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施妖法惡道害人 顯神通濟公鬥法
話說濟公同妖道二人正自口角相爭,老道說:“和尚,我叫你三聲,你敢答應我三聲?”濟公說:“慢說三聲,六聲我都敢答應你。你叫罷!”老道一連叫了三聲,那老道中口唸唸有詞,把酒盃往桌上一拍,說聲:“敕令。”祇見和尚正自吃著酒,忽然間翻身躺地下。梁員外一見吃驚,連說:“老法師,這是怎麼了?”老道說:“你要問哪,我略施小術,就把他給治倒。我這酒盃在這扣一天,和尚躺一天﹔我把這酒盃拿起來,或給他吃藥了,他纔能活哪!”這話方說完,祇見和尚站起來了。老道說:“我這酒盃並未拿起來,你就活了。”和尚說:“來,你還沒給我藥吃,我再躺下就完了。”老道說:“和尚你敢把生辰八字告訴我嗎?”和尚說:“那也無妨,我就告訴你,我是某年某月某日生人,都告訴了你,你怎麼樣罷?”老道立刻口中唸唸有詞,說聲:“敕令。”照定和尚頭頂之上擊了一掌,說聲:“急!”站起身來,說:“員外,我走之後,你急速把和尚放走,要不然雞一鳴他准死,你可要打人命官司。”梁員一看那濟公昏迷不醒,人事不知。老道往外就走,員外在後面緊緊跟隨,說:“仙長爺慢走,我來替和尚賠罪。”
老道並不答言,一直到五仙山祥雲觀之內,叫師弟劉妙通:“快給綁個草人來!”劉妙通問:“你又害誰呀?”張妙興說:“我這不是無故害人,祇因我化梁員外,這和尚濟顛僧,他膽敢戲耍於我,我是要暗害濟公,報仇雪恨,方出我胸中之氣。”劉妙通也不敢違背他,立刻用乾草綁個草人來,放在那裏。惡道又派劉妙通制辦物件,吃完晚飯,自己先把八仙桌兒放在那大殿之前,然後把香爐、蠟扦五供,應用東西物件全都排好,把兩個草人按放在兩旁。
惡道候至星斗出全,他到外面先把道冠摘下來,把扎頭繩一去,包頭條一解,把頭髮散開,把寶劍拉出來,立刻點上香,口中禱告說:“過往神靈,三清教主,保佑弟子,我要把濟顛害了!我化了梁員外銀兩,我給燒香上供,掛袍還願。”說完,把劍用無根水撣了,拿五穀糧食一撒,研了朱砂,撕了黃毛邊紙條,畫了靈符三道,把劍放好,粘上符咒,口中急說道:“快。”把寶劍一掄,那道符的火光,越掄越大,口中說:“頭道靈符,叫他狂風大作!二道靈符,把濟公魂魄拘來!三道靈符,我叫他人死為鬼,鬼死為灰!”正自揚揚得意,祇覺背後一股冷風,搶刀剁來。老道往旁一閃身,抬頭一看,來了一位綠林英雄,借燈光細看,頭戴透風馬尾巾,鬢邊斜插一枝守正戎淫花,身穿皂緞軟褂,靠周身密排寸扣,緞皂褲,花裹腿,藍緞襪,倒納千層底趿鞋。面如白玉,目如明星,眉似漆刷,鼻梁高聳,脣若丹霞,五官俊美,手執利刃,照定老道剁來。張妙興往旁邊一閃,用手一指點,口中唸唸有詞。說聲:“敕令。”那人翻身栽倒。老道要過來搶劍剁,祇聽屋中說:“師兄,你千萬別殺,那是我小弟的朋友。”過去先把那人扶起。
書中交代,來者乃是鎮江府丹陽縣人,姓陳名亮,家住陳家堡,自幼父母雙亡,跟著叔父、嬸母長大成人。他還有一個胞妹玉梅,他叔父陳廣泰,開白布店生理。陳亮自幼愛練拳腳棍棒,他和保鏢之人,學了一趟進步連環腿的工夫,後來結交本地有一人,名叫雷鳴,綽號人稱風裏雲煙。二人情如骨肉,把陳亮引入綠林之內。在江西玉山縣,有保鏢頭姓楊名明,綽號人稱威鎮八方夜遊神,乃是行俠仗義之人,專愛管一個路見不平之事,殺貪官,斬惡霸,平生好交結天下英雄。陳亮自入綠林之後,也就跟這些俠義在一處,人稱玉山縣三十六俠,內中何等人物都有。祇因這日是楊明之母壽誕之辰,眾人都來祝壽,俱有壽禮。陳亮來了,並未帶來一物。雷鳴就說:“賢弟,你今理應制辦些禮物來,以表你孝敬之心。老伯母生辰,叫別位觀之也好看。”陳亮說:“我有禮物,少時取來,與眾不同些。”此時正值四月初旬,夜內三更之後,他偷來一盤北鮮十個大桃,眾人一看個個稱奇。此時新桃未熟,陳桃已完,他會找來十個大桃,真不容易。眾人給賀了一個號,人稱聖手白猿,從此人都以此號呼之。
陳亮這一年回家探望叔父,到家,他妹子陳玉梅和他叔父可就說:“陳亮不該身入綠林。咱們陳氏門中,世代雖說沒有做官的,也都是詩禮人家。你這一入江湖,綠林為賊,一則上對不起祖先,下也對不過這裏街鄰。一日為賊終身寇,事犯當官,難免雲陽市口,身受國法。上為賊父賊母,下為賊子賊孫。依我等相勸,你早早回頭,急速改過自新,家中買賣也無人照應。”陳亮一聽這些話,一語未發。這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次日也未告辭,他自己離家,卻另有一個主意。他想:“我這一走,到京師求訪高僧高道,自己一出家,了一身之孽冤,上無父母牽纏,下無妻子掛礙。”
這日到了雲蘭鎮,想要找點銀錢作路費使用,夜間換上夜行衣,到了大戶人家,盜了幾十兩銀子,因天晚想要到祥雲觀看看劉妙通兄長,來至廟前,也沒扣門,由東邊理房進來。一看,那大殿頭前,有一張桌子,後面站定老道,髮髻散亂,黑臉帶煞,手執寶劍,正自作法。陳亮並未認識,自己一想:“這廝定是把劉妙通兄給害了!他在此興妖作怪,真乃可惱,不免我殺了他,一出我心中之氣。”想罷,跳下來一刀,未砍著老道。老道一抖袍袖,把陳亮治倒在地。那陳亮閉目等死。祇見劉妙通跳出來說:“師兄這是我的朋友,看我份上別殺他。”張道說:“好,原來你勾串外人要害我,你好獨占這座廟。”陳亮說:“不是,我是一時粗率,祇當是你把劉妙通害了,你自己占這廟,我不知你們是師兄弟。”劉妙通給他二人見了,陳亮認了自己之錯,然後到屋內問:“張道爺在那裏作何法術?”劉妙通說:“賢弟,你早不來晚不來,單候至今日來,他這是要害那靈隱寺的濟公長老,拘人家三魂七魄。我也聽人說過,那濟公是一位得道之人,恐其未必能把人家魂給拘來。”陳亮一聽,心中說:“我正要訪高僧高道,想要出家,不想今日在此相遇。我今看他二人誰的能為好?”正在思想,祇聽外邊老道又做起法來,口中說:“濟顛魂魄不來,等待何時?”又把那二道符掄起來,火光大作,方往外一甩,祇見由西北起了一陣狂風,怎見得?有贊為證:
揚罷狂風,倒樹絕林,江聲昏慘慘,枯樹暗沉沉,海浪如山縱,渾
波萬疊侵,萬鬼怒嚎天煙氣,走石飛沙亂傷人。
這陣風過去,祇聽有草鞋之聲,隨風彳躅彳躅。響不多時,祇見桌案以前,站定一個窮顛和尚。張妙興說:“好膽大妖僧!我拘你魂來,你怎麼人來見我?”濟公哈哈大笑說:“孽障,你好膽大!你不知善惡到頭終有報,祇爭來早與來遲。”
要知僧道鬥法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