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黃元帥密派偵探隊 魯總督急盼助戰兵

  話說外部大臣,當著眾人在座,何以忽然離席?原來是為著各國在北京的使臣,前此聞得中國要發兵保護匈耶律,特拜黃之盛為元帥之事,曾向外部詰難,說這是明係與我們各國為難,若不收回成命,我們必須告知本國政府,下旗回國。外部大臣答稱敝國去保護匈耶律,是為著他是同種,這事與他國無涉,諸公請照常在敝國辦事,免得有損邦交。各國使臣聽說,料知不能以言語恫嚇外部大臣,當即彼此商量了許久,各人發電通知本國政府,請示辦理。果然到了這日,各人都接著回電,上面說的是:倘中政府不肯把這事作罷,則即下旗回國云云。
  所以都一齊來到外部,等到見著了外部大臣,便將電旨給與他閱看,並請把出兵保護之事,立刻作罷,以全邦交。外部大臣當即對著大眾搖頭道:「這卻萬萬做不到。敝國大皇帝主意已定,本大臣亦無力挽回。諸公要下旗歸國與否,任憑諸公自便罷。」各公使聽了,默然無語,當日回到使署,一面將以上情形,電知本國政府,一面把行李從速收拾收拾,將國旗下了,帶同隨員翻譯各自回國,不提。
  卻說黃之盛,見外部大臣已去,一看壁上鐘點,已將近開車時刻,便也立起身來謝別了大眾,走出洋房,徑登火車。金作礪和一眾官員並兩旁憲兵隊,都送到火車軌邊。少頃黃之盛耳聽得汽笛嗚嗚作響,忙向著眾人拱手道:「有勞列位大駕,快請回罷。」說時那火車早已轆轆然駛離前門,往東方前進。
  這火車第一乘是特備的花車,是黃之盛一人所坐的。第二乘乃是頭等客車,是文案翻譯等各員所坐的。這日天時向晚,方才遠遠地看見煙囱林立之中,龍旗飄揚,曉得是到天津了。未幾到了車站,早有直隸總督並海軍提督陸軍總統等幾位大員,偕同部下僚屬,在兩旁列隊迎接。當晚就在出洋欽差的行轅裡暫行駐節,次日在行轅裡接見各宮之後,便坐了電車到校場裡,把天津所有的水陸兵弁點驗一番,教把陸軍都分屯各口,嚴密防守炮台,以防敵兵掩襲。把海軍留下鐵甲戰艦八艘,巡洋艦及蚊子魚雷等船十八艘,防守北洋各海口。其餘鐵甲戰艦十艘,巡洋艦及水底魚雷艦二十艘,運糧偵探等艦及尋常蚊子魚雷等艦三十餘艘,一並編為一隊,由自己統領了,作為中軍。點驗已畢,由校場回轅。發電到廣州、福州、欽州、海州、膠州、上海六處,調鐵甲戰艦十六艘,巡洋艦十艘,水底魚雷艦暨尋常蚊子魚雷等艦四十餘艘,另是軍醫養病艦兩艘,編作兩隊。
  左隊命海軍提督海鏡清統領了,作為左翼;右隊便命揚子江水師提督傅翼統領了,作為右翼,都教他陸續駛出海口,在星架坡取齊。其餘未經電調的,都留作各海口的防軍。部署已定,到了次日,先把兩艘偵探艦暗地調往南洋偵探各國海軍的動靜。
  兩艘偵探艦奉了將命,便立刻開往南洋去了。到了第三日,那奏調的那些工程師、醫士和妻舅金景澄等也都到了。黃之盛見眾人大概到齊,便分作數起接見。接見已畢,把參謀官吳玉德派在海鏡清艦上,賀國興派在傅翼艦上,作為兩統領的臂助,教坐了火車,先由陸路前去。又把四員督糧官都派在運糧艦上,其餘官員及工程師等,都留在自己身邊,以備差遣。參謀官管遍埏,見黃之盛只管從容分派,未有出戰的日期,特地到行轅請見道:「某聞兵貴神速,況各國雄師,早集於阿德亞利基克海,匈國危於纍卵,乃元帥似乎遲遲有待,敢問何也?」黃之盛道:「參謀之言,固是不差。但是各國雄師,雖集匈境,然沒有舉出統帥,號令不一,亦屬無濟。況美澳兩洲,又生內亂,我又已命人游說埃及與土耳其兩國,教他出其不意,占奪蘇黎士河,以牽掣各國後路。諒匈國一時必不至瀕於危也。」管遍埏聽說,深服黃元帥的神機妙算,唯唯而退。黃之盛本意把兵馬調齊,即行出征,因為自己哥子黃自強那裡借來的行軍電器,尚在半途,未曾運到,是以少待。這日管遍埏退出之後,忽然接著了外部大臣打來的無線電報兩起,第一起說是各國曉得在中國的駐使業已回國,中國亦已出兵,便把在阿德亞利基克海上公舉統帥的事,暫且擱起,要想在各國派在亞東的海軍提督裡面選一員為海軍統帥,就近迎敵中國艦隊,現在正在相商云云。第二起說是蘇黎士河已被埃及兵隊佔據,各國船隻都不能任意往來,各國聞此消息,大為吃驚,擬先攻埃及云云。黃之盛接著了這兩起電報,暗想埃及王果然依了我的算計,自此匈國一面到可以無須憂慮,只管太平洋與蘇彝士河兩處便了。便命人打個電與埃及王,告訴他中國業已起兵前來策應,切休要怠於防守,被各國將河路奪回要緊。原來中國政府見各國駐使下旗回國之後,便也電知駐紮各國的本國欽差,一律回華。隨後郵部大臣便知照各處電局,把中國境內所有與各國電報的交通,概行截斷。這些電音,都是由中國派出去的國際偵探,用暗碼從無線電上打到中國連界之處,仍由國際偵探隊裡的人接收下來,再轉由中國電局打到內地,所以外洋消息,政府仍舊得知,只有中國人寓在外國和外國人寓在中國的那些官商士庶,這一來毫無聞見,好似墮落九幽,頓然與陽世隔絕,好生不便。幸喜中國極其文明,除了戰時禁晶,彼此商船仍舊可以往來的。
  這些閒話表過不提,且說黃之盛在天津一連住了八日,見自己哥子黃自強的行軍電器,尚未送到,料是哥子並未寄出,不得已只得一面發電至解州去催,一面定於本月十八日整隊出洋。先行下令知照各艦的將弁及管理駕駛的人員,教他們一律伺候。因為這時中國已沒有人迷信神權,所以也不用那祭旗之禮。到了十八這一天,黎明時候,天津地方自從總督以下大小官員二百餘人,與本地紳商、各學堂的學生,以及軍士們的眷屬,並計何止數萬人,都來替黃之盛送行。此外又有全部的警兵,都由警部長率領著到碼頭恭送。黃之盛用過早膳,就偕同參謀文案等,乘坐電車,由行轅徑詣碼頭。於路見兩旁有許多婦女兒童,或執小旗,或擲花圈,口裡都說「願元帥為我一千萬同胞爭一口氣」,黃之盛慌得招呼不及。須臾之間,已抵碼頭。直隸總督見了,就迎上來,立談了幾句。其餘各官要上來叩送。黃子盛便連忙差參謀官何杰,向眾官極力辭謝。隨即上了電氣小輪船,岸上送的軍隊,忙升了十三門炮。眾官員送到船上,直待船上汽筒作響,方才別去。這船開了電機,就飛也似的駛出大沽口。黃之盛只聞得兩岸炮台上的炮聲如連珠一般,早已到了大沽口外。於是將小輪傍到自己的坐艦名叫「鎮海」
  的鐵甲戰艦之旁,由艦上的兵弁迎接上去。黃之盛便命軍政官傳出號令,扯起號旗招呼眾兵艦。立刻把電機鼓動,一齊向南開駛。當日晚間,大隊兵艦都到了煙台。煙台岸上的炮台,也升炮迎接。未幾,水陸各軍的統領,都率了屬員,到坐艦上來參見。黃之盛傳令各艦,即在煙台下碇,豎早再行長行。原來此時世界上無論兵商各艦,俱已不用汽機而用電氣,所以黃之盛所統的各艦,都是用電力行駛。
  次日,黃之盛正待開船,忽然看見北方洋面上駛來一艘小輪船,既到了鎮海艦旁,便係在艦邊鐵繩之上。隨後即有一名軍校打扮的人,跳上艦來,懷中取出一件公文,遞與左右兵弁道:「這是奉直隸總督之命,送呈黃元帥的電報。」兵弁們收下了,就轉由軍政官送入黃之盛大艙房裡。黃之盛拆開一看,原來是說各國已經公舉英國駐紮南洋的海軍提督魯森為海軍總督,所以特行關照。黃之盛看畢,教吩咐送電報的人,著他回去稟復製台,說我已曉得了,便傳令起碇長行。
  這且按下不提,卻說各國自從聞得駐使離華,蘇黎士河被埃兵佔領兩事,慌得把匈國的事拋在一邊,疾忙彼此相商。一面把阿德亞利基克海上的兵艦,調出地中海來,去征埃及;一面把英國駐紮錫蘭島海軍提督魯森,公舉為各國海軍總督,所有各國常駐亞東的兵艦,都歸他調度,以敵中國。原來,魯森提督自幼是海軍學堂裡出身,曾入理化學堂,受過高等教育,卒業時得了頭等文憑。也曾遊歷過中國內地,說得來中國話。
  英國政府因他既有學問,又有閱歷,所以命他統領亞東海軍,駐紮錫蘭,以當一面。此時魯森奉到各國的來電,當即計點各國在東方各埠的海軍,除去本國共有大小戰艦、巡洋艦、水雷艇等十餘艘之外,其餘諸國或止十艘左右,或不滿十艘,且大半須防守屬地,不能盡數赴敵。只有美國算比他國多幾艘,然亦奇零渙散,分駐檀香山、菲律賓諸島,不能隨意調遣。不得已,只得把這些情形,電知各國,請各國多派戰艦前來,以資調撥。奈各國因為蘇黎士河被阻,所派兵艦,須從大西洋繞出南非洲好望角一帶,然後能到太平洋,非一月內外不能軒到,只有盼望美國或能早日多調幾艘到來。誰知這起電發報出之後,過了一日,忽然接到由美國華盛頓來的電報一函,拆開一看,不覺大吃一驚。正是:
  只為腹心生疾疚,遂教唇齒失因依。
  不知那電報上說些什麼,且等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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