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癡漢子見金舍色 莽和尚得愛謀身
詞云:
默得成相愛處,早已安排計。哄引去得入桃源裡,久旱逢甘雨。
今日恩情沾肺腑,久後無窮苦。因此上細訴衷腸,來朝走馬離鄉土。
--右調《探春令》
話說春桃在黑影中聞利大郎說話,□□恐怕他說出甚不雅相的話來,連忙叫回。故意埋怨道:「你這人真是混帳,怎麼與他說心事。你有心事告訴他,難道他又替得你不成?」利大郎看了一眼,笑說道:「只因心中有觸,故此說說,不期你又多心,下次不說便了。」春桃也笑道:「說是不怪你說,只是笑你忒老實。若不是我將,只怕你連今夜未來之事,也要告訴他了。」利大郎笑道:「你也忒多心。難道被窩中事情,我也告訴他不成。」兩人說說笑笑,到了天明。
利大郎料理門前生意,春桃卻在房中暗暗尋思道:「這和尚好多情,好大膽,怎麼在作謝中甚麼消邪火,甚麼受用。幸喜得他解不出來,你雖多情,但彼此遠隔,叫我也難憐你,只好空作此想罷了。便暗想了一回,遂打扮得風風流流,或在門前窺看,或拿些針線,對著關中而做。有時抱著天寄嘻笑,要關中和尚看他。均被無相俱細細看明,恨不能一時走出關來,與他相偎相抱,將滿懷心事訴說一番,知我立關在此,皆是為他。不期這般難說難言的。這種光景,春桃早已會心,漸漸的目挑心肯。每夜到了五更,叫利大郎送漿入關。無相只謝說居士辛苦,如此已非一日。無相見事已有八分,遂暗算道:「機緣已來,不趁此時說明,更待何時?」正是:計就月中擒玉兔,□□日裡捉金烏。
淫賤自來多出婢,奸□□是佛家奴。
這夜五更,春桃叫利大郎送漿進關,自己閃在背後。無相接了,便乘機低低說道:「我見居士夫妻,早起夜眠,甚是辛苦,所得之利亦是有限,何不另尋生意,庶可半年辛苦半載安閒?況且人生光陰有限,好景無多,青春不再。若只如此勞碌,豈不令人辜負好景。小僧見了,甚不過意。」利大郎聽了,只得說道:「這微末生意,我豈願做。實因祖父無遺,故權此度日,聊以餬口。」春桃聽見他說話有因,遂走近一步亦低低說道:「師父雖具此憐人之念,只不知可有濟人之心?」無相道:
「小僧正為你夫妻。你生我之憐,若不興濟人之心,便道也枉然了。」
因對利大郎說道:「我有一主大財,是募化而得。如今你但去取來營運,夫妻倆快活過日。只不可忘我今日之情。」利大郎聽了歡喜道:「若得師父果有此好念,我二人生死難忘,定然報德。」無相道:「你近前來,我對你細說。」利大郎連忙近前,無相道:「你今此去,到東北上,有二里路,在水塘邊楊柳樹下,有一塊青石,你可在青石之下掘二尺餘深,我埋藏有紋銀一百兩在內。你今趁此昏黑,無人往來,速去取用。」
利大郎聽了,一時半信半疑,卻又驚驚喜喜,忙問道:「師父可是真麼?」無相道:「我哄你做甚麼?」春桃在旁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可依他去走走,也不差甚麼。」利大郎聽了,不勝歡喜道:「既是如此,你回家去,我去了就來。」說罷如飛而去。
無相在關中見他去遠,一時慾火難禁,低低說道:「煩小娘子將碗取去。」春桃用手來接,卻被無相一手扯住了春桃的手,說道:「我自從那夜得見小娘子,使小僧目蕩心迷,神魂無主,以致寢食俱廢。實前世有緣,相逢非故,因欲思親近,實又無計可思。故萬不得已,想出這計,立關於此。雖得親近,不期心中之苦,更覺有勝於前,不知小娘子能知我苦情,而肯見憐相念否?」春桃笑道:「人非草木,我豈無情,但作合實難,防閒甚密。雖有此心,只好空作此想,須速放手。」不期無相色膽如天,早在關洞中探出頭來,扯住春桃勾頸接唇。只用手撫摩雙乳,春桃到此,只得順從其便。只是一個在關內,一個在關外,上下相懸,只做些上半截的工夫。親熱了半晌,無相正要說話,不期遠遠有人聲走來,春桃忙叫放手。無相沒奈何只得放了,春桃進門,忙將大門關好,吹燈默坐,恐有人來買漿。果不一時
有人敲門,春桃在內,只得說今夜不曾做這些來,方才散去。
春桃暗想道:「我就疑他此來必是為我,只是我如今怎樣打發得他完了心願,方不負他一段美意。」一時想不著主意,忽聽見敲門聲急,連忙問明,開門放入,問道:「此事可真麼?」利大郎忙叫關門,春桃將門關好,點起燈來,到了房中。只見利大郎在牀上堆了白見見的許多銀子。春桃見了不勝歡喜道:「難得這長老果有些好心,真是你我有緣,不可不報。」二人歡歡喜喜,將銀子藏在箱中。利大郎道:「我今有了這主銀子,不愁不富起來了。」春桃道:「這主財物非係天賜,又非營運而有,實是這長老一片好心,扶持你我。當思報答方是,受之無愧。」利大郎道:「你這話甚是有理。只不知如何報法。」春桃道:「我看這長老的光景決不是個道高德重有戒律之人。他在關中熬清守淡,明日收拾些酒肴暗暗送他,他必感情於我。
或者後來還有好處。」利大郎聽了吃驚道:「他一個坐關,有戒行和尚,怎麼吃起酒肉來?就吃酒肉,只好在背地裡吃些,怎好在我面前吃?你只怎麼知他是個酒肉和尚?」春桃笑道:「你真是老實人,你幾曾見貓兒不吃猩,和尚不吃葷?他今要吃,恨無知心著意之人。他如今既肯與你這主大財,則待你我二人如至親骨肉、知心著意之人,焉肯作假?你只依我,包管他樂然領受。」利大郎聽了道:「你這話大約不差。」說罷,重新出來做完了豆腐。
這日到了下午,利大郎果去置了幾樣葷菜來。春桃便去收拾。他是大人家出身,烹調一分精潔。
等到夜間人靜之後,利大郎拿了葷萊,走到關前,低低說道:「多蒙長老慨賜善心,我夫妻不勝感激,今特備了幾味可口佳餚,望長老笑納。」說罷,向關口送進。無相用手來接,卻一陣異香撲入鼻中,不覺滿口流涎,知是葷物,連忙縮手道:「阿彌陀佛,我是齋戒的,豈可破戒。」利大郎笑道:「我家娘子認定長老用葷,故叫我送來。若是不吃,他就認錯了長老了。」正說著,只見春桃拿了一壺熱酒連忙走來。低低笑說道:「真人面前,何須說戒。若說有戒,色宜當戒。不戒無戒,所謀必快。這幾樣粗味實是我親手烹調,要你受用。」無相見他句句美情,言言有意,便不勝大快道:「知我心者,汝二人也。」遂接進關中,又在春桃手中接酒。二人不便久立,遂自回家。
這無相不知此味,已是幾年,今又聽見他親手烹制,覺得分外好吃。遂將一壺美酒,幾碗魚肉,吃得精光。
過了一會,利大郎來取碗碟,無相稱謝。春桃見止剩得幾只空碗回來,笑道:「原來他食量寬大,不知他怎麼有力氣哩。」利大郎道:「你管他有力氣怎麼?」春桃含笑不言。自此日日買了雞鵝魚肉各種葷物,到夜間送與無相受用。無相暗暗歡喜,又想了一番。
一日夜間,利大郎又送酒菜來,無相便說道:「你拿回家去,快來有話與你商量。」利大郎只得拿回。春桃見了吃驚問道:「你為何拿了回來?」利大郎道:「他叫我拿回,快去說話。」便走到關前,無相道:「我承你夫妻待如骨肉,我一個所在還有銀子,你今放我出來,我對你細說。」利大郎聽了驚喜道:「你這關周圍用釘釘滿,怎得出來?」無相道:「不妨,不妨,你只消在我身後,看左邊有一隻大釘拔去,我就能開出。
」利大郎走來摸著,果見有一隻比別的釘大些,忙用手拔去。
只聽見裡面去了暗栓,輕輕拽開,兩人當面。利大郎不勝歡喜,無相遂將板遮好。
此時春桃久已聽明,連忙回家走入房中,整理頭面鬢髮,又將衣裙束整。然後又到門前來,只見利大郎同了無相方走上街頭,春桃忙將身側立,讓他二人在前,忙將門關好,跳身而入。到了燈下,無相與大郎作揖完,然後與春桃作揖道:「多蒙女菩薩錯愛,小僧時刻難忘。」春桃笑嘻嘻回禮道:「我二人蒙長老賜贈,將來定有報恩日。」利大郎要請無相到堂中去坐,春桃忙止道:「此處近街,不便深坐。長老是你我恩人,何須嫌避。不如房內穩便,方可飲酒。」利大郎道:「還是你有見識。」春桃便攜了燈,照他二人入房坐下。自己出來搬進酒萊。利大郎與無相對面而坐,便篩酒說道:「望長老開懷,莫嫌簡慢。」無相道:「如今一家人了,不必拘禮。」說罷,二人舉杯而飲。飲了半晌,無相停杯道:「事不宜遲,不必吃酒,可趕早取來。」因說道:「我承你二人多情,這場富貴,一發想承了你,使你夫妻一生受用不了。此去向南五里,有一帶桑地,你此去左首,數到第三十株,有兩株相連,一塊黃石之下,我埋得有紋銀二百兩在內。你可速去取來,我在此等你回話,方好進關。」利大郎聽見又有二百兩在桑樹下,不勝快活道:「你真是我的恩人了。」便取了一把鋤頭,一條搭膊,對春桃說道:「你去取熱與長老吃,我去了就來。」說罷開門而去。
春桃見他去遠,輕輕將門關好。無相已在他身後一抱,摟住道:「冤家害殺我也,須早救命。」春桃笑道:「不可造次。
且同入房。」兩人進了房中,無相連忙雙膝跪下哀求道:「我費了無限心機,今得到此。萬望早早周全,功德無量。」春桃忙用手來攙扶,早被無相乘勢將他下身抱起,走近牀邊,疾忙扯脫小衣。春桃到此,並不推阻,只笑嘻嘻分開兩股。無相一時狂蕩起來,你看他二人,只見:
這個是久煉頭陀,那個是渴想豔婦。久煉頭陀進退按摩皆得法,渴想豔婦送迎開合悉投桃。那一個恨不得連身鑽入花叢,這一個卻待要盡力夾住強漢。那個愛他堅大不泄,這個喜他緊乾香暖。左右操擦,一陣陣肉酸骨軟,上下頂刺,虛飄飄魄走魂迷。一霎時滔滔不斷,半移時滾滾長流。從今了卻相思,以後恩深似海。
二人樂事已完,各整衣而起。
無相摟著春桃道:「我二人可謂天從人願,感小娘子之恩不淺。」春桃笑道:「還是人願天從,從今莫作負心漢子。」無相連連發誓。春桃不勝歡喜道:「我去熱酒來同你吃。」遂取了來,兩人並肩而坐,飲了半晌。無相摟著春桃道:「今夜歡樂,不知明日可能如此?」春桃笑道:「這個不難,管教你夜夜快樂。」無相聽了大喜道:「你有甚妙法?若能夜夜快樂,你我得展風情,我願遂矣。」說罷,乘著酒吃,你貪我愛,正欲再作,忽聽得門下有聲,春桃忙點燈開門。利大郎滿面笑容,同入房中,解下腰間,對無相稱謝道:「果如尊命,物已取來,叫我怎報你的大恩。」便又叫:「春桃去熱酒,我同長老吃。」無相道:「天將漸明,不便吃了,明夜再來領情罷。」遂起身而走。春桃在後相送,無相進了禪關,叫利大郎依舊將釘插好,在內欣欣得計不題。正是:
雖然用計千般巧,卻是前生命裡招。
若在佛門循理過,這番冤孽自然消。
利大郎同春桃到了房中,
將銀子佑看依舊藏好。
春桃笑道:「他付你這場富貴,非同容易。也不知他磕了幾千萬個頭,方積得這些銀子,卻與我二人受用。此恩此德,實是難忘。只是他有一件不好。」利大郎忙問道:「他有甚不好?再要好似他的,也沒有了。」春桃笑道:「他方才因你去遠,見我獨自一人,竟來強姦我。你道該也不該?」利大郎聽了,大驚道:「你可曾從他麼?」春桃笑道:「我一個女人,如何強得他過。況且得了他這些銀子,一時心軟,只得被他奸了。」利大郎聽了大怒道:「罷了。」連忙就走。春桃一把扯住道:「你往那裡去?」利大郎含怒道:「我去打他罵他!」春桃笑道:「你真是個呆子了。」利大郎道:「我怎麼是呆子?
終不然你被他奸去,能就罷了?」春桃道:「從來撒手不為奸。如今賊已出門,你去與他爭鬧,一時人知,豈不笑你。還有要緊事對你說,你若捨得這些銀子還他,我就放你去;若捨不得,我勸你不要去的好。」利大郎聽見要還他銀子,便止住腳不走,道:「依你該怎麼樣?」春桃道:「他方才叫我對你說,他有了這些銀子,像我這樣人也可討得十來個受用。今將些須銀子送你,要我夜夜替他住,去尋著與他。他又說如今化起這些佈施,約還有五千,准以明日一總送你,他便空手就回去了。你得了這些銀子,難道捨不得我與他相處幾個月?舍了財主不做,要做窮人,豈不是個呆子?況且打發了他去後,我原是你的妻子。你不要做個人財兩空,悔就遲了。」利大郎聽了,低頭想了一番道:「你這話實是不差,只是你打發他早些去罷。我今辛苦,且同你去睡個快活覺兒。」兩人遂自上牀。正是:從來白物惑人心,也是前生各有因。
自此得成相識處,朝朝寒食滿房春。
春桃一番巧言,說得利大郎心肯意肯。到了人靜之後,即放出無相來家,同著飲酒吃肉。待到夜深,利大郎只得在關中歇宿看守,讓他二人在房快樂。他二人以所愛易其所愛,未有不怡怡然,暢暢然,而夜無休息者矣。無相十分得意,在關中日日暗算,定了主意。
一日夜間出了關門,因對利大郎說道:「我還有一主大財,必得我去,方可取得,你在此看守。」說罷,即便走去。
尋了法通,法通道:「師兄為何到此?」無相道:「我要叁衣服。」遂開了房門,打發法通出去,便向牀下取了銀子,藏在腰間,別了法通。尚未及二更,同利大郎到家。將銀子付與春桃。利大郎見這遭的比前更多,真喜得手舞足蹈,心花俱開。又見無相與春桃漸漸調笑言情,恐礙他事,遂願□腦,自到關內去了。無相見他知趣,即摟抱春桃上牀。在情濃之際,因說道:「我有一樁心事,要對你說,不知你可肯依我?」春桃道:「我與你恩情到此,那件事不依你順你,還有何嫌疑,卻放在心中不說?可說來我聽。」無相摟住說道:「我為你這冤家,實是不能捨你。我看你待我的情分,你又捨不得我。我如今算計,不如同你逃往他方。我方才取回的銀子,是七百有餘,連前日與你的三百,共合有千金之外。與你同做人家,不愁不致富足。豈不是好。」春桃聽了,十分歡喜道:「真是你我恩愛,時刻難離。你如今在對門,我的心腸還是牽掛。你既有此好情愛我,是件絕好的事,何不早早說出,也好打點。只是你頭髮未長,卻怎麼處?」無相道:「我如今想同你就去。在此募化一番,不曾收得分毫,且耽擱兩月。隨多隨寡收些,做路上的盤費也是好的,那時頭髮已長得齊眉了。你如今切不可在他面前露出一毫消息。」春桃應允,二人十分歡喜。
送了無相出門,利大郎來家。兩人進房就睡。春桃睡便睡了,卻有了跟無相逃走之事在心,一時驚驚喜喜,再睡不著。
睡了半晌,方才睡熟。
卻說當日城隍,因念春桃不絕人嗣,一點救人之心,將他轉禍成祥,以彰陰司果報,因吩咐了鬼卒到任家去行事。鬼卒領命到任家祠堂中來,對任家的祖宗說道:「我等奉城隍老爺之命,念你家春桃向與家主有私,得孕嫁出,已生一子。春桃能為任氏存兒,不絕人嗣,感動城隍。他今為宿緣本斷,故著汝等速去暗中保護,臨期喚醒,須如此這般,不可有誤。」任家祖先領命,遂到利家。正值無相設計拐逃,便不敢怠慢。待春桃睡熟,悉遵城隍來命,便現出許多境界來。
無相拐了春桃,一時扮做夫婦,出門行走。歷盡辛苦,方到了一個所在住下。無相便置田買產,竟成富翁。不期想起前事,便憎嫌起來。竟討了一個女子,同著快活,撇下春桃不理。
春桃十分氣苦,與他吵鬧了幾次,一發成了冤家。
一日春桃見他二人在房中作樂,一時氣忿不過,便趕來廝吵。無相一時大怒罵道:「你不想你當初貧賤,跟人逃走的淫貨。我今有了身家,豈肯與淫賤之人作對。常言道:與一人有私,二人亦可,焉知你日後又不去偷人?我不來與你計較,怎有嘴臉來管我!豈不可羞?」春桃見罵他淫賤,不勝大哭大罵道:「你這負心賊,你當初做和尚時,花言蜜語將我百般哄誘,只得拋夫棄子,指望同諧到老,誰知今日改變心腸。你罵我淫賤,你做和尚的貴在那裡?方知不禿不毒,不毒不禿。今日還我一個明白,原回家去。只怕你做和尚的拐騙良家婦女,明有王法,暗有鬼神。看你這富翁可做得長久!」一時間禿驢長,禿驢短,罵個不了。無相見春桃在新討的女子面前千禿萬禿,揭出他的短來,心中十分大怒。見牀頭懸著一口寶刀,忙取在手中,指著春桃大罵道:「我今不殺你這淫婦,也難消我惡氣!」遂趕上前,不由分說,將春桃揪翻在地,望心窩一刀刺入。
春桃大哭大叫道:「負心賊我死也!」只這一聲啼哭,早驚醒了利大郎。
利大郎見春桃夢中啼哭,知是做了惡夢。便連忙摟住道:「你為何如此?快些甦醒。」便又亂推亂搖,春桃方才醒轉,喉中尚是哭聲。見利大郎在身邊推叫,方知是一場噩夢,卻一身冷汗如雨,半晌說不出話來。利大郎再三問他,春桃一時不便說出,只得說道:「我此時驚魂未定,且慢慢與你商量。如今天色已明,你去燒些湯水我吃。」利大郎去了,春桃在牀上想起夢中光景,一時又恨又怕,又想道:我先前看見幾個老人,一定他是神人,特來點醒我,我若不改過,跟了他去,就是這等結局了。只是如今怎樣回他,方為萬全?遂想來想去,忽想道:「我如今只須如此這般方好。」不一時,利大郎燒了湯水送來。春桃吃了幾口,方才下牀。正是:
生前冤業必相償,今日相逢作野鴦。
莫道世間無此事,黃粱原是不荒唐。
春桃想定了主意,一時歡喜。照舊與無相十分情濃,絕不露絲毫聲色。
又過了多日,到了一日夜間,無相對春桃說道:「此處募化的,不知在於何日。我如今等他不得了,同你去早做夫妻,方才願足。」春桃道:「既是如此,你打點在幾時?」無相道:「我同你明夜准走罷。你將這些銀子聚在一處,明夜我來收拾。」春桃滿口應承,無相十分歡喜。春桃打發他去後,坐在牀上等利大郎來家商量。
只因這一商量,有分教:感夢得全身,逞奸投法網。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