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序

  世界一海蜃樓耶?人生一黃粱夢耶?忽焉而雲翔禁閣,則心為之歡;忽焉而跡遁江湖,則心為之悲;忽焉而膺九重之寵錫,忽焉而遭孑身之放逐,則境遇亦固人事之進退為之或合而或離。歡也,悲也,合也,離也,極世態之炎涼,盡人情之冷暖。彼身當其境者,正不知顛倒無限英雄,消磨多少權力矣!
  而論世者滿肚牢騷與旁觀者一雙冷眼,且摭拾其事實,論列其品評,而宣諸口焉,而筆諸書焉,相與歎息其時機,感喟其命運,甚且冷嘲焉,熱諷焉,而是之非之,褒之貶之,作清議之《春秋》,編個人之《綱鑑》。嗚呼,噫嘻!胡富貴功名,風潮變幻,一至於此!此《宦海升沉錄》之所由作也。雖然木槿繁花,難禁暮落,人生朝露,勢不終日,古今往來,茫茫宦海,作如是現耳。果如是,才者失其才,智者失其智,好者失其奸,術者失其術,今日下場,去年回首,覺昔之氣勢炎炎,炙手可熱,隨波逐浪,漁父得而笑之,又豈惟水流花飄而已耶!
  然作者於此,猶必運以奇警之心思,繪以沉摯之筆墨,歌也有懷,哭也有淚。其人其事,近之在目前,遠之極千古。俾世之讀者,亦忽焉而歡,忽焉而悲,忽焉而豔其合,忽焉而憐其離。蓋恍然於高官厚祿、名動中外,所為媚朝家而忘種族者,一旦冰山失勢,其結局亦不過若斯也。
  固亦宦海中人這惟一龜鑑。徒以野史之無稽,稗官之話本視之,則淺矣。化筆墨以煙雲,渡慈航於苦海,其有深意乎?
  爰序於篇,以告讀者。
  宣統己酉季冬黃耀公序於香江寓公。
  詩曰:
  宦海無端起惡波,功名富貴總南柯。
  昇平不事於城選,鳥盡弓藏奈若何。
  頻聞剖豆與分瓜,願柱中流念太奢。
  魏闕江湖今已矣,怕回業眼望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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