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沈謙改本害忠良 章宏送信救恩主

  話說沈謙看了邊關的文書,要害羅增全家的性命。你道是怎生害法?原來羅增在邊關連勝兩陣,殺入番城,番將調傾國人馬,困住了羅營。羅爺兵微將寡,陷在番城,特著差官發兵救援。沈太師接了文書便問道:「你是何人的差官?」差官道:「小將是邊頭關王總兵標下一個守備,姓宗名信。現今羅爺兵困番邦,番兵利害非常,求太師早發救兵保關要緊。」沈謙含笑道:「宗信,你還是要加官,還是要問罪?」嚇得那宗信跪在地下稟道:「太師爺在上,小官自然是願加官爵,那裏想問罪!」太師道:「你要加官,祇依老夫一件事,包你官升三級。」宗信道:「祇求太師提拔,小官怎敢不依!」太師道:「非為別事,祇因羅增在朝為官,諸事作惡,滿朝文武也沒一個不恨他的。如今他兵敗流沙,浪費無數錢糧,失了多少兵馬,眼見得不能歸國了。如今將文書改了,祇說他降順了番邦,那時皇上別自出兵,老夫保奏你做個三邊的指揮,同總兵合守邊關,豈不是一舉兩得?」宗信聽得稟道:「憑太師做主便了!」沈謙見宗信依了,心中大喜道:「既如此,你且起來,坐在旁邊伺候。」沈謙隨即命家人章宏取過文房四寶,親自動筆改了文書,吩咐宗信:「你明日五更來朝,到午門口,老夫引你見聖上面奏羅增投降了番城。」宗信領命,收了假文書,在外安歇,祇候明日五鼓見駕,正是:
  計就月中擒玉兔,謀成日裏捉金烏。
  話說沈謙設計謀害羅增,也中好不歡喜,若真是沈謙害死羅府全家,豈不是絕了忠臣後代?也是該因英雄有救。你道這章宏是誰?原來是羅府一名貼身的書童,自小兒是羅太太撫養成人,配了親事,他卻是有心人,因見沈謙與羅府作對,惟恐羅府受沈謙暗害,故反投身沈府,暗窺動靜,已在他家十多年。沈謙卻倚為心腹,並忘記是羅家舊人,也不知他的妻子都在羅府內居住。他聽得沈謙同宗信定計要害羅府全家人的性命,吃了一驚,心中想道:「我自小兒蒙羅老爺恩養成人,又配了妻子,到如今兒女長大,皆是羅府之恩。明日太師一本奏準朝廷,一定是滿門遭斬,豈不是絕了我舊主人的香煙後代?況且我的妻子兒女都在羅府,豈不是一家都是死?必須要想個法兒救得他們纔好!想來想去,無計可施,祇有回羅府同二位公子商議,但祇在今晚一刻的工夫,明日就來不及了,待我想個法出了相府纔好,祇是無事不得出府,門上又查得緊,怎生出去?」想了一會,有了,宅門上的陳老爹好吃酒,待我取壺好酒前去同他談談,便混出去了。」隨即走到廚房取了一壺酒,備了二色菜,捧到宅門上,叫聲:「陳老爹在那裏?」陳老爹道:「是那一位,請進來坐坐。」章宏捧了酒菜,走進房來,祇見陳老兒獨自一人自斟自飲,早己醉了,見了章宏,忙忙起身說道:「原來是章叔叔,請坐。」章宏道:「我曉得你老人家吃酒,特備兩樣菜來孝敬。」放下酒菜,一同坐下。那陳老兒是個酒鬼,見章宏送了酒菜來,祇是哈哈的笑道:「孝敬老兒,是何道理?」章宏道:「你我都是夥計家,不要見怪!」就先敬了一杯。那陳老兒並不推辭,一飲而盡。
  那陳老兒是吃過酒的人,被章宏左一杯,右一杯,一連就是幾杯,吃得大醉。章宏想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就向陳老兒道:「我有一件東西,約在今晚拿去,拜托你老人家把門留一留,我拿了就來與你老人家平分,祇是要瞞定了太師纔好。」那陳老兒是醉了,又聽得有銀子分,如何不依,說道:「章叔叔要去,祇是早些回來,恐怕太師呼喚,我卻沒話回他,要緊要緊。」章宏道:「這個自然,恐有有些耽擱,你萬萬不可下鎖。」二人關會明白。章宏悄悄起身,出了宅門一溜煙直往羅府去了,正是:
  打破玉籠飛彩鳳,頓開金鎖走蛟龍。
  話說章宏出了相府,早有初更時分,急急忙忙就著月色來到羅府,祇見大門早已關了。原來自從羅增去後,太太惟恐家人在外生事,每日早早關門。章宏知道鎖了,祇得轉到後門口,敲了幾下,門公問道:「是那個敲門?」章宏應道:「是我。」門公認得聲音,開了後門。章宏一直入內,那些老媽、丫頭都是認得的,卻都睡了,章宏來到妻子房內,他妻子正欲和兒女去睡,不覺見了章宏,問道:「為何此刻回來,跑得這般模樣?」章宏道:「特來救你們的。」遂將沈謙暗害之事,細細說了一遍。妻子大驚道:「怎生是好?可憐夫人、公子,待你我恩重如山,必須想個法兒救他纔好!」章宏道:「我正為此事而來。你且引我去見太太、公子,再作道理。」當下夫妻兩個進了後堂,見了夫人、公子,叩了頭站在燈下。太太問道:「章宏,你在沈府作侍,此刻回來,必有緣故。」章宏見問,就將邊頭關的文書,被沈謙改了假文書,同宗信通謀,明日早朝上本要害羅家一門,細細說了一遍。夫人、公子聞言大驚,哭在一處。章宏道:「且莫悲傷,事不宜遲,早些想法。」太太道:「倘若皇上來拿,豈不是就絕了羅門之後?如何是好?」羅燦道:「不如點齊家將,拿住沈謙報讎,然後殺上邊關,救出父親,豈不為妙!」羅焜道:「哥哥不可。沈謙這賊,君王寵愛無比,無所不依。我們動兵相殺,若是天子追問我們反為反叛,豈不是自投其死!」羅燦道:「如此說來,還是怎生是好?」章宏道:「小人有一計在此。自古道三十六著,走為上著。趕緊收拾遠走他方,纔保得性命。」太太道:「也罷,大孩兒可往雲南馬親家去,求你岳父調兵救你父親,二孩兒可往柏親家去,求你岳丈與馬親翁一同會合去救你爹爹。倘若皇上追問,老身祇說你二人在外游學去了。」二位公子哭道:「孩兒何能獨自偷生,丟母親在家受罪?就死也是萬不能的。」夫人怒道:「老身一死無妨,你二人乃是羅門後代,血海的冤讎要你們去報。還不快快收拾前去要緊!為了老身,遲遲不行,我就先死了!」二位公子哭倒在地,好不悲傷慘淡。正是:
  人間最苦事,死別共生離。
  話說那章宏的妻子,見公子悲傷,忙勸道:「公子休哭。我想離城三十里有一座水雲庵,是我們的家庵。夫人可改行裝,星夜前去躲避些時,等公子兩處救兵救了老爺回來之後,那時依然骨肉團圓,豈不為妙?」夫人道:「皇上來拿,我母子三人一個也不在,豈肯甘休?」章宏妻子道:「我夫妻們受了太太的多少大恩,難以補報。請太太的鳳冠霞帔與婢子穿了,裝成太太的模樣,皇上來拿,我情願上朝替死。」夫人那裏肯依。章宏道:「事已如此,太太可快同公子收拾出去要緊。」夫人、公子見章宏夫婦如此義重,哭道:「我娘兒三個受你夫婦如此大恩,如何報答?」章宏道:「休如此說,快快登程。」夫人祇得同公子換了裝束,收拾些金銀細軟,打了包裹,叫章琪拿了。四人向章宏夫婦拜倒在地,大哭一場。夫人同公子捨不得義僕,章琪捨不得爹娘,六人好不悲傷。哭了一會,章宏道:「夜深了,請夫人公子快快前行。」太太無奈,祇得同公子、章琪悄悄的出了後門,望水雲庵而去。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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