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梭博士試驗步行器 費參謀布設艮止機
話說黃元帥聽見左右傳報,立刻傳秦鑒進見,問探得什麼緊要軍情來了。秦監道:「某適才探得錫蘭島全島的黃種人民,立意與白種人反對,已刊發傳單,不許島中官商接濟魯總督軍中的薪糧藥彈等件,擬結成一個大團體,與白人開戰。又發電到新加坡,令新加坡所有黃種人民,也一齊反對。現在提督所處的地位,甚為危險,所以某特來稟知元帥。」黃之盛聽了,倒頗望他們擊敗子敵船,助自己一臂之力。正欲吩咐秦監再行往探,只見左右來稟,說是金丞相的姪女兒金凌霄小姐,在外面求見。黃之盛此際猛然憶起金作礪那天祖餞時的說話,登時叫傳進來。少時,金凌霄進入艙中,以軍禮謁見,並說叔父寄聲問元帥的安。黃之盛仔細朝她觀看,見她年紀不過十四五歲,還是個黃花閨女,量她未必有什麼本領,便與她略談了幾句,問明她坐了什麼船來,帶有僕婦幾名,便把她權時安插在自己坐艦上一間後艦裡面,不提。
卻說魯總督這日見各國續有兵隊派到,正思撥幾艘兵艦,前往巫來由海峽,協助顯利提督,抵禦中國艦隊。忽然左右上來稟報,有一個比國人,名叫梭阤,自稱領了本國政府的文書,著他來見元帥的,現在坐著小船來到坐艦之外,請令定奪。魯森聽罷,教傳進來。須臾只見一個長瘦面孔兩頰長滿短鬚的人,入艙進見,行了一個脫帽之禮。魯總督看他身上是紳士的裝飾,便問:「先生奉了貴國政府的公文,來此投軍效力的麼?」梭阤道:「正是。」說時,就在身邊皮袋內掏出一通文書,呈與魯總督。魯總督打開看時,見上面寫云:
比利時海部大臣,奉書亞東大總督魯麾下:
敝國文學博士梭阤,造有水上步行器一種,可行於大洋之上,如履平地。其速率則每點鐘約行一百二十英里,雖最快之輪艦,不能追及。人乘此器,可手擲炸彈,以轟故船。曾經敝國政府派管理新法大臣試驗,無訛,給有專利文憑。茲該博士自願攜帶此器二百部,親來麾下聽候差遣。應請驗明錄用,以符平和會兩次會議之條款。並頌捷社,不宣。
魯總督看畢,便恭恭敬敬對著梭阤說道:「先生不遠萬里,攜此利器,前來助職,具見愛種之熱誠,實可欽敬。目下正欲調一隊軍艦,前往巫來由海峽,助顯利提督禦敵,不識先生肯偕同前往否?」梭阤欠身道:「軍門說哪裡話來。某既然來此,安有不往之理?」魯總督聽說,甚是喜悅,當天便把梭阤留在自己坐艦上,以賓禮款待。
一宿無話。次日黎明,魯總督派了俄國戰艦四艘,命俄國大將麻克雪夫帶子,前往巫來由海峽,協助顯利提督,就命梭阤同行。當下麻克雪夫將所部軍艦略為部署,就與梭阤一同辭別了魯總督,起碇東行。第二日,到了巫來由海峽,把軍艦停在峽外,放了一隻舢板,邀同梭隨來見顯利,說我們都是奉了魯總督將令,特來助戰的。顯利聽說,欣喜無限。當時便教軍中備辦酒筵,款待麻克雪夫與梭阤兩人。席間說起自己在越南海面敗軍的恥辱,不覺切齒怒罵。麻克雪夫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何足介意?」梭阤道:「軍門不必懊喪。某此來,包管為軍門報仇雪恥,使中國海軍,不能越這海峽一步。軍門若不相信,今夜便見分曉。」顯利提督見梭阤已有了幾分酒意,便道:
「這裡離中國屯泊兵艦的所在,足足有四百多海裡,今夜斷然不及去搦戰的了。請先生養息兩日,隨後再去罷。」梭阤道:
「軍門休得過慮,某這水上步行器,一點鐘能行一百二十餘里。這時動身,走到越南東京灣,不過十二點鐘左右,盡來得及呢。」說罷,就從席間站起來,要連夜去顯顯自己的本領。顯利提督見挽留不住,只好聽他。
當下,梭阤奔回日間坐來的俄艦,取出兩百枚炸彈,又叫軍士們搬出五十部水上步行器,用繩索墜下海中。那器便一齊浮在水面。隨後自己也墜了下去,兩隻腳踏在那器的機板之上,略一踹動,那器就如飛行駛,比自行車還要快一倍,而且破浪衝波,極其平穩。喜得在艦上觀看的人,都拍手叫好。梭阤立在水面,仰面高叫道:「哪位有膽氣的好漢,隨我去搶個頭功?」艦上的人聽說,果然就有許多不怕死的兵弁,也打從繩索上墜身入海,照樣立在那器的機板上,內中有個人口裡說道:「可惜這東西上面還欠一盞電燈,昏黑之中,恐要走錯了路。」道猶未了,只見梭阤用手在那器前面一根扶手的銅管上一按,即時放出一道雪亮的電光來。艦上的人見了,又都拍手叫好。梭阤此時四面一看,見五十部自行器上已都有了人,便又高叫道:「我們就此前去罷!」說著,自己搶先踹動了機板,向東方洋面而進。那四十九個人,便也興高采烈的,要跟著前進。忽聽得艦上的人自後高叫道:「你們用的炸彈還沒有帶去呢!」梭阤聽得,只得回轉身來,教把炸彈從艦上墜下。每人得了四枚,藏在身邊。然後偕同大眾,踹著機板,風馳電掣一般地去了。
這天是五月廿三日,梭阤與諸人在洋面上走了好一會,才看見半圓明月冉冉東升。又走兩點多鐘,已到了越南國的領海。
遙望前頭東北角一帶洋面,隱隱有電光直透長空。估量著是中國艦隊屯泊之處,便招呼大眾,一律把步行器上的電燈按熄,免被敵人看見。
且說此時東京灣近口一帶中國的艦隊,左翼的艦泊在近南,中軍艦泊在近北。對面一帶小島旁邊,泊的是暹羅、緬甸等國助戰的兵艦。中國軍士只因地方與天時兩俱炎熱,大半不能安睡。且海鏡清部下各艦,都裝有海戰知覺器,梭阤還沒有來到,那專管知覺器的小軍,便叫了起來,說有敵兵前來暗襲。
慌得左翼各艦的軍士,都起來整頓槍炮,預備迎戰。頃刻之間,那各艦舵樓上放出的電光,照得海面如同白晝。梭阤見了,心下暗暗吃驚,說中國艦隊裡面,果有人物,如何我來劫營,已被他知道了?回頭一看,那小島旁邊還泊有十餘艘兵艦,都靜悄悄的沒有放什麼電光,便輕輕招呼大眾,走近各兵艦之下。
原來自來防守海口的,水裡都靠著水雷,岸上都靠著炮台,船上都靠著大炮。至於洋面之上,卻沒有什麼鐵鎖鐵網之類攔阻,所以步行器可以一直前進。梭阤走到艦隊之下,便使個暗號,教大眾把炸彈摸出來,用力從艦旁高高拋去,使他落在各艦之上。咦,果然厲害。霎時間,只聽得各艦上渾如落下幾十個霹靂,乒乓劈撲之聲,蟬聯不絕。有的把舵樓炸碎,有的把桅桿炸斷,有的把機器炸壞。有的火星落到火藥艙裡面去,又把全船炸為粉碎。有的炸裂了艙板,就烈燄騰騰的,滿船上燒起來。
可憐,各艦上軍士們,大半還是在睡夢之中,就被它炸得斷頭折足,破腹流腸,十停中死了三四停。那未死釣,都是昏昏的,到處亂竄,摸不著頭腦。
海鏡清在對岸望見,料知是中了敵人之計,但不知炸彈是從那裡來的,便教左右把極亮的電光射將過去,自己拿著測遠鏡細看,才看見那海面上彷彿有幾個人影,往來其間。少時,那一陣人影,又都向北而去,似乎走得甚快。海鏡清看到這裡,連忙對準了人影走動的方向,開了一炮,隨後派一艘快艦,前往追趕了半天。天已亮了,那快艦的管帶官,方帶兩具俄兵的死屍,兩副橡皮造成內安鐵機的東西,回來繳令。海鏡清教把那東西取到面前一看,只見那鐵板之旁,鎸有幾個英文的文字,是「水上步行器」五字,底下還有許多小字云:
前在耶穌降世一千九百三年,德國兵船長克祿斯曼,創此步行器,能於水上旅行。克祿斯曼縻無量之腦力,經營六載,乃始告成。茲仿其遺法,大加改良,計每點鐘能行百二十海裡。
昏夜用之,尚有電光,不至迷於所向。一千九百八十冬年,創造人梭阤附識。
海鏡清看畢,正想再將他拆開細看,卻好黃之盛得知夜間的事,派了參謀官周鳴鷟過來查問。海鏡清便把夜間所有情形,詳細告訴了周鳴鷟,並將所獲的步行器,交與周鳴鷟,代呈上黃元帥。周鳴鷟別了海統領,又到對岸查點各國前來助戰的兵艦,見是無一艘不被炸傷。內有一艘婆羅洲派來的,竟全船俱毀。兵士們不是燒死,就是溺死,沒有一人逃得性命。其餘各艦,約死了三百餘人,傷了七百餘人。周鳴鷟看得傷心慘目,急忙回去,一一稟知了黃之盛,請將死傷的兵士,舁入醫船,所有炸壞的兵艦,俱請各該統帶用船拖帶回國修理。並將兩部水上步行器呈上,說這是海統領開炮之後,在洋面上得來的。
黃之盛把步行器當著大眾拆開看了一遍,便傳令把全軍參謀將校各官,都傳到自己坐艦上來,商量個抵禦之策。海鏡清道:
「昨夜敵人用這水上步行器,不過僥勝。倘使對岸各國的艦上,都裝有海戰知覺器,都有電光射在洋面之上,使他無處藏身,他斷然不敢前來侵犯。」黃之盛道:「雖然這般說,終究要想個抵禦之策,方為妥當。」吳至德道:「他那步行器賽過自行車一般,既來得散漫,又走得神速,斷非槍炮之力所能及。況目下一炮之費,至少也要百金左右,縱然開了出去,也不過擊中他兩三個人,甚至連兩三人都擊不中,以此抵禦,良非易易。」
言未畢,費研挺身而出道:「某有抵禦之策,某在京師電學堂裡,曾仿西人捕捉禽獸之法,用銅絲造成一種電網。不論什麼動物,撞著這網,立刻渾身發彈,不能動彈。這網名為如意艮止圈,大而虎豹豺狼,小而蟲魚禽鳥,皆可捕捉。入其中,管教他四肢麻木,軟做一團。只要請元帥發給銅絲數百擔,某自能使乘那水上步行器的敵人,來一個拿一個,易於探囊取物。請元帥不必擔憂。」黃之盛道:「參謀電學雖精,但是我們的兵艦過多,若每艘要用一個艮止圈,一時那裡能夠造得出這許多?」費研道:「某現在擬把這艮止圈略為變通,在這東京灣口上,從西岸到東岸,用銅絲造一道鐵欄,無論人物鳥獸,觸著這鐵欄,立刻被電氣震倒,不必每船一個艮止圈也。」黃之盛道:「如此甚好。」便吩咐軍械處,把軍中隨帶的造行軍電報的銅絲,都點交與費研應用。就命費研連夜在海口上佈置起來。
正是:
橫江鐵鎖鴻離網,匝地銅絲魚上鉤。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