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林主管操持售宅 美裙釵談笑救焚

  話說趙先生凝心靜氣寫著稿子,隨寫隨改,直鬧到上燈方才完結。將稿子謄了一張出來,遞與林之孝道:「大爺請看,必得這樣寫法才是正理。」林之孝接著念道:
  立賣契賈環。今因奉母命南歸,京中住屋無用,除賜第外,將祖遺自置房屋、花園,憑祝大宗伯居間賣與大司馬劉老世伯為第。外自石獅以前五丈五尺起,至四面圍牆基地,以及宅內廳堂樓閣、台榭亭池、上房下屋、樹石花園,均係本家契買舊屋,自行建造,並無借地蓋屋,霸產侵鄰等弊,亦非因貧賣產,隱契瞞族及一切違礙事故。自賣之後,聽憑劉處更屋改向,拆修添造,不涉本家之事。屋內自上連椽瓦,下接地基,以至內外大小粗細什物、鋪墊等項,另有交單,一並在內,共收房價京平紋銀十萬兩整。其銀立契之日,當面收訖。此係兩相情願,並無異言。所有賜第冊檔、買房老契及一切總帳檔子內,有圈出者係本家自行帶去之物。不入交單,其餘並交劉處點收管業。
  本家族中並無加找回贖之事。欲後有憑,立此賣契存照。
  林之孝念完,說道:「甚好。請先生照著謄出一張來,我送去回太太。」趙先生道:「且吃了晚飯再寫罷。」林之孝想了一想道:「也罷。橫豎今兒不能到宅裡去了,吃過飯慢慢再寫。」叫小子們擺杯筷、斟酒。趙先生又喜飲一杯,同林之孝兩個吃到二鼓方散。吃茶漱口,換上新燭,趙先生端端楷楷又寫了一張,一字不錯,遞與林之孝收好,說道:「夜已深了,明兒再寫罷。」林之孝命小子點著燈籠,送先生過去,一宿晚景休提。
  次日一早,林之孝到劉大人宅裡,見門上陳七說道:「大人下朝來家,拜托七哥上去回一聲,說今兒成交房子,我趕飯後過來。」陳七答應,林之孝略坐了一坐,趕著來到榮府。見有許多人在那裡打掃,林之孝知道今兒是新姑爺上門磕頭,吩咐收拾乾淨。走到垂花門,是董嫂子、吳嫂子該班,問太太用過早茶沒有,董嫂子道:「奶奶、姑娘們剛上去請早安,不多一會兒才送上茶去,大爺且在這裡坐坐,候撤了茶再上去。」
  林之孝就坐在垂花門小炕上。
  董嫂子笑道:「我有句說話要對大爺說。昨天聽見人說,劉大人有五百銀給底下人的茶錢,將來你姪兒要求大爺格外看顧他些。再者還有咱們上房的人,劉大人倒沒有提起。真個咱們這些姑娘、嫂子們就不是個人?這幾年,瞞不過林大爺是深知道的,咱們還有點兒什麼出息嗎?說起來要叫大爺笑話,前日撕了點兒布做鞋,要三十大錢也借不出來,真是可笑。近來還虧著寶二奶奶同四姑娘私下裡幫補咱們點兒,這不是身上的舊紗衫子同這條夏布裙子,還是四姑娘給我的,可憐我的夏衣也叫你姪兒當的精光。這幾天立過了秋,早晚就很涼快,咱們跟著太太到了道兒上去不要凍死嗎?」吳家的笑道:「你說了半天話,總沒有說到正經話頭兒上來,橫豎林大爺也很知道咱們的苦。不用說哩根兒拉跟兒的話,總要林大爺去回劉大人,也照他們外邊的樣兒,給咱們五百銀就完了。他若是不肯給咱們銀子,沒有別的,將上房的東西糟蹋他一個稀糊腦兒爛。」林之孝笑道:「嫂子們都不用著急,這件事總交給我,必叫嫂子們都過得去。這裡面也要分出個層次來。像嫂子們有差使辛苦些兒的,自然要多點子,那個沒有差使閒著的,又少些兒。
  我自然有個主意,等過了這一半天,我送進來給嫂子們就是了。
  若是有別的嫂子、姑娘們提起這話,二位嫂子只管將我的話對他們說,橫豎在三五天以內我必送來。」董家的再三稱謝,說道:「上房撒茶了,咱們上去罷。」林之孝起身,跟著董嫂子上去來到上房卷棚下,見趙奶子抱著慧哥兒,唐奶子抱著毓哥兒都剛出來,哥兒們手裡拿著餑餑。慧哥兒瞧見,趕忙叫道:
  「林大大。」毓哥兒聽見,也接著叫」林大大。」林之孝笑著,忙過去拉拉兩個小哥的手說道:「哥兒們好!」奶子們代答應了好。董嫂子出來說:「太太叫林大爺進去。」林之孝忙放了手,跟董嫂子掀著簾子進去,見太太坐在碧紗▉裡,大炕上擺著多少禮物。林之孝跪下請安,見過三位奶奶、姑娘,在懷裡取出契稿,遞與董嫂子送上太太。王夫人命珍珠朗念一遍,說:「倒也罷了。祝大宗伯上再加』姻伯』兩字。」珍珠答應,取筆添上。王夫人吩咐送過去請大老爺刪改酌定,趕著謄寫清楚。林之孝答應,接了退身出去,往寧府來見賈赦同珍大爺們商酌契紙。
  王夫人道:「咱們也該早些收拾,恐桂太太們來的早。」寶釵道:「差人去請珍大爺同蓉哥兒們也要早些兒過來。」平兒差媳婦們去問大廳燈彩鋪設可曾收拾完結,一面著人去請珍大爺。珍珠笑道:「今兒平丫頭又是親家太太,又是老丈母,連頭髮根兒上都收拾的光亮體面。」王夫人點頭笑道:「平丫頭這丈母倒是做的很有道理,不虧他在劉姥姥莊上吃那幾天小米子粥,好容易掙下這個丈母來,也是他一番苦心得來的,怎麼不叫他大樂呢?」寶釵笑道:「樂是應該他大樂,別樂大發了,將小舅子樂了下來。」李宮裁笑道:「平丫頭一會兒做親家太太,你們兩個別傻頭傻腦的,叫他臉上下不來。」珍珠道:
  「那倒論不定,叫他這會兒好好的給咱們拜拜,一會兒讓他體體面面做丈母。不然橫豎等著姑爺磕頭的時候,准叫他磨不開。」王夫人笑道:「何苦來呢!駭的平丫頭連飯也吃不下去。」宮裁道:「平丫頭,就給他兩個拜拜,這又算什麼呢?「平兒道:「使得。」站起身來向著寶釵、珍珠兩個拜了兩拜,引的王夫人大笑,說道:「平丫頭忒膽小,說是這樣說,他兩個好意思鬧你嗎?」平兒笑道:「太太還不知寶妹妹同四姑娘,他兩個說得出就做得出。我見了他們兩個,我就草雞了。」
  大奶奶笑道:「我看不出平丫頭這麼一個能乾人,倒怕定了他們兩個,這也是怪事。」正說著,董嫂子來回林之孝要見,王夫人吩咐進來。林之孝回道:「大老爺同珍大爺都瞧過了,說道『很好』。叫奴才去謄寫清楚,送到寧府畫押。」王夫人道:「很好。你趕著去辦。」林之孝答應,出去辦事。上房裡吩咐傳飯,太太坐下剛舉杯箸,有該班的姑娘回說,珍大奶奶同蓉大奶奶過來。只見婆媳兩個笑嘻嘻走進屋來挨次請安,姐妹各見禮問好。王夫人吩咐坐下,一同吃飯。珍大奶奶道:「已經吃過,早些過來候接新親家。珍大爺們也就過來,等接姑爺。咱們在這兒喝茶。」於是,王夫人們用飯不表。
  林之孝到了家裡,就將趙先生請過來,照著謄寫正契,陪先生用畢早飯,命小子拿著拜盒先進榮府回過太太才到劉大人宅裡來。到宅門上,陳七、蔣三說道:「大人下朝回來,吃過早飯出門拜客剛才回來,正在這兒等你。」林之孝說:「很好。請七哥上去回大人說我要見。」陳七道:「你且坐坐,我就上去。」不多一會,趕快下來相請,林之孝命小子端著拜盒,跟著上去見劉大人請過安,劉尚書命端杌子過來坐下。林之孝將前後說話交代一遍,劉尚書甚是歡喜。林之孝接過拜盒,取出賣契送上。劉大人接著看了一遍,說道:「很好,乾淨簡絕之至。」林之孝將所有一切俱交代明白,說道:「大人瞧這契上沒有什麼更改的字樣?」劉尚書道:「並沒有要改的字樣。」林之孝道:「既然如此,下人趕著回去,請大老爺畫了押再來領銀子罷。」尚書道:「是極。我在這兒等著。」林之孝忙著出來,蔣三道:「這兒有現成快車,大哥坐了去罷。」吩咐將車磨了過來,林之孝坐上快車,飛攆而去。先到寧府,見賈珍回明說話。珍大爺接了契紙,到上房來見大老爺,賈赦又細細的瞧了一遍,點頭稱是,畫了押。珍大爺到自家屋裡也畫了花押,又叫蓉哥兒畫押,自家拿著出來,交給林之孝說道:「環哥兒、蘭哥兒的花押,你去請太太畫罷。」林之孝接在手內,轉身出來坐上快車,又到榮府來見太太。將契紙呈上,請太太畫押。王夫人看過一遍說道:「蘭哥兒的押叫大奶奶代畫,環哥兒的寶丫頭畫了罷。」兩位奶奶取過筆來,當著太太各畫了花押,請太太過目,命嫂子們交給林之孝接著,辭了太太出去,坐上快車來到劉宅,同著門上一直進去,見了劉尚書雙手交代。
  劉大人接在手內細看了遍,讓主管坐下。小子們送過茶,劉大人道:「實在費老主管的心了,我甚不安之至。」在身邊取出幾張銀票來,說道:「這一張是恒泰號的三萬兩,這是義興號的三萬兩,這是合泰號的二萬兩,這是祥茂號的二萬兩,其十萬兩。這一張是口兒外錢店裡的五百兩,他是義合字號,這是眾位二爺的茶錢。這一張是資順布字號的二千兩,是送老主管的勞金。」林之孝忙站起來,再三推讓了一會,只得跪下謝謝。隨將那四張十萬兩的票子收在靴頁裡面,說道:「這幾處大字號都是寧榮兩府的舊底子,這資順布行也是認得的,大人辦事真是安靜。過了明日,大人差人過去收點東西罷。」劉大人笑道:「點什麼,等太太幾時起身,我搬了進去就完了,又何必點呢?」林之孝道:「大人雖是這樣吩咐,但是一日不交代,太太同下人們一天要惦記著。況且交代了好收拾起身。」
  劉大人道:「既是這樣,我後日差人過來收點罷。」林之孝答應著,隨即謝過劉大人,出來到了門房裡坐下。此時只有蔣、陳兩個門上,同著兩三個體面爺們都殷慇懃勤的同林大爺扳談說話。林之孝將手內一張五百兩銀票遞與兩位門上,說道:「這是請諸位哥哥們的一個茶敬,恐有不到之處,總要求諸位包涵照應。」陳七道:「林老大,咱們哥兒講起這個來了嗎?」林之孝道:「老七,咱們哥兒們不是一年半年的朋友,你還不知道我林老大的為人嗎?這又算個什麼呢?不過眾位朋友面上敬點心兒。」蔣三同眾人道:「既是大哥說了,咱們竟領這情罷。」林之孝道:「剛才那車甚快,我這會兒還要坐去。」蔣三道:「本來叫他在這兒伺候著送你回去。」林之孝隨即辭了眾人,出來坐上車,對車夫說了要到這幾處大字號去走走。
  車夫應允,趕著快車挨家都去對了銀票。這幾處字號,都是林之孝的舊好,賈府的伙計。林之孝將這些銀票照對明白,坐上車一直來到榮府,賞了趕車的一個錁兒。走進大門,見珍大奶奶們的車都在這邊。林之孝叫董嫂子同進去見了太太,將銀票呈上。王夫人命寶釵瞧了一瞧,說道:「都是咱們家的舊字號。」王夫人道:「你將兩張多的收著,那兩張且交給林之孝,等我開出單子照著去辦罷。」寶釵答應,將兩張四萬兩票子親自交給林之孝收著,自家將那兩張收好。
  林之孝剛出垂花門,遇著珍大爺進來問道:「成交了嗎?「林之孝答應:「已成交,過了明兒,他們來收點東西。」珍大爺點點頭,一直進去。嫂子們回說太太在綠竹齋。賈珍聽見,帶著蓉哥兒就往綠竹齋來。聽差姑娘回過太太,賈珍進去請安,見過大嫂子、璉二奶奶同珍珠,眾人問大哥的好。蓉大爺過來也都請過安。王夫人道:「你們爺兒兩個就坐在那兒罷。」眾人坐下。珍大爺笑道:「璉二妹妹今日大喜,做丈母了。」珍大奶奶笑道:「他是賃來的丈母。」王夫人笑道:「璉丫頭做丈母,你們個個都要臊他個皮兒。他這丈母不是賃來的,倒是個實實落落升補實授的丈母。」眾人笑道:「太太說的不錯。」賈珍道:「一會兒姑爺在那兒磕頭?」王夫人道:「就是大廳上罷。等他來了,你領著他先去給大老爺、大太太磕頭,再過來見禮。」賈珍道:「剛才大老爺、大太太吩咐,叫先在嬸子這兒磕了頭再過去。」王夫人笑道:「自然要先見過了爺爺、奶奶,這才見咱們是個正禮,也沒有先見我的道理。」珍大奶奶道:「太太的話說的很是。橫豎祝太太們都是講理的,別叫他們笑話。」正在說笑,吳家的慌慌張張跑來回道:「大廚房裡走了水。」眾人聽見,魂都嚇掉,趕忙一齊站起,往外就跑。珍珠飛跑出了垂花門,竟在大廚房門口。只見煙霧騰騰,熏人撲面。那些廚子、家人都手忙腳亂,沒有了主意。珍珠忙對周貴道:「火才燒起,趕著將氈子打濕握上,再等一會兒燒成了場,就不好了。」又高聲嚷道:「誰出力救滅了火,賞他三百銀。」眾人聽見四姑娘吩咐,趕忙七手八腳的人人出力,將這宅裡三四口井的水,都打的稀渾。
  此時林之孝剛到了家裡,聽見這個信兒,直急得要死,趕忙往宅裡來。遠遠望去那煙不大,心中略放下些兒。跑進宅子去,靜悄悄的一個人兒也不看見。到了宅門口,只老趙一人在那裡,說道:「廚房裡走水,他們都去瞧熱鬧去了。聽見四姑娘賞三百銀,人人都想著發財呢。」林之孝急急忙忙跑到廚房門口,只見滿房子上都是人。珍大爺領著人在那兒潑水,蓉大爺拽著衣服,也站在房上吆喝著拆棚。四姑娘同室二奶奶站在一個大石礅上,瞧著他們拿水潑氈子。太太們一堆兒都遠遠站著瞧呢。
  林之孝先到太太面前安慰兩句,趕忙過來,看見火已撲滅,椽子上不過冒煙。走到廚房裡去瞧瞧,原來是燒燎爐上不知怎麼火冒上來,引著那根戧柱燒著幾根椽子,這間屋上的瓦全都拆掉。走到廚房去瞧瞧,那兩個老廚子笑道:「大爺受驚了。虧得是燒燎房鬧事,還不相干,若是咱們廚房裡鬧起事來,不要說是酒席吃不成,接著院子裡的棚上一著,那不用說,這會兒還有說話的空兒嗎?這真是太太的福氣。先前初著起來的時候,火勢順著戧柱往上直攛,偏我在這裡做著活。只要拿一件衣服在水缸裡浸一下,往柱子上一掃就得了。他們盡瞪著眼兒瞅著他。趕我知道出去一瞧,那火已上了椽子,那些人都沒有了主意,我也狠狠的著了急。後來四姑娘出來吩咐道:『誰救滅了火,賞三百銀。』這些人聽見有銀子,連命也不要了,七手八腳的一齊動手。火在上面,煙燻著難以著力,寶二奶奶吩咐,揭一片瓦賞十個大錢。一會兒將瓦揭了半邊,這才一齊用力將火救滅。又加著珍大爺、蓉大爺領著眾人不住手的潑水。
  恐連著外邊,又趕著將過道的棚拉掉半邊,這會兒才放心。」林之孝道:「我剛才到家,打雜兒的來通信兒,將我急了個要死,趕忙跑出來。遠遠的瞧了瞧,煙還不很大,心上才略略放下些兒。到了門上,趙大爺對我說,才知是四姑娘出重賞,將火救滅了。真是太太的福氣,不然還了得嗎?幸而你們廚房裡沒有驚動著,天氣乾燥也得小心。這會兒房子已經給劉大人了,保佑著平平安的交代了給他。太太起了身,咱們才敢放心。」姜廚子道:「咱們的房子給了人嗎?」林之孝道:「給了兵部尚書劉大人。」姜廚子道:「咱們也有點兒規例,這明兒向誰去要呢?」林之孝道:「凡有一切,都向我要,是我一個人兒開發。」老姜笑道:「既是大爺管這件事,還有個不疼我們的嗎?大爺怎麼吩咐怎麼好。」林之孝道:「你們都放心,若是有朋友們提起這件事,你只管叫他們來找我就是了。」老姜連連答應。
  林之孝道:「今兒是新親家太太上門,一會兒的酒席留點兒心,別鬧些蒼蠅在裡面,鬧的一股兒鹽一股兒淡的。等你打發完了,我再請你喝酒罷。」老姜道:「大爺放心。我在這宅裡二十多年,只除了那年老太太的壽日那一天我多喝了口兒酒,誤了事,鳳二奶奶動氣,叫來二爺打了我十五個嘴巴。除了這一磨兒外,從來沒有誤事。大老爺那邊蓉大奶奶開喪,老太太喪事,寶二爺做親,老爺出殯,我那磨兒鬧過了事沒有?這是大爺深知道的。」林之孝道:「那是我知道的,你也是這宅裡的老人了。太太們都在外面呢,我去瞧瞧,等閒著咱們再說罷。」
  林之孝說著,走出外間,看見椽子、樑上都冒著煙,那些人正往下潑水。那爐上燒豬、燒肉、燒鴨、燒雞都鬧的魆黑,趕忙低著頭跑了出來。看見地下全是泥漿子,寶二奶奶同四姑娘都還站在石墩上,吩咐往下潑水。林之孝走到面前,說道:「這件事,全虧四姑娘同寶二奶奶出了重賞,眾人才齊心出力,不鬧成大事。想起來令人可怕。」珍珠笑道:「我同寶姐姐有什麼功勞?全仗是太太的福氣。」林之孝道:「雖是仗太太的福氣,也是姑娘同奶奶的才情。這會兒火已滅了,請二奶奶同四姑娘進去罷。這裡有我們在這兒照應呢。」寶釵道:「也罷,咱們進去收拾收拾,鬧了一腦袋的灰。」珍珠道:「酒席沒有糟蹋嗎?」林之孝道:「我瞧過了,倒沒有動一點兒。就是燒燎東西全用不得了。那趕著辦起來也還容易。」寶釵同珍珠走下石墩到垂花門口,太太們還站在那裡,寶釵笑道:「太太受驚了。」王夫人道:「幾乎不把我一個心跳了出來,這會兒身還是發著顫。」珍珠道:「太太同諸位嫂子、姐姐們發顫都不相干,我就惦記著老丈母,不知道小舅子唬著了沒有?」珍大奶奶笑道:「咱們家裡當日是鳳姐兒的膽量好,不拘遇著什麼大事,他從不著急。這會兒是四姑娘同寶妹妹,他兩個的膽量也賽得過鳳姐兒,才情也對得過他。」寶釵道:「探妹妹的才情、膽量也就好。」王夫人道:「你們別在這裡說閒話,寶丫頭進去收拾收拾頭上的灰。」珍珠道:「太太也進去罷。」王夫人吩咐「請蓉大爺下來罷,別站在房上了。」嫂子們答應,過去對家人說請蓉大爺下來。家人們扶著大梯子,照應慢慢的走了下來。賈珍吩咐打雜的,將地下破碎磚瓦、木頭席片、一切零碎灰土立刻打掃出來,將那幾牀氈子用水浸透,裹在那燒過的椽子上。又叫人將拉倒的棚,仍舊收拾妥當。林之孝瞧著他們立刻搬的搬,抬的抬,十分鬧熱。王夫人們到綠竹齋坐下喝了茶,這會兒心才放下。眾人都給太太道驚,珍大爺、蓉大爺也道過了驚。賈珍笑道:「今兒大虧四妹妹同寶妹妹出了重賞,人人出力將火即救滅。不然竟不可解了。」王夫人正要問重賞的事,董嫂子飛跑進來回道:「親家太太同祝太太到了。」珍大爺領著蓉哥兒出去接新姑爺,王夫人同璉二奶奶趕著出去接親家太太。珍大奶奶將李宮裁袖子一扯,不知說句什麼,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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