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造謠言徒遭冷眼 問衷曲暗泣同心

  此回書又要講那魏聘才,在華府中住了一月有餘,上上下下皆用心周旋的十分很好,又因華公子待他有些顏面,銀錢又寬展起來,便有些小人得志,就不肯安分了。內有顧月卿、張笑梅,外有楊梅窗、馮子佩一班人朝歡暮樂,所見所聞,無非勢力鑽營等事,是以漸漸心肥膽大。從前在梅宅有士燮學士在家,雖不來管教他,自然畏懼的。而且子玉所結交的,都是些公子名士,沒有那些遊蕩之人。譬如馬困槽櫪之中,雖欲泛駕也就不能。此時是任憑所欲,無所忌憚。
  一日,因張、顧二人有事,遂獨自出城,僱了一輛十三太保玻璃熱車,把四兒也打扮了,意氣揚揚,特來看子玉之病。
  已到梅宅,進去見過顏夫人,即到子玉房中來。子玉已經病了月餘,雖非沉痾,然覺意懶神疲,飲食大減,情興索然。有時把些書本消遣,無奈精神一弱,百事不宜,獨自一人不言不語,有咄咄書空氣象。就是顏夫人,也猜不出兒子什麼病來,只道其讀書認真,心血有虧,便常把些參苓調理,無如藥不對病,不能見效。世人說得好,心病須將心藥醫。這是七情所感而起,叫這些草根樹皮如何解勸得來。只有子玉自己明白,除非是琴言親來,爽爽快快的談一晝夜,即可霍然。倒是聘才猜著了幾分,進來問了好些話。子玉因這幾日沒人來,便覺氣悶,聘才來了,也稍可排解。問那華公府內光景,聘才即把華公子稱贊得上天下地選不出來,又誇其親隨林珊枝及八齡班怎樣的好,就說琴言也不能及他。
  子玉聽到提起琴言,便又感動他的心事,即對聘才道:
  「琴言原是吾兄說起的,及我親見其人,果是絕世無雙,怎麼如今說有多少比他好的呢?」聘才道:「琴言相貌原生得好,但其性情過冷,譬如一枝花,顏色是好極了,偏在樹高頭,攀折不到,叫你不能親近他,人若愛花,自然愛那近在手邊的了;譬如冬天的月,清光皎皎,分外明亮,人仰看時,那一片寒光,冷到肌骨,比起那春三秋八月的月,又好看又不冷,自然就不如了。」子玉道:「這是粗淺的比方。花若沒有人折,花便自保其芳;月到沒有人看,月更獨形其皎。若說難折的花,固不親於人手,若遇珍禽翠羽,仙露清風,越顯花的好處,豈非難攀所致乎!若說寒天之月,固不宜於人賞,若遇寒梅白雪,清波彩雲,愈見月的清光,豈為寒冷所逼乎?大約琴言之生香活色,人所能知,而琴言之摯意深情,人罕能喻。第以尋常貌似之間取之,故有雅俗異途之趣。世有琴言遭逢若此,此天之所以成此人,不致桃李成蹊也。」這一席話,子玉心內真是深知琴言,故有此辯,沒有留心竟把個魏聘才當作俗人異趣了。聘才心上有些不悅,只得勉強應道:「很是,很是。琴言的好處,我早說過,大抵世間人非閣下與我,就不能賞識到這分兒了,我也想去看看他,不曉得他到底是什麼病?」子玉道:「你今日去麼?」聘才道:「且看我還有點事,如便道就去的。」子玉道:「你若見他,切莫說我有病。他若問你,你說不知道就是了。」聘才道:「我會說,你有什麼話告訴我,我替你說到。」子玉道:「我也沒有什麼話。」又停了一回道:「就說我叫他不要病。」聘才笑道:「你怎麼就能叫他不要病?你能叫他不要病,他自然也能叫你不要病了。」子玉自知失言,也就笑了一笑,又忙忙的改口,說道:「已經病了,這也沒法,但是我勸他切莫要病上加病。他若曉得我病,你就不必瞞他,只說我的病不要緊,幾天就好的。你說香畹這個最好的,常可以找他去談談,只要鬱悶一開,自然好得快了。」這句話,聘才卻不甚懂,便也答應了。子玉又道:「我也不能去看他,他見香畹就是了。」子玉一面說,神色之間,便覺慘淡。聘才明白這病,為琴言而起,便又想道:「庾香真是個無用之人,既然愛那琴言,何妨常常的叫他,彼此暢敘,自然就不生病了。何必又悶在心裡,又不是閨閣千金,不能看見的。」便辭了子玉,也不去找元茂,略到賬房門房應酬應酬就出來,一直到櫻桃巷琴言寓裡來。
  恰好長慶出門去了,聘才便徑進琴言臥室。只見綠窗深閉,小院無人,庭前一棵梅樹,結滿了一樹黃梅,紅綻半邊,地下也落了幾個。忽聽得一聲:「客來了,莫要進來!」抬頭一看,簷下卻掛了一個白鸚鵡,見聘才便說起話來。對面廂房內,走出一人,便來擋住道:「相公病著,不能見客,請老爺外面客房裡坐罷。」聘才道:「我非別人,我是和他最熟的。你進去,說我姓魏,是梅大人宅子裡來的,要看他的病,還有話說。」那人進去說了,只聽琴言在房裡咳嗽了兩聲,又聽得說,既是梅大人宅裡來的,就請進來。那人出來便笑嘻嘻的說:「相公請!」聘才進了屋子,卻是三間,外面一間,擺了一張桌子,幾張凳子。跟班的揭開了簾子,進得房來,就覺得一股幽香藥味,甚是醒脾。這一間尚是臥室之外,聘才先且坐下,看那一帶綠玻璃窗,映著地下的白絨毯子,也是綠隱隱的。上面是炕,中間掛一幅《壽陽點額圖》。旁有一聯是:「心抱冰壺秋月,人依紙帳梅花。炕几上一個膽瓶,插了一枝梅花。一邊是蕭次賢畫的四幅紅梅,一邊是徐子雲寫的四幅篆字。窗前放著一張古磚香梨木的琴桌,上有一張梅花古段文的瑤琴。裡頭一間是臥房了,卻垂著個月色秋羅繡花軟簾,繡的是各色梅花。
  聘才再欲進內,只見琴言掀著簾子出來。聘才舉目看時,見他穿一件湖色紡綢夾襖,藍紗薄綿半臂,卻比從前消瘦了幾分,正似雪裡梅花,偏甘冷淡,越覺得動人憐愛。即讓聘才在上邊坐了,自己卻遠遠的坐在靠窗琴桌邊一張梅花式樣凳上,叫人送了一碗茶,又有個小孩子拿了一枝白銅水煙袋,與聘才裝了幾袋煙。聘才便道:「我聽得你身子不快,特地出城看你,近來可好些麼?」琴言聽得」出城」二字,即思想了一回,怪道庾香久不出來,原來搬進內城去了,因問道:「庾香幾時搬進城的?住在那一城?離此多遠?」聘才知琴言聽錯了,便道:
  「庾香是沒有搬家,如今我在城裡住,不在庾香處了。」琴言聽了,便不言語,似覺精神不振,就有些煩悶光景。聘才想道:「他問庾香就高高興興的,對我就是這樣冰冷,實在可惡。橫豎他們不常見面,待我捏造些事哄他,且看他如何?」問琴言道:「這月內見過庾香沒有?」琴言道:「還是新年在怡園一敘後,直到如今沒有會見。」聘才笑了一笑,又說道:「我曉得近來庾香是不記得你了。」琴言聽了這句,著實詫異,便怔了一回,問道:「你說什麼不記得了?」聘才故作沉吟道:「沒有說什麼,我說庾香近來有事,自然也就記不得你了。」琴言忙道:「他有什麼事呢?」聘才道:「他有什麼事,不過三朋四友,總在一塊兒聽戲吃酒的事,沒有別的事。」琴言想了一想,覺得這話有些蹊蹺,因又問道:「我聞庾香有病,又聽得他到過怡園幾次,我沒有遇著。」聘才故意冷笑一聲,不言語。琴言心上更動了疑:「難道庾香近來真不記得我了,難道他與別人又相好麼?」因又想道:「那日玉齡這麼引他,他卻如此發氣,斷無與別人相好之理。聘才的話支支吾吾,半吞半吐,似乎又有些隱情在內。他說進城住了,是已不在庾香處,怎麼又曉得庾香的事呢,苦庾香竟沒一毫的事,他又何必來誑我呢。」便怔怔的低了頭想,又想道:「這聘才也不是什麼好人,他向來的話,是信不得的。我看庾香就是無心於我,也斷不致在外胡鬧。」心上雖如此想,卻又忍不住不問,問道:「我看庾香是個正人君子,不像愛鬧的人。」聘才想道:「我若說他認得的人,他會訪問,便對出謊來。若說個與他不來往的人,就沒對證了。」因慢慢的講道:「人的情慾是不定的。沒有引誘他的朋友,自然也想不起來。沒有嘗過這味兒,自然是不曉得。從來說『近朱者赤,過黑者黑』,有那一班混賬人,引他上這條路,又吃了些甜頭,自然也就往裡鑽了。」說到此,又歎了一口氣道:「我倒可惜庾香,起初倒是個正經人,講究些情致,不肯胡鬧的。始而我聽得人家講,我還不信。及至今日我去看他,我進去是向來不用通報的,一直到他書房外間,就聽見笑聲。他的雲兒就忙的了不得,高高的喊一聲:『有客來了!』及到我進去,庾香卻是臥在牀上,臉上發紅,有些謊張的樣子。我看屋子裡又沒人,笑聲也不像他,也不理會了。
  與他講些話,他支支吾吾,所問都非所答。忽聽牀帳後有些響動,似乎藏著個人似的,我又不好問他,如可以見得我,也不用躲了。我就在他牀上坐了一坐,後面帳子又動了一動,偏偏我的扇子又落下地來,我就留心了。借著撿扇子,將他帳子揭開些兒,低頭一看,看見後面一雙靴子及衫子邊兒,是件白花縐綢的,我明白是個相公,倒猜著是你的。又想起你現病著,未必出來。又想道,是你,決不躲的。再看庾香滿臉飛紅,裝起瞌睡來,我怕他不好意思,只好辭了出來。走到門房門口,見跟那聯珠班內蓉官的得子與那些三爺們講話,我知道是蓉官了。玉儂,你想蓉官這種東西,交他做什麼?就叫個相公,也不用瞞人。我真不懂我們這個兄弟的脾氣。我也知道你為了他,很有一番情。他起初卻很惦記你。又聽得人說,他找你幾回,你不見他,他所以心就冷了。你不問我,我不便說,你既問我,我就不忍瞞你。好頑相公,也是常事,我就恨他撇了你,倒愛這個蓉官,不但糟蹋了這片情,也玷污了自己的乾淨身子。」琴言一面呆呆的聽,一面暗暗的想。心中雖是似信非信的,聽到此話不知不覺的一陣心酸,便淌了幾點眼淚下來。卻又極意忍住,把這話又想了一回,身子斜靠了琴臺,把一個指頭慢慢兒捺那琴上的金徽。因又問道:「你見庾香就是這麼樣,也沒有說些別的話?」聘才道:「我出房門時,他才說了一句,說:『你想必去聽戲,聽什麼班子?』我也沒有答應他,我就走了。」琴言道:「你這些話,都是真的?」聘才冷笑一聲,道:「我是說過謊的嗎?信不信由你。」琴言又道:「不是我不信,難道你坐了這半天,就這一句話嗎?」聘才道:「我本來沒有久坐,我又見他心上有事,也就不便多說。」琴言道:「庾香當真只說這一句話?」聘才道:「真沒有兩句,若有兩句來,我就賭咒。」琴言心上覺得十分難過,又不便再問,只得忍住了。聘才道:「我聽你們在怡園見面,彼此很好,又見你送他一張琴,後來怎麼樣疏的?聽說這琴也轉送人了。」琴言聽了,更覺傷心,低了頭,一句話回答不出來。聘才又道:「或者因你常到怡園,他因此動了疑。你既與他相好,就不該常在度香處了,也要分個親疏出來,這也難怪他有點醋意。」琴言心上一團酸楚,正難發洩,聽到此便生了氣,似乎要哭出來,說道:「你講些什麼話?什麼叫相好,什麼叫醋意,我倒不曉得。」便借這氣又哭起來,聘才心中暗暗的喜歡,便陪著笑道:「我說錯了,我知你是講不得頑笑的,不要惱我,與你陪禮。「便走攏來,想要替他拭淚。琴言嬌嗔滿面,立起身便進內房去了。聘才覺得無趣,意欲跟進去,只聽琴言叫那小使進去吩咐道:「你請魏少爺回府罷,我身子困乏,不能陪了。」說罷,已上牀臥了。
  這邊魏聘才聽了心中大怒,意欲發作,忽又轉念道:「他是庾香心上人,糟蹋了他,又怕庾香見怪,權且忍耐,慢慢的收拾他。屢次遭他白眼,竟把我看得一錢不值,實在可恨。我不能擺佈他,也枉做了華公府的朋友了。只得忿忿而出,坐上了熱車,風馳電掣的去了。
  再說琴言在牀臥了,覺得陣陣心酸,淌了許多眼淚,左思右想,不能明白。忽想起素蘭那日之言,說同庾香前來,因為師傅請客,不得進內,說到此又被人打斷。這幾天又尋不著他,何不再尋他來一問,便知庾香的光景了。即著人去尋素蘭,素蘭回家即換了便服過來,這邊琴言接著,就在房裡坐下。素蘭道:「你尋我有什麼事?莫非又要我做庾香的替身麼?」琴言笑道:「我有一件好難明白的事,要問你。」素蘭道:「什麼難明白的事,你且說。」琴言道:「你方才說起庾香,你近來見他麼?」素蘭一笑道:「果然,果然!你除卻庾香,是沒有事尋我的。我們前日在怡園看龍舟,度香請庾香,他因病了沒有來。度香說起他的病,有一個多月了,臉上清瘦了好些,十天前到過度香處。並有一個笑話,說來人家真好笑,只怕你又要哭壞了,我不說罷。」琴言聽了,心上已覺回轉,便道:
  「什麼笑話?你快快說罷。」素蘭道:「媚香的生日,田湘帆做了一篇小序,大家說做得好,度香便抄了。那一天,庾香來,靜宜便將小序給庾香看,庾香也贊了幾聲。度香在旁說道:『湘帆好一個濃豔文心,愈豔愈好,愈濃愈好。』度香正贊湘帆的文章,庾香忽說道:『玉儂自然在玉豔之上,玉豔雖好,尚遜瑤卿、媚香一籌,而玉儂則玉樹瓊花,似非人間花譜中可以位置。』靜宜、度香初聽了不知他說些什麼,後來想了出來:
  他誤聽『愈濃、愈豔』,當是問你與琪官那個好?他就所以說出這兩句來,惹得靜宜、度香笑個不了。庾香也想出錯來,便著實不好意思,又支吾遮飾了幾句。這麼看起來,他是一刻不忘你的,將來就要入起魔來,這病倒有些難好呢,你聽了不要哭嗎?」琴言聽到此,便再忍不住,不覺嗚咽起來,淚珠便是線穿的一樣,把一個藍紗半臂胸前淹透了一大塊。素蘭安慰道:
  「哭什麼?你病還沒有好些,就這麼傷心,正是雪上加霜了,所以我不肯對你講,知道你要傷心的」。琴言忽又蹬足道:
  「這魏聘才真不是個東西,無緣無故的糟蹋人,玷污人,造言生事。」素蘭問道:「那個魏聘才?你因甚罵他?」琴言便將帕子掩了臉,索性哭個不止。素蘭只得再三解勸,勸得住了哭,把前日寶珠、蕙芳行的酒令說給琴言聽。說瑤卿還罷了,第一媚香尖利不肯吃虧的,偏偏吃了這悶虧;又聽得他為潘三纏不清楚,媚香卻不肯告訴人,人都傳說出來,說媚香也怕他,到湘帆處躲了好幾天,如今是交代下人:若是潘三來,總回不在家,又說他牀後開了一個門,通得廚房,為避潘三之計。
  琴言聽了這些話,略有笑容。素蘭便問魏聘才是何人,琴言略把去年搭船進京,及住在梅宅的話,說了幾句,即對素蘭道:「細聽起來,這魏聘才真是個小人,你問他怎的,不如不提他為妙。」素蘭道:「不為別的,我昨日在春陽樓吃飯,聽得說,掌櫃的鬧了一件事,得罪了華公府一個師爺,便送到兵馬司,打了二十個嘴巴,還出脫了幾十吊錢,又是兩桌酒席。
  聽得人說那個人也姓魏,叫什麼才,卻是華公府裡的。」琴言道:「我卻聽得他說,如今住在城裡,不在庾香處了,我也沒有問他在那裡。」素蘭道:「我聽走堂的說起來,卻說得原原委委。新年上,這姓魏的同了幾個人,帶著保珠、二喜,吃了五十幾吊錢,掌櫃的因不認識,寫賬的時候,想必說了什麼話。
  後來姓魏的還錢又零零碎碎的,此刻還沒有清楚。前日聽說同了兩個人,倒帶了五個相公,從已初進館,到申正才散,算賬有七十餘弔。掌櫃的不曉得他是華公府出來的,便支支吾吾的不肯寫,又說前賬未清的話。那姓魏的酒也醉了,就把筆摔了,又把大硯臺一推,推下櫃去,可可裡頭放著一桌傢伙,砸得粉碎。掌櫃的不依,喧嚷起來,經眾人幼散了。只得仍就寫了票子,票子上寫的上華公府師老爺。掌櫃的就著了忙,一面招陪他出了門,只道沒有事了。誰曉得第二天一早,兵馬司就是一枝火簽,一條煉子,拿掌櫃的套了就走。還是求了張仲雨,花了幾十吊錢,去講了情,只打了二十,才放出來;又送了兩桌酒席與張二爺。他們說是魏什麼才,方才聽你罵他,想必就是這個魏聘才了。」琴言道:「管他是不是,橫豎叫魏聘才的總不是東西就是了。」因又問道:「那日你同庾香來,遇見我師傅請客。那一回的說話,還沒有說完,到底講什麼?」素蘭就把那一天子玉的光景,細細述了一遍,又道:「我也為你說得口渴了,你茶都沒有一碗。」琴言笑道:「說話說得要緊,忘了吩咐,快沏茶來。」素蘭吃了兩口茶,便笑道:「庾香與你倒是一樣的心腸,竟是一副板印出來的。」琴言道:「怎麼一樣呢?」素蘭道:「我看你屋子裡及身上,處處都是梅花,是因他姓梅,所以借這梅花,是睹物懷人的意思。庾香近來這上身都是琴。」琴言笑道:「我不信,怪重的東西,況這麼長的怎樣帶在身上?你別哄我!」素蘭便大笑起來道:「呸!你這個傻子,難道你身上種著梅花嗎?」琴言也笑了,素蘭道:「我聽度香說,庚香身上荷包、扇絡等物,無一不是琴的樣式,連扇子上畫的也是兩張琴,一張是正的,一張是反的,你說這心腸不是與你一樣麼。」說得琴言又哭了,素蘭道:「你要哭,我以後再不說了。」琴言又只得忍住道:「你再說,我不哭就是了。」素蘭笑道:「我也沒得說了,你方才恨這魏聘才,到底是什麼緣故?」琴言就把聘才方才說子玉的話,一一細說了一遍。素蘭沉吟了一回道:「據我看,庾香是斷無此事的,你斷不必信他。」琴言道:「我起初見他說的光景倒像真的一樣,倒有幾分疑心,今聽你講起庾香來,是斷斷沒有的事。只不曉得魏聘才這個雜種,定要造言生事,糟蹋庾香做什麼,真是人心都沒有了。」素蘭道:「想必是庾香得罪了他,也未可知。或者他要離間你們,他也有什麼想頭,也未可知。」琴言冷笑道:「他有想頭,難道他進了華公府,我就肯巴結他麼?」素蘭想一想道:「我倒囑咐你,這東西既然進了華公府,自然便小人得志起來,要作些威福,我們也不可得罪他。從來說惡人有造禍之才,譬如防賊盜一樣,不可不留一點神。」琴言道:「我是不管,我是不理他,他能拿我怎樣?」當下與素蘭說話,又問了些外間的事,直到二更之後,素蘭方自回去。臨走時又對琴言道:「歇幾天我想個法兒,請庾香來會會你。」說罷也自去了。不知魏聘才受了琴言這些冷淡,未必就此甘休,想要生出什麼事來,且聽下回分解。


返回 開放文學

訪問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