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呼將伯擬破潛水雷 謀抵禦商用綠氣炮

  話說這時黃之盛正在計點日間那軍艦上遇難的兵弁,共計折閱了若干名,內中受了傷送到醫艦上調治的有多少,要軍政官一一查明,以便再行撤調戰艦前來補足前數。忽聞得溫燃要稟報緊要敵情,使立刻傳見,問是什麼事件?溫燃道:「啟元帥,敵人因為聽說越南王要出兵幫助中國,先用水雷與舊敝的船舶,把越南海港塞斷,使他兵艦不能進出。現在又探知了我軍的情形,料著沿途燃發的水雷,是我軍所為的,所以特出許多潛水雷艇,暗下裡來算計我們。元帥若要破他潛水雷艇,除非把洪繼泉邀來相商,或有個善策。」黃之盛聽說,便道:「正是,本帥也是這樣算計。為今之計,你須作速到瓊州去一走,把洪繼泉邀到這裡來,與他商量這事,不可有誤。」溫燃奉了黃元帥的將令,口裡答應了一聲,立刻回到自己坐的偵探艦中,起子碇,直指東南方洋面,連夜行駛,一路思量:這潛行雷艇乃二十世紀以來海戰最為凶毒之利器,非設法把他破除,此番我軍的損害,斷然不少。據此而論,這設法破潛行雷艇一事,乃此番行軍的第一要著,無怪元帥要急急去邀洪繼泉了。
  不說溫燃心下暗想,且說這偵探艦到第二日上,抵了瓊州海口,兩岸炮台上的守兵,坐了舢板前來,驗明是中國的船,許他放進口去。溫燃便留心觀看兩岸,可有極大的雄樹沒有?
  看了三四里路,雄樹的蹤影全無。溫燃心下好生驚訝,便教把艦身靠岸,自己上岸去觀看。誰知甫上了岸,就見百步之外,有一株十幾圍大的老雄樹,生在那草地之上,那樹根的圓徑,足足有三四丈粗細。於是溫燃趕忙走近前去,對這樹仔細一看,只見樹腹全空,旁有一窟,直通樹頂。從外面看去,渾如一座破窯一般。當即挺身而入尋覓德律風所在。尋了半日,只見有半爿破甕,擱在那地下,遮住了尺餘的樹根。試近前把破甕揭將起來,果然看見裡面安設一個德律風。便將電機搖了幾下,隨即聽得那邊有人查問是誰,並問為什麼事。溫燃就把自己的名姓來歷,暨因為要破潛水雷艇,擬請洪總統過去扶助一事,細細說了一遍。只聽見那邊的答道:「此事我不能做主,請你少待,等稟知我的總統去。」溫燃待了半刻鐘工夫,又聞德律風錚錚作響。溫燃忙問是誰,只聽那邊答道:「我便是洪總統。
  黃元帥那裡的事情,我已都知道。至於那水底潛行雷艇,卻是百年來海軍最毒之器。這艇在水裡,駕駛的不過兩三人或一二人,然不論何等大船,一經該雷艇從水中放出炸彈,立時即被炸碎。該雷艇在水中行走,初時有氣管兩條出於水面,以吸空氣,現在越造越精,那氣管只須每日浮出海面四五欠,餘俱藏伏水底,人不能見。海水既深且闊,縱使兩軍都有此艇,也不能得其來往蹤跡,所以甚難防禦。本總統現在制有一種寶鏡,名為洞九淵,此鏡雖不能制服那雷艇,然持此以航行海面,已可免潛水雷艇掩襲之虞。本總統現准將這洞九淵鏡二十具,奉贈與黃元帥,而且立刻便差人送往,以表區區愛種之忱。足下請即行回去,替我致意黃元帥,料想足下見了黃元帥繳令時,那鏡子早已送到了。」說罷,便寂然無聲。溫燃此時不敢停留,就遵了洪繼泉的吩咐,匆匆回到艦中,打從原航路駛回,不題。
  且說黃之盛在那洋面上停了兩日,這日正在盼望溫燃的消意,忽然看見遠處洋面上有一枝小小檣桿,上面掛著一幅三角扯線船篷,下面亮晶晶的,彷彿似有小玻璃屋一座,向自己艦隊裡一直駛來。那行駛的速率,足足一點鐘可行一百海裡。黃之盛連忙扯起號旗向他查問時,可怪那小檣之上,也扯起號旗,說是有事要過這邊來面談的。黃之盛心下甚為疑訝,猜不出他是哪一國來的,是個兵船商船,但料他決不是敵人的兵艦,於是便換上一桿號旗,許他駛到自己隊裡來。那船見了,果然瞬息之間,就到了面前。從那玻璃小屋裡鑽出一個人來,向黃之盛的坐艦看了兩眼,把船慢慢地移到坐艦之旁,一手拾著一隻白藤箱子,說要面見黃元帥。黃之盛見了,教把這人傳上坐艦來。那人見了黃之盛,行了個鞠躬之禮,說道:「啟元帥,敝總統因為溫探長來說,元帥在此受了敵人潛水雷艇之厄,特差某送上寶鏡二十具,聊作臂助。敝總統說現在政務甚忙,恕不親身過來了。」黃之盛道:「我那溫探長是何時見你們貴總統的?」那人答是今日早間。黃之盛聽說,甚為駭異,道:「你們何以來的如此之快?這可奇了。」那人道:「某坐來的這鐵殼小艇,每點鐘要行七十海裡,所以自瓊州洋面到此,只消三個鐘頭夠了。」黃之盛道:「這鐵殼小艇是誰創造的?」那人道:「某曾聞得敝總統說,前此九十餘年,挪威有個操航業的人,名叫布祿德,曾經受過挪政府賞給的副管駕文憑,嘗自出心裁,創造這鐵殼小艇,係由阿洛生德機廠承造。此艇純係鐵質,形如蛋殼,除艇面上設有玻璃舵樓一座,以便駕駛外,只有堅檣一根,餘無別物。船中龍箍,安有活動機關,或升或降,均可隨意。佈德祿曾自坐此船,由挪威至美國聖露意斯地方賽會,橫過大西洋,為時不過兩日有半。現在某坐這艇,係仿佈德祿舊法所造,所以有如此快捷也。」黃之盛聽罷,便問:「貴總統見惠的寶鏡何在?」那人道:「現在艙外。」黃之盛教左右取進那只白藤箱子來打開看,乃是一架機器,可以令他浮在水面,底下嵌有一鏡,人在上面將機輪略轉幾轉,那鏡子旁邊就發出一股電光來,其光能透過木石,織毫畢見,又可把這鏡放在水底,不論水之淺深,都能燭照無遺。黃之盛看了半天,忽然看見那鏡旁注有許多細字云:
  此鏡係西曆一千九百零四年,意大利人卑那所發明最新之奇器也。此器能下瞰海底,照見海底各物,不論如何深淺,皆能洞察毫芒。又戰時船長賴以認識布設水雷之所在,及預知潛水水雷之來襲。航海上藉以創制海圖,如陸地之易。海底電線公司,藉以排除各種難事。航行之船隻,藉以察知船下之岩石沙堆,得免危險。船客藉以觀照水中游魚,宛如活動電畫,益增娛樂。誠新奇有用之器具也。卑尚制有升取器一種,能拾取海中之物,大而沉沒之鐵甲艦,小而金銀珠寶及美術器之沉沒者,無不可自由拾取云。
  黃之盛看畢,暗想:這升取器也,是戰時必取之物。幾時須得問洪繼泉借為用用才好。一路想,一路又看機器的側面,見是大書著「洞九淵」三字,便又問那人道:「你們的貴總統說有二十具鏡子見賜,這裡不過一具,不知其餘的可曾帶來麼?」那人道:「一概都帶來,只要元帥派兩個小校,隨同某回到艇上,取來便了。」黃之盛點點首道:「甚好。」當下便派了六名親兵,跟著那人上船,去搬那洞九淵的鏡子。少時,果然陸陸續續又搬了十九具過來。那人見鏡子已搬畢,便對著一個親兵道:「拜托老兄在元帥前代稟一聲,說某就此回去復命,恕不再行叩辭了。」說罷,把身子一扭,鑽進玻璃舵樓,那小艇就如飛一般,駛回瓊州去了。黃之盛聞知那人已去,自悔方才不曾把要借升取器一用的話,向他提及,甚為可惜。於是便傳了海傅兩統領到來,教他每人領了兩副洞九淵去。一副交與前行的先鋒艦,一副留作自用。又另取兩副出來,一副放在自己坐艦上,一副交秦監領去。就命秦監的偵探艦在水底細細偵探,敵軍有潛水雷艇來襲,立刻用暗號通知。吩咐已畢,把其餘的藏在本艦的軍械庫內,以備緩急之需。等到第二日,溫燃的偵探艦方始回來繳令。黃之盛道:「洪繼泉那裡已派人把寶鏡送來,一切的事,本帥已經盡知。此番你的辛苦,已替你登在功勞簿上了。」溫燃慌忙致謝而退。黃之盛部署已定,傳令全部艦隊,一齊起碇西行,不提。
  且說魯森總督全軍駐在錫蘭島,連日接得越南先鋒隊的來電,說洋面浮電轟壞了中國軍艦兩艘,其一艘立時沉沒。魯總督頗為歡慰。未幾,又有電來,說中國艦隊,不知帶子什麼電器,把沿途的水雷燃發了十餘具,現在因水雷不能取勝,已派了潛水雷艇六艘,前往掩襲。未幾,又有電來,說潛水雷艇僅奏效一次,中國艦隊現在都攜有寶鏡,那寶鏡裡面射出的白光直透海底,潛水雷艇被他照得明明白白,不能再行偷襲。中國艦隊已逼近越南,不日恐有大戰,須請總督示下定奪。魯總督連接了這兩起的電報,心下好生焦急。無奈各國雖陸續派有艦隊來到,並沒有什麼行軍利器帶來。接著西支那把巴拿馬運河占了,美兵屢次往攻,無不挫敗,不得已,只得電商各國政府,說中國的艦隊利害,我軍為保全同種起見,說不得要請各國公議,可否准將海牙平和會所議禁的綠氣炮,權用一二次,以免一敗塗地。一面電覆越南洋面的先鋒隊,說中國海軍遠道而來,須要趁他未遑養息之時,竭力迎敵,使他不敢輕進,庶合著兵法寧我薄人毋人薄我兩語。原來這時魯總督派往越南洋面的先鋒隊,只有頭等戰鬥艦四艘,二等戰鬥艦六艘,此外就是潛水雷艇十二艘,偵探艦一艘,病艦一艘,都是英德兩國的海軍。
  先鋒隊司令官,乃是德國海軍提督顯利,曾在南非洲立過戰功,也算一員猛將。這一天接到魯總督的覆電,便傳令大小各艦,一齊起碇,直指東方洋面進發,以便遇著中國艦,可以迎頭痛擊。中國的偵探艦,探知這個消息,趕忙回來報入中軍。黃之盛急傳令與全部艦隊,教按著兵法,排成陣勢,緩緩而行,以便敵艦來到,把他圍在核心,殺得他片甲不回。正是:
  爭存又演新歷史,劇戰同登大舞台。
  畢竟不知黃白兩軍,以後在何處洋面交戰,孰勝孰負,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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