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話夢新聞敦倫遷善 葬花舊地聆曲怡情

  話說李紈妯娌在議事廳聽了小丫頭的話,獨有寶玉更加高興,都哄至賈母處。只見迎春打扮得服飾鮮豔,面龐豐潤,氣度舒徐,迥非向來愁病萎蕤的光景。各人相見問好,湘雲、寶琴、探春先在那裡,一面敘話,寶玉忍不住向賈母問道:「老祖宗叫我們來聽的是什麼新聞?」湘雲道:「誰叫你們來遲,我們是已經聽過的了。」賈母道:「正是,迎丫頭,你把這些話再講給他們聽聽,剛才我還有些聽不明白,細細的再聽一遍,倒比女先兒說的書還好聽呢,也叫大家聽了歡喜歡喜。」迎春先紅了臉笑而不言,湘雲道:「二姊姊還有什麼害躁的,二哥哥第一個熱心腸,先前知道你在那裡受委曲,還要求老太太把你接回家來,留住在這裡,一輩子不放你到孫家去。這會兒不快快告訴他!」鳳姐笑道:「再沒有他的那張嘴,留不住一句話的。」迎春見人多了,又聽湘雲的話,越發礙口難言。倒急得湘雲不等迎春開口便道:「我是已經聽你講過的了,若像你們才來的要聽,生巴巴要把一個人急死了。老祖宗,我替二姊姊講,橫豎他剛才講的話我都記得周全呢。」賈母歡喜道:「到底史丫頭好,代二姊姊說了,比他自己講的我還得聽清朗些。
  「便叫琥珀道:「你把二姑娘送來的百果糕同早上的桂花酥油餅裝了拿出來,叫他們泡好茶去讓奶奶、姑娘們吃些點心。」一時茶果俱到,湘雲先喝了口茶,故意咳嗽一聲,道:「開書了。二姑娘半月頭裡睡到三更時分,想起姊夫不和他好,委實難過日子,就要來告訴老太太替他出氣。可惡孫家這些婆子、丫頭們一個個都不肯引他,二姊姊氣得沒法兒,就瞞著他家裡,一個人從後門跑了出來。偏認不得路,一走竟走迷了,不往寧、榮兩府大街,反跑了別處去,越走越遠。到了一個曠野地方,四圍一片白茫茫連路都沒有了,他心里正著急呢……
  「寶玉聽到這裡,嚇的臉上變了色道:「這還了得嗎?二姊姊你好糊塗,怎麼等不到天明打發個人告訴一聲,套車子去接你?半夜裡一個人跑了出來,到底後來怎麼樣呢?」湘雲看了寶玉發急形狀,自己倒不講了,只是笑。
  探春道:「史大妹妹講的話先沒提清,故意藏頭露尾的慪人。我們沒有聽見二姊姊講過,這會兒聽他說的話,也要聽迷糊了。二哥哥別著急,那是講二姊姊做夢呢。」鳳姐笑道:「怪道我也聽去有些不像話了。老祖宗聽史大妹妹的話,果然比女先兒說書還會哄弄人家呢。史大妹妹你快些接下去講罷。」湘雲道:「正有好聽的在後面呢,你們不知道,二姊姊迷路著急的時候,來了一個穿破爛衲裰的和尚,口內朗念南無孽海情天救苦光明佛,說『有緣的善男子、善女人要想脫離苦難,快跟著我來。』二姊姊心裡不得主意,便跟了那和尚儘管走,走到一座牌坊前,和尚忽然不見。前面顯出許多房屋,分明像是宮殿式樣,便定了心只往前走,見宮門前有個年輕女子站著,遠遠向二姊姊招手,走到跟前認是東府裡蓉小大奶奶。他碰見了家裡親人,心上歡喜,就忘了這個人是死過的了。蓉小大奶奶挽著二姊姊的手,到旁邊一個屋子裡說,二姊姊本該就要到這屋子裡去的,因為一樁公案未了,把幾個人一生結果注定的冊子改了,連二姊姊也在裡頭。二姊姊不信他的話,他便開了屋子裡頭的櫃子,拿一本冊子翻開指給他瞧。還和二姊姊道喜呢。」
  寶玉便向迎春問道:「二姊姊,你可記得冊子上寫的什麼?念給我們聽聽。」迎春道:「我在夢裡看得清楚,到醒來還記下數句,及至起來,連一個字都想不起了。」鳳姐道:「寶兄弟,你別打諢,快聽史大妹妹講完了,我還要去看他們找齣戲台上的陳設來呢。」湘雲道:「二哥哥到底要聽他自講呢怎麼樣?」寶玉忙央告湘雲道:「冊子上寫的什麼?二姊姊忘了,你替他講給我聽。」湘雲道:「二姊姊夢裡的事,他自己早都忘了,我知道冊子上寫的是天地元黃,叫我替他講什麼呢?」
  說的連寶玉自己也笑起來了。賈母道:「我聽了寶玉的呆話,比聽鳳丫頭說的笑話還惹笑呢。」眾人瞧著寶玉只是暗暗的笑,一面又催著湘雲道:「老祖宗要聽呢,你快講罷。」湘雲道:「蓉小大奶奶送了二姊姊出來,二姊姊要拉他廝趕著回來。蓉小大奶奶道:『我是再不得回去的了,家裡也沒有什麼牽掛,先前對二嬸娘說要立永遠基業的話,如今祭田、義產眼見就可辦成了。』」鳳姐先聽湘雲的話,一半還疑心他們是搗鬼,及聽到這裡,不禁毛骨悚然,怔怔的又聽他講道:
  「二姊姊還拉住他要問話,蓉小大奶奶叫一聲,『二姑姑,到孫家去過好日子罷。』就把二姊姊一推,只聽得耳邊一聲霹靂驚醒,原來是二姊夫也在夢裡喊叫。醒來道:『好怕夢,嚇死我了。』那時大家睡不著,等到天明起身,二姊姊沒敢說起夢裡的事,倒是二姊夫把做的夢一一從頭告訴二姊姊道,他夢見一個青面獠牙的把他抓在一座殿上,上面坐的不知那一位菩薩,不敢抬頭,只聽得上面坐的菩薩開口道:『你祖上靠著榮府提拔,恩德未報,後來結這一門親戚,原是注定的惡姻緣。但如今公案已翻,你就不能照前這樣磨折懦弱、欺凌伉儷了,倘再不知悛改,黃巾力士何在?』喚聲未絕,只見黃巾力士手起刀落『拍尺』一聲,霎時身軀分為兩段,睡夢裡就嚷醒了。二姊夫便千姑娘萬姑娘,左作揖右作揖央告二姊姊一個,總叫別記他先前許多不好。」
  湘雲話未住口,李紈、鳳姐都笑問迎春道:「二妹妹這話果是真的嗎?」迎春低頭微笑道:「我就知道他要替我講的意思,定要編派這些話出來取個笑。」湘雲道:「我編派些什麼,那都是二姊姊你自己講出來的話,老太太也聽見的。」探春道:「前頭都是真的,末後來未免有些裝點。」賈母道:「雲丫頭講的不錯,要是那麼才好呢。」眾人知道賈母喜歡的是湘雲說孫紹祖給迎春陪禮的話,大家又笑了一笑。賈母道:「那和尚定是菩薩的化身。迎丫頭做人忠厚,菩薩也怪可憐他。你們年輕的多聽著記在心上,一個人總要吃齋念佛做些善事。菩薩自然來保佑的。」鳳姐道:「那是老祖宗敬神信佛修行了一輩子,積德蔭在兒孫。二妹妹還全靠老祖宗的福庇呢。」李紈道:「這句話是千真萬確的。」賈母又笑道:「但願迎丫頭的女婿常常記著這個夢,再別發舊脾氣出來,就是迎丫頭的造化了。」寶玉道:「老祖宗放心,孫姊夫再像先前那麼欺侮二姊姊,叫二姊姊再做起夢來找蓉兒媳婦,告訴他就是了。」湘雲道:「只找蓉兒媳婦沒相干,那黃巾力士又叫誰去找呢?」賈母道:
  「寶玉這孩子心腸太熱,說的又是呆話了。夢裡頭的人那裡有處找的呢?」鳳姐道:「正經寶兄弟在家裡那麼講慣了,別裡頭去見了大人們也是這麼隨口亂話起來,可不失了體統。」寶琴道:「二哥哥不過在老太太屋裡、姊妹們跟前說話不大留神是有的,若是上朝奏對,應酬會客,他自然據今證古,按部就班,不肯錯一點子的了。」賈母歡喜道:「琴丫頭是知他二哥哥的,果然寶玉到外頭說話原成個規矩體統的,只在家裡這樣自說自道。我正愛聽他說的呆話。比斑衣戲彩味兒呢。迎丫頭,你還沒有見過你大太太,趁早過去走了一趟,到我這裡來吃飯。
  琴丫頭、三丫頭、史丫頭也在這裡陪你二姊姊。」鳳姐笑道:「老祖宗只叫他們幾個人吃飯,我們沒分的,別賴住在這裡了。」說著起身。
  眾人都到院子裡瞧著戲台,見結構得繡圍錦簇,耀目爭輝。
  鳳姐道:「這欄杆結的花樣不配,還得從新收拾。戲房門簾顏色不好,去換新鮮的來。檯子上掛的玻璃燈要係高些,緊防他們使刀槍碰著呢。」又吩咐了管台婆子們幾句話,先自走了。李紈、迎春、黛玉、寶玉四個人隨後走散。
  才出門來,只見晴雯、紫鵑、麝月、秋紋、素雲、彩屏,還有許多小丫頭子,連鶯兒這幾時常守在屋子裡的也趕了來。
  李紈問道:「你們約齊了這一群人幹什麼去的?」眾人只圍繞著迎春不轉眼的瞧,還有幾個小丫頭遠遠站著笑。黛玉便喚紫鵑道:「你們這班人還是不認得二姑娘怎麼?」紫鵑道:「才聽人說二姑娘回來變了一個人了,大家爭著來瞧,原來二姑娘就是臉上發了福了。」黛玉道:「當真二姑娘長出三頭六臂來不成?」迎春只是微笑。
  一路行來,要與黛玉們分路,寶玉道:「史大妹妹還和邢大姊姊住著,二姊姊原到那裡同他們一搭兒,咱們去瞧你也近便。」迎春應道:「就是這樣很好。」黛玉道:「不知二嫂子把二姊姊的東西,叫送到那一個屋子裡去了,還得打發人去問一聲。」便叫小丫頭:「到璉二奶奶那裡去和平姑娘說,把二姑娘的東西依舊送到紫菱洲去。」小丫頭答應著走了。迎春分路到垂花門,早有小廝們套車伺候,跟了丫頭、老婆子往邢夫人處,自有一番敘話,按下不提。
  且說黛玉幾個人同進園門,李紈帶了素雲徑回稻香村去。
  寶玉向黛玉道:「妹妹你瞧,今兒微雲遮日,樹影搖動,咱們何不從梨香院前面繞轉看看園景?」黛玉因離大觀園一載,今復進園,與寶玉完姻之後,只匆匆到櫳翠庵走了一次拈香,尚無暇玩景尋芳。今聽寶玉之言,正合其意,又想順路到妙玉處一談,便循崖傍岸渡橋穿徑而來。鶯兒先要回去,被紫鵑拖住,只得與眾人同行在後。才轉太湖石,見一塊平地上面芳草芊芊,寶玉道:「這不是和妹妹葬花的所在嗎?」你看春紅落盡,連地下的零瓣殘香都不知那裡去了,可惜今年忙忙混過,沒有再弄這個。」黛玉道:「葬花原是韻事,可譜無雙,若一年一度按板的行起來,有何新奇趣味?」
  正說著,忽聽梨香院送出一派歌聲,黛玉側耳細聽,因風不順聽不清演的何曲,不知是清音,還是戲班裡的,但覺音調悠揚,神怡心曠。因想起當日在此葬花的時候聽他們演的「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這兩句,已禁不住纏綿感歎。
  如今細味眼前光景,好把這兩句底下「奈何天」、「誰家院」
  這六個字截去,同一春去難留花殘可惜的時節,而心境迥與舊日不同,即再聽《牡丹亭.尋夢》曲文,又何必傷心「似水流年」呢?黛玉正在出神,寶玉笑問道:「你又想的是什麼了?難道因地生感,還要想隨花飛到天盡頭嗎?」黛玉笑了一笑道:
  「咱們走罷。」
  行不多時,已到櫳翠庵。黛玉道:「我前兒來這一趟沒見妙師父,今兒你先回去,我進去和他說說話就來。」寶玉道:「咱們同進去擾他的茶。」黛玉道:「這像什麼,如今不比頭裡,你要見他你明兒一個人來倒使得,今兒你要拉扯我,讓你一個進去,我自走了。」寶玉道:「這有什麼要緊?我就不進去,在外邊等著你。」黛玉道:「說話要准的呢,別停會兒又跑了進來。」說著,帶了紫鵑、雪雁進庵去了。寶玉在庵外瞻顧徘徊,見那些梅樹綠葉重重,想到上年開花時候不曾賞玩,假如我做成了和尚,那有再見他開花的日子。
  一面向晴雯道:「這裡年年開的好紅梅,我就上年沒在家,你不見這花開了有兩三年了,咱們今年要興興頭頭賞梅做些玩意兒。」晴雯道:「我不愛這些。」寶玉道:「你愛什麼呢?」麝月在旁笑道:「他就愛坐在薰籠上暖和,也配著梅花呢。」寶玉道:「瞧這裡左近沒有個坐落,離蘆雪亭又遠,妙師父那裡不便常去攪擾他,不如蓋起一座院宇來,到冬天請老太太到這裡來賞梅,和姑娘們結社做詩。但只看梅賞雪,必得起一座高閣。怕逼近庵旁,閣上開了窗瞧見妙師父院子裡,還得要和他去商量。」晴雯道:「咱們的園蓋咱們的閣子,有那麼些功夫和他商量去。」寶玉道:「我怕不知道是咱們的園子,他比不得別一個,別冒失。」寶玉和晴雯一面說話,各自隨便在假山石子上坐下。
  那小丫頭們因晴雯近來性氣不比從前,又為他們是伺候奶奶的人,諸事看開一點,不去嚴行彈壓他們。寶玉是向來沒人怕他的,這裡一帶花果樹木歸於庵中經理,與管園老婆子們無涉,沒人攔阻,越發任性的玩起來。有的蹲在牆下挖那嫩竹筍兒,也有攀拉籬笆摘那薔薇花朵,甚至有猴上樹枝打才結的梅子吃的。鶯兒也站在樹底下瞧著他們。寶玉見了怕他們栽下樹來,便招手道:「快下來罷,這些不是玩的。才結的小子兒有什麼味兒?」麝月道:「二爺去嚷他們呢,少不得栽下來跌個希糊腦子爛才免淘氣呢。」小丫頭聽寶玉吆喝,都笑嘻嘻的下來,走攏寶玉身旁,獨鶯兒一個人遠遠站著。寶玉叫道:「鶯兒姐姐,他也來這裡坐坐。」鶯兒只是不理。寶玉在石上坐了一會,黛玉還不出來,便向小丫頭手裡接過一朵花兒,插在晴雯鬢邊,晴雯帶嗔不嗔的扭回身去,伸手把花摘下撩在地上,引得鶯兒也「撲嗤」的一笑。麝月道:「難得鶯兒姑娘也有笑臉兒給二爺瞧了。」
  一語未了,妙玉已送黛玉至庵門首。寶玉連忙站起,妙玉早已看見,把寶玉釘了一眼,和黛玉取笑道:「有人來接你呢。「寶玉忙趨步上前道:「瞻謁不誠,故爾止步,正不啻有浮槎已入蓬萊境,門障蓮花無路通之憾。」妙玉並不答言,只顧與黛玉笑道:「恕不過虎溪了。」寶玉走了十餘步,回頭見妙玉還站在門首。妙玉見寶玉回過臉來,便抽身進庵去了。
  寶玉一路問黛玉道:「妹妹坐了好一會,與妙師父講些什麼話?」黛玉道:「我進去先拈了香,和他話的也不久,不過講講路上風景、南邊古蹟。」寶玉道:「可惜我在南邊住了這些時,先前心上有事顧不得,後來到了揚州,只逛得平山堂兩回,別的地方沒有都去逛。」黛玉道:「有的地方不過徒有其名,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景致。還有附會其說的,我今番回家不過到爹媽墳上走了幾回,順路瞧瞧野景。記得小時候出去逛的地方不少,那裡逛得遍呢?即如妙師父剛才講起的露筋祠,我就不知道在那裡。」寶玉道:「露筋兩個字,什麼出典呢?」黛玉道:「舊說傳有女伴夜行,至此因天雨泥泞不能前進,此地蚊蟲最多,難以露處,旁有耕夫草舍,其嫂止宿,伊姑寧死不進田家,遂被蚊蟲咬死,致露其筋,後來立祠嘉其貞潔。我不信有這樣利害的蚊蟲。」寶玉道:「可憐這一個女子,自然姿色不是平庸的了。如此捐軀守潔,還不該建祠表揚他嗎?」
  一路講話,行過朱欄板橋,已到蘅蕪苑。寶玉道:「咱們進去瞧瞧。」黛玉恐寶玉傷心,待要不進去,又想既到這裡,必執意徑過,又似顯露形跡。且寶姊姊並非病故在此,不過是他舊日寄居之所,何必避忌。豈料一進院內,但見室纏蛛網,梁落燕泥,苔斑柱礎之痕,塵積窗紗之格。舊時陳設的石頭盆景、紗照屏這些古玩都已收去,止留椅桌簾櫳,壁間尚掛著水墨字畫。雖有
  管屋的老婆子在內住歇,連灑掃啟閉之事並不留心,以致滿目荒涼。不但寶玉淒然欲慟,即
  黛玉,此時亦不禁室在人亡之感。又想到自己身上,倘去年一病不起,此日瀟湘館淒涼景況,同此一般,未知入我室者又何以為情。晴雯、紫鵑在旁,看出寶、黛二人各有傷感之意,便道:「你們瞧,東牆上的太陽止剩下三四尺,天天正是傳飯的時候了。」黛玉也恐寶玉在此發呆,便抽身出外,寶玉亦隨了出來,一同回到瀟湘館。
  黛玉因家裡來的人已經住了兩個月,要回南邊,幾天前已將公館內所有的陳設器具開了一扣清折送進,派接手人經管。
  黛玉便酌留了兩三房家人媳婦,其餘都打發回南。專派一房就住在公館內,經管一切。連夜寫了請安稟帖,鳳姐處自料理送黛玉嬸母的禮物,並給家人們賞封盤費,黛玉另有盛禮附送。
  寶玉次日一早起來,出門去了,黛玉吃過早飯正要往王夫人處,只見平兒過來說:「姨太太請來了,已見過老太太、太太,姨太太要到奶奶這裡來,老太太留住姨太太在屋裡,說奶奶就過那邊去的。我們奶奶叫我來請奶奶呢。」黛玉道:「我正要過去,又要你來跑這一趟。」說著,便同平兒來到賈母處。未知見了薛姨媽怎樣光景,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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