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彩嘉言進兵駐錫蘭 延殘喘亡命歸孟買

  話說魯總督步出船頭,仰首向空中觀看,果然看見有個小小的氣球,由東方飛駛而來,心下好生疑駭,連忙上了舵樓,把一面五萬倍的顯微鏡移過來,對準著氣球一看,只見氣球外面有幾個華人,不覺失聲叫道:「阿呀,中國軍中的奸細來了。」
  此時魯總督還說是這氣球內所坐的人,必是刺客一流,要來謀害自己性命的。便一面傳令教各艦留心防範,一面調到一艘潛水魚雷艇,自己坐下,等到氣球裡面有人落下來時,便往水底逃命。不料方跳到魚雷艇之上,就聽見各艦上的軍士一片聲喧,說水面上起了火了,接連又聽得許多人高喊救命之聲,甚是悽慘。急忙四下裡一看,只見那東北方海面上濃煙罩地,烈燄沖天,好像潑翻了火油失慎似的,燒得來艦旁的鐵甲通紅,不知這火如何而起,何以能在水面焚燒。正在驚怪之間,又見西北方海面上,也有一片火光,轟轟烈烈的燒將起來,頃刻之間,就燒到自己面前,那些兵艦上存貯藥彈的庫房,被火氣一逼,無不立時轟炸,有的把艦轟破,有的把艙板轟碎,軍士們有被他擊到半空之中,然後落下來的。魯總督看到這裡叫一聲不好,急忙把魚雷艇上艙門開了,聳身躍下,隨手閉上艙門,將艇身如法沉入水底。此時海面上周圍數十里之間,已燒得一片通紅,不可向邇,可憐這巫來由海峽之內,十幾國軍艦,七萬六千幾百名軍人,除了住在潛水魚雷艇之上,及看見火勢猛搶了救命圈跳下海去的,餘者都活活燒死,燒得來屍臭熏天,海波俱沸,把三四十號白人的軍艦,燒一個罄盡。那海峽兩岸上居民都成群結隊的登高觀看,後來水面上因藥力已盡,沒有火了,只有幾艘軍艦,因燃料充足,直燒至下午三點鐘方熄。
  這日黃之盛與劉繩祖,自從氣球到了敵軍屯泊的所在,按時拋下流質電射燈,放起火來之後,足足在半空裡觀看到晚,看到敵艦上的軍士燒得焦頭爛額哀號狂叫之時,劉繩祖道:「老夫早知道這化水為火的法子,如此厲害,所以不肯輕易傳授他人的。」黃之盛道:「恩師的說話,誠然不錯。」迨汪洋面上火熄之後,黃之盛見無數敵艦已杳無蹤影,只有西南角上還有十三四艘軍艦,未被延燒,屯在那裡不動,心下頗為疑訝,便與劉繩祖商量,把氣球駛到那軍艦之上,朝下仔細辨認,原來就是傅統領所部的右翼全隊的軍艦,都擱在這裡,但艦上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黃之盛道:「如此火光燭天,這艦上沒有一人出來觀看,一定是敵人未曾派兵看守,否則必是見火勢利害,怕延燒到這裡,預先上岸走了。」劉繩祖道:「我們何不把這氣球落在那大號戰艦之上,上去探探看。」黃之盛道:「甚好。」於是就把氣球對準那艘大戰艦,落將下來,黃之盛開了氣球門,先走出來,四下裡一望,見無一人,便走至下艙,又由下艙走至汽爐旁邊及煤炭房軍械庫等處,各處搜查了一遍,見那煤炭糧食軍械,都絲毫沒有移動,又卻隻影全無。黃之盛口稱咄咄怪事,仍舊走出艙面,把艙下所見的情景,告知劉繩祖,請把氣球起在空中,落到第二艘戰艦上去,再行查探。劉繩祖依言,立刻兩人又駕著氣球,落到第二艘艦上,黃之盛又照前搜查了一遍,又不見一人。黃之盛詫異起來,便與劉繩祖計議,把所有屯在這裡的軍艦,次第搜查過去,直至搜查到第六艘,方才看見一大群機匠火工,關在一間空艙之內。一見了黃之盛,認得是本國的元帥,都不勝狂喜,說我們已餓久了,請元帥速行救我們出去。黃之盛道:「爾等囚在此間,並沒有派人看守麼?」眾人道:「有有,本有四五百兵,在這裡看守我們,誰知今天午刻時候,他們正要造飯,忽見自家艦隊屯泊的洋面上,無端發火,把戰艦挨排燒過去,他們都料著是中國人放的火,恐怕這裡洋面上,也要照樣燒起來,弄得心慌意亂,竟不顧我們性命,急急的上岸躲避去了。」黃之盛道:「哦,原來如此。」說著,便轉身走到械器房裡,覓了一把大銼刀把艙門上的鐵鎖,狠命的銼了兩銼,銼斷了鎖心,落在地下,順手將門推開,眾人喜得眼笑眉開,都走出艙來,拜謝黃元帥。黃之盛便命眾人,趁著敵兵沒有轉來的時候,快把電機開了,駛回荒島。大眾哄一聲,登時七手八腳,放下兩隻舢板,各人坐了,回到自己船上,開了電機,向東行駛。黃之盛與劉繩祖也不駕氣球了,就坐在傅統領的坐艦上,一齊起碇而行。
  這晚到了十二點鐘時分,大家抵了荒島。黃之盛便回到自己坐艦,把中軍及左翼的軍士,抽調了一千餘名,分派到右翼各空艦上,改命提督祝自立為右翼統領,又因賀國興也死了,就派參謀官管遍埏為右翼參謀。分派已定,便差一官員到暹羅國,將自己從青田轉來及右翼艦隊戰敗,並目下火攻敵艦的情形,原原本本電奏中國大皇帝,請把自己交議院嚴加議處。這裡劉繩祖因見敵艦已經焚盡,不必久留了,便欲乘了自己來時的氣球,飛回青田。黃之盛再三向之稱謝,又竭力挽留,無奈挽留劉繩祖不住,只得讓他走了。黃之盛把全軍整頓一番,過了兩日,召集了眾參謀統領等,商議進取之策。何杰道:「此時新加坡巫來由海峽一帶,已無敵艦蹤影,我軍宜趁此時前往巫來由海峽屯泊,以為根據之地。」正議之間,外面報稱有新加坡的三位紳董來到,要請見元帥,黃之盛便教請入相見。須臾,只見軍政官帶領三個人走入,黃之盛定睛觀看,見一個是中國人,一個是印度人,一個是巫來由種人。這三人朝著上面行了一個禮,黃之盛讓他們在兩邊椅位上坐了。那中國人便先行啟齒道:「某名金漢杰,與某同來這兩位先生,都是新加坡全埠公舉的代表。敝處新加坡,日前聽說元帥提兵到來,替黃種人爭氣,便發電南洋群島、大亞齊、小亞齊、婆羅洲、菲律濱、錫蘭、印度以及美洲的古巴、墨西哥、澳洲、非洲等處,擬把我們黃種的同胞,聯合為一體,把白種人驅逐了,聊為元帥臂助。後來各地的同胞雖表同情,無奈白人的大軍,都屯在新加坡錫蘭兩處,使我們不敢冒險動手,豈知元帥神威,竟能於半日之間,把敵艦掃蕩一空,我們新加坡百姓,喜得來個個歡呼萬歲。當夜便把本埠的白人及魯總督部下逃在岸上的兵弁五百餘名,一概拘捕了,用一艘大帆船,裝運他們送到歐洲,教某等前來歡迎元帥前往。不想某等正打算動身,大小亞齊、錫蘭、婆羅洲、菲律濱等處的同胞,聞知元帥戰勝的消息,也陸續來電,說已照新加坡辦理,把白人驅逐罄盡,所有險要地方,都歸自己團練兵扼守,元帥此去一路可毫無阻滯,且可接濟糧械一切,所以某等特來報知元帥,並恭迎元帥前往。」黃之盛聽畢,甚是歡喜,便對金漢杰道:「請足下先回,代本帥向新加坡全埠的商民先表謝忱,本帥隨後就要來了。」這裡黃之盛便再與大眾商議,耿光道:「既巫來由錫蘭兩埠的白人,已被我們黃種人驅逐淨盡,元帥當即屍進兵,到巫來由海峽,察看情形,留下幾艘戰艦,在彼扼守太平洋門戶,然後進至錫蘭,審視敵人舉動,相機行事,不知元帥以為如何?」黃之盛便問大眾,大眾都道:「耿參謀之言,甚合兵法。」此時左翼何懋功等三艘鐵甲艦、兩艘蚊艇與送黃之盛到越南去那艘潛水魚雷艇,都早已回來,會在一處了。黃之盛因為此去雖中國路遠,恐防軍報阻滯,就派了四艘蚊艇,教他從梧州起西至錫蘭,萬餘里洋面上,都安設了無線電報。安設已畢,黃之盛便傳下將令,把全部軍艦,擇於八月初十日,一律起碇,向新加坡進發,屆時全部的軍艦依舊分作五起,一起一起的按隊而行。
  次日就到了新加坡,岸上人民見是中國的海軍到了,沿海炮台都張了五彩龍旗,並升炮十三門,以表歡迎之意。隨後埠上的紳士,乘著小輪船出來,恭恭敬敬到黃之盛坐艦上來迎接,又送上啤酒一萬瓶,牛脯一百擔,用以犒勞軍士。黃之盛只得概行收受,教軍中備辦筵席,將這些紳士慇懃款待一番。又隨著眾紳士上岸去巡視一遭,然後斟酌留兵扼守之策,金凌霄當著眾人,上前進言道:「據某的愚見,此去過了錫蘭,雖與敵人對壘,恐未必仍用水戰,元帥宜將所有軍艦,盡行分屯在新加坡、巫來由海峽、緬甸洋面、孟加拉灣以及錫蘭等處,令其勢如常山之蛇,東西八九千里之間,可以首尾連接,一氣疏通,以免敵軍再來侵犯,愚料魯總督此次挫敗之後,已知化水為火法的厲害,斷不敢再調艦隊前來搏戰。此後兩軍相見,不在陸地,必在空中。元帥宜從速到內地調取陸軍氣球隊若干前來,以為未雨之綢繆要緊。」黃之盛聽了金凌霄這番議論,甚為佩服,當下便發電至漢陽,請湖廣總督派氣球隊兩營,帶大氣球五十具,前來助戰。一面把左翼艦隊,留在巫來由海峽,仍歸海鏡清統領,鎮守新加坡、巫來由海峽一帶要隘,其餘的軍艦,都跟黃之盛而行。黃之盛共留新加坡五天,方才起碇。一路在檳榔嶼亞齊國領海等洋面,駛行五六日,到二處便留下幾艘軍艦,以資策應。直到八月二十五日,方到了錫蘭。那錫蘭島的商民,也放炮升旗,備禮迎迓。黃之盛便把部下十餘艘軍艦,屯泊在錫蘭海口,派兵上岸,把炮台守住,又派溫燃乘了偵探艦,去偵探敵人消息。不提。
  卻說魯提督那日匆匆鑽到水底,而後直把那艘潛水魚雷艇,駛到檳榔嶼為止,誰知這地方的白人,已被土人驅逐罄盡,只得孤孤淒淒的駕著魚雷艇,回到錫蘭島,意圖再舉。此時島中白人,也被黃種人驅逐罄盡,只有自己部下的幾艘魚雷艇既潛水魚雷艇,在彼屯著,魯總督見已不能自成一隊,不得已招呼大眾,一同駛至印度孟買地方,權行碇泊。一面命人登岸,到英國電報局,將自己全軍覆沒的情形,電知本國及各國政府,請速行核奪。各國政府聞此敗報,大吃一驚,正是:全憑綠氣仍無用,屢勝黃人也枉然。畢究不知各國政府後來作何辦理,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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