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遭炮斃華軍受小挫 被火攻敵將喪殘生

  話說麻克雪夫與彼得兩人,率領了十艘兵艦,駛到東京灣口,也不知道先去劫營的一百五十個軍士勝負如何,只見前面有中國兵艦二十餘艘,迎將上來,兩邊相距四五海裡。彼得便命艦上炮兵開炮,那炮就是速射炮,炮彈就如雨點般的,打到中國的兵艦上來,只把中國右翼第四號與第五號,左翼第二號與第四號兵艦上的兵丁,打傷了百餘個,並打壞了舵樓上的玻璃遠鏡等等。虧得炮彈不過一磅多重,不能洞穿鐵甲,又大半都落在水裡,未曾擊准。海鏡清看見敵艦上的炮,只有兩艘葡艦,最為厲害,便從斜刺裡駛到敵艦之後,開了頭等大炮向敵艦轟擊。傅翼也命左右把部下兵艦駛到敵艦之旁,同時開炮。
  各艦上所開的炮,彈子大的有百餘磅重,雖然及不上速射炮的神速,然而擊到敵艦上,不是把煙囱擊斷,就是鐵甲擊穿。兩邊相持半點鐘之久,中國兵弁被速射炮傷斃的,約有數百名之多。兵艦上的物件,擊壞了不計其數。傅翼看見部下的艦隊有些支持不住了,親自奔下舵樓來,燃了兩炮。第一炮把彼得坐艦的船尾擊斷了半截,第二炮恰好把艦右齊水線的鐵甲擊穿了一個大窟窿。那海水從這窟窿直灌而入艦身便側,彼得嚇得魂飛魄散,慌忙著了救命衣,跳下海去,鳧水而逃。艦上的兵士也跟著入海逃命。隨後顯利派來的鐵甲兵艦兩艘,也被傅翼的炮擊壞了一艘。麻克雪夫見大勢不支,忙指揮各艦,一面開炮,一面向後退走。海傅兩統領忙傳令教一眾軍艦,向前兜圍。彼得部下的速射炮艦,既已擊沉了一艘,還有一艘因為主將逃走了,也不敢戀戰,隨著麻克雪夫敗下陣來,都七零八落的向西南洋面而遁。海傅兩帥統領部下軍艦,追了一百餘里,方不追了,都喜喜歡歡地奏凱而回。
  黃之盛待左右兩翼艦隊駛回之後,計點死傷的兵士,約有四百十幾名,便命將死的棺殮了,活的送到醫艦裡去醫治。此時那洋面上死傷的敵人,也被紅十字會船上撈救起去了。這日中國大隊軍艦,仍回到越南海面去碇泊。各國前來助戰的將弁,暨越南官吏等,都來黃之盛處,慶賀戰勝不提。
  卻說彼得下海逃命之後,在海中泅了幾百步,方被顯利提督派來的戰艦瞥見,救了起來。跟著麻克雪夫,垂頭喪氣地一路回到巫來由海峽,來見顯利,備述前事。顯利問:「那著了避彈衣,乘了步行器的一百五十名軍士,往哪裡去了?洋面上的銅絲,看見過沒有?」彼得呆子半晌說:「銅絲並沒有看見,至於一百五十名軍士,卻至今尚無下落,多分是化為沙蟲的了。」顯利聽罷歎了一聲,發電去告知魯總督。這裡只好等魯總督的回電到來,再作道理。
  話分兩頭,再說黃之盛自從戰退了彼得、麻克雪夫之後,次日又有一個舊日的門弟子,名叫孟齊聖的來見。這孟齊聖原籍山東,乃是江南電學堂裡卒業生,能造一種流質電射燈,專供海戰之用。因為在家中接得黃之盛的書信,所以特帶子大號電射燈三百具,趁了商輪前來,投軍效力。黃之盛接見之下,欣慰異常,忙問孟齊聖此番可有什麼新奇攻戰器具帶來?孟齊聖答道:「只有一樣,未知有用處否?」說著便教自己從人回到坐來的商輪上去,取了兩具電射燈來呈上,請黃之盛觀看。黃之盛見那燈形式,渾如炸彈一般,實在看不出有何用處,便要孟齊聖說知詳細。當時孟齊聖說道:「自來水師炮艦所用的電射燈,以照岸台營壘船支,光如白晝,即目下兵艦上用以發電光者是也。然電光聚點,易被敵窺。前此九十年間,日俄交戰之時,俄水師官名某者,因其法未善,遂新創一法,形仿炸彈,中貯流製藥品,外有包殼,置炮開放,落水不沉而炸裂,其藥濺浮水上,一觸空氣,陡發光明,周圍能照若干密栗,且性極猛烈,水灌愈甚,他物觸之盡成灰燼。現仿其法製造此燈,而格外放大。投之海面,能炸焚魚雷水雷及人物魚蝦等,若以多具並置一處,炸裂時,即鐵甲戰艦,亦能洞穿。其力頗大。」
  黃之盛聽罷,大悅道:「賢契有此勝敵的利器,乃是國家的洪福,可喜之至。但敵船上的槍炮,很是厲害,約每一分鐘時,能放七八百響。縱有這電射燈,亦無術可以令其逼近敵艦,如法施用。現在惟有先將這電射燈,交與水底潛行的偵探艦,教他們帶到敵艦邊上去,試演試演。如果敵人不能防範,那就要讓賢契成功了。」孟齊聖聽說,也自喜歡。
  次日午前,秦監上來稟報探得的敵情,黃之盛就把孟齊聖電射炮的用法,向秦監細細說知,隨即命孟齊聖取出五十具電射燈來,交與秦監,教他先帶在偵探艦內,前去試一試看。秦監遵令,即時領了電射燈五十具,回到自己坐艦。待到晚上,親自取了一具,走到艦艄之上,只見玉兔初升,海上波光漾,好似碰碎玻璃一般。便用力把這電射燈摜將下去。咦,好不厲害。只聽得響一聲,那海面上金星亂進,立刻化了一片火光,與洋油潑在水面上燃著的無異,連到自己坐的這艘水底魚雷艦,也被他震得一高一低的,在水中顛簸。秦監見了,又驚又喜,當夜就去到黃之盛那裡請令,說要到巫來由海峽去劫營。黃之盛深知秦監是可靠的人,就滿口應承了。這時孟齊聖得了消息,就稟知黃之盛,說要一同前去,黃之盛也點頭應允。
  秦監便與孟齊聖,高高興興乘著月色,到自己坐艦裡,連夜起身。這艘水底潛行艦和水老鼠似的,在水底鑽了一日一夜,直到第二夜初更時分,才駛到巫來由海峽,慢慢把艦身浮出水面,只見前面有一艘大鐵甲軍艦,碇泊在波心,彷彿似顯利提督的坐艦。秦監暗想:須得如此如此方能得手。便取出十餘具電射燈放在艙面上,一面開足了艦上的電機,使艦身對著敵艦側面,駛將過去,隨手將所有電射燈,都摜在敵艦之旁,使他炸裂。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電射燈落下之處,如巨霆發於水上,登時將敵艦的尾部,炸得粉碎。比及艦中軍士警起來看時,那海水已化成了一座火山,艦身後半已進了水,立刻就要沉下。
  究竟如何忽然水面上發火?也不遑根究了,各人搶了一個救命圈,向著海中亂跳。誰知水面上的火性尤猛烈,身上沾著些兒,就要化為灰燼。所以跳下海的人,都是死的。原來這艘軍艦,仍是麻克雪夫的坐艦。此時麻克雪夫從夢中跳起,見四圍火光燭天,艦上的軍士,鬼哭神號,走投無路,料知今夜必然性命不保,便奔到臥房裡,拿出手槍來,裝好鉛彈,對準著自己胸口,砰的一聲,早已嗚呼哀哉了。其餘的軍士,方在設法逃命,那艦身已大半沉在海中。不死於火,亦死於水。須臾之間,船與人俱同歸於盡。這時秦監的坐艦,當火起時,早已一溜煙駛出圈子外,往水裡一鑽,滴溜溜的由原路駛回。第三日早晨,到了越南的海面,便和孟齊聖到黃之盛艦上來請功。黃之盛問知詳細,便將兩人各記大功一次,待養息數日,再行前往。
  這且慢表,且說魯總督接著了敗耗之後,愈畏中國人厲害,日夜躊躇。過了兩日,又接著麻克雪夫戰敗自戕的電信,便把鋼牙一銼,說道:「我不能殺盡中國,誓不回國!」便命就近在印度炮廠內連夜趕造綠氣炮十尊,以便造好之後,與中國決個雌雄。原來這綠氣炮,是用綠氣製成的。綠氣乃八十四種原質中最毒的一種原質,只要那煙味兒進了人的鼻子管,立刻就要送命。從前俄皇所組織的萬國弭兵會,因為這綠氣炮是第一件殺人的利器,曾經公同商議,永遠禁用。此番,若不是各國的代表提議抵制黃禍,特許開禁,任憑何人都不敢用的。
  閒話休提,且說黃之盛見自己部下已有了幾個藝能之士,又有幾起助戰的海軍,又有幾件攻戰的利器,便與各參謀官計議,決計進兵。此時越南海口已一律開通,前頭拖至廣州製造廠去修的戰艦,已次第修好。惟天氣正在立秋之後,暑熱未退。
  黃之盛不能久待,遂傳令本部即左右兩翼大小各艦,以及日本、越南、緬甸、暹羅、蘇門答臘、爪哇派來助戰的軍艦,都擇於七月十六日,一齊起碇,打從新加坡前進。改委祝自立統領率領鐵甲四艘、蚊艇六艘,為中國全部艦隊的先鋒,先行開駛。
  第二起是海鏡清所統的左翼船隊。第三起是傅翼所統的右翼的艦隊。第四起是各國助戰的艦隊。第五起方是黃之盛同了一班文案參謀等官,統著中軍大隊,並運糧艦等計大小各艦三十餘艘,次第進行。此時溫燃秦監兩人,仍照舊派作行軍偵探,先一天起程,探有緊要敵情,便飛速報來。只有隨軍的醫艦,卻教他隨後緩緩而行。到了十六這天,這一隊中國軍艦,開離越南海面,越南海口炮台上的軍官,升了二十三門炮恭送。一路行來,真個是舳艫千里,旌旗蔽空,凜凜威風,騰騰殺氣。還有許多水底魚雷艦及平常的魚雷艦,前後追隨,好不威武。到了第三日,先鋒祝自立的艦隊,先駛到離新加坡一百餘海裡的一個洋面之上,忽見前面秦監的偵探艦,飛駛而來,桅上升起了號旗,要請主將說話。祝自立便教部下艦隊暫且停輪,把秦監請到自己坐艦上相見。秦監道:「某於昨晚探得,敵軍的綠氣炮已經造竣,送到軍前應用。故特來關照先鋒,請先鋒留神。」祝自立聽說,拱手稱謝。等秦監去後,便傳諭部下各艦,教他緩緩而行。又教把海戰知覺器,照式裝在各艦上,預備敵艦來襲。
  不說祝自立一路小心,且說秦監別了先鋒隊,重又駕著偵探艦向東前進。行了半日,方遇著左右翼即中軍各艦隊,便急急的駛到元帥坐艦之旁,來見黃之盛,就把前頭對祝自立所說的話,說了一遍。黃之盛聽罷,忽然失聲高叫道:「阿呀,我倒忘了!」正是:若要敵軍消毒燄,除非高士出山林。
  要知黃之盛說是忘了什麼,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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