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卷 公輸子之巧
昔日軒轅制戰車,孔明流馬世稱奇。中間更有公輸子,機巧千秋技藝師。
此詩蓋言古往今來技藝之巧者頗有,若以木頭板片加之雕鑿,能參天地之造化,能代馬牛之負運,能供男女之驅策者,惟寥寥二三人而已。昔日神農氏傳位榆岡,那時有一叛臣蚩尤興兵肆暴,又有個軒轅氏原是諸侯,他卻仁德具備,倡義征剿,以安萬民,戰於涿鹿之野。不意蚩尤能作妖術,布起一天雲霧,那軒轅氏的軍馬辨不出東西,分不出南北,難以廝殺。這軒轅氏一夜之間便做成一具車子,名曰指南車,隨你上南落北,轉東過西,那車頭是活動的,只向南邊指著。有了此車就好進戰退守了,眾兵一齊殺上,活捉蚩尤,即便斬首。各路諸侯就尊軒轅氏為天子,號曰黃帝。這個木頭物件在大霧之中辨出東南西北,豈不是參天地造化之巧麼?後三國時孔明六出祁山,與司馬懿交兵,因糧米皆在劍閣,人夫牛馬搬運不便,雖日行夜住,費力甚難,不敷支用。那孔明自運巧心,教人置造木牛流馬搬運糧草,自劍閣直抵祁山,晝夜不絕,兵民牛馬皆不受了這一番勞苦。司馬懿聞知遣人搶去幾頭,拆看其中轉折,依法置造,驅到隴西轉運糧米。孔明得報也遣人到司馬懿運糧的所在,將他木牛流馬口內舌頭扭轉過來,魏兵趕到,牽拽不動,扛抬不去,只得棄於道中,被孔明遣人依舊扭回舌頭,長驅而回,反得他許多資助。這不是代馬牛之負運麼?還有一個最巧的人,製造木車竹馬供人驅使,那人卻在孔明之先、軒轅之後,生於春秋之世,姓公輸名班,又名般,魯國人氏。因他是個魯國第一個巧匠了,人就順口稱他為魯班,呼他一聲公輸子。只因他技藝出神,故此尊稱他的。幼時頗曾讀書,為人最孝,技藝精通,機關具備。大則殿閣樓台橋樑,小則船車器皿,一經其手無不出妙入神,至今數千百年之後,天下木匠皆奉他為先師。凡有大興工作,其精靈無不來降焉。後人有詩贊道:
雕鏤雖末技,還逐錦心生。製作千秋在,從來誰與京。
當初魯班的父親曾往吳國起造姑蘇台,因逆了吳王即時被殺。魯班抱恨終天,無由報復,意欲別了母親,往吳國尋取父親屍首,一則乘機欲圖報仇。但母親在家,雖有媳婦承奉,只是無以娛樂。偶然得了一個想頭,就取了些木料,動起斧鑿,正在那裡用工做活,卻見母親走來問道:「我兒做些甚麼?」魯班道:「母親在家,無以取樂,孩兒要造一乘車子與母親坐著。若用人推,未足為奇,只做一個木人,要他推車宛如生人一般。閒時無事乘了車子到親鄰眷族人家戲耍一回,被人喝采,母親也覺快活。」母親道:「雖是你手段巧妙,難道木人便會推車?」魯班道:「孩兒怎敢誑言,待做出便見。」母親聽說,歡歡喜喜去了。魯班先做成了一乘精緻小車,隨後便做木人,也不止一日工夫。千思萬想,不知費了多少心機才得完成。那木人身長六尺,面目如生,手足俱活,就接母親出來說道:「孩兒已做完了。今日是好日,請母親試一試新車。」母親道:「生受你了。」魯班即將車子放在門外,把木人裝在後邊,請母親上了車子,便說道:「車內有兩個機關,若要行動把兩個機關一齊撥轉,若要往左把左邊機關一按,若要往右把右邊機關一按,若要他住把兩邊機關一齊捺定。或行或止,前後左右,隨心所欲。」母親便依他說,將兩邊機關撥動,只見那木人推了車子隱隱而去。但見:
轅聲咿啞,輪轍逶迤。登坡下埠,自然有疾有徐。落北上南,無不應心應手。
休誇車可趲程,還羨人能推轂。兩隻手掌之最穩,一雙腳走得能勻。旁人問道阿誰作,除卻公輸更有誰。
那鄰里們看了無不喝采,也有跟了車子去看的,也有站在門前等的。不移時,只見那車子從後門邊圈將轉來,母親下了車子道:「果然做得好。」魯班即將車子木人搬進。已後他母親凡到親戚家去就乘此車。後人有詩曰:
技藝堪誇妙入神,頓教木偶代生人。一車足以娛親志,絕勝斑衣膝下忻。
一日,魯班喚妻子請出母親商議道:「孩兒因父仇未報,切切在心,意欲前往吳國訪問父親屍首,不知歸於何處。二則孩兒要報父仇,媳婦在家盡堪伏侍,稟過母親方敢前去。」母親道:「尋訪父親屍骸,這個則可,再不要說起那報仇。多少官寮報仇不遂反罹奇禍,何況於你?」魯班道:「孩兒父仇雖切,斷不輕生,母親放心。」次早打點行李,別了母親、妻子,徑往吳國去了。正是:
舉頭不見天邊日,回首空瞻一片雲。
不一日早到了吳國,你看偌大一個去處,那裡尋問?魯班也尋得個不耐煩了。一日,竟自走到姑蘇台下,只見車馬紛紛,士民雜沓,正不知有多少遊玩的。魯班故意在台邊長歎道:「果然造得好,不知那裡匠人有這樣手段?」其中有那好閒講的便道:「造便造得好,人也不知殺了幾個?」魯班問道:「殺的是甚麼人呢?」那人道:「也有工人,也有匠人。有一個姓公輸的,他是匠頭,因激了吳王也吃殺了。」魯班問道:「這姓公輸的既殺了,有甚麼親戚收拾他麼?」那人道:「虧他一個徒弟辦了棺木前來收殮,不知抬在那裡安葬了。」魯班又問道:「這徒弟姓甚名誰?卻住在那裡?」那人道:「此人技藝最精,專好隱姓埋名,故此不曾知道他的名姓。大家趁口叫他工師便了,卻不曾曉得他的住處。」說完各自散去。魯班暗暗歡喜道:如今有些影響了。但是看見木匠就問道:「有一個工師,你們可曉得他的住處麼?」那些木匠也有竟回道不曉得的,也有回道他原是齊國人,如今往楚國去了。免不得又問道:「他有個師父,姓公輸的,聞已死了,不知他的棺木在何處?」那些人道:「曉便曉得有這個人,不知他棺木在那裡。」魯班心中甚覺不快,難道二千里路程得到這裡,竟訪問不出,便自罷了?況且有了這個影響,少不得要到楚國裡去訪問工師哩!即忙問道:「那工師在楚國裡可問得出的麼?」那些人道:「他從來不肯說姓名的,你竟問齊工師便是。」當下各人散訖,魯班暗想道:我今尋覓父親屍骸故到吳國,屍骸雖無覓處,陰靈少不得在此。便備辦祭禮望空拜奠父親一番,又取道竟往楚國而去。詩曰:
尋蹤覓跡未分明,歷盡山程又水程。縱使長途空跋涉,不虛人子盡親情。
說魯班又到了楚國也像在吳國之時,每日見了木匠就問道:「有一吳國來的齊工師,可曉得他麼?」那些木匠也有不曉得的,也有曉得的,便道:「此人來不多時就去了。」魯班又問道:「那裡去了?」那人道:「這卻不曉得。」魯班心中甚是焦躁,身邊盤費又盡,怎麼是好?恰好寓所隔壁有一老者家事極厚,單生一子,恰好八九歲,甚是愛惜,每日上學讀書,只是走來走去,魯班道:待我做一物件送他,他也畢竟送我些盤費。就去買了三四株毛竹,兩三日裡邊做成一匹小小的竹馬,牽到隔壁去,對那老者道:「我見令郎每日走來走去,甚覺不便,學生做這一匹竹馬相送,騎在上邊他自會走。」那老者道:「竹做的怎麼會走?」只見魯班把韁繩扯一扯果然略有些動彈。老者道:「只好動動就是了,那裡騎得人,走得動?」魯班道:「騎上去試一試就曉得了。」老者道:「若是騎上會走,我便輸十兩銀子與你。」即便叫兒子出來騎騎看,那小兒一腳便跨了上去。魯班道:「你把韁繩提一提。」那小兒依他把韁繩一提,這竹馬果然會走,一徑走出門外去了。真個是:不用驅鞭,何須墜鐙。跨上鞍,頭尾便動。提著轡,腳步頻移。千里神駒還要喂他三頓,五花名騎也只坐得一人。雖然是件假東西,猶勝子昂一幅畫。老者見了甚覺歡喜,況是許了十兩銀子,就去取來送與魯班。魯班道:「怎好受得?」老者道:「是我所許的,且又不多。」魯班只得收了。老者又問了姓名,便道:「去年有一個人叫做齊工師,他在此做一隻木頭的仙鶴,放在地上只會舞,卻不會走,如今足下的手段更高。」魯班問道:「如今他在那裡?」老者道:「往宋國去了。」魯班謝別了老者,回到寓處想一想道:既得了這個信息,又有了盤費,再往宋國自然尋著。當日即便起身。那楚國中人看見了這竹馬,家家要做,來尋魯班,卻已去了。那些小兒們個個都要啼啼哭哭,那肯干休?為父兄的只得仿那樣子做一個馬頭,穿上一根細竹,後邊放兩個小輪,把小兒跨了,把韁繩掛在頸上,教小兒自走。那些小兒們也覺歡喜,便哄了過去。相傳至今不絕,後人有詩為證:
記得小時騎竹馬,看看又做白頭翁。但知此日供歡笑,誰道根繇出楚中。
魯班自離了楚國,又到宋國地方,才得望見城門,還在個空野去處,只見一叢人俱仰面看天,魯班也立住腳看時,卻見一隻鳶鳥飛舞半空之中,仔細再看卻是木頭做的。魯班想道:這個手段亦算奇巧,莫非就是齊工師做的也不可知。就向人叢裡詢問,都道是國中一個大賢所造。魯班想道:他們都不說名姓,稱他大賢,想正是齊工師了。待我也做一個木鳶,尋他的事,便好與他相見。眾人都稱贊道:「他做造木鳶三年始成,每日拿到此處來放,果是奇觀。」魯班笑道:「木鳶小技耳,何待三年?」說罷就去投了寓所,買些板木,一夜工夫便做完了。次早拿到原處,見昨日那鳶剛剛放起,魯班就將自己的木鳶放上去,兩鳶同舞,果然好看。但見:
兩鳶鬥勝,四翼齊舒。左盤右旋,若有將鳴之狀。東瞻西顧,渾如欲息之時。一霎時,前者飛,後者逐,似雕去搏鷹。忽然間,一個顧,一個戀,若鸞來趁鳳。謾言匠作為傭品,始信雕鏤有化工。
兩鳶偶然一湊,卻把一隻墮將下來,眾人認得是舊的那只,這只新的尚自高飛,又飛了好一會也下來了,魯班一腳就踢碎了。詩曰:
開卷方知有木鳶,問君何以戾於天。垂雲四翼風搏鬥,不是神功卻是仙。
不一時,只見聚了數十衣冠濟楚的人,竟把魯班扭定了道:「這木鳶是我家夫子所造,你是甚麼樣人,輒敢如此放肆?」魯班低頭無語,只得憑他扭結,心內想道:此人與這一起衣冠人物相與的,想來不是齊工師了。這些光景又不像達官顯者,口中稱他夫子,門人又多,到卻與本國中的仲尼一般。只覺這些弟子們異言異服的,正在躊躕無定,忽然走出一個人來上前舉手道:「先生巧妙至此,莫非是魯國公輸子麼?」魯班答道:「便是。先生能作木鳶,想必是墨子了。」墨翟亦答道:「是。先生能作一鳶以敗一鳶,其中巧妙幸以教我。」魯班道:「吾聞先生見染絲而致悲,過朝歌而不入,道其至矣。若魯班者不過一技藝人耳,敢辱明問。」墨翟道:「先生遠辱敝邦,必有正務。」魯班道:「特來訪一齊工師,不識先生知否?」墨子道:「去年在此擔延數月,隨即去了。」魯班道:「往那裡去了?」墨子道:「這倒不知。」兩人各問住居,就此作別。次日,彼此往拜。魯班又去各處問了一日,並不曉得工師的下落,便覺昏昏悶悶,自言自語道:「起先還有個蹤跡,如今一些影響也沒了。不要說起父親消息,連這工師也沒一些路頭。次早,只得起身回還魯國。正是:
夜靜水寒魚不餌,滿船空載月明歸。
說魯班離了宋國,取路歸魯,看看近家止差得三里路了,遠遠聽得車聲響,抬頭一看原來就是自做的木人推著車子,車上坐著母親,車軸上掛著些紙錠。魯班便上前道:「母親往那裡去?孩兒回來了。」母親按住了車子道:「你到那裡去許久才來?」魯班道:「孩兒因訪父親消息,先到吳國,再到楚、宋二國,故此遲了。」母親道:「你父親的棺木有個齊國人親送到此,我就權殯在祖墳上,今日剛是百日了,特來燒陌紙錢。」魯班聽得又驚又喜,且不及細問,就同母親到靈柩前哭奠一番,仍舊隨了母親車子回家。見了妻子,少不得辦些酒水洗塵。飲酒之間,細問母親來歷,母親道:「這個人是你父親的徒弟,因你父親沒了,他就備棺木收殮,就要送來,又少盤費,他在吳國積趲不起,直到楚、宋二國走了一遭,趲得些銀子,送你父親靈柩回來。你卻又不在家,我已款待他幾次,他便回吳國去了。說道過幾年還要來祭奠哩!」魯班也把出外的事體說了一遍,又道這齊工師是我大恩人,改一日還要親往吳國去拜謝他。說罷各自歇息不提。過得月餘,魯君有旨道:「南門城樓傾圮,責令魯班為匠作之首,鳩工改造。魯班領旨,一面興工不提。心中觸著那報仇之事,就在家中瞞過母妻,做一個三寸長的木人,彩畫端正,藏在身邊。到了上樑這一日,魯班親自上去,悄悄把木人放於梁鬥之內,面南背北,一隻手指著鬥牛之墟,正應吳國地方,眾人毫不知覺。完工之日,魯班覆旨受賞不提。
卻說自立木人於城上之後,吳國便遭大旱,不覺已及三年,真個是烈日高懸,風伯雨師辭霸國;亢陽久踞,山崩土裂遍勾吳。當此天氣黎民老幼愁苦艱難之狀,不可勝言。有西江月詞為證:
遍野飛砂蔽日,晴烘爍骨銷金。三吳赤子盡寒心,塵飯槐羹爭餘。
老弱轉手溝壑,流民圖畫堪尋。拆骸易子苦難禁,君國豈能安寢。
其時,吳王率群臣齋戒祈禱,引咎自責。這日偶然有個方士來見吳王說道:「臣觀星象,吳國之旱係魯國有人魘鎮,必須遣使齎帛求救魯君方得早解民難。」吳王聽說,即便備了禮物,遣使竟到魯國,見了魯君,把吳王的來意說了一遍。魯君道:「若果有魘鎮之事,只問魯班便知端的。」隨即召魯班進朝來問,魯班也不敢隱瞞,把為父報仇的根繇從頭直說。魯君即命去了木人,魯班不敢違背,走到城頭取將下來,回復魯君,使臣拜謝而去。此後吳國便有大雨,人民安樂。後人有詩為證:
吳中亢口天三週,百姓悲號國主愁。從此魯君除鎮魔,公輸也釋殺親仇。
魯班在家多時,一日想起齊工師的大恩,不免要到吳國走一遭。又想道:吳國受此凶旱必然懷恨,今後決去不得了。心中甚是不快。忽然間他母親染成一病,魯班延醫調治,全無起色,畢竟身亡。治喪極其盡孝,將要扶柩歸山,與父棺合葬。偶然想道:母親在日極喜這乘車子,但是棺木重了木人難推。即便另做起一匹木馬,臨期把母親棺木抬上車子,將木馬裝在前面,把機關一動那馬拖了車子穩穩的去了,送喪的個個喝采。霎時到了墳邊,把母柩扶下,連父棺一齊入土,封了墓門,哭奠一回,各自回去。魯班在家守孝,不覺又經三載。一日,正在家中閒坐,忽然有人叩門,魯班連忙開門看時,卻是個不相認的,便道:「足下何來?」那人道:「我便是齊工師。」魯班聽說喜逐顏開,邀至中堂倒身便拜,連叫恩人。齊工師連忙扶起道:「兄可正是公輸子麼?」魯班道:「小弟是公輸班。」兩人作了揖,分賓而坐。魯班道:「向日小弟訪父親消息來到吳國,詢問土人即知仁兄大德。又聞仁兄往楚,及小弟至楚,仁兄又到宋國。不期小弟到宋終於不遇,只得怏怏回家。仁兄將我父柩還鄉,卻又望吳國去了。大恩未報,懷想多年,豈知今日光降,得認尊顏,三生有幸。」工師道:「小弟蒙令先尊授業,他既受屈而亡,並無親戚,我為弟子受恩深處,免不得備棺木收殮,但乏搬喪之費。若在吳國親友極多,日逐所得只好費用。因此,到楚、宋二國積蓄得些盤費,才送得令先尊靈柩回來。仁兄又不在家,極承師母款待。此來雖則不誠,敢請師母一見。」魯班道:「先母棄世已三年了。」工師道:「原來如此。明日到佳城叩拜罷。」二人正在講話,魯班的妻子聽得是齊工師,不必丈夫吩咐,打點出酒餚來了。飲酒之間,工師便道:「小弟近日又往楚國,楚王欲設攻城器械前去攻取宋國,國人已薦小弟置造。自思伎倆不如仁兄百倍之一,故此奏過楚王,特來相迎,乘便到令先尊墳上祭奠。」魯班道:「且待明日商量。」酒逢知己,不覺更深,即便安寢。詩曰:
神交初會合,各罄十年心。說到知音處,情懷更覺深。
次早,工師買了祭品紙錠同魯班到墳上祭奠已畢歸家,即同魯班收拾行李竟往楚國去了。到了楚國,工師引魯班見了楚王,楚王大悅,即命魯班作攻宋之具。魯班受命造作機械等物將次已成,那墨翟在宋聞之,十日十夜自宋至楚見魯班道:「聞子為楚攻宋,信有之乎?」魯班道:「然。」墨翟道:「子將何以攻之?」魯班道:「吾所造機械已成矣。」墨翟道:「請與子試之。」魯班乃將雲梯等九攻之,墨翟九拒之,終莫能破。魯班遂與墨翟俱見楚王,墨翟問楚王道:「王欲攻宋乎?」楚王道:「然。魯班天下之巧人也,今為機械以攻宋,何懼不克?」墨翟道:「班九攻之,臣已九拒之矣。今與臣見王是欲殺臣也,殺臣則宋無與守,可攻也。然臣之弟子禽滑釐等三百人已執臣守國之器,在宋國中矣,日夜上宋城以待楚寇之至也,雖殺臣亦何益乎?」楚王乃罷攻宋之兵。魯班自覺無事,一日辭齊工師道:「班本欲進取富貴以圖報仁兄萬一,今事勢不濟,徒費歲月。然兄之大恩終不及報,今有小書一冊乃愚父子得於異人,兼以心巧並不妄授,敬以贈兄,聊表寸心。」遂向袖中摸出一本書來遞與齊工師,工師拜而受之。魯班亦不歸魯,終隱於高唐雲夢之間。
巧技名流著一時,並將紙上數行剞。莫言工技皆卑屑,亦作人間萬古師。
總評:公輸子一書猶是春秋手筆,今學士家好覓古文奇字,不知曾讀此等異書否?但恨今世流傳者少,徒留幾個鎮魘之法,為工匠輩作衣食飯碗耳。
又評:古樂府云:誰能為此器,公輸與魯班。注云:魯班乃公輸子之父,則公輸魯班明係二人矣。存之以備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