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左道二十四案
一、九黎亂德
《史記》曰:少昊之衰也,九黎亂德。擾天常,神民雜揉,不可方物。家為巫史,無有要質,民瀆於祀,禍災薦臻,莫盡其氣。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北正黎司地以屬民,民用安生。蓋左道之始云。
二、孔子誅少正卯
荀子曰:孔子為魯相,攝政七日,而誅少正卯。門人問曰:「少正卯,魯之聞人也。夫子為政而誅之,得無失乎?」孔子曰:「人有大惡者五,而盜竊不與焉。一曰心逆而險,二曰行僻而堅,三曰言偽而辭,四曰記丑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有一於人,則不免於君子之誅。少正卯兼有之。其居處足以聚徒成群,言談足以飾邪熒眾,強足以反是獨立,此小人之杰雄也。不可以不誅。」為政三月,而魯大治。
論曰:亂臣賊子,弒父弒君,夫子不能遍誅,獨先之以少正卯。蓋亂臣明叛,吾道不足開千古之惑。夫異端則竄入人心,而風氣為之大壞,是鴆毒也。兩觀之誅,其為萬世道統慮乎!
三、王安石父子濟惡
王安石,臨川人。宋仁宗朝,擢進士上第,授河南判官。性強收善辨,躁迫執拗,果於自用,以矯世、變俗為己任。外示恬退,屢召不起。神宗熙寧元年,越次入對,參知政事,議行新法,用呂惠卿、曾布、蔡確、元絳、章▉等,創制置三司條例司,以青苗、保甲、方田、免役、市易、均輸等法,頒行天下。由是出內庫緡錢百萬,給鄉小民。戶借錢一千,使納一千三百。民不願者,州縣強散之,謂「青苗常平錢。」保甲以民為兵,立保正副連坐之法。苛急紛更,至有斷腕、截指以避丁者。市易、均輸則以內藏錢帛,置市京師,悉鬻於民以給用。甚至果茹薪炭,悉令給置,收其息於官。於是,天下場務冶坑,河渡房垣,皆有租課。中外騷然。迄無成功,其餘法不便者類如此。斥逐大臣異己者,貶韓琦、司馬光、富弼、程灝、蘇軾、文彥博等數十人。引用險邪,盤據近要。又以己說創立新經,使主司用以取士。黜孔子《春秋》為斷爛朝報,不列學宮。穿鑿字說,流於佛老,而士風學術,頹然一變矣。安石一子名,敏慧豪橫,未冠能著書數萬言。然▉悍陰刻,無所顧忌,早舉進士,睥睨一世。不欲做小官,安石乃以所作策及注《道德經》,刊之坊間,傳達於帝,使其黨交薦之。帝召見,除太子中允、崇政殿說書。嘗稱商鞅為豪傑,以新法不行,勸誅異己者。安石一曰與程顥論事,囚首跣足攜婦人冠以出,問所言何事,曰「因新法不行。」大言曰:「梟韓琦、富弼之首於市,則法行矣!」其橫肆如此。熙寧八年,以《三經新義》,加安石左僕射、龍圖閣直學士。明年,疽發背死。帝亦久厭安石,遂罷之。司馬光入相,盡改新法。及安石死,卒成元▉黨人之禍。宋室遂衰。
論曰:安石,一執拗果窒人也。其志亦欲有為,但學古畫葫蘆耳。力欲伸其說,仇眾護短,意氣用事太過,故以亂宋天下,卒之天殺其嗣,身死而法不行。故君子之學,不可不純也。雖然,洛陽鵑聲,天授白眼,固宋祚之將移也。不然,地氣何由南乎?
四、宋徽宗崇道亂儒
徽宗崇寧三年,既用蔡京為宰相,立黨人碑,禁錮元▉大臣,遂以王安石配孔子。詔曰:「荊國公王安石,孟軻以來,一人而己。其以配享孔子,位次孟軻,封舒王。」帝銳意製作,以又太平,用蜀方士魏漢津定藥,鑄九鼎,安於九成宮,酌獻受賀。明年,漢津死,賜號「廣成侯」。政和二年,有溫州人林靈素者,善妖幻,知帝崇信邪術,賄左右以進。帝拜為「通真達靈先生」。靈素大言曰:「陛下為上帝之長子,號『長生大帝君』,下降於世。蔡京、王黼等皆左右仙官。後宮劉貴妃乃九華玉真安妃。」帝甚寵信,為作上清寶▉宮,所費巨萬。出入訶引,至與諸王爭道,都人稱曰「道府」。其徒錦衣玉食,幾二萬人。政和六年,立道學於辟雍,詣玉清和陽宮,上玉帝徽號。求道教仙經於天下,設千道會於寶▉宮,命士庶聽林靈素講經。帝為設幄其側,因自稱「教主道君皇帝」。嘗出祀天於南郊,以道士百人執幡幢前導。帝自言親見空中樓閣、仙子往來之狀,遂作天神降詔以示百官。宣和元年,都城有女子忽生髭,上命度為道士。是歲,京師大水,平地高十餘丈。帝命林靈素祈之。方城上步虛,為夫役所撻而死。後數年,徽宗父子北狩而中原淪為夷狄。
五、王衍清談敗晉
晉惠帝元康中,尚書令王衍善清談,崇尚虛無,宅心事外,以狂放為達。名重當世,好品題人物,舉世以為儀准。衍神情明秀,少時山濤見之曰:「何物老嫗生此寧馨兒?然誤天下蒼生者,必若人也。」懷帝永嘉五年,衍助司馬越為亂,為太尉,使弟澄、敦各據要地,曰:「足以為三窟矣!」及越死,漢石勒追而執之,問以晉室亂故,衍曰:「事不在己。」且言少無宦情,不預世事,因勸勒稱尊號,冀以自免。勒曰:「君少壯登朝,名蓋四海,身居重任,何言無宦情耶?破壞天下,非君而誰?」遂排牆殺之。
論曰:溺身富貴之場,借口虛無之說,雖風生玉麈,而棘長銅駝,坐使神州陸沉,中原左衽,而兔窟未安、龍輿不守矣。士君子之名教,固可一日忘哉?
六、欒大丹術尚主
漢武帝元鼎四年,欒大敢為大言,處之不肄。見上言曰:「臣嘗往海上,見安期、羨門之屬,曰『黃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師非有求人,人自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則貴其使者,令為親屬,以客禮待之,則可使通言也。」乃拜大為五利將軍,封藥通侯,食邑賜甲第,以衛長公主妻之,齎金十萬斤。上親幸其第,貴震天下。後入海求師,帝使人驗之,無所見,乃腰斬。
論曰:仙人而曰必有也,愚者之所笑也。仙人而曰必無也,達者之所笑也。仙人可有而可無,黃金可無而可有。有者,有之;無者,不得而有之也。蓋仙人者,聖人之小乘,得清虛長住一道,自子其性命而結局焉。較之聖人,如大川之與大海。海可納川而川不能納海也。黃帝可以見廣成子,武帝則文成、欒大而已。所謂有者有之,無者不得而有之也。
七、魚朝恩恃寵辱教
唐肅宗乾元元年,命郭子儀等九節度使討安慶緒之亂。宦官魚朝恩為觀軍容、宣慰處置使,聽其節度。朝恩既貴顯,乃學講經為文,不識章句,自謂才兼文武。大曆元年,代宗釋奠於國子監,命朝恩率子弟皆往聽講,遂以判國子監事。中書舍人常袞上言:「成均之任,當用名儒,不適以宦官領之。」不聽。朝恩執經升座,講鼎折足,以譏宰相。識者丑之。大歷五年,朝恩專典禁兵。勢傾朝野,與汾陽郭子儀有隙,嘗使其人掘其父塚。儀不敢問。干預朝政,凌侮相臣,上浸不能平,乃使宰相元載密謀誅之。
論曰:吾於閹宦事非大惡奇禍,多略而不載。蓋彼刑餘廝役,惟以溫飽寵幸是圖,非有以道事君之責者也。惟引君者絕其佞端,清其黨與,譬如元氣有餘,則飢飽不傷,豎刁易牙,所以不能害管仲之霸也。朝恩執經升座,大開千古笑端,故榜之為澤宮一劫云。
八、魏拓跋崇佛亂國
南北朝魏主拓跋恪,專尚釋氏,不事經籍。沙門自西域來者三千餘人,為之立永明寺千餘間。處士馮亮巧於營建,魏主使擇嵩山形勝之地,立閒居寺,備極巖壑土木之美。遠近承風,州郡有一萬三千餘寺。延昌四年,冀州沙門法慶,以妖幻惑眾,以尼惠暉為妻,自號「大乘」。能合狂藥,使人服之,父子兄弟不相識。於是作亂者,僧俗響應數十萬人,殺害淫掠,備其殘酷。魏主遣光祿大夫元遙討平之。及明帝立,胡后作九層浮屠,高九十丈於宮側,立寺所費億萬。因與沙門私通,魏遂衰滅。
論曰:佛無所用於人者也。一萬三千餘寺,非崇佛也。崇其借佛名而為盜者耳。至於法慶被誅,胡后沉河,乃真佛也。何也?天佛之大者也。
九、梁主捨身佞佛
梁蕭衍崇尚浮屠,好生惡殺。祭宗廟皆以面為犧牲,釋御服乘法衣。三捨身同泰寺,設大會親為四眾,講涅盤經,命群臣以錢億萬,奉贖還宮。修長乾寺阿育王塔,出佛爪發舍利,幸寺設食,大赦天下。大同元年,同泰寺浮屠災,梁主曰:「此魔也,宜更廣為法事。」遂大起浮屠十二層,窮其民力。興兵取魏壽陽,塞淮水以灌之。驅軍民二十餘萬人,夏暑負士,肩穿疫死者相枕,蠅出晝夜聲合。冬寒,淮泗冰凍死者十七八九。三築淮堰,成而復壞,漂沒居民十餘萬口。堰卒不成。梁太清二年,東魏將侯景叛魏降梁,梁復欲賣景,與東魏通好。景遂舉兵,結梁主少子臨賀王蕭正德為內應,啟陳梁主十失,攻陷台城。梁主蔬茹皆絕,因食雞子,索蜜不得,曰「荷荷」而殂。正德亦為景所殺。
論曰:夫佛者,慈悲之教主也。因其國俗而立之教,乃有髡剃、披緇、茹素、讀經之事,非必盡棄絕倫類、毀冠裳摩頂踵而相率於禽獸也。蓋依然父子、君臣、男女、飲食之情,而異其面貌土俗耳。使佛生中國,以承吾堯、舜、周、孔之道統,必以慈悲行吾仁、斷忍行吾義,以捨身行吾捐軀成仁之名節,以戒貪嗔行吾廉潔,以說法演教行吾明心見性之經書。所食者,不必不雞豬魚蒜也;所衣者,不必不章服縫掖也;所涅般坐化者,不必不棺衣衾也。後人不師其心而師其貌,是猶堯服而桀行,吾將病堯之不足法乎?抑佞佛者迂也?斥佛者,矯也,吾以一貫之。雖周公、孔子,皆佛菩薩也;顏、閔而下,皆難那伽葉也,則兩教可以不爭。若梁武,非佞佛也,叛佛、竊佛而謗佛也。習其法而壞之,為千古斥佛之口實,佛何罪焉?知愛犧牲而不知驅民為魚鱉,能捨身而不能斷壽陽之一城。受降以為利者,貪也;賣景以求和者,詐也;竭民膏以為浮屠,碎民命以為精衛,嗔癡也。卒至骨肉生魔,台城墮劫,所謂毒螫滿懷,妄敦戒業者乎!善佛法者,則法吾佛可也,不必彼之所謂佛也。
一十、王凝之借鬼
晉隆安三年,會稽世子元顯,發東土諸郡免奴為官者,置京師以充兵。民心騷動。孫恩寇居海島,因乘亂攻會稽。內史王凝之世奉天師教,不出兵,亦不設備。官屬請討,曰:「我已請大道,借鬼兵守諸津要,不足憂也。」恩遂陷會稽,殺凝之。
論曰:鬼可借乎哉?借鬼者,鬼乃得而借之矣。虛無莊老,流為異端,此晉祚所以不興也。
十一、殷仲堪奉天師法殷重堪,殷浩之從子也。晉孝武帝太元十七年,以為都督荊、益、寧州軍事。堪少有明譽,信奉天師道法,禱請鬼神,不吝財賄而嗇於周急,好行小惠,多疑少決。安帝隆安三年,與楊期謀襲桓玄,不果,為玄所殺。
論曰:天師有之乎?曰:有風雨雷電,各有所司,豈無道以處此。孔子聞迅雷風烈必變,是善奉天師法者也。殷浩以清言莊老貽其子,遂竄入史巫。若天師而可禱祈,則一受賄之宵小耳。何天師之有?異端殺身,故學者當先明器識。
十二、高駢信崇妖法
高駢,幽州人,崇文之孫。唐懿宗咸通中,為嶺南西道節度使。駢好讀書,喜談古兵法,敏決多智。平南詔,伐蠻,取交趾,所向有功。僖宗朝為西川節度使,築成都羅城二十五里,三月而就,人服其神。中和元年,黃巢亂長安,以駢為東都統,觀望不進,信用方士呂用之妖法,謝絕人事,賓客將吏,皆不得見用之。與其黨諸葛殷、張守一等,共為蠱惑。駢以為神。用之曰:「宰相有遣刺客來刺公者,今夕至矣。」駢大懼,問計,乃使駢衣婦人衣,潛於他室而代居。駢寢中夜,擲銅器於階,鏗然有聲,曰:「幾落奴手。」明旦,駢泣謝之。又刻石遺於香案,云:「玉皇授白雲先生高駢。」駢得驚喜,以為不日上升,刻木鶴於庭,時著羽服跨之。其誕如此。用之欲以兵威脅制諸侯,乃請募驍勇二萬人為莫邪都,置將吏於帥府。駢從之。由是專行威福,無復忌憚,境內不復知有駢者矣。埋木於庭,書駢姓名而釘之,故駢常昏蠱。僖宗光啟二年,高駢將畢師鐸等,起兵誅用之。駢驚急無措,用之徐曰:「不過煩玄女一力士耳。」駢亦漸覺其詐。用之亡走,為楊行密所誅,舉家刳裂之。守一等為亂軍所殺。初,駢在成都,殺一婦人,臨刑戟手大罵曰:「我訴於上帝,使汝舉家屠滅!」及駢為師鐸所囚,送秦彥殺之,無少長,皆不得免。
論曰:高駢築城伐蠻之日,才氣過人遠矣。一旦蠱惑狂愚,為豎子所弄而不之覺,豈魘所致耶?夫清明之氣,邪不能幹,駢固有妖心焉。雉集空城,惑於譏讖,視皇輿之播遷而甘心,此用之乘其敗也。嗚呼!駢死而用之亦刳,左道何為者乎?
十三、肅宗置道場於三殿
唐肅宗上元二年,帝以生日為天成地平節,於三殿置道場,以宮人為諸菩薩,武士為金剛神王,使大臣百僚膜拜圍繞。明年,帝崩,有李輔國之禍。
論曰:三癡六狂,不知昏明。朽根枯株,欲生肌膚,抑忘其所本歟?人道閉塞,鬼祟其宇歟?
十四、唐懿宗佞佛
懿宗成安國祠,賜寶座二度,高二丈,構以沉檀涂髹,鏤龍鳳葩金扣之。上施復座,陳經幾其前。四隅立瑞烏神人,高數尺。磴道以升,前被錦囊繡,珍麗精絕。咸通四年春,詔迎佛骨於鳳翔。或言昔憲宗嘗為此,俄晏駕,帝曰:「使朕生見之,死無恨。」乃以金銀為剎,珠玉為帳,孔鷸周飾之。小者尋丈,高至倍。刻檀為簷柱,陛涂黃金。每一剎,數百人舉之。香輿前後,綴珠幡蓋,為幢節。費無資限。夏四月至長安,天子至御安福樓迎拜,至泣下。詔賜兩街僧金幣,遍賜京師耆老。於是不逞小人,皆斷臂燃指,相望於途,爭以金翠施捨。集大衢作僧台幔門,注水銀為池,金玉為樹木,聚桑門羅像,考鼓鳴螺,繼日以夜,錦車繡輿,載歌舞從之。秋七月,帝崩。
論曰:佛而可佞也,一好聲色好貨利之男子耳。不然,一清淨人而為流俗所粉飾,譬如轉蜣丸於檀麝之前,吾知其欲嘔也。嗟夫!佛可佞乎?則多積金錢貝繒,可以為佛矣。
十五、天毀玉清宮
宋真宗惑於王欽若之言,欲假祥瑞以塗飾太平。大中祥符元年正月,帝謂群臣曰:「朕去冬寢殿中,嘗見有神人告以當降天書《大中樣符》三篇,此其時矣。宜中外齋戒,以候神貺。」明日,果有天書降於承天門南鴟尾上。緘以黃帛,纏以青縷。帝遂與大臣等跪拜迎受,盛以金櫃,遣官告天地宗廟社稷,大赦改元。宰相王旦等率中外文生蕃僧道二萬四千三百餘人,表賀請封禪。乃以旦兼封禪大禮使。自是,或得天書於泰山,或言聖祖降於延恩殿,王欽若獻芝草一萬三千本。言祥瑞者,殆無虛日。作玉清昭應宮,以貯天書。七年而成,凡三千六百一十楹。金碧之費,殆億萬計。封王旦為玉清昭應使,鑄玉皇聖祖像,安之宮中。刻天書於石,以御立侍於側。天僖二年,大會道釋於天安殿,凡一萬三千八百六十人。是時,蝗旱連年,河決數百里,慧出北斗,有兩月並現東南,京師民訛言妖至欲走,災變相仍。明年,帝崩,以天書殉葬。仁宗立。天聖七年丁未夜,大雨震電,火隨而起,延燒宮殿數千間,玉清昭應宮盡燼。後數十年,徽宗自號「道君」,乃有父子北狩之禍。
論曰:餘不知真宗之為如何主也。聲色貨利,猶曰自娛,忽而迷謬喪心,若病魘鬼魅,舉國若狂,是一大巫南面而坐者耳。欽若不足誅,瓶珠受賄,惟鼎之羞,旦誠千古罪人也。天火毀宮,深惡其不情而無恥耳。道君之禍有貽謀焉。
十六、潘誕左道被誅
隋煬帝大業中,道士潘延自言三百歲,為帝合煉金丹。帝為作嵩陽觀,所費巨萬。誕云金丹須用石膽石髓,發工鑿石,深百尺者數十處,不得。誕乃言得童男女膽髓各三斛六斗,可以代之。帝大怒,鎖詣涿郡斬之。
論曰:煬帝此為,殊解人意!小人而仁者有之矣。
十七、柳泌採藥
唐憲宗元和中,頗信神仙,詔求天下方士。皇甫▉薦山人柳泌,能合長生藥。上如見之。泌言天台多靈草,誠得為彼長吏,庶幾可求。上乃以泌知台州刺史。泌至台州,驅民入山採藥,歲無所得,逃入山中。浙東觀察使捕送京師,上復使待詔翰林。服其藥,日加燥渴,遂暴崩於中和殿。柳泌伏誅。
論曰:歲月之久,既不得藥,誕亦甚矣。捕送而又官之,又服其藥,不明甚矣。不亡何待?
十八、新垣平以詐殺身
漢文帝時,趙人新垣平言長安東北有神氣,成五彩。帝信之,作渭陽五帝廟,以平為上大夫。平言闕下有寶玉氣,私使人持杯詣闕獻之,刻曰:人主延壽」。又言候日再中。頃之,日卻復中,遂更以十七年為元年,令天下大。平言周鼎在泗水中,今汾陰有寶玉氣,鼎將出。帝乃治汾陽廟。後元年冬十月,人有告平詐者,帝覺之,遂伏誅。
論曰:漢文稱古今令主,而不免惑於方士一言。其後武文成、欒大諸徒,未必非兆端於此也。然垣平卒以殺身,寶鼎終不可出,隱怪亦何為哉!
一九、方臘左道致亂
宋徽宗宣和二年,睦州清溪民方臘,世居縣村,托左道以惑眾。初,唐永徽中,女子陳碩真反,自稱「文佳皇帝」,故其地相傳有天子基。臘因憑以自信。時吳中困於朱花石之擾,比屋致怨。臘有漆園,亦為造作局所酷取,故聚眾作亂,至數十萬人,自號「聖公」,建元「永樂」。無弓矢甲冑,皆以鬼神詭秘相惑煽,攻陷睦、歙、杭州,掠桐廬、富陽諸縣。凡得官吏,必斷臠煎割,以快怨心。帝命童貫、韓世忠率兵討之,擒臘斬於都市,誅其妻、子、餘賊殆七萬人。
二十、張遇賢信神謀亂五代漢,循州有神降於博羅縣民家,能言禍福甚應。縣吏張遇賢竭誠事之。時循州盜賊紛起,莫相統一,共禱於神,神大言曰:「張遇賢當為汝主。」於是,群帥共奉遇賢稱王、改元,攻掠海隅,殺人無數。漢討敗之,復侵唐,屢為唐師所敗。窮窘無措,再禱於神。神不復言,其徒大懼,遂潰。唐執遇賢斬於金陵市中。
論曰:語云天何言哉?乃有無形而聲不喙,而言雜處於愚頑蠢眾之間,報其褻無厭之事,何神明之不憚煩耶?日月昏翳,故邪幻生焉,以愚弄而殘殺之。嗚呼!此務民義者之歸於大智也。
二十一、郭京六甲神兵
宋欽宗靖康元年,金黏沒喝渡河圍汴,朝廷窘促無策。兵部尚書孫傅言有市人郭京,能施六甲法以禦寇。京自誇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人掃蕩金虜無餘。帝深信之,以為成忠郎,賜金帛數萬,使自募兵。無問老少,但擇年命合六甲者,或稱六丁力士,或稱北斗神兵,自云攻城不急,此兵不出。元年,金人攻宣化門將破,促京出兵,不可緩。京徒期再三,不得已,遣其徒出,為金所殺於獲龍河。京假以下城作法,遂引眾南遁。金人乘機入城,大掠,劫帝北去。京既南遁,猶稱妖法為上所重,愚民從者三千餘人,欲作亂,立宗室為帝,以圖恢復。襄陽張思正囚而誅之。
論曰:徽宗自稱道君,以鬼神自誣,是欺天也。欺天者,亦以天欺之。六甲神兵之巧由來也,作法自斃,豈一端乎?
二十二、王則假佛左道
宋仁宗慶曆七年,涿州人王則以歲飢流至貝州,自賣為人牧羊。後隸宣毅軍,為小校。貝俗尚妖幻,相與習五龍滴淚等經及諸圖讖,言釋迦佛衰,謝彌勒佛當出世,妖人爭信事之,黨與遂眾,連接數州。以冬至日執知州張得一,殺判官董元亨等,譖稱「東平王」,改元「得聖」。旗幟號令,率以佛為稱。帝命文彥博為河北宣撫使討之,賊大潰,擒則送京師,磔於市。餘眾保村舍者,皆被焚死。凡據城六十六日而敗。
論曰:貝州信鬼,固習尚哉!一人倡亂,流血數州,故聖王嚴左道之誅,厲氣惑人,中庸其鮮能乎?
二十三、沙門謀反
宋南彭城民高▉、沙門曇標,以妖妄相高結殿中將軍苗元等數百人,謀與諸尼出入宮掖,因而作亂,立▉為帝。事覺,伏誅。因沙汰沙門,毀諸淫祠,連坐者數千。
論曰:沙門者,佛之養濟院也。帝王之惠,不能遍及於孤孽貧疾之人,乃設一法,使之髡剃戒素,而眾生相與養之,佛之權術也,聖人之微用也。若謂此輩遂可成佛,夫亦不知其本矣。黨眾而叛,乃無賴之常耳,何足誅?
二十四、胡僧咒人自死
唐貞觀中,有僧自西域來,能咒人使立死,再咒復生。太宗召試屢驗,大見信重。太史令傅奕博學端尚,不用佛法毉巫而精於術數。上以僧告奕,奕曰:「此邪術也。臣聞邪不乾正,請使咒臣,必不能行。」上命僧咒奕,奕果無所覺。須臾,僧遂僵仆,死不復甦。又有婆羅門僧,言得佛齒,擊物輒碎。長安士女輻輳如市。奕謂其子曰:「吾聞有金剛石,性至堅,物莫能傷,惟羚羊角能破之。」試之,應手而碎。觀者遂止。奕年八十五,卒於家。有《高識傳》十卷行於世,皆以辨駁佛教為主。
論曰:「問咒人不死而自死之理,何也?冰能滅火,火盛則冰亦隨化。邪不能勝正,即陰不能敵陽也。博物而知明,端尚而理方,傅公殆賢者乎!故格物為君子正心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