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錯中錯悟繁華一夢 情外情談影事前塵

  春申十里繁華地,數得巴黎第二。群玉坊頭,恩談街上,一樣花魂遊戲。湘簾斐幾,有白袷才人,青樓妙伎一段,風流盡教播入管弦裡。滄桑幾番閱遍歎離奇社會,情場轉變馬克無雙,武大絕豔,散出自由種子。
  鶯花小史,卻吸收文明,包羅政見。無限傷心,讓美血淚。
  調寄齊天樂
  話說男女愛情,本是天地生成的,雖說是與生俱生與死俱死,卻未生之前,先已有了根柢;已死之後,常留無限波瀾。
  所以,愛情到了熱極之時,覺得天可以傾,地可以陷,山可以崩,好綿綿的情,仍是比金剛愈堅,比乙太更具永不磨不滅的樣兒。據科學家說,男女身上有陰陽兩電,得此吸引就是隔著千年萬年、千里萬里,電力不減,即愛情不滅,你道永我不永久?所以,男女相遇,除非了不起愛情,不發電力,還可以彼此無關,若是腦海中留了一點影子,就要弄出生生死死、希希奇奇的事來,隨便嚴刑峻法禮的路義防,也不過說說罷了,何會真能夠把已起的愛情、已發的電力生生的遏滅了呢?倒是順其自然,或者代為疏通,尚可以隱藏於密,不致激而生變。但看空中的雷電,順了防雷鐵直流地下,再無轟裂之患。若是不加防備,那高堂大廈,就不免毀於雷火了。
  支那自古相傳的男女制過嚴,平日不相交接,不相往來,直至合巹之時,方扭做一堆。不要說配合不由自主,未必得宜,不免生了外心,就使兩情愛悅,銖兩相稱,但是未合巹之前,無論種種拘禁,不過拘得身,如何能拘得心?在男子,有世務縈心,尚可排解;那女子,幽禁深閨,到了花朝月夕,難保不春心暗動,彼此萬難排遣,就有乘隙躍牆的事做出來了。就算那女子守禮謹嚴,不肯躍閒蕩檢,只是腦電已發,不可復收,便要釀出厭厭歉歉傷春的症候了。並且向來不曾閱歷得精透,不免要愛情妄用,鍾愛於闒茸不堪、佻亻迖無行的男子,迨至時物變遷,郎君薄倖,東流溝水,西去伯勞,可憐那無瑕白璧,已經有不磨之玷了。這其間,怨憤輕生,古往今來不知凡幾。
  合這兩項看來,不知傷多少天地之和哩。倒不知預先放他們男女彼此往來熟習,再加自幼讀書,通曉學問,眼光也精了,主意也老了,不要說平常些的男子哪裡在他眼上,就真真是個好人物,也要算計得周密,估量得實在,真能個一竹竿打到底,主肯把葳蕤妙質會托於他。白首如新,青蠅無玷,你道不出閨門的女子做得到麼?怪不得春情發動,要吃那無邊的苦呢。
  看官,你道這幾句說話,是做書的說的麼?呵呵,其實不然。還記得那一天晚上,我偶然吃了幾杯酒,薰薰然向一隻睡椅上橫臥,才覺身子已出了門。那路上花明柳暗,塵香真是無窮景致。信步行來,陡見前面一座白玉牌樓,大書著「香海」
  兩字,裡邊卻有無數金迷紙醉的地方,粉白黛綠的人物,我那時心裡迷迷糊糊的走了進去。不知歷了多少昏朝、多少所在,至今一些想不出,卻記得走過一所高樓,明煌煌的寫著「茶花第二樓」五個大字,上面卻湘簾半卷,花影參差,隱隱約約一個少年在那裡引杯痛飲,擊節狂歌。不一會,立起身來,在粉壁之上題著一首新詞。剛剛寫完,頓時酒上湧上來,往後便倒,口角間卻流出血來。那裡我心中大駭,奔上樓去杯,要想救他。那知上得樓來,樓中卻空空洞洞,一無所有。少年也不見了,只有一本書掉在中間,上面題著「新茶花」的簽條,揭開看時,原來便是這少年和那樓中美人的歷史,原原本本一覽無遺,不覺點頭道:「原來如此!」就將少年方題的「齊開樂」
  詞抄下來,做個弁首倒也相稱,便自言自語道:「我好僥悻,走到此處,卻得了這本稿子。如今待我攜回去。,托申江小說社刻印出來,給大家看,只怕也不輸次序紅生的《茶花女》哩!」正要下樓,不防簾兒一閃,像花間夾蝶一般,飛進一個美人,嬌聲喝道:「偷書賊!要往那裡去?」我心中一樣呆,政權要訴說緣故,不料那美人忽地不見了,卻變成一隻斑斕猛虎,咆哮的向我撲來。「阿呀,不好了!我的性命不保了!」一交跌倒,正不知是失了三魂,還是走了七魄,定睛一看,原來還因在睡椅上,通體汗下如雨。正是:
  繁華一夢何時醒?夢裡人談夢裡因。
  不知夢中這部書裡,說的是何種人,載的何等事?待我將記得一一鋪敘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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