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胡月生感緣訂良配 薛寶釵諧語解離愁
話說王夫人們正在說話,只見窗上紅光一閃,十分光亮,不知又是一件什麼故事,領著珠大奶奶們一同出外,觀見外面靜悄悄的,並無一點什麼。欄杆上有兩個丫頭坐著打瞌睡。房上地下一些影響俱無。眾人十分詫異,只得仍進屋來坐下,彼此議論。王夫人問道:「那桌上的紅紙包兒是個什麼?」珍珠過去取在手內,打開一瞧,只見一條大紅縧係著兩個古錢,十分光潔,底下墜著一綹兒紅穗子。另有一張桃紅箋,寫著幾行小楷。珍珠念道:
自榮公建宅以來,僑寓華居,迄今百有餘載。主賓相契,莫可言宣。後蒙太夫人暨寶弟關切情深,諸多垂庇,如雲高誼,感愧彌增。正擬久侍慈幃,常依仁宇,不期鶴駕西飛,仙槎東指。數年來風景不殊,不禁有秋水伊人之感。然猶以為芳澤在前,差堪自慰。近聞高第已屬他人,而夫人之買棹南歸,匆匆在即,從此雲樹之思更深。緬想人生離合,本屬無常,花月風萍,去來難必。而分影離群之感,不能不令人有黯然神往耳!
方外閒雲,無以將意,敬獻古錢二枚,以祝我夫人福壽雙全之意。伏乞哂存。解纜河乾,當與姐妹輩敬詣安舟,一言志別。
先函奉啟,恭候壺儀,統祈垂鑒,不宣。
王夫人妝次
月生胡氏稽首
珍珠念完,王夫人十分傷感,說道:「仙姐多情,令人心感,惠我雙錢,謹當拜謝。」將錢掛在身邊,領著奶奶們到大院子裡,叫人鋪下墊子,望著後樓倒身下拜。眾人瞧見後樓窗口站著幾個美人,對面還禮。轉眼間,寂無影響,窗門依然關好。王夫人拜完之後,轉身進屋,對珠大奶奶道:「明日備兩席酒,一葷一素,俱要豐盛潔淨,晌午兒派寶釵、珍珠親送到後樓,與諸仙志別。」大奶奶們答應,又道:「明兒一早,叫林之孝專差腳子去將環兄弟同蘭哥兒叫回來,通知他們,我准於二十起身,叫他們將書房裡一切東西盡都帶來。再著幾個人將咱們合族的人不分男女,都請十八日到這裡吃午飯。並將合族男女大小貧富開個細單,給我斟酌。除了兩家親家外,再開個近親單子,一個遠親單子,再開個各樣人的總單子,連庵寺在內,別漏掉一家,叫人報怨。你同璉兒媳婦將親族檔子細細的斟酌。你屋子叫寶丫頭們明日多派幾個媳婦幫著動手,盡著一天收拾完結。後日到我上房來料理。」珍珠們一齊答應。寶釵道:「夜很深了,太太請安歇罷。」王夫人知道他們勞乏,不便久坐,帶著巧姑娘卸妝安寢。珠大奶奶們各人散去。平兒同寶釵一炕,寶月、珍珠、蟾珠姐妹三個都在外間大炕上安睡,帶著照應。一宵無話。
次早梳洗完畢,珠大奶奶叫林之孝進來,吩咐他專差家人去接環哥兒叔姪回來,吩咐廚房備酒席。寶釵們請過早安,就領著些嫂子、姑娘們到大奶奶屋裡收拾行李。不一會,劉大人那裡差人來收交房屋、東西。林之孝進來回過太太,王夫人吩咐只管交代。林之孝領著蔣三、陳七進來,四圍指點,每處交代。蔣三、陳七俱是林之孝相好朋友,看了一遍,就算交代。
又至大觀園四處看點一回。蔣、陳兩人轉到上房簾外請安,王夫人吩咐留飯。林之孝答應,同了出去。
寶釵、珍珠在宮裁屋裡趕緊收拾的也不差什麼,聽說有了酒席,同珍珠回到屋裡淨手更衣,命媳婦們端著條盒,同往後院裡來。走到樓邊,寶釵剛要推門,只見那門自家開去。眾人走進屋內,並不見些什麼,寶釵領著頭竟上樓去。這五間大樓都是仙人的住處。眾人到第一間樓上,見擺著四張桌子,每桌上有兩吊錢,用紅頭繩兒穿著。一張果上有個帖子,上面寫」
領謝」兩字。寶釵吩咐嫂子們,將席盡擺在桌上,說道:「這錢是姑娘們賞的,你們領了賞,謝謝罷。」眾家媳婦們收了錢,對著桌子磕頭謝賞。
寶釵吩咐鋪下拜氈,同珍珠對桌跪下,說道:「奉太太之命,送來酒席,盡地主之情,與姑娘們志別,並謝月生姑娘昨晚厚賜。」說畢,兩人恭恭敬敬拜了幾拜。剛要站起身,聽見嬌音嚦嚦的說道:「我在這裡回禮了。」寶釵們忙說道:「仙姑請起。」聽見答道:「我即月生,同姐妹們在此喬寓尊居,歷有年歲。諸蒙垂庇,久銘心版。今聞夫人們棄我將歸,實令人有離群之感,些須薄敬,聊以將意。又蒙賜以嘉筵,不敢卻長者之心,謹對筵拜領。乞兩姐代為致謝。」寶釵道:「覿面不見仙容,令人懷想,何不假我一光,庶不負這番酬應!」月生道:「相逢有日,何須性急?」珍珠道:「覿面河山,從此會期難必矣!」月生答道:「不久與兩姐有見面之緣,此時原不妨相會。請兩姐將裡間屋門推開,我在裡面。」寶釵、珍珠命丫頭、嫂子站在這邊。
他兩個將裡間房門推開,只見那屋裡四圍皆是錦繡,一切擺設俱極精雅。當中設著一張錦榻,繡幕重幃十分華麗。桌子邊站著個十六七歲的絕色美人,手裡拿著紅汗巾握嘴嘻笑。寶釵們進了房去,將門掩上,三人見禮。寶釵、珍珠見他品貌活像妙玉,因笑道:「早知仙姑這樣多情,同四妹妹常來親近,也省了多少冷落!」月生笑道:「我們與人相交,俱有緣分,並非隨便就可以見面。咱們三人有一段姻緣在內,此時未便說明。將來還要仰仗寶姐姐成全其事。」寶釵道:「仙姑已是仙人,最是逍遙自在,怎麼說』姻緣』二字?」月生道:「當初,我姐姐妙玉托身佛境,原欲逃過情關。誰知意念不堅,反遭魔劫。因內丹已失,死葬梅恨。當妙玉失丹之時,我覺情絲難遏,知魔障已生,難以逃避,且與諸姐妹有相愛之緣,借此與會中人了此情劫。是以借身托體,已在軟紅眼前,就要與兩位姐姐相見,那是我出世之頑軀,非今日相逢之幻境。諸位姐姐同我早結下見面之緣,今日才得見面。這會兒又動了個愛我的心腸,從今又結情緣,越深越固。四姐姐情障更甚,但風波中自有佳境,寶姐姐日後大有一番際遇。此間宅子雖屬他人,然數中尚有珠還之日。我姐妹十人住此樓上,除我與妙玉外,尚有八人在此。因我與太太應為母女,數由前定,其理難明,眼前另有相逢。日後有人在梅樹上相對談心者,成其姻緣,以了情障。
樓下有會中人來,暫且拜別。為我致謝太太再生之德,感難言盡。」說畢,轉眼不見。
寶釵、珍珠只得辭了出來,領著眾人都下樓去,見芙蓉、蟾珠同幾個丫頭一路尋來,寶釵問道:「你多會兒來的?」芙蓉道:「來了好一會。聽說你們在這兒,我也趕來瞧瞧。」珍珠道:「你早來一步兒也好。」眾人說著,離了後院來見太太。寶釵道:「昨日送東西的這位月生姑娘,原來是妙玉的妹子。」就將妙玉遭劫,他亦轉世,且與太太應為母女,並咱們日後之事,細說一遍。王夫人十分歎異道:「且看母女之說是何應驗。若說這宅子再贖了回來,這話我斷乎不信。」寶釵道:
「他說數中珠還,可見數之所定,連他也不能知道。」王夫人只是笑著搖頭。
珍珠道:「太太手裡拿著什麼書子?」王夫人道:「什麼書子,就是昨日叫大嫂子開的單子。我在這裡斟酌,窮親窮眷也實在多,只可略盡點我的敬心罷。」寶月道:「我將那些東西分出上中下三等,上中的很可算分禮兒。可以送禮的,就不用留別金。這樣辦,才遮掩得過去。」王夫人點頭道:「也使得,這主意倒還不錯。」娘兒們彼此商量事務。芙蓉、蟾珠又幫著料理一天,俱辭了回去。這且不表。
且說林之孝陪蔣三位吃完酒飯,送他去後走回家裡。剛到門口,遇著船行的老沈、老胡正來問候。林之孝笑道:「我正要去找你們,來的湊巧。」老沈們笑道:「知道大爺要找咱們,故此過來請安說話。」林之孝將他們讓進去,書房裡坐下,小子送過茶,問道:「先說說你們諸位來意。」老沈道:「聽說榮府的太太要起身回南,想是走水路去,咱們備幾號大船伺候太太,報效報效。現在碼頭上有三隻大沙飛,五隻大太平,還有七八號的頭號四不像,要大馬溜子也有,都是展新體面的。
來見大爺說說,這個買賣給了咱們,橫豎總叫你老人家過得去。」
林之孝道:「船是要用,多少還不能就定。你們是怎麼個兒辦法,也得說個實話。」老沈道:「咱們也照著那一回老爺送老太太靈柩回南,璉二爺經手那個辦法。上一磨兒老爺靈柩回南,只用了一號馬溜子,咱們一個大錢的光兒也沒有沾著,倒還賠了好幾兩銀子。」林之孝道:「璉二爺當日是怎麼一個辦法?」老沈道:「當日璉二爺是准咱們裝貨,包咱們的稅。除了報船料以及提溜、打閘、短纖、過壩都是船戶自己料理不算外,有一號船送璉二爺一百銀。各位二太爺們的小費,有一號船給二十兩銀。這會兒比不得那幾年諸事相應,你老人家是知道的。這如今那一項不長了價兒?一切人工火食,一倍加了幾倍。這會兒太太起身用的船多,咱們說個老實話,多裝得一擔半擔的也沾大爺的光,咱們也沒有別的孝敬,竟是有一號船送大爺八十兩銀。各位二太爺的小費,還照著是二十兩。」林之孝笑道:「你們別拿著我當糊塗,那年璉二爺是同賴大爺兩個人辦的,有一號船是一百六十兩,小費在外。這會兒就是諸事長了些價兒,也短不了這些。我也不管你們這個那個的,有一號船給我一百二十兩,給他們小費二十兩。我最直爽的。是這樣呢,咱們就定下,不是這樣呢,咱們再說。」老沈道:「還要求大爺再看破點兒,實在這會兒的人工、火食比不得原先,見得這樣到了江南也賺不出幾個錢。」眾人又一齊的說道:
「罷呀,大爺看破些罷,咱們沾大爺的光,等著慢慢的再報答你老人家。這會兒算大爺看顧了我們窮人罷。」林之孝笑道:「既是眾位這樣說,給我一百銀,他們的小弗三十兩,是斷少不得的。有一號船給一百三十兩就是了。」老沈們一齊說道:「竟是這樣罷,咱們先給大爺留下一百定銀,餘外的等定了船數再送過來。咱們有八百包皮貨,還有幾百擔果子、雜貨,都交給大爺。」林之孝道:「很好。」眾人喜極,俱各散去。林之孝命老婆、孩子將點私帳收回,家中內外全行收拾停當。料理一會,帶著個小子出去,僱了一輛傲車坐上,一直到合泰銀號。那些號裡的伙計們,將林大爺讓到裡邊坐下。敘談一會,林之孝將個單子取出來,交給他們照著去辦,「平色要准,拿回去請太太隨手拆開一封,倘若平色不好,是要罰的」。
眾人一齊說道:「大爺這裡面不要仔嗎,咱們也就斷不肯含糊,是必照色、照數包去,橫豎總不叫大爺傷臉。」林之孝道:
「很好。拜托,拜托。」說畢,辭了眾人坐上車,又到恒泰、義興兩個大銀號裡,彈兑了銀子,叫他們打上包,就僱銀號裡的挑夫伙計們押著,送到宅裡去。自家坐車先到榮府回明太太。
此時,正值王夫人們在用晚飯,吩咐林之孝帶著挑夫送到上房。不一會兒,多少夫子挑進上房,伙計們交點清楚而去。
王夫人道:「你都取來,一會兒收在那裡?」林之孝道:「奴才帶著梁貴、周瑞這幾個麻利家人進來,做一夜工夫,先裝了要緊箱子,餘下零碎的再收拾,白日裡實在沒有空兒。」王夫人點頭道:「很好。我還有一句話要對你說。」林之孝道:
「太太有什麼吩咐?」王夫人道:「我這炕背後夾板牆裡,還有老太太留下的十七萬銀子,是多年不用的老家私,兩宅裡全不知道,俱用桶裝著。咱們箱子裡未必能裝下這些。」寶釵道:
「咱們賜書樓的書,全要帶回去的。不如將這十七萬銀裝在書裡,又隱秀,又妥當。」王夫人笑道:「倒也是個主意。且將箱子裝畢,再收拾那個。」林之孝答應出去。吃了晚飯,領著梁貴、鮑忠、董升、馬裕十來個得力家人,在上房盡力收拾箱子,行李,整整鬧了一夜。次日用結實木板箱,將樓上要緊書箱同夾牆後的老家私分裝在各書箱裡面,上貼著書名,做個暗記。宮裁姐妹日夜小心照應,又派了幾個老成麻利的家人媳婦同在上房看管。
王夫人各處辭行,有走不到的,差寶釵、珍珠分路代去辭行。一連幾日,不覺已是七月十四。珠大奶奶備下鐵檻寺、饅頭庵兩處的年例香燭、別金,差寶釵、寶月、珍珠十五到兩處燒香辭行。寶釵們各人備了幾封別金,寶月稟過姨媽,先出城去給老師父拜天經懺。十四是祝府給桂三太太餞行,請賈府的太太、奶奶作陪。早半晌寶釵、珍珠奉太太差往幾家遠處辭行,宅子裡已收拾的不差什麼。定下十七號大船,林之孝派幾個誠實家人,駕著敞車陸續起行李上船,又派幾家有年紀老成的媳婦們先上船照應。閒常只覺人多,這幾天只嫌人少。
王夫人差寶釵們出門後,看著發了好些行李。上車來到祝府,已是上燈時候,桂太太久候多時。柏夫人道:「本來要明兒給三妹妹餞行,倒是姨娘們想起明兒七月半,咱們都是吃齋。
況且是後日起身,明日也未必有空。因此改了今日,請過來姐妹們敘一敘。我同大姐姐不過隔三兩個月就見面,只有三妹妹要隔三年五載的回來嫁女兒、娶媳婦,咱們才見得著。那天去的千里馬,是限他今兒到家,老太太瞧見書子,不知要怎樣的大樂三兄弟、三妹子得了媳婦。今兒家裡熱鬧著呢。」王夫人笑道:「咱們今兒吃餞行酒,又是吃喜酒。」柏夫人道:「我兩個女兒同月姑娘為什麼不來?我也給他們備了一席,叫他姐妹們大家敘敘。」王夫人道:「你兩個女兒這幾天忙壞了。姐妹兩個分路去跑,還帶著代我吃餞行酒。我聽見他們說過,下梆子的時候准到這兒。月姑娘給老師父去拜經懺。」柏夫人道:
「既如此,咱們先坐起來,叫兩個女兒等著他們罷。」王夫人道:「使得。」三位太太坐席,彼此說些分離之話。芙蓉邀蟾珠到自家屋裡去,姐妹兩個千叮萬囑,哭一會,說一會,難捨難分。那三位老姐妹們也是離情別緒,十分難過。王夫人道:
「我倒記起一件事,妹妹務必在心。有我一個至交姐妹柳太太……」柏夫人道:「月姑娘的婆婆,禮部主事柳大老爺的太太。」金夫人道:「我知道,不是住在饅頭庵,四月間才回去的嗎?」王夫人道:「不錯,他兒子、媳婦都是我的乾兒、乾女。」柏夫人道:「夢玉又拜柳太太為母。」王夫人道:「我那乾兒子名柳緒,長的很清秀,文才也好。三妹妹千急記著對妹夫說,務必照應照應他。我憐他是個孤子,又愛他孝順寡母。
這孩子將來大有出息。他現在的媳婦又是寶釵的妹子,名叫寶書。柳太太一番苦節有此佳兒佳婦,真是天神默佑。將來妹妹到那裡,不要拘地方官夫人的體統,只管同他往來。若是會著他娘兒們,說知你親家出家的事,也對他說這個緣故。我本來要寫書子寄點東西去的,這幾天心緒萬千,從那個字兒寫起?
橫豎我到家後再寄書子來罷。」桂太太道:「姐姐吩咐,我緊記在心。」太太們一面說話,慢慢飲酒。有人報導:「四姑娘來了。」只見珍珠進來,給媽媽同三姨兒請安。王夫人道:「怎麼這會兒才來?」珍珠道:「叫薔大奶奶拉住著,那裡肯放?蠻纏了半天。寶姐姐還沒有來嗎?」王夫人道:「他又不知叫誰拉住下放呢!你媽媽給你們備下酒,叫你們小姐妹兒也敘敘。蟾珠在芙蓉屋裡等著你們,叫他餓壞了。三個人兒一面吃著,再等寶釵罷。」珍珠答應,趕著到上房去見乾爹請安,又說些辭行的話,向姨娘們問了好,退出房來折到芙蓉屋裡。
蟾珠們瞧見十分歡喜,珍珠道:「太太叫咱們一面吃著,等寶姑娘。」芙蓉說:「咱們就在這兒吃罷。」蟾珠答應:
「很好,又省得出去。」芙蓉命丫頭們就在房裡擺設酒席。今兒是讓蟾珠居上,姐妹三個坐下,先敬了兩杯酒,然後坐下暢飲。珍珠道:「你們兩個眼眶兒紅紅的,想是在這裡哭呢。」芙道:「姐妹們正打伙熱熱的,眼看著分手,怎麼不傷心!」珍珠歎息道:「我怕說這些話。你們兩個都還不過隔三兩個月就見面,只有五妹妹要隔三幾年才來,等他來了,你們橫豎總要見面,就不知可還有我沒有呢?」芙蓉聽說,一陣傷心,淚如泉湧。蟾珠、珍珠也嗚嗚咽咽的不能下咽。珍珠忍了一會說道:「你們都有見面之日,只有我一人斷難,斷難!」三人正在悲切,只見寶釵走了進來,笑道:「你們三個傻子又在這兒說傻話,出傻眼淚。」三個人趕著起身讓坐,珍珠問道:「你才來嗎?」寶釵道:「我來了一會,就在老爺屋裡說了半天話,又在太太們那裡敬了一會酒,這才來找你們。又站在窗外聽你們三個人說傻話,我實在好笑。今兒媽媽花了錢弄的酒兒菜兒,叫你們瞅著哭的嗎?」三個人都」噗嗤」的笑了起來,蟾珠道:
「只有寶姐姐的心胸,實在比咱們豁達。」寶釵笑道:「不用管他豁不豁,咱們且吃酒。」姐妹四人坐下,洗盞更酌。酒未數巡,見一個丫頭急忙跑來叫道:「蓉姑娘,三老爺不在了!」芙蓉叫聲:「哎呀!」離席飛跑出去。不知這三老爺是幾時不在的,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