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不忘舊鶯姐欲捐軀 因忌才鳳姑思退位

  話說寶玉正在園中拜堂之時,那邊鬧出一件事來。只因黛玉仍要住瀟湘館,寶玉先前做親的屋子已騰空出來,麝月、秋紋、碧痕同小丫頭們都挪在瀟湘館伺候,連文杏也過去了,獨有鶯兒不肯出來。這一天寶玉做親,鶯兒看見益增淒楚,也不出去瞧戲,悶坐在自己屋裡。到晚上孤燈相對,只聽內外鼓樂之聲不絕,想起他姑娘,心中傷感,走出外間設靈之所,連繐帳都已除去,一室空空,棺樞又遠停鐵檻寺,呆呆站了一會,仍回房內。聽見外邊迎娶到門,戲文煞了台,這裡賈母、王夫人、鳳姐同女眷們一齊擁進大觀園裡,連丫頭、媳婦們都走個空,只留幾個看屋子的老婆子不敢走開,在炕上打磕睡。此時鶯兒住的屋子冷靜,猶如從前寶玉同寶釵做親的時候,那邊瀟湘館裡沒有一個人去走動的光景。講到寶玉娶的寶釵,哄寶玉說是林姑娘,鶯兒是知道的,想林姑娘也受過委曲。寶玉出去做了和尚,一輩子不回來倒也罷了,那知把我姑娘怄死,他和尚做不成回來,仍舊娶了林姑娘。雖然是各人的緣分,但我姑娘不能死而復生,這冤苦好比沉於海底。我在這裡住一天,看了他們,增一天的怨氣。就便離了這地方,也活得無趣味,不如尋個自盡,找著姑娘同在陰司裡過日子,倒比陽間還自在些。
  鶯兒這個念頭不是此刻才動,所以日間早向一個老婆子屋裡要了一包鉛粉,只說有個用處。預備停當,一時主意已定,哭了一會,便取鉛粉包子抖開吞下。不多時毒發肚疼,倒在炕上亂爬亂滾。
  正在危急,可巧一個看屋子的老婆子進去要蠟燭,見鶯兒在炕上喊滾,不知為什麼緣由,回身見地上雪白的灑了許多,連忙取燈照看,知是鉛粉,連包的紙還在。那老婆子一面叫人,自己趕到園內叫林之孝家的。才進園門,見了老田婆便問:「嫂子見林奶奶嗎?」田媽答道:「他在省親別墅伺候,這會兒正忙呢。」這一個老婆子又道:「我不知省親的別墅在那裡呢?」田媽笑著指道:「你尋上有矗燈的路左手轉彎,望見那向南的屋子門前有牌坊,燈兒點得紅紅的就是了。」這老婆子依著田媽告訴他的話找尋,到省親別墅,見林之孝家的拉著王善保家的說道:「嫂子你是大太太那邊的人,難道就不懂這府裡的規矩?大太太同老太太在
  裡頭瞧寶二爺做親,一定短了你進去伺候?你不想想自己是個半邊人兒,只看咱們的大奶奶為什麼不過來呢。」林之孝家的話未完,那老婆子便上前告訴道:「林奶奶,不好了,鶯兒姑娘服了毒了,你老人家快瞧瞧去。」林之孝家的聽了,便向他兜臉啐道:「我瞧你年紀有了一把,竟是到三不著兩,你看我還離得開這個地方嗎?不趕早叫幾個人去灌活,失驚打怪的跑到這裡來,好沒眼色▉」說著便走了開去。那老婆子不敢回答一句,只得忍著氣跑轉來,見已來了兩三個人。
  有一個老婆子道:「救是有救的,要用黑鉛五斤,打一把壺,壺裡灌了酒,泡上土茯苓、乳香煮他一天一夜,埋在土裡,半個月拿出來喝了就好。」眾人笑道:「依你這樣泡煮了起來,土裡埋的酒沒刨出來,人倒已經埋了。」說著,聽見鶯兒還在炕上哼哼,又有一個老婆子道:「看來毒還輕,快去取些小磨香油來灌下去,只要吐了就有命。」當下便去尋了香油灌治,也是鶯兒命不該絕,少停嘔出了許多毒來,喝了幾口米湯。那老婆子就在鶯兒屋裡歇了,隨時送些湯水。睡至天明,漸漸平復。那老婆子再三囑咐鶯兒,不要說出在他屋裡取用鉛粉的話,鶯兒理會。
  再講省親別墅拜堂見禮已畢,花燭引道,眾侍女張燈奏樂送至瀟湘館。賈母眾人各自回去,惟有湘雲這一班姊妹一同跟了來看。坐牀撒帳已畢,又鬧了一會才各散去。
  此時黛玉已挑去蓋頭巾,紫鵑、雪雁幾個人簇擁著坐在炕上。寶玉等不到紫鵑們散開,便笑嘻嘻走近黛玉身旁叫道:「咱們到今兒也得見面了,我為了妹妹……」寶玉才說出這幾個字,又縮住了,轉口道:「妹妹統知道了沒有?」黛玉低頭不語。晴雯在外聽見,怕寶玉傻出什麼故事來。林姑娘才過門第一天,妝新擱不住他這樣歪纏,隔著簾子叫一聲:「請二爺呢。「寶玉聽是晴雯的聲音叫他,便轉身跑了出來,拉住晴雯的手不知從那一句話說起。對面看了一回,便問道:「你穿的什麼衣服?」說著,就來掀晴雯的衣袖,見有陪房媳婦們走來,晴雯慌忙脫身走了開去。陪房女人看表已交丑初三刻,便請寶玉安寢。
  是時與黛玉二人雖無為云為雨之歡,都有相親相愛之樂,覺比從前款洽綢繆,意味判分涇渭,實有難以言語形容之處。
  香夢酣濃,因各矜持早起,黎明已醒。黛玉起身梳妝,外邊已經伺候多時,同寶玉先往宗祠行禮,回來到賈母房中請安。賈母亦已起身,因昨日未曾瞧見黛玉的臉,今兒來了,便一手拉住,叫琥珀打起窗子,把黛玉臉兒細瞧一會,真歡喜到十二分。
  不知怎樣心上一酸,幾乎掉下淚來,連忙忍住。黛玉看見賈母光景,亦不免眼圈兒一紅。賈母吩咐跟來的陪房女人道:「園子裡過來路遠,姑娘路上辛苦了,以後不必按著規矩早來請安。再消停幾天,隨姑娘的便,隨著姊妹們高興,人家到這裡來逛逛。」眾人齊應了一聲「是」,擁了黛玉到王夫人屋裡見過。王夫人亦如賈母吩咐。再至鳳姐處,順路走東角門回園。正要往稻香村,只見素雲、碧月兩個趕來阻步,黛玉便回了瀟湘館。
  是日正請永昌宮主、北靜王妃、南安王太妃、錦鄉侯誥命、臨昌伯誥命這幾位同眾勳戚命婦,賈母、王夫人俱按品大妝迎接。賈母吩咐林之孝家的:「請新人到來見禮。」北靜王妃道:「聽說新人洞房就在大觀園瀟湘館,咱們都要去逛逛園子呢,就一路逛到新人屋裡見了豈不是兩便。」賈母笑道:「這太覺不恭了。」於是眾人都進了園,一路賞玩園景,穿花渡柳而來。將近瀟湘館,林之孝家的先抄徑路去通知了,黛玉便盛妝迎出,接至裡邊,序次欲行大禮。南安王太妃與眾人阻止,對賈母笑道:「這位就是令外孫女!記得太君大慶這一年,咱們也到園子裡來見過的,如今越顯得豐腴富泰了,真可謂丹山之種玉勝綿祥,總是太君的
  福分所招。」賈母連忙遜謝,眾人略坐一會,起身出來。見園子裡高高下下千百竿翠竹遮映著一帶朱欄,綠蔭濃濃,苔痕點點,兩旁迴廊亦造得曲折精緻,沿牆引進一股清泉,往復瀠回浸灌,都道:「好幽雅所在,也只配太君這位令外孫女,如今是孫媳婦住的。」一路說笑出院,黛玉送至門外才回。那一群人,又轉過沁芳亭,繞出浣葛山莊,見省親別墅的燈彩未收。眾人問及,賈母告以欽賜寶玉在此間拜堂的緣故。
  說著行至嘉蔭堂,讓進坐下。只見花木深處青溪瀉玉,石窟飛雲,兩邊畫樓繡檻,隱約於山拗樹杪之間,都道:「這裡很好,咱們何不就在此坐坐呢。」王夫人聽了,連忙叫賴升家的把戲班子傳了來。一時鋪設齊全,呈上戲目,各人點了吉慶戲,開台便是《張仙送子》。賈母陪席恭肅盡禮,邢、王二夫人與尤氏、鳳姐俱站立值筵,按著榮府規矩,說不盡席上山珍海錯,場前檀板金樽。少停客散,各自回房安歇。
  次日女眷們仍在王夫人院內坐席聽戲,內外宴客六天。外面係賈赦、賈珍應酬。花宴一天,亦在嘉蔭堂內。黛玉首席是鳳姐妯娌,探、惜姊妹作陪,並湘雲、岫煙、寶琴、李紋、李綺、迎春、香菱,還有喜鸞、喜鳳,連巧姐亦在其內,書不細表。
  三朝後,黛玉命紫鵑理出送賈母、王夫人以及眾人的禮物,按照單開樣數各處分送,連趙、周姨娘處都有。湘雲們各人做的新婚詩送到黛玉處,正在事忙大概看了一看便貼於屋內。因見寶琴詩中有「通靈即是溫郎鏡」之句,便叫紫鵑取出那塊玉來,送還寶玉佩帶。一時寶玉進來,正要看湘雲們做的詩,見紫鵑手內拿著通靈玉,便接過笑對黛玉道:「這碰不爛的牢什子,不是為了妹妹,如何能到大荒山青埂峰下找他回來。如今這件東西,要算妹妹賞我的了。」說著,麝月上去與他係好,道:「你係上也該去告訴太太看看。」寶玉就往王夫人處去了。黛玉看見那金線絡子,想起鶯兒,向麝月查問。原來鶯兒服毒一事眾人都已知道,因是黛玉吉期,不敢在他跟前提及,今見黛玉問起,難以隱瞞。麝月還怕黛玉見怪鶯兒,支吾著不敢一直講出口來。紫鵑已明白這件事,便細細告訴了黛玉。黛玉沉凝半晌,不但不怪鶯兒,而且重他有義氣,就叫麝月去同了他來。麝月才掀簾出去,笑道:「史大姑娘同三姑娘來了。
  「兩個人進內坐下,探春看見黛玉掛的金鎖,走近去細瞧了一會。探春早已聽見內裡賞賜金鎖
  一事,今見一面鎸的字樣,便問:「那一面又鎸的什麼字呢?」黛玉伸手把金鎖疊轉給探春看了,探春稱異。黛玉怕他們取笑趨步仿照鎸刻,便說明這就是娘娘賞下來的。湘雲也看與寶玉這塊玉上字字相同,笑道:「林姊姊,你不表明來歷,免不了人家說你是抄襲舊文呢。」正說笑間,見玉釧捧了一盤金鎖--就是鳳姐帶來回聘之物,王夫人見寶玉帶了玉去,記起金鎖,叫玉釧拿來送還黛玉。黛玉見玉釧,細瞧他行動舉止,又想起他姊姊的話,便動了個垂青之意,叫紫鵑陪到那邊屋裡坐坐。雪雁自去接了金鎖收拾,探春見了正想探問來由,麝月已同鶯兒來了,探春、湘雲各自走散。
  鶯兒自向黛玉磕頭道喜。黛玉見他面容慘淡眼帶淚痕,心上甚是可憐他,把好言勸慰一番,叫他挪了過來,別孤孤淒淒的一個人在那裡儘管傷心。那鶯兒並不是個糊塗人,雖然痛他姑娘,卻不能怨恨到黛玉身上,今見黛玉如此待他,也甚感激,便改口叫奶奶道:「我來服事奶奶願意,就不願伺候別人。奶奶這裡難道短了我這個丫頭,也不過可憐著我。我求奶奶說個情,送我到一個地方去就感戴不盡。」黛玉道:「你想到那裡去呢?」鶯兒道:「我要去跟四姑娘。」黛玉已明白鶯兒心事,便道:「你要跟四姑娘不難,且到這裡來住幾天,等我和四姑娘說了,叫你過去就是。」當下叫老婆子跟鶯兒去把他的東西搬了來,說:「不要你伺候別人,閒著到園子裡去逛逛,再撅些柳枝子來編幾個花籃給我瞧瞧。」鶯兒笑笑,引著老婆子去搬他的東西,只得權在瀟湘館住下。
  講到鳳姐這裡,忙過了幾天,便趁空兒把黛玉的妝奩簿細細查對,因一應器具箱只物件瀟湘館安置不下,什麼物件該歸什麼地方的,逐一注明號數登記准。奩銀十萬兩,五萬寄在庫上,吩咐且不用去支動,其餘是銀樓上匯的銀票,共有十幾張,要去照一照票的。一千畝奩田的契紙都已稅過,田在南邊,連各租戶的租券,並看莊子的家人花名冊亦在其內,等回明王夫人再送到黛玉處自行經理。
  正在忙亂,寶玉由王夫人處轉到鳳姐屋裡,笑嘻嘻的在衣襟上摸出這塊通靈寶玉,叫道:「姊姊你送去的東西又帶在我身上了。」鳳姐瞧著笑道:「這可該謝媒了呢。」寶玉道:「自然該謝姊姊,就是有一件事不得明白,言明了再謝。」鳳姐聽了,不知又要牽扯他頭裡乾錯的什麼事,便膽忒忒的問道:
  「還有什麼事你不明白?」寶玉道:「寶姊姊同林妹妹兩個人都是從小和我玩笑慣的,先前娶了寶姊姊來就不會說話了,如今林妹妹也是這樣,難道做了一個女孩子總要過這一個不會說話的關嗎?」鳳姐「撲嗤」的笑道:「林妹妹還妝新呢▉」寶玉道:「見了熟人也要妝新嗎?為什麼和史大妹妹、三妹妹這一班人又不妝新呢?我倒還要問姊姊一句話,姊姊在家裡時候和我們璉二哥哥是不大見面的,姊姊到這裡來越發該妝新了,到底幾時才和璉二哥哥說話呢?」鳳姐臉上一紅道:「寶兄弟,你問出這樣話來,叫我怎樣對答你呢?你還去問你林妹妹罷。
  「平兒在裡間屋子裡聽了走出來,也和寶玉耍笑了兩句,寶玉自覺沒意思,訕訕的走開,自回園子裡去。
  鳳姐向平兒道:「你看官也做了,還是這麼傻,怨不得傻出奇奇怪怪這些故事來。我想起先前的事,原白使的心計太重了,就一個人兜攬起來,都算我的錯,如今把石沉海底似的一個林姑娘,原是我去撈了起來交還了寶玉,沒有對不住林姑娘,老太太跟前也可以贖罪了。我的罪名,就只死的苦了一個寶姑娘,活的苦了一個姨太太,也都是前世的一劫,不用講他。看咱們這個地方,將來也難站了。寶玉的喜事,算有了老太太這一宗支撐過來了,擱不住後手不應。上年年底下老爺在任打發人來要銀子,二爺急的什麼樣似的,我看不過,沒法兒把我的墊了下去。二爺說暫挪個窩兒,如今丟到爪窪國裡去了。再蹦出什麼事來,我還有嗎?難得林姑娘來了,這裡的事怕他還辦不了?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不如回到那邊受大太太的熬煎罷。」平兒道:「林姑娘家拿來的不少,可以有個通挪。「鳳姐道:「你說出好話來了,林姑娘的陪嫁肯放在公中使用嗎?就便有個挪移,也等到三年兩載,林姑娘實在自己看不過去,憑他發心。這會子還是簇新新的媳婦,咱們現站在這個地方,掉了牙去和他開口?」平兒道:「這幾天我沒有見林姑娘的面,瞧不出他光景。上年要回家的時候,看他這一場病回了過來,全個兒不是頭裡的脾氣了。」鳳姐搖頭道:「未必,林姑娘是有心機的人,你們那裡瞧得出他來呢。」話未完,只見王夫人屋裡的小丫頭進來道:「太太在老太太那裡請二奶奶過去,看林姑娘送老太太的禮呢。」鳳姐便把炕上料理未清的東西交給平兒,忙到賈母處,一路笑了進來道:
  「太太叫我來看林妹妹孝敬老祖宗的什麼好東西?」說著,便看見擺的西藏赤金無量壽佛一尊,八寶嵌鑲盤螭壽星拐杖一根,東珠佛頭珊瑚念珠一串,金玉如意四支,三藍顧繡西池蟠桃赴會福色哆啰呢炕幔一掛,刻金五彩妝蟒朝服一襲,朝裙一條,七襄天孫錦四端,鵝黃湖縐四聯,紫絳羽縐四板,內造佛青寧綢八端。鳳姐笑道:「這是林妹妹的孝心,也難為他嬸娘配搭這些好東西出來,有了錢一時也沒處找呢。」賈母道:「我也不希罕這些東西,就這林丫頭家去了又來,做了我的孫子媳婦孝敬我的,我看了很歡喜。自然他婆婆那裡也有的了。」王夫人道:「林親家太太也多禮了,送的金鍾玉磬兩架,七尺珊瑚一枝,羊脂玉連環供璧兩對,百福盤金猩紅大呢炕圍一條,餘外同老太太一樣的。」賈母道:「林丫頭先前住在這裡,你做舅母的也疼了他幾年,如今做了他的婆婆,該盡他一點子孝心。
  我算他後兒該回九了,怎麼辦法呢?」王夫人道:「這件事同璉兒媳婦商量過,正要回明老太太。林姑娘家裡遠,新宅子裡又空空的沒有他一個親人住著,不如叫班戲子擺幾桌酒就在咱們家裡熱鬧一天,老太太看好不好?」賈母道:「也使得。接連聽了好幾天戲,人也乏了,我聽說林丫頭家裡帶來一班小清音,叫他們就在林丫頭屋子裡,寶玉同他姊妹們玩一天就是了。
  「話未完,小紅走來悄向鳳姐道:「寶二奶奶打發人來送禮,平姑娘請奶奶回去呢。」賈母問他:「說什麼?」鳳姐道:「這是當不起,怎麼連我們那裡都送起禮來?」賈母笑道:「你是個大媒,送的禮越發比咱們該豐盛些才是。」鳳姐道:「老祖宗說起謝媒,倒有一個笑話講給老祖宗同太太聽呢。」於是把寶玉講的女孩兒家總要過不會說話的一關這些話,前前後後統學說與賈母、王夫人,聽了都笑起來。因見小紅還站著不走,賈母便叫:「鳳哥兒回去把林丫頭送的禮收了,打發來的人走罷。」鳳姐同了小紅回去,王夫人自陪賈母說話。再講寶玉,自鳳姐處回到園中,正要往紫菱洲找湘雲說話,頂頭碰見紫鵑帶了兩個老媽子走來,寶玉便問:「那裡去?」紫鵑答道:「姑娘叫我去送禮呢。」寶玉道:「送禮為什麼叫你去呢?」紫鵑道:「那是送妙師父的。」寶玉道:「你姑娘又幾時與妙師父交往起來?」紫鵑笑道:「怪道頭裡的事你一些兒也不得知道,上年姑娘回家,妙師父還同史大姑娘們替姑娘餞行。送姑娘的人回來,姑娘送過妙師父好些東西,史大姑娘們統有的。還有送你的,你見了沒有?」寶玉歎口氣道:「你姑娘家去送我的東西,人家肯給我瞧嗎?」紫鵑道:「這倒不是人家不給你瞧,那時候你已經走了。我問的是你回來見了沒有?」寶玉道:「也沒見呢。你姑娘送我的是些什麼東西呢?」紫鵑道:「我沒有瞧見,也不過南邊的土儀,不是麝月與秋紋替你收拾著?去問他們就知道了。」寶玉道:「我還有許多話要問你。」說著就來拉紫鵑的手,不知紫鵑怎樣光景,寶玉有何話要問紫鵑,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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