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義認螟蛉周旋往事 錦添富貴成就家童

  話說黛玉聽見薛姨媽到了,同了平兒徑往賈母處來。見王夫人、鳳姐、李紈、寶琴都在那邊,便上前欲與薛姨媽行禮。
  薛姨媽再三阻止,並道謝黛玉兩次送的禮物。黛玉站住開口便叫「媽媽」,道:「早要到媽媽那裡請安,因是媽媽不叫過去,到了如今。今兒媽媽又不叫行禮,做女孩兒的有幾句話總要媽媽賞臉。先前這幾年,媽媽疼愛著我比眾不同,也不過看我是沒有親媽的人,早有這句話要認在媽媽跟前做個乾女兒,媽媽也應承過的,就沒有與媽媽磕頭,今兒定要媽媽受了禮,算還了舊日的心願。」薛姨媽眼圈一紅,半晌說道:「先前原有這句話,也出於我的本心,因恐人家議論,沒有當一件事辦成就撩開了。如今可越發使不得。」黛玉道:「媽媽說的什麼話!那是我自己願意,媽媽今番認了我這個女孩兒,越顯得先前疼愛我的心腸是千真萬確的了。我是可憐沒有親媽的,媽媽認了我就是我的親媽,也算是媽媽的親女兒了。」黛玉講到這裡,雖沒有提及寶釵一個字,薛姨媽心中已轉到寶釵身上,並賈母聽了黛玉說到沒有親媽的話,各人暗自傷感,連王夫人、鳳姐都掉下淚來。當下丫頭們已把繡毯鋪上,黛玉跪下去,薛姨媽要拉也拉不住,身不由主只好由黛玉自去行禮,磕了頭,然後起來與眾人讓坐。賈母歡喜道:「原該是這樣的,姨太太再別多心,瞧咱們院子裡搭起檯子,請姨太太過來瞧戲,就算是會親喜酒。明兒叫林丫頭再孝敬乾媽一天戲,姨太太嫌煩,林丫頭家裡帶了一班清音女孩子來,咱們陪姨太太再聽一天清音,還叫林丫頭備席。」鴛鴦笑道:「老祖宗如今該改口了,還像頭裡這樣叫。」賈母道:「那是我向來叫順了口,就是我底下抱了重孫子,還是這樣叫呢。」說得眾人都笑起來,黛玉登時紅了臉。因是賈母講的話不敢頂嘴,反悄向鴛鴦抱怨道:「但憑老太太去叫就是了,要你多什麼嘴,惹出老太太這些話來。
  「鴛鴦道:「大家評評這個理,我可說錯了什麼?寶二奶奶倒不依我呢。」
  鳳姐接口道:「咱們且講正經,老太太同太太都留姨媽不叫挪屋子,姨媽不聽,如今只看乾女兒的臉了。」黛玉道:「我也不過順著老太太、太太的意來留姨媽,媽媽要挪屋子,我猜著沒有別的意思,不過為娶邢大姊姊過門,嫌這屋子不寬敞。
  現今還沒定下日子,到那時候再挪也不遲。我聽見媽媽尋的新屋子在外城,離的太遠,就要挪開去,一時在這左近地方找不出來,咱們那一所公館翻新修理過的,可以住得。如今白閒空著,請媽媽挪進去住豈不近便些。」鳳姐道:「正是,這所房子是林妹妹家裡買著預備送親來住的,我進去見過,又齊整又寬大,別說要娶一房媳婦,姨媽將來要娶十房孫子媳婦也住不了,勸姨媽竟聽了林妹妹的話,再別三心兩意了。」於是薛姨媽思前想後,見黛玉這番情分,懊悔從前不該存了一點私心。
  兩情相感,由不得認真疼愛黛玉起來,並不怨旁人錯把姻緣撮合,以致葬送寶釵性命,也不怪寶玉忍心拋棄室家雲遊出外,只恨自己同女兒命苦,禁不住傷心落淚。王夫人又慇懃勸慰一番。接著史湘雲、迎、探、惜、紋、綺一班姊妹進來,都與薛姨媽道喜請安。
  此時邢岫煙病已痊癒,因有薛姨媽在此,推病不來。薛姨媽見了眾人都是從前在園子裡和寶釵親熱的一班姊妹,又不覺心上一酸,便勉強忍住,與眾人問了幾句話。因不見邢岫煙,便道:「你們姊妹為什麼不拉了邢大姊姊同來?」湘雲們笑笑。薛姨媽道:「先前常見面的,有什麼避忌呢。」鳳姐接口道:「邢大妹妹頭裡這幾天身上不爽快,想來還不大好,並不是沒過門的丑媳婦怕見婆婆呢。」眾人聽了都笑起來。當下坐定,蕊官們上來點戲,賈母與薛姨媽推讓一會,鳳姐道:「老太太同姨太太也不用盡讓了,叫他們揀新排的好戲唱起來,唱的不好,告訴他們師父要捶的。」蕊官道:「《後雷峰塔》前兒已排出來了,又熱鬧又新鮮。」薛姨媽道:「這本戲我們記得也瞧過,可是許仙的兒子中了狀元,祭塔團圓的嗎?」蕊官道:「不是這樣的,那一本戲是許狀元已經拜了相,黑魚精下凡做了靠海大王的軍師造反起來,許丞相掛帥出徵,小青逃下七寶池來幫助許元帥成功,王母娘娘啟奏玉皇大帝,遣了天神天將打開雷峰塔,放出白娘娘,重又與許仙成為夫婦團圓的。」薛姨媽聽了向賈母道:「聽他講的關目很好,老太太愛聽就叫他們唱這一本罷。」賈母道:「我聽來也是好的,快叫他們妝扮起來。」一聲吩咐,戲房內早已伺候齊集。衝場便是王母娘娘赴了蟠桃會駕返瑤池,眾仙女舞雲奏樂,腳色齊整,服彩鮮明,果然好看。及至看到白素貞出了雷峰塔,許仙已在金山寺披剃五十年,仍是小生扮的,容顏如舊,重與白素貞夫婦團圓。薛姨媽看了又觸到寶玉出家一節。想起寶釵,死者不能復生,那得如白娘娘再有團圓之日?情動於中,止不住淚珠直滾。看到正本戲完,又點了幾出耍笑雜戲混了過去。然後擺開席面,照常坐定,重又點戲開場。席還未散,寶玉回來與薛姨媽請了安坐下。薛姨媽見了寶玉,雖然傷心,只得耐住,只管看戲。這裡史湘雲向寶玉道:「二哥哥,你不早回來瞧新戲。《後雷峰塔》,許仙是藕官小生扮的,許仙的兒子許夢蛟倒是艾官老外扮的,公然一位老丞相鬍鬚已蒼白的了。這本戲妙在兩個腳色先翻新得奇。」寶玉道:「那也在舊本子裡脫胎來的,你見《長生祿》小生扮劉晨,入天台遇了仙子回家,已閱數十年,劉晨的夫人已老的龍鍾了。」探春問道:「二哥哥,今兒在外面瞧的什麼好戲?也講給我們聽聽。」寶玉道:「也不過常唱的這幾出熟戲,我就很不願意瞧,沒法兒不應酬人家多坐一會。」這裡寶玉自與探春講話,黛玉一面向鳳姐道:「過幾天就是端午了,我上年回家正趕上了看龍船,多年不在南邊看,這一回覺得新鮮。咱們園子裡蓼漵、紫菱洲一帶的河道也還寬展,吩咐他們趕忙置備起來龍船,外再用木排紮幾座水台閣玩兒,咱們留姨媽在這裡看了龍船回去。」寶玉聽了更加高興道:「咱們這幾年來從沒有弄過這玩意兒,老太太同太太一定歡喜看的,怕日子近了趕不上,鳳姊姊叫他們趕緊置造起來才好呢。」鳳姐道:「寶兄弟你聽不得一句話的,林妹妹才講出口來,這會兒就有龍船划到你面前才稱你的意呢。老太太同太太未必定要瞧這個,第一個數你高興。」賈母便問:「你們講些什麼?」鳳姐把黛玉的話對賈母說了,賈母道:「我記得小時候看過,很有意思。咱們園子裡玩耍應個景兒也好。鳳哥兒你就叫他們辦去。」寶玉拍手道:「你們聽老太太的話,可是歡喜不歡喜。」當下鳳姐就向林之孝家的說了,立刻傳到巧手紮彩匠,並各項匠人趕辦。這裡席散後,黛玉便邀薛姨媽到瀟湘館住下,鶯兒上前伺候。黛玉免不得提起寶釵一番,薛姨媽又落了一會淚,各自安歇。寶玉自到怡紅院住了。次日起來,記起一件事,便寫了一封書子藏在袖裡,先到賈母、王夫人處請了安,又回進園中往邢岫煙處。見迎春、岫煙都起身梳洗已畢,寶玉進去,大家讓坐。寶玉便問岫煙身體可大好了,又道:「史大妹妹還沒起來嗎?」一面取出書子送與岫煙道:「這一件事與姊姊商量,不知可用得嗎?」岫煙不知是何事,接書展開看道:昨訪蓬瀛,遙瞻仙范,不啻遠隔洪濤萬丈,弱水九重。惟於牆外巡簷摸索,見紅梅幾樹,綠葉成陰,不禁憮然追往憶來。擬於左側隙地開玉照堂,仿鐵腳道人嚼雪沁香,誦《南華.秋水》,但恐百尺齊雲,逼近閬風之苑。望仙、迎仙引度天花貝葉耳。用肅蕪□奉商,如蒙俯允,庶便鳩工。怡紅濁主稽首上檻外上人蓮座。岫煙念畢笑道:「這也太周到了,本是極雅的事,妙師父斷沒有不樂從的。這封書可不用打發人送去,就留在這裡,我好幾天沒有出門,明兒想到庵裡去走走,我帶了去給他瞧一瞧就是了。」寶玉連忙作揖道:「姊姊帶去,還可借重美言,那是極妙的了。」寶玉又和迎春說了一會閒話,起身出來,徑到瀟湘館。秋紋道:「二爺又往那裡去?璉二奶奶打發人來請呢。姨太太同奶奶都到老太太那裡去了。」寶玉便往鳳姐處來。鳳姐問道:「寶兄弟,你多早晚兒佈施清虛觀裡三十六萬銀子?要造什麼太虛宮,還要設局濟眾,可是有的嗎?」寶玉道:「就是頭裡在他觀裡拜懺的時候,話是提過一句的,我也並沒回絕他。如今他們來領這項銀子嗎?
  「鳳姐道:「既然有這句話,就該當一件事辦起來。況且來的人也說得明白,並不是要這許多銀子交給他們經手,原請咱們派了人去經理,不過估計工程費用須得這個數目。如今銀子現成,只要寶兄弟說准了好辦。」寶玉道:「姊姊自去問林妹妹。「鳳姐道:「你們聽聽這是寶二爺自己說出來的,總得要求奶奶,爺們可當不得家呢。」寶玉被鳳姐說得臉紅,回身就走。鳳姐又把寶玉叫住道:「別臉上下不來,正經還有話和你商量。你林妹妹跟前,我見他提一句就是了,諒來沒有什麼作難的。
  這件事工程也不小,管工的自然有些沾光,我替你想起一個人來。那焙茗出去找你很吃了一番苦,賞罰要公道,不如叫焙茗去管了這件事,明叫他沾個光兒。」寶玉道:「櫳翠庵外邊也就要興工,我想叫焙茗去經營,那裡另派人罷。」鳳姐道:「櫳翠庵又興什麼工?我不知道。」寶玉道:「那是我才起的想頭,姊姊如何得知呢!」於是寶玉就把緣由說明,並托邢岫煙去與妙玉商量的話也講了。鳳姐道:「寶兄弟,你也太鬼祟了,這個地方起了閣子,上去玩的不過是咱們家裡太太、奶奶、姑娘們,還有什麼外四路不相干的人瞧見他庵子裡什麼東西嗎?
  既是焙茗有你的差使,林妹妹留住他的家裡人,有一房看他公館,盡閒著。我去和林妹妹說了,把起造太虛宮的工程交給他,拿了一個總。餘外設局施捨的事,再另派人。」話未完,見賈母處小丫頭來叫寶玉吃飯,寶玉便往賈母處,見薛姨媽同黛玉眾姊妹都在,寶玉隨他們吃了飯。是日,黛玉孝敬乾媽一天戲。
  次日是湘雲、迎春、探春這一班姊妹的公東賀喜。薛姨媽順便與黛玉還席。黛玉向薛姨媽道:「大嫂子總沒來過,媽媽何不叫他過來,也瞧瞧戲,逛一逛咱們的園子,把他胸襟開展開展,省的悶在家裡尋事生非。叫香菱也同了來。」王夫人接口道:「當真姨媽聽林姑娘的話,叫蟠哥兒媳婦過來散蕩兩天,或者他心裡頭有什麼說不出的鬱結悶氣,也可消釋消釋。還有一說,他們這一班姑嫂,我不敢說一定是大賢大德的,到底規矩體統都不錯。俗語說的『近朱者赤』,叫來瞧瞧他們的樣兒,或者能把脾氣改過些也料不定的。香菱待他奶奶,自然知道有個盡讓,但蟠哥兒媳婦平日厭惡了他,總看不出這個人的好處,鎮天在家裡,免不了雞爭鵝鬥的。」說著,叫老婆子「去請了姨太太家裡大奶奶同香菱姑娘來」。薛姨媽忙止住道:「罷!姊姊不知道我這一個媳婦,是見不得人的,所以總沒叫他過來給老太太、姨媽請安。姨媽跟前不用說了,也不怕老太太同姑娘們笑話,就被這裡老婆子、丫頭們見了也不好看。若講要他改改這種好樣兒,就請孟母來也教化不過來的。這是前世的冤孽,拚著我這條苦命,盡著和他熬一天算一天的事,看誰熬過誰。
  倒是我走了出來,怕香菱在家裡越發難受,不如去叫了香菱來也好。」當下王夫人吩咐老婆子去,不多時同了香菱過來。這裡戲文早開了場,無事可記,不必碎繁。晚上散了戲,次日照舊又相敘一天。黛玉款留薛姨媽賞玩龍舟,薛姨媽因黛玉懇摯纏綿,情不可卻,只得同香菱住下。這裡寶玉便把清虛觀之事告訴了黛玉,黛玉聽說「太虛」兩字,雖記得不十分清楚,恍惚死後遊魂曾歷於此,並模糊與太虛宮仙子敘話一番,猶如夢境。今聽寶玉說到清虛觀雲遊道人要化佈施,知有來歷,甚為合意。又道:「那設局濟世這幾件,本是應該辦的。前兒在議事廳與大嫂子、鳳姊姊沒有議及,不過先親後疏,由近及遠,留待日後再辦,不知在清虛觀已先有此議,這是極好的了。」寶玉又將造閣賞梅一事說明,黛玉亦以為可。到了明日,便打發人去關照鳳姐說:「清虛觀佈施只管開工辦理。」鳳姐又將所派看公館的家人去承辦告知黛玉,即時擇定吉日破了土。管工家人領銀,趕緊督辦趕辦去了。這裡寶玉回到怡紅院,紫鵑便道:「邢大姑娘來找二爺,說妙師父見了書子很樂。完工之後,冬天下起雪來,妙師父還要請邢大姑娘同四姑娘到閣子上賞雪看梅花。妙師父沒有回書,叫邢大姑娘覆二爺呢。」寶玉聽了,連忙走出園來,叫傳焙茗。二門上的小廝回道:「不用傳得,焙茗一早在這裡候二爺呢。」話未完,焙茗過來請了安,見二門上小廝走了開去,便道:「有一件事來求二爺。」寶玉便問:「何事?」焙茗笑道:「二爺可記得萬兒嗎?」寶玉道:「我那裡知道什麼萬兒千兒呢?」焙茗道:「怪不得,爺出去做了和尚,回來都停當了,奴才也陪著爺出了一會家,回家就不看顧奴才一點子。」寶玉道:「有話要說個明白,知道你肚子裡什麼萬兒呢?」焙茗便引寶玉到書廳內講道:「這事說起來年代原久了,那年新年頭,奴才跟了二爺到東府裡瞧戲,奴才偷空兒出來撞著珍大奶奶的丫頭,叫萬兒,拉他到小書房間裡按倒他正要上手,被二爺踢開了門進來,趕散了這件事,爺可記得?」寶玉道:「我記起來了,可是萬兒的娘夢裡頭得了一匹什麼萬字錦才生他的?」焙茗拍手道:「正是他。」寶玉又問:「萬兒怎麼樣?」焙茗道:「萬兒是外頭買的人,如今珍大爺叫他娘老子領回許配,奴才央媒去說親,萬兒同他娘都願意的了,誰知他這個混帳老子賭極了,尋著慣放京債的老西兒,九扣三分吃利錢,兩個月一轉票,利上起利,如今滾到三百多兩銀子。那老西兒明知他有個女兒,所以安心放給他,就要把萬兒准折做兩頭大,因為萬兒不肯,在家裡尋死覓活的鬧,人還沒有抬去。他娘轉托媒人來尋奴才,叫商量尋個辦法。」寶玉道:「婚姻事先要問女孩兒願意,老西兒就能霸佔他嗎?「焙茗道:「擱不住老西兒天天逼著他老子要銀子,怎樣得開交呢?」寶玉道:「這會兒有銀子還了他,老西兒可還要人不要呢。」焙茗道:「有銀子清了,他就要人也由不得他了。」寶玉道:「那有什麼難處,要多少銀子我給你,叫他們還了老西兒,你把萬兒抬了過來就完了這件事了。」焙茗忙爬下磕頭道:「謝爺的賞。」寶玉又將起造閣子要他監工的話對焙茗說了,焙茗道:「奴才的表兄就是個有名的工匠頭兒,內裡起造花園的工程就是他攬的。二爺要怎樣造法,怎樣的工料,奴才對他說了,叫他遞上一張攬狀,講定多少銀子,限他幾時完工,奴才自然天天來照看,不費二爺一點子心。」寶玉道:「我知道要什麼樣造法?你只和他說閣子要起得高,材料要精細,完工要快速,該多少銀子隨他估價就是了。」焙茗答應。寶玉叫焙茗先領了五百銀速去辦他的親事。焙茗知道庫上新定章程,先具領紙由帳房送驗,再給對牌赴庫領銀。因是寶玉所賞,不比別項支銷,各處並無批駁。焙茗領了銀子,便去找著媒人,原來媒人就是冷子興,知焙茗有了銀子,不難玉成其事,立逼萬兒的老子邀了老西兒來,本利算清,當面抽還欠約。那老西兒知道榮府的來頭,又有冷子興說話,現在借欠已清,並無挪借,只得死了心,垂頭喪氣的走了。冷子興討了萬兒的庚帖,送與焙茗之母葉媽,一面擇日完婚。焙茗自去與他表兄工匠頭兒說了,當下繪了圖紙來回寶玉,講定工料銀九萬兩,都包在內。先領銀一半,限四個月完工,再找銀兩。寶玉看見圖紙,又限的完工迅速,恰到寒梅開放的時候閣子蓋成,十分歡喜,便叫焙茗赴庫上支領銀兩。這宗銀子領出不用開去,公道加一扣頭,除庫上、門上花銷外,焙茗大大沾光,便興頭排場娶親,了卻數年前書房一敘之緣,也應了其母夢得富貴萬字錦的吉兆。
  再說午節的龍舟、台閣到初四日制備都已齊全,那時迎春、香菱俱被黛玉留住,賈母又叫打發人去請了喜鸞、四姐到來。第一寶玉高興,早已到蓼花汀一帶看駕娘們演習,因來說與黛玉道:「果然好看。」黛玉想起每逢佳節良辰,遊戲賞玩,總少見趙、週二姨娘,趙姨娘做人雖然器量窄狹,行為鄙陋,未免人家也太奚落了他,激之使然。我想天下無不可感化的人,何不甄陶他同歸於善?書上講的和氣致祥,俗語流傳一家和氣值千金。我先盡我的道理,明兒的龍舟定要去邀他們來瞧瞧。當下便叫紫鵑「去請趙姨娘、周姨娘,明兒到園子裡來看龍船」。未知趙、週二姨娘來不來,明日的龍舟怎樣有興,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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