝西巡撫莊謙疏同。
  督理三山工部郎中何宗聖疏請為廠臣建祠房山。有旨,祠名「顯德」。又疏稱房山知縣楊濟芳願捐俸銀一百兩,士民高寧等願捐銀二百兩,置買香火地,附祠以表崇報。
  上林苑卿官庶吉士李若琳等疏請為廠臣建祠。有旨,祠名「廣仁」。
  督理蘆溝橋務工部郎中曾國禎疏請為廠臣建祠。有旨,祠名「隆仁」。
  巡視五城御史黃憲卿、王大年、汪若極、張樞、智鋌公疏請為廠臣建祠宣武門外,有旨俞允。
  順天府尹李春茂疏請為廠臣建祠宣武門內,並請御制碑文,以便營造。鄉官通政司經歷孫如洌疏同。祠名「茂勛」。
  上林苑監丞張永祚疏請為廠臣建祠、建坊。有旨,良牧署祠名「存仁」,坊名「功高冊府」;嘉蔬署祠名「洽恩」,坊名「洪恩流芳」;林衡署祠名「永愛」,坊名「一代元勳」。
  提學御史李蕃疏請為廠臣建祠永安門。有旨嘉允。時李蕃在逆賢門下與李魯生、周昌晉稱為三杰。蕃提挈大綱,發縱指示而已;昌晉論人,語多暗刺,不甚指斥姓名;魯生則胸饒鱗甲,筆森戈戟,遭者無不立碎。時為之語曰:「一週二李,其權無比。」後昌晉持斧出,易以劉徽。改語曰:「二李一劉,其權莫儔。」橫行一時如此。
  內閹李永貞者,時最用時,家在通州富河莊,李蕃特製扁額送至其第。永貞堅拒不納,合邑稱之(按:此並詳《酌中志》)。
  五月,國子監生員陸萬齡疏,略曰:「臣聞縱橫之世,楊墨充塞,聖道榛蕪,子輿氏起而辟之,廓如也。故萬世謂孟子之功不在禹下,至今千秋廟貌,比隆尼山。我朝歷聖相繼,聖道昭明。不意顯皇帝中年,東林始盛,自立旗幟,欲釣高名,忍捏浮詞,污蔑君父。誣先帝為不得令終,陷陛下為不能善始。罪惡滔天,聖學墜地。此孔筆之所必誅,孟舌之所不赦也。恭遇申岳疏靈,尼山吐氣,篤生聖輔督廠魏忠賢,提不世之貞心,佐一朝之乾斷。披丹開導,首勸鑾輿視學;竭力匡勷,立補累朝缺典。而且清軍實以壯國威,捐逋稅以蘇民困。宸居遞建而九賦無增,藩邸同封而四方不擾。其最有功於世道人心,為聖門攸賴者,芟除奸黨,保全善類。自元凶就係,而天下翕然稱明,此即廠臣之誅少正卯也;自《要典》正垂,而天下翕然稱明,此即廠臣之筆削《春秋》也。朝廷之上,昔為魍魎糾結之區,今日何由開朗?孔孟之門,昔為邪慝冒借之窟,今日何由清明?是廠臣驅蔓延之邪黨,復重光之聖學,其功不在孟子下。臣等涵濡廠臣之教,佩服廠臣之訓,念帝都為起化之地,國學為首善之區。伏願於監西敕建廠臣生祠,後楹即祀寧國先公與啟聖先聖之祀,則舉並行。更願皇上制碑文一道,勒石顯揚。」奉旨:「自東林邪人,聚徒簧鼓,淆亂國是,構釁宮闈,朕甚恨之。賴廠臣獨持正義,匡挽頹風。一時門戶之奸,若鏡照膽;兩朝仁孝之美,如日中天。功在世道,甚非渺小。至於安內攘外,蠹剔除奸,免稅捐逋,扶良抑暴,衿弁之徒得以帖席緩帶,家誦戶弦,皆廠臣恩德所被。大學諸生請於國學建祠祝釐,具見彝好,即著鳩工舉行。」
  五軍都督府、錦衣衛等衙門,公侯伯駙馬等官,博平侯郭振明等公疏,略曰:「神宗末造,奸人標榜為邪,是非蝕,賞罰暗,遂至綱紀日淆,內外蠭起,邊疆失守,頓陷全遼。乃社稷有靈,篤生廠臣,獨受遺命,一秉忠貞。但知有皇上,不知有群臣;但知有社稷,不知有富貴;但知有祖宗之法度,不知有奸壬之把持。故《三朝要典》一旦煥然,此廠臣肯堂肯構之元功也。至若邪奸逐而是非明,巨憝戮而賞罰肅,穢經決而閫外之盜臣喪膽,穢部逮而內外之貪墨寒心,擒武長春而敵人之計敗露,宗社奠安。在皇上崇德報告,自有凌煙之像,雲台之圖。臣等,戚臣也,衣租食稅,歌詠太平,寧敢忘廠臣奠鼎之功?各願捐貲建祠,乞賜額名,以垂永久。」奉旨:「這本所奏,廠臣志存報國,功在奠鼎,斥邪以正墨,剔蠹以去奸,擒間諜而隱憂消,備軍儲而邊威振,算聯屬國,氣懾外邦。其種種勞績,朕所素鑒。所請建祠致祝,允協輿情,如議行,祠名與做『德芳』。」
  保定侯梁世勛疏請為廠臣建祠,並請祠額。祠名「著愛」。武清侯李誠銘疏請為廠臣建祠,並請祠額。祠名「鴻勛」。靈璧侯湯國祚、襄城伯李守祠,各疏請捐貲附祠共祝。山東巡撫李精白疏請為廠臣建祠,內云:「廠臣仁威彈壓乎山川,濊澤滲漉乎中外,堯天之巍蕩,帝德難名,時雨之沾濡,元勳丕著。」有旨,祠名「隆禧」。河道總督李從心、登萊巡撫李嵩、山東巡按黃憲卿疏同。又有旨,祠名「湛恩」。一祠二額,於是議兩殿公懸,撫前而按後。李精白先以麒麟歸瑞,具疏奏聞,即裹送其第。至是請祠、請額,極力揄揚。黃憲卿在京已一再建矣,抵任復疏繼請。上樑之日,二臣俱親詣展拜,擬柱聯云:「至聖至神,中乾坤而立極;乃文乃武,同日月以長明。」精白以「多福多壽」易「乃文乃武」四字,蓋惟恐頌禱之未至也。濟南巡道副使梁廷棟屆期竟不至祠所。內閹李明道至河乾,部道俱手板堂參,廷棟以客禮謁於舟次。李閹送不登岸,廷棟意行不顧,歸即堅請終養雲。
  河南巡撫郭增光、巡撫鮑奇謨,各疏請為廠臣建祠。祠賜名「戴德」。此祠毀民房二千餘間,起建宮殿九重,宏麗為古今所無。建標祠所,值書大工,見者駭歎。蓋大梁守道周鏘、祥符知縣李寓庸為之也。
  嗟乎!如朱童蒙,建祠僭用玻璃瓦,毫無避忌。閻鳴泰公然稱「人心歸依,天心向順」。李精白公然稱「堯天巍蕩,帝德難名」。夫逆賢而堯天帝德矣,將置熹廟於何地邪!故逆賢雖未必有不軌之心,而奸黨已顯著擁戴之形矣。
  總督漕運太監崔文升、鳳陽巡撫郭尚友、巡按朱禎漢、巡漕何早、巡鹽許其孝公疏:「據漕儲等道朱國盛等,工部等官顧民碞等,知府劉應召等,知州沈起津等,知縣劉芳達等,合詞請建廠臣生祠。」有旨,祠名「瞻德」。
  提督臨清工部侍郎吳淳夫疏請為廠臣建祠。祠名「萃德」。東昌知府王堯民收進建祠募疏不發,淳夫遂參堯民。
  長蘆巡鹽龔萃肅疏請為廠臣建祠。祠名「留恩」。時撫按建祠已著萃肅名矣,萃肅曰:「同眾烏見葵忱!」遂具疏獨建,鋪張稱頌,詞極斐亹,曲盡諂諛之私。
  嗟乎!萃肅既有內外兼用之疏以媚崔呈秀,今復獨任此舉,媚骨一副,到處頂尖出色!
  湖廣巡撫姚宗文疏請建祠。祠名「隆仁」。鄖陽撫治梁應澤、巡按溫臯謨疏同。時應澤復欲建祠於鄖陽,荊南道蔡善繼不肯申詳。迫之至再,善繼以掛冠爭之。應澤參善繼疏出矣!忽聞熹廟晏駕,追回!
  楚王華奎疏請捐金一千兩,助建祝釐。有旨嘉允。
  嗟乎!方城漢水,作帝屏藩。逆賢雖燄,何德之感,何威之劫,獨有此舉!豈往日之驚魂尚未定歟?
  河東巡鹽李燦然疏請為廠臣建祠。祠名「褒勛」。山西巡撫牟志夔、巡按劉宏光疏同。
  淮陽巡鹽許其孝疏請為廠臣建祠。祠名「瞻恩」。總漕巡撫郭尚文、巡按宋禎漢疏同。此祠上樑之日,熹廟哀昭已頒,其孝等哭臨畢,仍脫衰絰易吉服,相率往拜,還復易服哭臨。旁觀者咸為咋舌雲。
  三邊總督史永安疏請為廠臣建祠。祠名「懋懿」。陝西巡撫朝廷晏、巡按莊謙,疏同。
  各省申詳建造逆祠司道府等官:江浙山陝楚豫七省布、按兩司等王道元等,密雲兵備道張維世,昌平兵備道張福臻,泰州兵備道王化行,霸州兵備道寧三翰,宣府兵備道張宗衡,宣府糧儲戶部王珍,河東兵備道蘇進,榆州兵備道楊嗣修,延綏糧儲戶部夏如亨,磚廠工部周延,長蘆運同孫鳳翔,淮陽運同沈侍卿,河間知府王建泰,廬州知府劉應召,登州知府王廷試,大同知府李樹初,無為知州沈起津,合肥知縣劉芳達,登州鄉官左之宜。
  總計建祠共四十所。作俑者,潘汝楨也。疏請祠名者,閻鳴泰也。稱功頌德,揚詡贊歎者,亦駢語相答;四明之派,其品定於此矣。疏與旨不全錄者,不勝錄也,錄陸萬齡疏者,侮先聖而毀名賢,人之無良,一至於此也。獨是諸臣既為逆賢也,人自不敢不為逆賢也。用至楚藩之捐助,勳戚之建祠,獨何心乎?蓋與國同休戚,即使改唐為周,革漢而莽,尚賴朱虛之誅諸呂,太尉之入北軍。今乃齊心擁戴,罔念國恩。嗚呼!其肉豈足食乎!至郭振明,儼然陸萬齡後勁矣!生何以腼顏稱世爵,死何以對二祖列宗也!定逆案時,竟不及之。而史永安、梁夢澤、張鳳翼,公然漏網。守正之蔡善繼等,亦無格外之旌。嗚呼!蒲州諸公,不得辭其責矣(按:建祠一事,較正史及諸家野史為詳備,其祠各同異互見者,傳聞之異詞耳)!
  禮部題請應天鄉試主考。有旨:「陳具慶(按:具慶,《明史》及各書俱作其慶)、張士范,俱著升翰林院侍講去。」舊例:兩京鄉試俱用宮坊蒞事。逆賢抑左庶子孔貞運、何吾騶等,而特簡陳具慶、張士范主應天試,徐時泰、孫之獬主順天鄉試,俱從編簡超升侍講,真創見也。順天中式:崔呈秀子崔鐸。應天中式:周應秋子周錄。後皆以廷臣論劾褫革。崔鐸本房中書林萃芳,周錄本房江陰知縣岑之豹。是時主試者,無不極力獻諛。浙江主考陳盟論題:「巍巍乎惟天為大,惟堯則之。」孟題:「文王以民力為台為沼,而民歡樂之,謂其台曰靈台,謂其沼曰靈沼。」蓋西湖逆祠甫落成也。應天擬題,有擬:「此謂惟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者。」張士范矯手頓足,歎為絕妙得未曾有。同考武進知縣岳凌霄抗眾對曰:「今日之事,上固不可得罪於朝廷,下亦不可遺譏於清議。這『能惡人』三字,也覺忒傷天地之和!」張面赤不能應,陳具慶以冷語解之。張次題仍出「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說,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湖廣李明睿錄敘,備列諸閹姓名。江西主考倪元璐孟題出「皓皓乎不可尚已。」時方擬逆賢於先聖,建祠國學,司業朱之俊揭示通衢云:「上公之功,在禹之下,孟子之上。」故倪公以此暗駁之。三場策問有云:「強毅養外(語本《莊子》,張毅人名,此強字,係張字之誤),病攻其內,今如見標病不急,亦已矣。倘亦曰內食實甚,則當有厲從之者。救焚追亡,紓步豈足貴乎?」又曰:「天下之變生於猝,而計立於豫,自命之士,智略輻輳,其意乃欲仰射天狼而豕奔肘下,顧愕ㄉ反走,此可歎也!」復引王文成備宸濠等語曰:「學者牖戶之謀,參於性命,豈必鵝湖所廢講哉!」使逆賢不敗,則倪、岳二公禍不測矣。
  兵部右侍郎霍維華疏稱「袁崇煥有升無蔭,功高賞薄,乞以己蔭讓崇煥,以昭公道。」末點崇煥談款之誤。有旨切責。
  六年秋,熹廟受溺成病,至七年夏加劇,遍走群望,有加無瘳。霍維華聞之,時獻仙方靈露飲。其法取上號大米淘淨,用甑蒸熟,內放銀瓶蒸吸其汁,飲之。熹廟初服頗覺甘美,久之傳諭不用,而聖躬日漸浮腫,醫藥罔效。逆賢大慍,誚責維華。維華知不可收拾,遂故作相左之態。因袁崇煥請告,急出此疏。初維華以崔呈秀、吳淳夫薦起用,其妾有為逆賢甥孫者,刺因稱「愚甥孫婿」,海內笑之。持公封,讓子蔭,知凶局將敗,眼明手快,故為異同也(按:此與《剝復錄》所記同)。
  禮部題請國子監秋祭。有旨:「著寧國公魏良卿行禮國學丁祭例,遣相公代奠。」丁卯八月,禮部來宗道獻諛,題魏良卿往。行祭之頃,怪風暴起,殿上燈燭盡滅。良卿驚悸仆地,久之始能出聲。未幾,即有駢斬之禍。
  七年八月二十六日,熹廟崩於懋勤殿,彌留不發。逆黨獻計,欲令宮妃假稱有娠,而竊魏良卿子以入,忠賢輔之,如新莽之於孺子嬰也。忠賢納其說,令人婉諷懿安皇后。懿安力拒不可,曰:「從命亦死,不從命亦死,等死耳。不從命而死,可以見二祖列宗在天之靈。」忠賢無以難之,乃承命召皇弟信王。信王既入宮,深戒濟陽之覆轍,復切南坡之異謀(按:坡疑皮字之誤),乃屢賜溫詞,曲加慰勞。忠賢等心乃安。
  皇弟信王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元崇禎。大行皇帝諡曰哲皇帝,廟號熹宗。初禮部擬僖宗成皇帝,御筆改僖為熹,改成為哲。
  新任南京通政使楊所修疏參崔呈秀奪情、周應秋貪墨。吏科都給事中陳爾翼疏言:「聖主當陽,眾正布列,而東林遺孽,潛伏長安,希圖翻局。乞敕下廠衛衙門嚴行緝拿。」云云。
  楊所修由給事升僕少,亦彼黨頭目也。推為南通政,心甚不悅。知局必敗,因與同黨陳爾翼、李蕃等謀,思將累年惡業盡卸之崔呈秀,而參去之以自解。又以周應秋在銓貪穢無恥,議並除去,以孫杰代之,仍轉所修於北,然後糾合眾力,共持殘局。故所修先發,陳繼之,李又繼之。所修疏上,內徵點崔呈秀,後入應秋。呈秀聞其謀,至都察院罵李蕃,蕃不敢動。又指孫杰罵之曰:「爾身從何得?爾官從何得?乃大家相圖如此!」杰惶恐不能對。呈秀因以清查經管錢糧挾杰,且曰:「必令爾翼出駁所修,差可恕耳。」杰唯唯,呈秀始去。次日,爾翼緝拿東林遺孽之疏出矣。
  江西巡撫楊邦憲疏「廠臣功德巍巍」事,奉旨:「已有旨了。」邦憲疏進,上且閱且笑,又不發票。忠賢覘知之,急出疏辭免,曰「微臣久抱建祠之愧」事,奉旨:「建祠祝釐,自是輿論之公,廠臣有功不居,更見勞謙之美,准辭免,以成雅志。」
  廣西巡撫王尊德疏請建祠。右通政呂圖南急付還來役,泯於無形。後尊德遂以未嘗建祠,稱守正不阿,升兩廣總督。
  十月,御史楊維垣疏劾崔呈秀。
  徐大化,浙產也。占居京師,倡封疆之議,以殺楊、左,得魏忠賢之歡心,由三次考察部郎,不二年躐躋尚書,匯緣督理大工,克滅錢糧無算,後受銅商厚賄,那借惜薪司內庫銀二十萬。掌司太監程呈芬妒其專利,力詆於忠賢,勒令閒住。至是,睹璫局將敗,與表姪楊維垣密謀,令參呈秀以為翻身地。疏中雖劾呈秀,猶曲護忠賢。疏內云「廠臣公而呈秀私,廠臣忠而呈秀邪,廠臣猶知為國為民,呈秀但知貪錢壞法」等語。有旨:「奏內奪情事,先帝念殿工未竣,屢旨自明,不得苛求。」
  工部主事陸澄源疏論魏忠賢、崔呈秀,略曰:「忠賢服事先帝,贊籌邊務,拮据大工,亦人臣分內事。何至寵逾開國,爵列三等!先帝聖不自聖,每詔旨批答,必歸功廠臣。外廷奏疏,不敢明書忠賢姓名,盡廢君前臣名之理。甚至祝釐遍於海內,譽之以臯、夔,尊之以周、孔。且當時之臯、夔、周、孔,亦未嘗有是贊美,惟漢代王莽稱功頌德者至四十八萬八千餘人。忠賢誠賢,必不屑與之合轍。至若崔呈秀,貪淫奸惡,罄竹難書,台臣第舉其涯末耳。即奪情一事,在先帝時,曰『大工未竟也。』今大工竟矣,尚復竊據本兵,意欲何為耶?」有旨:「陸澄源新進小臣,如何出位妄言!姑不究。」呈秀隨出疏請罷,有旨:「准回籍守制。」
  兵部主事錢元慤疏劾魏忠賢,略曰:「崔呈秀滅倫絕義,傷敗名教,皇上大奮乾綱,鋤而去之。臣竊謂忠賢尚在,根源未淨,禍機終伏也。皇上倘念忠賢事先帝微勞,貸以不死,亦宜勒歸私第,散死士,輸蓄藏,使內廷無厝火之憂,外廷無尾大之慮。彼魏良卿輩,速令解組,褫紳長為農夫以沒世。即以彰皇上浩蕩之恩,而為忠賢自全之策矣。」有旨:「錢元慤小臣,如何又來多言!姑不究。」
  嘉興貢生錢嘉徵疏劾魏忠賢,略曰:竊見權奸肘腋,道路寒心,如魏忠賢者,可一日逭四凶之誅,緩魑魅之投哉!謹列其十大罪:一曰並帝,二曰蔑後,三曰弄兵,四曰無君,五曰無聖,六曰克刂剝藩封,七曰濫爵,八曰股民,九曰掩邊功,十曰通關節。伏乞聖上獨斷於心,敕下法司,將魏忠賢明正典刑,以雪天下之憤,彰正始之治。有旨:「魏忠賢事體,朕心自有獨斷。青衿書生,不諳規矩。姑饒這遭。」
  戶部員外王守履疏奸臣罪狀等事,奉旨:「這所奏,崔呈秀罪狀明悉,著先行削了職為民,追奪誥命,俟會勘定奪。陳爾翼三疏自相矛盾,是非反覆,著冠帶閒住。」
  東廠太監魏忠賢疏奏「患病不能供職」事,奉旨:「魏忠賢准私家調理。」隨諭王體乾掌東廠印,高時明掌司禮監印。
  太監徐應元疏奏「君恩愈深」等事,有旨:「徐應元准私家調理。」應元,為信邸承奉,忠賢黨也,以從龍升司禮秉筆。忠賢既出,應元力任善後之托。上因其告病,即准休致。後謫鳳陽。
  上御內教場閱操。操畢,令諸武閹俱赴兵部領賞。諸武閹既盡出,傳諭內丁,著各散歸私宅,不許復入,而肘腋隱憂,消於俄頃。次日早朝,諭寧國公魏良卿降指揮使,東安侯魏良棟降指揮同知,安平伯魏鵬翼降指揮僉事(按:此與《剝復錄》、《從信錄》並同)。
  十一月,降魏忠賢淨軍,發往鳳陽,猶隨從甚眾。上諭兵部:「逆惡魏忠賢擅竊國柄,蠹盜內帑。枉陷忠直,草菅多命。本當肆市以雪眾冤,姑從輕降發鳳陽。乃巨惡不思自改,輒將素蓄亡命之徒,身帶凶刃,不勝其數,環擁隨護,勢若叛然。朕心甚惡。著錦衣衛即差的當官旗前去扭解,押赴彼處,交割明白。所有跟隨群奸,著該撫按官即行擒拿具奏。若有疏虞,責有攸歸。爾兵部馬上差官星速傳示。」時忠賢與腹璫李朝欽行至阜城,投宿次。嚴旨既下,朝欽先知之,密告忠賢,俾自為計,從眾立刻星散。忠賢自度不能免,取酒與朝欽痛飲,至四鼓,俱縊於旅店。崇禎元年二月,順天巡按卓邁等,奉旨將忠賢磔之,梟首河間府西門(按:此與《剝復錄》所載諭旨同計氏《北略》尤詳)。
  客氏於九月告歸私家,十月奉旨籍沒,步赴浣衣局收管。十一月,命乾清宮牌子趙本岐臨局死笞,屍發淨樂堂焚化。其子侯國興與魏良卿同日棄市。其弟客光先與婿楊六奇,發煙瘴地面充軍。
  李永貞者,忠賢名下最用事。忠賢既退,永貞即辭歸私家,與名下丁紹呂等密謀,擁戴徐應元。應元南謫,復與紹呂餽王體乾、王永祚、王文政各銀五萬兩。三閹俱獻進御前,後降淨軍承天安置。次年以李實空本係永貞填寫,有旨:「逮問法司擬決。」不待時,即正法焉。
  崔呈秀聞忠賢之訃,隨即自縊。法司擬交結近侍官員律,斬其子崔鐸。弟崔凝秀與魏志德、魏希聖、魏希孔、魏希孟、魏撫民、楊文昌、楊允昌、董芳名、馮繼光、傅之琮、楊昌祚、王祿、蕭惟忠,俱擬煙瘴地面充軍。其魏良棟,冒封東安侯,年僅四歲;魏鵬翼,冒封安平伯,年僅三歲。冒襲錦衣崔鏜年僅七歲,崔鑰年僅三歲。有旨:「崔呈秀於薊州斬首示眾。魏志德等,俱發煙瘴地面,永遠充軍。魏良棟等,既孩童無知,准釋放,以彰朝廷法外之仁。」
  廷臣追論忠賢之黨,都察院司務許九臯疏參田爾耕、李實、涂文輔。有旨:「田爾耕先行削了籍為民,其家產及各處店舖,著撫按即時封固,盡數籍沒,以充邊餉。李實著降做奉御,發南京新房間住。涂文輔著降做小火者,發鳳陽司香。」
  給事中李覺斯疏參忠賢十孩兒、五虎、五彪。有旨:「著三法司會議具奏。」五虎謂吳淳夫、李夔龍、田吉、倪文煥、孫杰。移天換日者遂以已死之崔呈秀易去孫杰,苟且塞責(按:此以崔呈秀死易孫杰,足五虎之名。《剝復錄》殆本此。然亦非梁夢環也)。五彪謂田爾耕、許顯純、崔應元、楊寰、孫雲鶴。時刑部尚書蘇茂相、左都御史曹思誠、大理寺署印少卿姚士慎,皆璫孽也,曲加護持,引職官受財枉法律,發附近衛所充軍終身。倪文煥追贓五千兩,吳淳夫三千,李夔龍、田吉各一千兩,解助邊餉。田爾耕、許顯純,引職官故勘平人因而致死律,監候處決。崔應元、楊寰、孫雲鶴,引刑官不論情輕重輒用慘刻刑具律,發邊衛充軍。讞上,輿論不平之甚。劉志選、梁夢環、薛貞,皆相繼論列就逮,而內外蒙徇,起解無期。給事中曹師稷因昌言:「虎彪為逆璫腹心,同惡相濟,按以交結之律,寧有首從之殊?乃牽引尋常貪酷職官例律,巧為諸奸出脫,且監候必於原籍,充軍必於附近。物議沸騰,豈曰無因?今劉志選、梁夢環、李永貞,並奉旨提問矣,竊恐法司復祖前人故智,以護虎彪者,護諸奸也。」御史吳煥亦疏言:「昔年被禍諸臣,朝聞命而夕就徵,至不敢入與妻子訣。今虎彪諸奸,雖屢奉明旨,而詔書掛壁,任意優游。如劉志選、梁夢環、曹欽程輩,皆大慝巨奸,或燕處於園亭,或潛藏於京邸,奧援有靈,朝廷無法。薛貞以廟堂執法之官,為璫黨行刑之手,公然抗疏陳辯。」雲。
  考選命下,新資科道彈擊璫黨無虛日。於是璫輔黃立極、施鳳來、張瑞圖,璫塚周應秋及璫所拔用九列郭允厚、房壯麗、孫杰、來宗道、陳九疇、呂純如、阮大鋮等,咸次第斥逐回籍。
  上既處逆賢,即欲定逆案。閣部僅以四五十人列案以請,上怒其不稱,諭以諛頌、贊導、速化為題,且云:「忠賢一人耳,苟非外廷逢迎,何遽至此!」及舊輔韓爌起自田間,上召同三輔塚宰王永光入,有黃袱包一事,指示曰:「此皆紅本媚璫實跡也,當一一案入之。」而璫等以不習三尺對,永光以吏部止習考功法,不習刑名對。上乃令都御史、刑部同事。時張瑞圖、來宗道俱不列,上問故,閣部辭以無事實。上曰:「瑞圖以善寫為璫所愛,宗道題崔呈秀父恤典,稱『在天之靈』,可惡如此!」又問賈繼春何以不處,永光言其請善待選侍,不失厚道,後雖改口,稍覺反覆,其持論亦多可取。上曰:「惟其反覆,所以為真小人。」俱命增入。遂定《逆案》,頒行天下。
  總逆黨而論,首通內閹王體乾、劉榮者,烏程故輔沈▉〈氵隺〉也。造謀殺人,羽翼逆賢者,魏廣微、崔呈秀等也。首票內閹,出鎮降處,主試各官,削奪追贓,一切嚴旨鋪張逆勞賢績,亟允生祠建造者,顧秉謙也。擠韓▉〈氵隺〉、朱國禎、朱延禧者,廣微為馮銓前驅。而擠廣微者,即銓也。擠銓者,又呈秀也。謀興大獄圖報復者,馮詮、崔呈秀、徐大化、楊維垣等合謀也。既而以嚴旨逐廣微,引祖制設立紅牌,及處決熊廷弼者,馮銓筆也。助銓殺廷弼者,徐大化等也。部題崔呈秀父恤典,僭稱『在天之靈,』竟等於二祖列宗者,來宗道也。題逆孽魏良卿代熹廟郊天,享太廟,釋奠先聖者,亦宗道也。援徐中山王例,請封逆賢兩公者,豐城侯李承祚也。熹廟疾篤矣,尚致揭逆賢,欲進寧國而王,見嗤於王朝用者,崔呈秀也。熹廟將崩,召信王矣,閣中撰一獎敕,羅列逆賢功勳,力摹曹操九錫文者,黃立極等也。信王正位矣,猶致書魏良卿欲為逆賢造滲金像者,大梁守道周鏘也。其在內羽翼惡者,王體乾為首,李永貞、李朝欽、涂文輔、石元雅等為從也。嗚呼!外臣如此,內閹輩又安足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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