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覽插畫如見小兒女 拈紙牌狂罵老祖宗

  卻說沉魚正自坐在劇場上,和鶯娘兩人狂看影戲,那知後面來個人兒拍拍他的左肩,沉魚轉身回頓,便笑道:「嗄,原來是你。」那人也撮著笑臉道:「好妹妹,我在青蓮閣,等殺你也,你如何謊約呢?」沉魚道:「對不起你,你怎生尋到此間呀?」那人道:「我從代數學的天干地支中推算出來的。」沉魚忍不住的微微一笑,就略把身子偏了一偏,讓他個小小坐地。
  看官們你道這是何等樣人呢?卻便是那昌中女校的唱歌教習徐鵬飛先生。鶯娘初入學,一時認不得他, 問了沉魚,才 知道是鼎鼎有名的唱歌家便是,鶯娘也要身受他半年教育咧。
  不免恭恭敬敬,叫聲徐先生。鵬飛又添了一位高足弟子,也就欣喜無限,回叫了鶯娘賢妹,鶯娘道:「徐先生,你來遲了,若不然,也教你領略領略這好影戲呢。」鵬飛道:「怎樣好法?」
  鶯娘便將所見情狀,曲曲描繪,鵬飛道:「嗄嗄,充好到只般地位。」說著,忽瞧見沉魚面前,放著一包薄薄的新書, 便說 道:「沉魚妹,那包中可不是新小說麼?」沉魚道:「非也。」
  鵬飛道:「既非新小說,必定是教科書了。」沉魚道:「你瞧你瞧。」慌即把書兒遞給鵬飛,鵬飛接在手中,解開了包書紙,瞧得書面上題箋,不覺呵呵冷笑,再將那書中插畫,約略翻閱了一遍,見六七幅精圖,鉤深索隱,摹寫逼真,一發大堪捧腹。
  沉魚瞧他笑個不了,心知有的,然究莫解其所以然,鶯娘更莫明其妙,因低聲問道:「徐先生,你為何這樣呀好笑?」沉魚也接口道:「到底徐先生何事見哂,難道這最新唱歌集,尚不合教科的用麼?」鵬飛道:「哼哼哼,新是新的,可惜山歌也沒得一隻呢。」鶯娘詫道:「呀,好作怪啊!」沉魚道:「噯,那有此理!徐先生,你別哄我了。」鵬飛道:「誰來哄你。」沉魚道:「然則是那一種教科書呀?」鵬飛笑道:「就算他是國民的教科書罷。倘若研究起生理學來,還可當他參考書用用咧。」
  沉魚聞言,早飛紅了臉,倒低了頭,想想真是又羞又怒,鶯娘雖未悉此中元妙,卻也領會了一大半,停了一停,沉魚又問道:
  「徐先生,這勞什子的名兒,究是新什麼啊?」鵬飛道 :「好妹妹,這教名呢,你也別問我,我也不忍來告訴你。恐防說穿了,你粉嫩似的嬌面,愈加紅一陣白一陣,羞得沒地洞可鑽,豈不掃興呀!」沉魚是絕乖覺的人,被鵬飛這兩句話一說,他更滿心疑惑,曉得決非好書,諒來總以訛纏訛,誤買了新小說中的《新情史》、《新恨海》、《新色魔》等類,因此越想越惱,心中很不自在,便作色道:「鶯娘妹子,快快摔了,去重購罷。」
  說著,逕攫自鵬飛手中,擲書於地,鵬飛慌忙拾起說道 :「好 妹子,別輕視他,他從出版至今,海內外新舊兩派一體特別歡迎,算來此書的價值,比教科書要隆重些咧。莫說別處,便是眼前租界上,幾位有名望的美男秀女,那個不入手一書呢。鶯娘,你收好了罷。」鶯娘道:「是啊,沉魚姊,別火冒了,帶回去當他閒書看,也可解解愁消消悶的。」沉魚道:「徐先生,我不信新圖籍中有何種不堪入耳的名目,你老實講了,免使我委決不下咧。」鵬飛見他苦苦求教,因暗想道:「他總道我有意刁難,我更何必替他諱言呢。」況且對於他們,本負有教之誨之的責任,這些的指導也算分內應盡的天職,便將身挨過一點,附耳低言道:「好妹妹,這是男女新……交合論,想你一向聞名的。」沉魚道:「啊呀,要死了。」鶯娘道:「姊姊,做什麼?」
  沉魚道:「妹子休提起,真笑死天下人的。」
  看官們啊,你道他怎樣買錯的呢?這也並非我故意形容他,皆為男女新交合論,和國民新唱歌集, 書名上都有個新字, 而且新字的位置,同是居在第三,價格也同是三角,裝釘也同是洋式,內容雖異,表面卻無甚參差。沉魚腦部裡頭,舍新字外再沒藏得點墨,所以他手執書目,仔仔細細的認明了新字,又認明了新字的位置,自道提綱挈領,萬無一失,可不愧買書的老斷論了,誰知千不買,萬不買,剛剛錯買了一本諱莫如深的交合論呢。沉魚是素性好勝的,到了這時候,方悔自家從前不會多讀幾年的書,以是於露出馬腳,現吃只種眼前虧了。又想起方才振華館執事人,只管望著咱們,注目直視,笑的笑,瞧的瞧,瞧了復笑,笑了又瞧,當時原解不出這疑團,如今看來也為只一冊新笑話咧。正懊恨癡羞間,劇場散了,數千觀劇人,恐後爭先,各自奪門而出。沉魚尚自側著頭,端坐不動,鶯娘道:「姊姊,你可寄宿在這裡麼?」沉魚爽然道:「啊呀呀,我好似聾若聵,滿劇場人已走去了十之六七也。徐先生呢?」
  鵬飛笑道:「你們先走,我自有道理。」沉魚也不和他客氣,即離起身向外,於是一師兩弟,雜在稠人中,慢慢吞吞,軋出影戲館的紅帆大門簾。鵬飛為隨護愛徒起見,因推讓沉魚、鶯娘疾行先走,自己願作殿軍,拓開左右手,步步留心,似恐有人擠上前去個樣子,再加側廂裡一輩子學生,色星高照,歷亂皮靴聲,咭咭咯咯,一大幫的緊緊相隨,鵬飛睹此情形,還怕他們放去色中餓鬼的惡現狀,故所以分外著意,跑了一陣,果然背後釘死鬼,嘴裡又嘮嘮叨叨,抄襲方才的舊文字,顛倒橫豎,抖得熟爛婆罷彌,總不雜乎搿特換痕,賣哀槐哀夫。徐鵬飛雖沒學過英文,然而此種口頭禪,差不多拉東洋車的也聽得來。
  何況他擁臬比,坐講台,皇然教育大家,豈有反被他們瞞過,只是搿特換痕一語,尚有些兒疑義,然即此例彼,也可知決非好字面,要想站住了身,把他們搶白一頓,轉念使不得使不得,他們人數很多,爭執起來,難免眾寡不敵。況且馬路上面自可憎的印捕,異常蠻野,動不動去巡捕房裡等一夜,倒不合算呢。
  多一事勿如少一事罷。想到其間,勢如燎原的無名火,頓然煨下去了。就此三人頭足不停步,抄出胡家宅,鵬飛意中將喚了車即時歸校,那知道鶯娘、沉魚肚皮竟餓到背家裡去呢。沉魚再也熬耐不住,便說道:「妹子,咱們且覓個飯館,吃些東西罷。」鶯娘道:「原是,我也餓得苦了。徐先生,左近一帶,可有那又清淨又精緻的飯館呢?」鵬飛道:「妹子們,別是沒吃夜飯麼?」沉魚道:「不差。」鵬飛笑道:「好妹子,只索性餓了罷,你看來首海國春,對面聚賓園,都關得鐵桶相似,更從何處覓啖飯所呢?」沉魚道:「只便如何?」鵬飛躊躇半晌道:
  「嘎,有了,可回到胡家宅,吃四如春遠近馳名的水餃子罷?」 沉魚道:「妹子,好麼?」鶯娘道:「急何能擇,還論什麼好不好呀?」
  說著,復從六馬路自南至北,直望四如春來。許多學生儘管無歇無休,喧喧嚷嚷,間接的跟著二女改操本國言話,詼諧調笑,譏刺品評,迥軼出規則文明之外。鵬飛聽他們越說越可惡,好好個學生,竟恣意虐謔,變成竹槓名家的口氣,心裡倒未免寒勢勢咧。鶯沉兩姊妹,略聽了一二語,覺得句句刺心,耳紅面赤,恨不得請他們吃個巴掌,才出心頭之氣。不一會已至胡家宅,師弟三人,便極吼吼的趕進四如春亂叫堂倌,說道:
  「不拘何物,有多少拿多少來。」堂倌依言,把水餃子、 肉餛飩一切店內底貨,煮熟了,連托了兩大盤過來,任他們吃個暢兒,吃的很起勁。個辰光,瞧瞧店門口一般浮頭學生,原舊站在那裡,彷彿排隊歡送個勢子。沉魚看了確是可氣可笑,鶯娘道:「姊姊,快休看他,他們只頑皮小孩子,給不得好面孔他看的。」鵬飛順口道:「此話極是,他走他的路,我干我的事,不理會他,方是正當第一辦法。」沉魚笑道:「我怕不知呢?」
  說著,鵬飛惠過於鈔,將手巾抹了抹嘴,說道:「妹子們,跑得辛苦咧,暫坐此權等一等,我去僱了馬車來,咱們同車歸校罷。」鶯娘、沉魚各道了聲好,鵬飛就似飛的奔到外邊,找了部轎式快車,又碌碌忙忙照應鶯沉,登車坐著,自己也撩起衣鉤,一躍而上。那想吃天鵝的學生一瞧「啊呀,不好了。」便盡力狂奔,跌撞跌衝,比平日學堂裡的賽跑競走,加倍運足腳勁,豈知愈追愈遠,即使今天追到昨日,決計也追勿著了,沒奈何半日把個赤腳零,原化作一場空呢,也只得分道各散。一言表過。
  再說沉魚等乘坐馬車,彼此有說有笑,未及半刻鍾,早到昌中學校門外,沉魚向不喜依傍他人,且不會與小人計較,隨手挖出小洋夾,將馬車夫從豐賞賜,然後偕同鵬飛、鶯娘,離車入校。校門尚似開似閉,裡面懸掛一燈,卻已光小如豆。三人悄悄步入,過轎廳,各歸各房,大家輕口兒說聲明兒再見。
  鶯娘手搭沉魚肩上,從左迴廊繞至樓下,摸上十八層扶梯,只見黑魃魃的一個人影,緊靠樓門,連連磕銃, 沉魚顫聲道: 「喔唷,是那個啊?要睡竟睡,何得在此嚇人。」說著就把那 人細相一相,卻便是陸媽子,方笑道 :「賊囚娘,好個困殺鬼 轉世。」鶯娘道:「好姊姊,倘這時沒你作伴,豈不要嚇的魄散魂飛呢。」沉魚道:「果然。」鶯娘道:「呀,這又奇了,怎說冷清清闇其無人,一埭邊的房門,都開得直堂堂,別是他們會同請假麼?」沉魚道 :「妹子,枉空枉空,你學堂規矩,也不懂 的,可曉得除卻暑假年假,斷無同時離校的道理。」鶯娘道:
  「嗄,明白了,必然他們還在講堂上,用夜課的功了。」沉魚 道:「妹子,你休想猜得著,快放了書,和你往休憩室去玩玩,包管你很有趣呢 。」鶯娘道 :「甚好,本來我早眠也眠不慣的。」
  話方畢,便同到沉魚房內,沉魚忙抽開了抽屜,拿枝小洋蠟燭,望蠟盤上插著,撮了火,正要帶上門兒,猛見鶯娘手中一鬆,逕將那忌諱書丟在沉魚繡枕邊,沉魚指指鶯娘道 :「懶 丫頭,竟不肯多走一步呢。」鶯娘道:「為此妙書,該叫他一親你玉人香澤呀。」沉魚道:「再胡說,我就打你的嘴了。」說著沉魚持了燭盤,前行領導,曲曲折折,重新跑下樓來,穿出禮堂大講堂,遙見監學室裡尚有未熄火光,沉魚悄然道:「妹子,須輕些兒腳聲呢。」鶯娘會意道:「是。」沉魚慌舉右手衣袖,把自己燭光遮住,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似乎半夜裡的挖壁賊,戰兢兢偷了過去。轉入後園杜陵門,方敢放膽而走。不料老天惡作劇,才踏上九曲橋,風中燭竟倏爾吹滅,鶯娘 :「哎喲, 怎好走啊?」沉魚道:「你拽住我裙鉤,可不妨事了。」鶯娘道:
  「別連同姊姊,都做那鐵路工程師呢。」沉魚道:「嗄,莫非妹 子精究工程學的。」鶯娘笑道:「量量地皮,也工程學中的一部分呀?」沉魚道:「哈哈哈,你路陌生疏,原要小心些的。」說話之間,鶯娘覺得露黏苔砌,嬌滴滴玉軀險些一滑一躺,仰面朝天,沉魚道:「喔唷,險啊。」鶯娘定了定神,眼瞅瞅舉目四週,惟於月光黯淡,惝倪迷離中,隱然見修竹縱橫,假山兀立,滿園景色,煞有鬼氣。芳心更突突驚動,若不自持,沉魚知他足艱心怯,便兜兜搭搭的指點道:「妹子,正中的巍巍大廈,就休憩室了。」鶯娘道:「嗄,然則那首平房,可又是什麼堂兒室兒呢?」沉魚道:「是啊,那左首是北黨學生的自習室,右首是圖書教員的預備室,此中裝潢精美,風景絕佳,可惜沒你我的分兒呢。」鶯娘道:「怎麼叫北黨學生啊?」沉魚道 :「這 話很長,隔日和你細談罷。」說著,沿荷花池南岸,走近休憩室,頓時光亮透空,另換一清明世界。鼻觀邊驀覺花香、粉香、香水香、香煙香,香氣團團,隨風飄出,疑到廣寒宮眾香國裡,但夜深人靜,並不聞一絲絲嗽聲,很可詫怪。及入室,東西瞻顧,四五盞保險燈,炫耀眼簾,瞧到室西北隅,則簇擁嬌花,巾幗中間雜幾個鬚眉,教習二三人,學生多人,坐的坐,立的立,大家擎個兩張小紙片,垂頭注目,沉魚咂嘴笑道 :「鸚鸚 雁雁,你們好背地裡的興高采烈也。」一女子回顧道:「沉魚姊,你影戲也看得快樂呢?」沉魚道:「奇極啊,雪雁妹,何以見知?」雪雁笑而不答,鶯娘道:「咦,姊姊,你沒瞧見徐先生麼?」沉魚道:「啊呀,我真是有眼無珠了。唉,徐先生,你瞞著咱們,先自至此麼?」鵬飛方抖擻精神,連說「補……補。」
  鶯娘道:「別補成二十二呢。」鵬飛抬頭道:「喔唷,妹子們,失照失照,來來來,二十四花神,恰好足數了。」沉魚又望對面一瞧,笑道:「孔方兩先生,難得也來和和調呢。」說著,複語鶯娘道:「那位體摻教習孔子鯨先生,這位手工教習方士鯤先生,你都該欠欠身,作個揖兒,稍盡些弟子之禮啊。」雪雁道:「魚姊兒你太費心了,此地又非禮堂,行出什麼禮來呢。
  鶯娘姊,別聽他。」鶯娘笑笑,便輕啟香頻, 叫了兩半句的 「先……」孔方倒慌離坐次,著著實實並答聲:「鶯娘妹子, 好鶯娘妹。」鶯娘瞧瞧孔子鯨帶鬢鬍子,似再世的祝枝山,方士鯤雙足高低,像復生的鐵拐李,奇形丑狀,惹人憎嫌,並且孔和方都口摻寧波音,啊辣聲聲,愈加觸耳朵管,比了那旁邊的徐鵬飛,一口蘇白,風流柔婉,翩然佳公子,顧影自憐,妍媸之判,恐還不止天淵咧。又瞧瞧那一排同學,單只雪雁、紅鸚,卻還秀色天餐,丰神瀟灑,其次則涂脂抹粉,作怪作妖,非頎而瘦,即矮而胖。再有幾個最愛打扮的剛剛是最劣最下,鈴銅眼,尖錐鼻,芝麻面,絲瓜頸,高顴露齒,斑駁陸離,一副不雅馴氣,滿堆臉上,真使人見而害怕。看官們啊,大凡越難看女子,必然修容飾貌越勿肯搭槳,在他們的理想,總把望天生缺陷,能夠以人力為補助,那知標緻不標緻,未可一毫強求。有楊太真的美,而脂粉轉嫌污色,可見標緻就勿須打扮,勿標緻也打扮勿出,俗語說的好,裝殺鵝頭,終是鴨頸,一些也勿差呢。閒文休表。
  且說鶯娘一個個的打量轉來,早存了府視一切的見解,自道能匹我者,只一沉魚,鸚雁姿色中人,尚多未逮,餘更自檜以下了。默想移時,益復心暇色豫,不覺忘形骸,道:「沉魚姊,你我蒲柳姿,已冠冕這中郎別墅了(休憩室中,有舊額一,上題中郎別墅四大字),可想女界人才不易得也。」沉魚未及答言,紅鸚忽沉著臉嗤的一聲道:「鶯娘姊絕代佳人,將來要人無雙譜咧。」沉魚忙止住道:「哎,誰叫你們賭賽面龐呢?快來從從興罷。」鶯娘自知不合,也便無言。沉魚逕把紙牌校和了,插置木質小盒中(俗名曰船,因其形與船似),又迫促道 :「大 家拿呢。」鶯娘道:「是名吐的溫麼(俗稱圈的溫, 意不甚通, 不如改吐的溫為是。因吐的譯溫音,即英語二十一,此種紙牌,固以二十一為足色也)?」沉魚道:「正是,妹子諒也擅長這個。」
  鶯娘道:「平生所喜。」說著便從衣囊中摸出匯豐紙幣,壓了一張,笑道:「姊姊,以紙對紙,可好麼?」沉魚道:「好。」就逐個逐個的挨准次序,各人抽取兩頁,鶯娘暗暗地舉起觀看,早是起勁不了,喜的合不攏嘴來,因哈哈大笑道:「倍了又倍,倍了又倍,有誰及得我啊。」沉魚道:「妹子,別誇口,我總不弱你的。」鶯娘道:「給你看,管叫瞠目咋舌咧。」沉魚道:「等他們補完結了,且慢泄漏。」雪雁道:「不補,不補。」沉魚道:
  「誰要補麼?」眾人又道:「不補,不補。」沉魚道:「如此發 表了。」鶯娘先鄭而重之,宣示大眾道:「黑雞心同了大輪船,怕是全地球上,再沒有蓋我的招咧。」眾人瞧了,都道:「巧啊,巧啊。」沉魚憤然道:「我自謂好牌兒,誰知僅及阿鶯四分之一。」
  孔子鯨拍案道:「有這等事,可也是八倍頭麼?」沉魚道:「哼哼哼,曆算七倍九分九咧。」子鯨怒道:「你們紙背上有標識的,不算賬,不算賬。」沉魚冷笑道:「咱們拉一百塊底的麻雀也不願意作些弊兒,去抬抬人家的轎子,何況只區區輸贏,更不在話下,值不得用甚標識咧,孔先生你極光畢現了。」雪雁道:
  「沉魚姊,弟子之禮,口血未乾呢。」沉魚道:「這叫當仁不讓 於師。」孔子鯨一聽,早氣得發昏,暗恨他七十三世的老祖宗,孔老夫子,為甚噴故種蛆,說這句當仁不讓,我今被沉魚引經據典,話得沒口可開,老祖宗的作法,竟自斃其子孫,老糊塗,老糊塗,後世做先生的,受你不淺不深的累呢。莫怪多數新學家,情願去崇拜天爺,脫離孔教的範圍了。思恨了片響,再把幾張大名件的紙牌,向燈下細認,卻都無瑕可指,鑿鑿是新購來的,倒懊悔方才太覺無理取鬧,因強顏自解道:「沉魚妹子,別使性呢,我替你摟摟呀。」要知沉魚為何回答,請看下回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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