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龍員外善積遇仙
此中方寸幾許,本是端正在腔子內,一至涉世交財,頃刻間便歪邪起來,千變萬化,醜態畢露。但以自己身家富貴、妻兒老小、飲酒食肉為念,一切天理、王法,盡行付之度外。不知你雖置之度外,而冥漠之中,天理自是昭然,王法也何曾泯滅!龍居士這段佳話,具見一斑。
話說蘇州府長洲縣,一人姓龍,桓,號慎心。家資巨富,都以員外稱之。妻杜氏,生得一男一女,其子名喚龍泉,賢孝聰明,出人頭地;女兒招贅在家,女婿姓孫,名自連。龍員外素性好善,廣行方便,教子讀書,自己同女婿在閶門外楓橋下,開一盤典當鋪。待人公平,真是童叟無欺,人人稱贊,連年生意興旺。偶然一日,聞得湖廣大熟,鬥米止三十文錢,龍員外與妻子商漢道:「此去湖廣出鎮江,過太湖,進天門山,乃是一水之地,不如將些本錢,糴他數萬餘石米來,再開一糴糶行,獲利濟人,更是加倍。」杜氏與兒子龍泉始初勸阻,後因龍慎心執意要行,吩咐將當鋪內一應事務,俱交付女婿孫自連掌管,自便取了本銀一萬兩,帶了十數個家人,寫了船,竟住湖廣糴米去了。
孫自連見岳翁去後,獨自在當鋪內,便與妻子龍氏道:「你父親好沒分曉,從來開當鋪的大等入,等出,九八當真紋,還要搭低銀;換衣服,調首飾,這都是分內該做的事。可笑我丈人道學氣,假公道,如何積攢得家私起來?如今恰好遠出販米,我想事體都在我手,不如更換一番;自有好處,道是麼?」龍氏道:「我爹爹從來沒正經,如今他既把鋪中事交與了你,你便任意去做何妨?」自連聽了妻子言語,心中大喜,遂將丈人平日所行,盡行改換。看看掌管了一年有餘,不見丈人回家,積得利息,盡歸私囊。到了次年,不料天道亢旱,三四個月沒半點雨兒,寸草無青,田禾俱稿,真個:
早魃在天施虐燄,黎民遇劫半焦枯。
那得觀音甘露水,肯將一滴潤樵蘇。
府城內外,地千里,泉都竭,民飢餓受斃者,計其數。城中各當鋪,有當的,再無取的。別家本錢都當完了,家止當候贖,有龍員外一家本錢大,照舊開張,自連一發任意施為,起徽州朝奉臉來。又將平日私房攢下的,在當中作本,價值十兩的,只當錢十貫,上又加利,不數月,長了數萬金利息。自連乃對龍氏道:「我們喜得遇此荒年,又幸你爹爹不在,故得積下若干錢鈔。若是丈人在家,不知又生出多少腐氣哩。」龍氏道:「還虧你會掙,不然如何長得如此快。」夫妻二人綾羅異錦,百味珍饈,日在家受用,不題。
卻說龍慎心員外來到湖廣地方,然遇著豐年穰穰,米如山積。員外投下主人家,陸續付了萬兩銀子,不半個月間,糴完了。裝了長稍船十數隻,鈔關上報了量頭,正待燒神福、開船長行,忽然有人說道:「江上有賊船無數,據住中流,並無客商來往。」龍員外只得停住,整整候了十來個月。探聽得江上平靜,方敢開船。一路上聞說蘇鬆產米之地,遭遇大旱奇荒,便急急趕回。到了境上,一路野無青草,人民菜色,賣兒鬻女,掘草根,剝樹皮。龍員外見了,不勝悲歎,即便將米都起到家中,杜氏相見,歡喜問候;孫自連聞得丈人到家,也來問安,又叫戲文擺酒接風,員外連忙搖手道:「不可,不可。如此荒年,別人家都忍飢受餓,我家演戲吃酒,心下何安?賢婿,何不省一家有餘之費,免多人不足之憂,真美事也。」孫自連道:「古云:自作自受。他人自苦,我家自樂,兩不相干。小婿卻喜得遇此荒年,當中生得些利息。」員外道:「豈有此理!」孫自連見丈人不允,自去家中與龍氏大吹大擂,飲酒快活。龍員外次日思忖道:「糴得這些賤米,正好濟荒。」隨即開個帳目,貼在門首:如有大戶,止取價十分之五;中戶取價十分之三;下戶取二;赤貧者,竟不取價。糴米者,多不逾石。貼了招頭,只見紛紛擁集,齊來買米。龍員外概不計利,幾萬石米,不消個把月,盡行賣完,也不知救活了若干人性命。真個一念之善,救濟萬靈,其時感動上天,忽然大雨淋漓,平地水深三尺,米價漸平。有司官給扁獎勵,將其子龍泉舉了德行,赴京考選。當時龍員外遂將家中田產,並當鋪本利,付與女婿孫自連暫行代管,自與杜氏同子龍泉進京,選了直隸良鄉縣知縣。擇日到任,做了:
三年縣令,四境弦歌。兩袖清風,一簾皓月。
龍泉一日奉了欽差恤刑的牌面,行到本縣,審錄獄囚,秋後處決。龍泉稟過父親,齋戒沐浴,贊香告天,秉公鞠問。審得犯人一起錢三,拖欠白糧三千石,赤貧無抵;一起趙是德,侵用庫銀三千兩,歷追無償;一起陳仁,冒支軍糧五百石,父死子代,年限已久,俱應處決。龍泉不得已,只得判了押,該房寫文書,申上恤刑取決,自己退入後堂,不言不語,悶悶而坐。龍員外見了,便問道:「吾兒今日問何公事,如何面帶憂疑?」龍泉慌忙答應道:「今日審錄重囚,孩兒審得三起,共欠錢糧將有萬金之數。年限當決,不覺心下慘然,見於形色。」員外道:「此事何難!待我修書一封,寄與你姐夫,在家中取銀一萬兩,償了官銀,可不救出這三條人命。」龍泉聽了父言,大喜,即時簡差的當衙役四名,將書寄回,取銀應用。一面令該房改了完糧申文,開豁錢三等罪犯,專候家中取銀報部。
不想孫自連自從舅子做官,丈人也到任去了,一發倚著財勢滔天,無拘無束,日逐呼朋引類,大嫖大賭,不消兩年,將海大家私盡行消敗,龍家田地房屋,一概變賣光丁。又遭了一場橫惡官司,真個一貧如洗,夫妻兩口賃得陋巷居住,小屋二間棲身。孫自連每日向丈人的相識那裡,借貸餬口。正在窮困之際,忽然接著良鄉縣差役投到龍員外的家信,自連拆開看了,便對龍氏道:「好笑我丈人,兒子現在做官,倒來家中取銀,不要說如今家事一空,便像當初,我也分毫不發的。」隨即打發回書,與差人轉去。
那龍員外父子,只道家中放著現銀,可以朝呼夕至,當時申了完糧文書,恤刑批允,龍泉將三個罪人當堂釋放,三犯感戴活命之恩,已是叩謝而去。歇了兩個月,只見差人回來,呈上孫自連空書一封,上寫:「年荒無計,坐食山空,家產田園,盡歸烏有。」龍員外父子看了回書,大吃一驚,半晌做聲不得,惱恨孫自連敗壞家資,又先已放去罪犯,如何是好。父子二人正在商量無策,忽然直隸巡撫發下公文,來取完糧銀一萬兩,立刻解到軍前給軍,嚇得龍泉手足無措。軍需緊急,撫院又連催了三次,不見解上。龍泉回文,支吾不過,又沒處去尋原犯,上台那裡肯信,都道是龍知縣侵沒官銀,一本參了,奉旨追則提問。差了兩個校尉,竟到良鄉縣堂上,拘拿進京審究。龍泉父子抱頭痛哭,龍泉含淚說道:「父母不必憂慮,我們一點仁心,救了三個人的性命,蒼天有眼,孩兒此去,決然無事,料道日後自有報應,父母不必記念。」龍員外向南指著罵道:「可恨那天殺的賊,將我數十萬家財,盡數花費,弄出此禍,怎生處置。」龍泉再三勸慰,校尉又在外催促起身,杜氏只得安排酒飯,款待公人,懇求寬待幾日。眾人商議,別無門路,員外只得對龍泉道:「吾兒進京,慢慢挨過幾限,待我如今星夜回到蘇州,家中親友處取討些帳目,也有數萬金。倘討得來,陸續還官便好。」說了一遍,校尉催逼不過,只得大哭一場而別。龍泉自同校尉往北,員外自同杜氏回南。
且說那好賭好嫖的賢女婿、失財失勢的孫自連,自從敗壞家私,住在破屋,日無生計,曉得龍員外平日慣好施予,借貸與人,一應帳目盡皆存在家中。自連一一簡看,足有數萬金,不勝歡喜,執了票子,日日東尋西討,有肯還他的,便有本無利也罷;就是欠百金的,還了三五十兩也罷,只求得些現物到手,便將原票還人;如不還他的,他便詐死詐活,拿了一條繩子,只說的是弔殺勒殺。那些欠銀子的親眷,見他情極,心下想道:「雖然欠的是龍家銀子,他卻是龍家贅婿,況且親筆票子現在他手裡,便都多少還他些,立時都討了原票而去。數萬金票約,足足也討了七八千金,其餘一筆勾消。自連與妻子道:「我與你住在這破屋內,有這許多銀子,須要藏好,不如暫埋在灶牀下,待我一面去回贖幾間房子,便討奴僕、做衣裳,依先開典當做財主,有何難哉。」龍氏也歡喜了不得。當夜將銀都淺淺的埋在灶下,只等早晚贖了房子,便好遷移。不料自連日逐因為奔波討債辛苦,冒了風寒,忽然病將起來,漸漸沉重,病了半個多月,寸步不能出門。龍氏伏事得不耐煩,只因窮了這好幾時,受了苦楚,見自連討得這幾千銀子回來,又倚著是他父親的,私下拿了十來兩,買魚買肉,瞞著丈夫私自吃個拄腹撐腸。卻也皇天不遠,看看也病將起來,更比孫自連的加重。
不說二人正在焦燥,單表龍員外老夫妻兩口,一路行程,到了故鄉。看見自家房產都是別人居住在內,門面番新,無處下馬,投奔到親族朋友家裡。那些人見他舊日光景全無,如今又在任上為事回鄉,無聊之極,況且欠著官銀數萬,誰肯收留?就是當日受過他恩惠的,那借他錢鈔的,都道:「是你女婿在此逼詐討去了。」盡把前情抹了,口口都是世態澆漓、薄情無義之輩,甚至連酒飯也不留他一餐的,「說到人情劍欲鳴,」蓋出此也。自古道:
只有錦上添花,那有雪中送炭。
龍慎心員外夫妻兩老人家,走來走去,無處棲身,只得也尋到孫自連家裡。但見矮小破星二間,淒淒涼涼,冷冷落落,門兒關著,裡面只聞得呻吟疾痛之聲。員外和杜氏推門而入,只見女兒、女婿都睡在牀裡叫苦。忽然見門外來了員外、杜氏,老大的吃了一驚,只得勉強笑問道:「恭喜丈人、丈母榮歸。舅舅如今還在良鄉為官,還是升了別任,如何不同見來家?」龍員外苦痛起來,哭啼啼將前情述了一遍,便要埋怨孫自連幾句,思量大大發作一場。又見他夫妻都病得懨懨待斃,只得又住了口。但問道:「我已前的家事也都罷了,聞你近日討回的帳目債負,也有得七八千金,都放在那裡?待我將去救得兒子回來,保全性命也好。不然,你阿舅死在旦夕了。」說畢,同杜氏又哭個不住。自連倒在病中,冷笑道:「誰教你做這樣事?著甚來由?那三個罪犯比我嫡嫡親親的女兒、女婿可更親著哩!直得為著那三個死囚犯倒來怨悵我們?我日前拼著性命,吃盡辛苦,討是討得千把兩銀子,我自又還了人上欠帳去了。如今兩口兒耽病在身,少長沒短,便要接個醫生看看,也沒藥金酬謝,那得銀子幾千兩,去幾千里外救人?若丈人、丈母榮任歸家,帶得俸金,多寡也救濟小婿一救濟才好。」龍氏也在被窩裡冷言熱語,反嗟怨起父母來,倒說:「阿哥做官一場,土儀也不值得寄些與我,反來要我的。莫說如今這等窮苦,便有時也只好顧自罷了。」龍員外夫妻不耐煩聽他,自往廚下做了些飯吃,便把灶房門除了一扇下來,打個鋪兒安身。
過了數日,自連夫妻越病得沉重了,昏昏沉沉,起牀不得。龍員外和杜氏記掛兒子,度日如年;又看著兩個病人,日日倒要煎湯送水,心內愈焦愈恨。杜氏想念兒子監在京中,何時得出?與員外言三語四,在灶前相爭起來。員外也是心中不快的,怪這杜氏不能寧耐,卻將杜氏一推,恰好推在灶上。只因前日,孫自連因埋藏銀子,掘得鬆動了的,不想員外用得力猛,將杜氏這一推,連缸、灶、灶牀打得粉碎,水缸也打個洞,外怨悵,無奈只得在廚下打掃收拾,將破灶泥塊都掃出去,打番的水流到灶下,因泥是鬆的,水都流了下去,員外也是無心,將笤帚去掃了幾掃,掃開些浮泥,下邊露出白雪雪的銀子。員外吃了一驚,和杜氏連連掃開,即時歡喜道:「這是天可憐見我孩兒,救星到了。」遂將泥盡數掘開,把銀子盡取了出來,倒有幾千大錠子,又是許多碎塊頭成半錠的,滿滿一壇盛了,還有些零碎。孫自連在房中,聽得間壁房裡,老兩口兒打罵一會,抱怨一會,又搬弄了一會,卻又歡歡喜喜的低聲說了一會。自連有心,著實疑惑,卻又掙扎不起,只得叫道:「丈人、丈母,你兩老人家做甚麼?」杜氏便走過來說道:「天可憐見你丈人好心,在這灶下掘得一窖銀子,好將去救舅舅了。」自連道:「這是我祖上所遺的,埋在地下日久,你們分毫不可動。」杜氏道:「如今且不論是你家、我家的,但將去救得阿舅出來,自有好處。」自連待欲掙扎走起,奈何頭暈眼花,扶身不定。龍氏身上寒熱交攻,氣息難提,只說得一聲:「不要動!」杜氏聽得女兒、女婿一樣,都是黑心言語,也不去理他,自走過廚房,與員外忙忙收拾停當。當晚龍氏因為這銀手上,又增了些病,一時加重身亡,員外免不得置辦了衣衾、棺槨,斷送了女兒,又兑出五十兩銀子,與了女婿,自又將餘銀一兑,共是七千五百兩,置了蘇州繡作灑線,叫了一隻大船,又帶些阡張錫箔、茶葉等貸,一同杜氏,依舊進京救子去了。
這孫自連見丈人、丈母將銀子盡行取去,心下十分懊惱,只得勉強調理身子,廷醫救治,也漸漸好了些。乃尋著一個表弟,喚作錢達,說我一天富貴,平白地被丈人取了去,只顧兒子,不顧女婿。這五十兩銀子,勾我得幾時用度?幸得我如今身體已好,我想他們從水路去,又帶重貨,雖然遲了半個月日,我與你從旱路上星夜還趕得著哩。一不做,二不休,如今妻子已是死了,不如與你再尋幾個兄弟,趕去將那兩個老性命一發結果了,到他船中搶了貨物,大家八刀,有何不可?」錢達應允,便赴賭場上尋了兩個賭友,備說情由。四人扮作公差模樣,帶了兇器,連夜趕去。將次趕到揚子江邊,見有無數客船沿江歇著,守風未開。孫自連和著錢達在店家躲住,叫那兩個賭友,沿江探看。探了兩日,看得東頭第三號,便是那存好心、積陰德、散糧米、救罪犯的龍慎心員外貨船。兩人前前後後,看得明白,插了些江上蘆葦做認色,看了方向,回到店中,與孫自連二人說了,當夜三鼓,淡月微明,四個人持了兇器,札縛停當,偷出店門,竟到江邊,從東一路第三號,只蘇下大船,看得親切,自連等一齊跳上,把船搖得亂動。龍員外早巳驚醒,躲在艙裡,聽了半日,往窗縫裡向外張看,只見船頭上立著四條漢子,手中各持刀斧,正待砍船入艙。聽得前後艙忽然一聲響亮,只見一個道人打扮,手持寶劍一口,背掛一個葫蘆噴出火來,照得雪亮。先將一個漢子一劍砍下水去,那三個一齊跳上岸,沒命走了。龍員外嚇得魂不附體,抖做一堆。只聽見那道士叫道:「龍桓何在?」龍員外抖躲不過,又見他砍賊下水,定不是謀害他的。急忙披了衣服,走出艙頭,納頭便拜,道:「龍桓張見師父殺了歹人,救了小人性命,此恩何以為報?」道士回言:「適間所殺強人,就是汝女婿孫自連,合伙來謀你財物,害你性命。我因在岳陽樓三醉歸來,路逢此事,念你仁心,殺他無義;今再助汝順風一陣,明早即可到京救子。」龍桓聽得聲口蹺蹊,知是神仙救護,連連叩頭稱謝,就請問仙師名號。道土開口說:「你但到京,救出兒子,可到泰山一片雲,問口口真人便是。」言訖,只見半空中降下一朵祥雲,道士忽然就不見了。龍員外入艙,喚起杜氏,整衣焚香,望空拜謝。耳邊但聞呼吸之聲,連連不絕,明早看時,已是順天府通州地面。數千里路,不消半夜,便已到了。龍員外大喜,將貨物都運到京中,連夜發賣,獲利數倍,急急央人使費,通個信兒與了兒子龍泉,如數納完官銀九千餘兩,問官又送了若干禮物,上下都使用透了。問官將龍泉屈陷情由,並賠償數目,備細上了一本,牽旨免其罪名,降任山東濟南府歷城縣縣丞。依先父子相見,就如再世重逢,擇期上任。
龍桓記了江上神仙之言,一同其子到了任上。龍泉就娶了本地趙推官鄉宦之女,趙氏為妻。真個是官清民自安。龍泉在衙,清閒無事,春光明媚,一同父母遊玩山水。不想泰山正是濟南府管下,偶然遊玩之時,行到泰山麓下,仰首看見石壁上,鑿著「一片雲」三字。龍員外記起神仙之言,正待尋人問取口口真人住在何處,忽見山後一陣清風徐起,風過處來了一個真仙,立在面前,正是前夜楊子江所遇的。龍桓見了,正持施禮,只見那道士把手一拂,袖中飛出白鶴二隻,令龍桓、桂氏各跨一隻,騰空而起,道人亦起在空中。但見雲端內:
振吟吟仙樂聲喧,亂紛紛祥雲擁護。
左右從人,喜不自勝,各各叩頭。龍泉看父母雙雙白日昇天,又憂又喜,只得向空禮拜。拜罷,痛哭回衙,登時上表辭官。聖上聞知大喜,即降聖旨,旌表龍門,加贈龍桓為善應仙真,杜氏為善感夫人,復了龍泉知縣之職,不准辭官。詔書到了歷城衙中,合府縣官員都來慶賀。慶賀未散,又是一道敕命,欽取龍泉進京朝見,改升翰林院編修。後來直做到禮部尚書,子孫貴顯,皆由一點善心,感動天地,以致呂祖垂救,聖旨加封。人人可不回心向善麼!詩曰:
吉祥因善感,方便福無邊。
作惡為非者,請看孫自連。
總批:作善事者,何必定要施財?苟存心於利物濟人,到處皆有陰德。奉告同心,但不可當權不與行方便,有無窮陰騭心耳,若沒仁沒義如孫自連輩,又何足論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