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巫峽殘雲對姊喚妹 芸房幻夢兆吉疑凶

  話說紫鵑想出有一個可去的地方,李紈問何處,紫鵑說是「櫳翠庵」。李紈笑道:「這也難為你想得到,果然妙師父那裡輕易沒有人走動,且去住著。等我再想法兒送你到南邊去。
  二奶奶的話,我去給你擔下來。妙師父那裡,你可自己去求四姑娘和他說聲,估量也沒有不允的。」於是,紫鵑便往蓼風軒來,見惜春正和妙玉下棋,紫鵑與惜春請了安,便向妙玉問好。
  妙玉瞧著紫鵑:「你不跟林姑娘回南去嗎?」紫鵑答道:「姑娘起身時候,我還病著,底下想要去呢。」妙玉一面聽紫鵑的話,只顧下子道:「一半年的時光,在這裡住著也使得。」惜春笑而不語。紫鵑因妙玉在此,不便說話,到彩屏屋裡坐了一會,等妙玉走了,來求惜春,細細說明緣故。惜春道:「你就在大奶奶那裡住著也沒相干。既然大奶奶膽小,你到妙師父庵裡去暫住幾時,底下再瞧光景。明兒你過去就是了,所有你的東西,不用都搬過去,省得一番嘮叨。」紫鵑謝了惜春,仍回稻香村來,把惜春的話回了李紈。過了一夜,紫鵑自往櫳翠庵去。
  且講李紈到鳳姐處告訴了紫鵑的話,鳳姐心中雖以為不然,因是李紈作主,只得勉強應許,道:「大嫂子可叮囑紫鵑,不許走出庵來。萬一撞見寶玉,可是不依他的。我吩咐他們,打聽有京官家眷回南的,便就打發一個老婆子送了他到林姑娘家裡去。」李紈道:「因是林妹妹再三叮囑我的,看紫鵑這孩子也實心,他不願意出去,竟是這樣辦法妥當。」一面說話,李紈便同鳳姐到王夫人處去了。
  再說寶釵與寶玉完婚後,惟於夜間分牀寢宿,日則相伴相依,一無避忌。寶釵每每留心察看,寶玉或於梳妝時也喜調脂弄粉,或於握管時代為研墨拂箋,一種款款勤勤的光景,竟似把當日愛慕黛玉之心,漸漸移到自己身上來了。豈知寶玉向與寶釵繾綣之處,視迎、探姊妹雖略有不同,較之視黛玉的心思,又迥乎各別。所以曾向寶釵褪取香珠,偷覷一彎玉臂,有若生在林妹妹身上,將來可以親近之想。如今可以親近了,雖極意綢繆,卻仍以從前姊妹相好的情分相待。此是寶玉不肯負黛玉的癡心,寶釵如何猜得透?
  講到鳳姐常在寶釵屋裡走動,看見他們親熱的光景,便與王夫人商量道:「老太太頭裡因寶兄弟病著,要給他沖喜,趁老爺在家,急辦了這件事,把寶妹妹娶了過來。我如今看寶兄弟的病已大好了,鎮日一堆兒混著,不給他們圓房,也不成一件事。太太何不回明了老太太,算起來此時還在國孝裡頭,依舊不用驚動親友,揀一個好日子給他圓了房,豈不是好?」王夫人道:「我也想過,你今兒提起,我就回老太太去。」當下王夫人去回賈母,賈母笑道:「我只算寶玉是已經完姻的了,倒忘了他們還沒圓房。這也不費什麼,你就趕緊去辦罷。」於是王夫人就叫鳳姐吩咐林之孝家的,叫外頭去擇了吉日,不過祭祖家宴,新房鋪設一切預備現成,並無可記之事,書不瑣敘。
  且說寶玉圓房之後,與寶釵伉儷綢繆,而於夫婦敦倫之樂,卻甚淡然。寶釵身分持重端莊,斷無反去俯就之理。一日,寶玉夢中只記得娶的是黛玉,回房進來連叫:「妹妹」。見紫鵑在旁笑指牀上,寶玉寬衣就枕,來纏黛玉。黛玉半推半就,任寶玉恣其歡愛,一似夢游太虛幻境與仙女初試雲雨滋味。豈知醒來卻是寶釵,口中猶喚「妹妹」不已,寶釵也不言語。
  次日起來,寶玉正靠桌上看寶釵臨寫靈飛經字帖,想起昨夜夢中之事,惟恐寶釵盤問,只是默默不語。聽得秋紋在院子裡說道:「蘭哥兒來了。」寶釵把帖收起,放在一邊。賈蘭進來請了安,寶玉命他坐了。賈蘭就在炕旁杌子上坐下,寶玉問道:「你近來的文字,太爺可說你有些長進沒有?」蘭哥兒答道:「太爺說道,倒還有些思路,叫姪兒上緊用功呢。」寶玉道:「你該聽太爺的話,努力用起功來,等到明年秋天,咱們同去下場。」賈蘭欠身回答道:「可不用等明年秋天,姪兒正為這件事來回二叔叔。剛才聽見璉二叔說,早上在內閣裡見過上諭,因當今得了太子,不等明年元旦頒發恩旨,已敕禮部議奏,行文各直省,定於本年八月恩科,也是想不到的一件事。
  姪兒想二叔身子已強健了,何不帶著姪兒去走走。」寶玉道:「沒有的是謊話?」賈蘭道:「不是謊話。」寶玉點點頭,恍然如有所得,接口連說兩句「我要去呢」。賈蘭見寶玉高興,便越發歡喜,要跟著寶玉下場,又說了幾句閒話,告辭出去。
  寶玉笑道:「我還急巴巴盼到明年,嫌這日子長遠,夢想不到蹦出這件巧宗兒來。正是:喜熬人,一封丹鳳詔,速速成全我怡紅院公子的心事了。」寶釵道:「頭裡老爺逼著你念了幾個月書,後來因你病了,就沒去上學。俗語道的『生蠶做硬繭』,擺著荒疏了常久,饒是你學富五車,只怕三日不彈,手生荊棘。也該靜靜的用點功夫才好。」寶玉聽說,便向書架子上亂翻。襲人上前問道:「二爺要尋什麼東西就言語一聲兒,等我們給你找。」寶玉道:「我的讀本呢?」襲人聽不明白,怔了一怔。寶釵道:「找他上學的書本兒。」襲人道:「真正我的好爺,你從園子裡搬到老太太屋子裡,越發顧不得了。地方換了兩三處,怎麼不問一聲兒,盡仔在架子上亂找!」寶玉聽了襲人的話,一時想過來了,也沒言語。襲人便問:「二爺為什麼一時又想念起書來。」寶釵道:「剛才蘭哥兒來說起開科的話,要跟著他叔叔同去下場,他聽了忽然高興,急巴巴的臨陣磨槍呢。」寶玉道:「可見你們這些人的話,盡由著自己說的。才說三日不彈手生荊棘,我就謹遵台命,要找書本子溫習溫習,又道臨陣磨槍。」寶釵想著這話,果然一時裡說到兩岔去了,搭訕著叫秋紋、碧痕到怡紅院去收拾書籍過來。襲人道:「這些東西,怕他們去經手不來。」說著,便自己同了碧痕往怡紅院去。
  不多時,兩個人把書籍搬了過來。寶玉親自檢點一番,把幾種無關舉業的書撩開,命襲人擱在架子上了。隨手命了一本精選制藝,是代儒選的近科魁墨,吟哦咀味起來,竟似從前賈政在學政任上有回來的信,一時怕查功課,埋頭苦讀的光景。
  寶釵陪坐一旁,想寶玉向以祿蠹譏人,如今大病才好,並無父命師箴來相督責,因聽賈蘭一語,忽然功名念切,殊出人意外。
  細細揣度起來,想從前因與黛玉一片纏綿之意膠滯於中,有所急即有所緩,濃乎此即淡乎彼;一朝割絕私情,便心歸於正。
  鳳姐瞞天過海之計,下的針砭,實於寶玉大有裨益。又因寶玉,推到黛玉身上,想其情未必不甚於寶玉,為黛玉設身處地想來,又將何法融化這一團塊磊?便覺心上有許多過不去處。正在出神,見寶玉搖頭擺膝,壹志凝神在那裡用功。又想此番開科,寶玉果然功名有分,將來玉署瀛洲,也是意中之事,豈不博得堂上歡心,自己夫榮妻貴。想到此處,又喜孜孜得意起來,把替黛玉設想的念頭漸漸忘了。話不細表。
  且說寶玉苦志用功,非溫習經書,即揣摩時藝,把先前焙茗所買這些《飛燕外傳》、《武則天》、《楊貴妃外傳》都焚化了。一切玩耍之事,淨盡丟開,只知黃卷青燈,不問粉香脂豔,竟大改舊時脾氣了。寶釵甚為納罕,便告訴了賈母、王夫人,都道:「如今沒有他老子來逼他,自己肯這樣發憤起來。「暗暗歎美寶釵為人能識大體,果然金玉煙緣相夫得力。而寶釵因寶玉病後,身子不免虛弱,保養為要,深喜寶玉淡於牀笫私情,倒也相安。寶玉先前見了「文章」兩個字便要頭疼,如今專心於此,不但不以為苦,反覺探討些滋味出來,毫無厭倦之意,自是日親日近的功夫。看看場期將近,寶玉、賈蘭叔姪二人,援例入場。又因賈政升了外任道員,編入官卷。凡場前應辦事宜,賈璉自去妥為料理。
  再說紫鵑在櫳翠庵住下,心想我不跟姑娘回家,原為姑娘的事,見了寶玉一面,討個准信兒,好拿主意。誰料他們起歹心的起歹心,變法兒的變法兒要攆我出去,諒來也難與寶玉見面的了。暫且躲在這裡,求大奶奶趁早想個法兒,把我送到南邊,但憑姑娘拿個什麼主意,我死活跟著他過一輩子就是了。
  紫鵑此時已心灰意懶,住在庵中度日如年,也不敢挪移寸步出庵,恐惹是非。惟聽晨鍾暮鼓,隨著妙玉虔心禮拜觀音大士,只求菩薩暗中保佑林姑娘身體康寧,早早主婢見面,日夕焚香禱祝不已。一日,惜春看見他,笑道:「妙師父倒像新收了一個徒弟了。」紫鵑道:「妙師父肯發慈悲,我不想回南去跟林姑娘了。」惜春道:「你姑娘要做妙師父的徒弟,如今聽你也說這話,佛法平等,你和姑娘是師弟師兄了。」妙玉道:「這會兒你同林姑娘都是這條心,將來怕由不得你們做主。我果然收了你做徒弟,有人和我要起人來,便怎麼樣呢?」紫鵑聽了,也沒理會。妙玉自與惜春到芸房對局,至午後,惜春方回。
  紫鵑到了晚上,因時交初秋,餘暑未淨,獨自步出院外,就在梧桐樹下一隻石凳上坐著。仰
  見雲斂碧天,桐葉枝頭露出一鉤新月。那邊佛殿上鐘磬無聲,爐內香煙未燼,雖此身尚在大觀園中,已另是一番境界。
  惟聽砌畔蟲鳴唧唧,萬慮俱生,百感交集。一個人對著月兒,想起那年林姑娘來到榮府,先在老太太那邊,後來搬到園子裡。
  寶玉和他往來稠密,種種起居言動,凡筆不能寫,畫不能描之處,猶如記日清帳本一般,都打疊在我肚子裡。如今寶玉隔絕,姑娘遠離,把他兩人的事故從頭想起,歸根兒有意外之變。可見普天世界的人情都是假的了。紫鵑只是呆呆癡想,恍如夢境迷離,不覺夜深露重,渾身上下衣裳都已濕透,只見一個老佛婆來催他道:「紫鵑姑娘,快進來睡罷。夜深了,盡仔在院子裡坐著,受了涼是要害病的。」
  紫鵑只得起身進房安歇,朦朧睡去,聽得有人叫道:「紫鵑姊姊,你為什麼不去瞧寶二爺和寶姑娘拜堂呢?」紫鵑聽了這話,猛吃一驚,連忙起來,趕到一個素日沒有走慣的地方,果見璉二奶奶隨著老太太、太太都在那裡看寶玉做親。晴雯扶著新人拜堂。紫鵑急得滿肚子的怨氣無從發洩,一時拚捨著臉,走過去問問寶玉,兩腳猶如釘住的一般,只是怔怔的呆看。停了一會,見新人揭去蓋頭巾,卻不是寶姑娘,是他林姑娘,面前也掛著像寶姑娘的一樣金鎖。心中正在疑惑,聽得旁邊有人叫道:「紫鵑姑娘,你為什麼剛在這裡瞧熱鬧,不上去伺候你姑娘?」又聽鳳姐道:「你們別支使他,他也在這裡等著妝新呢。」說聲末了,只見老婆子們過來,七手八腳把他拉上,還拉了晴雯一同到裡間屋子裡去,妝扮完畢出來,寶玉和林姑娘同坐著叫他們磕頭。紫鵑摸不著頭腦,心裡又急,臉上又臊,禁不住直聲叫了兩聲「姑娘」,自己驚醒,卻是一夢。那時同房睡的老佛婆聽見,叫道:「紫鵑姑娘醒醒,你做了什麼怕夢了?」紫鵑答道:「想是我的手在胸前壓著,沒有夢見什麼。
  「老佛婆又道:「我聽見你發急的叫『姑娘』,這會兒林姑娘倒隔了好幾千里路了,還睡夢裡忘不了,怪可憐的。」當下紫鵑也無心緒和老佛婆接話,只想剛才的夢真是古怪,晴雯是死過的人了,為什麼他來伺候姑娘,還和我同拉扯在裡頭?想起來總不是吉兆,不是應在姑娘身上還有些災晦,一定是我這條小性命該斷送的了。思前想後,不多時窗上發亮。又挨了一會,起身梳洗,便在佛殿上焚香叩禱,暗暗通誠夢中之事,但求脫晦除災,又不便將此事告訴旁人,惟有朝夕繫念,獨自發愁,書且少表。
  那邊鳳姐因李紈將紫鵑安頓櫳翠庵中,恐怕走漏消息,預防賈璉再提此事,先想定了話。一日賈璉果然向鳳姐問及,鳳姐道:「這件事我早要告訴你,又怕你疑心我在裡頭作梗。其實太太那裡我早就碰了釘子來的,因還要替你想個法兒,所以沒回報你。那林妹妹回過來,瞞著寶玉的話,你是知道的。上上下下都囑咐遍,可再沒有一個人敢在寶玉跟前說長道短,就只紫鵑這個人,太太說斷乎留他不得,也不過怕寶玉見了他,難免翻騰些話出來,保不定又勾起寶玉的舊病。所以我要請教二爺一句話,二爺要紫鵑過來,不過當一個丫頭使喚,各處跑動,太太看見了先不依,我也耽不住。據我的意思,很可不必。
  倘還有別的想頭,我倒替二爺盤算出一個主意在這裡,不如也像娶尤二姐,在外頭弄了屋子,叫紫鵑悄悄去躲著,再別到裡頭來,也礙不著人家的事。請二爺示下好去辦。」賈璉笑道:「罷,罷!我不過說的一句閒話,來不來都沒要緊,你不用這樣東拉西拽的來轄治我。正經寶兄弟同蘭哥兒下場的話,到底定准了沒有?」鳳姐道:「寶兄弟近來很用功,看來是定的了。大嫂子說蘭哥兒年紀還小,比不得寶叔叔,叫他等到明年正科再去。太太說蘭哥兒既然高興,難得他小孩子有志氣,就跟他叔叔去走一回。大嫂子也不好拗太太的主意,你別管他們定不定,只管去辦你的事就是了。」賈璉道:「部照、監照已經現成,這裡問准了,禮部裡頭還有要關照的話。前兒有江西引見的官兒進來,說起老爺的官聲很好,管的那一帶地方,有幾處遭了蟲災,在那裡辦賑。我再去細細打聽打聽。」說著,就往外走了。
  鳳姐便叫平兒到跟前說道:「你閒著到大奶奶那裡走一趟,只當是閒逛去似的,留心紫鵑回來沒有。倘然大奶奶提起,你說是我的話,要大奶奶囑咐他別出來走動。我留心察訪,妥便送他到林姑娘那裡去。出來走動沒要緊,碰出亂子來,我同大奶奶可不能給他擔呢。」
  平兒答應著往園子裡來,靜悄悄並不見一個人,便徑往稻香村。見李紈正看著素雲、碧月在那裡收拾一隻舊籃子,地上攤著銅罐、風爐、竹筌、油布等物。平兒看了,不知什麼用處,便笑問李紈。李紈眼圈兒一紅,道:「這籃子是大爺用過遺留下來的,因蘭哥兒要去下場,叫他們拾掇出來,看缺的什麼,還得去添補上。」平兒笑道:「這些東西值得幾個錢,哥兒要下場,替他置備一副新的不好嗎?」李紈禁不住滴下幾點淚來,一面拭淚道:「你不知,東西不矜貴,因是他老子遺下的手澤。我苦苦的管教他這幾年,雖然還巴不到讀書成名,今兒有志觀光克承父志,也不枉我撫孤守節一番,就是大爺在九泉之下也瞑目的,我所以不肯撩棄這些舊東西。」平兒會意,便幫著挪這件看那件,道:「蘭哥兒果然肯唸書,我也聽見太太時常在我們奶奶跟前說他好的。真是大奶奶福氣呢。」平兒又與李紈講了一會閒話,笑問:「紫鵑如今不在這裡住了,可還來走走沒有?我要去瞧瞧他,又怕驚動妙師父。」李紈道:「因是你奶奶叫囑咐他的,難得他也肯聽信。聽見說,庵門也沒有出,自從前日到那邊,連我這裡也沒有來走過一回。你去告訴奶奶可放心,別惦記這件事。」平兒聽說,笑了一笑道:「我還去瞧邢大姑娘呢。」
  說著,轉身就走,徑往紫菱洲來。路上碰見鶯兒同了個老婆子,手裡提了一個衣包。平兒便問:「往那裡去?」鶯兒道:「姑娘叫我去瞧邢大姑娘呢。」平兒道:「我也要去,咱們同走。」說著,三個人來到邢岫煙屋裡,見他低著脖子在那裡紮大紅枕頂上的花。岫煙見平兒進去,便把針線連忙放下。平兒和鶯兒都上前問好。岫煙讓他們坐了,平兒便笑道:「姑娘在這裡趕緊置備那些針線活計呢?」岫煙飛紅了臉道:「如今夜長了,白日裡動動這些,省是打盹兒,黑間睡不著。」說著,又道:「難得你們兩個人同來逛逛。」平兒道:「奶奶叫我們瞧瞧姑娘。剛才從大奶奶那裡來,路上碰見他同來的。」鶯兒接口道:「姑娘因這天氣交了秋,早晚就涼了,昨兒找出兩件棉衣,叫送來給姑娘的。」說著,便在老婆子手裡接過,送與岫煙。岫煙也不打開包袱,便遞給篆兒拿去放好,一面說道:
  「又要你姑娘費心,回去給我道謝。」平兒道:「如今有寶姑娘到了我們家裡,諸事周到,我們奶奶便少操了許多心。」岫煙道:「我在這裡承你們奶奶多少照應,我總是感激的。」又問鶯兒道:「如今寶二爺的身子可越發健朗了?」鶯兒道:「如今大好了,這幾天倒狠唸書。姑娘你不知道,二爺還要去下場呢,所以園子裡也沒有來。」岫煙道:「這園子裡不來也罷,別的地方去逛逛是沒要緊的,二爺進了園子,保不定不到瀟湘館去走動。再像先前這樣,他自己心裡也熬煎,人家看了也不像個樣兒。」鶯兒道:「姑娘說的很是,我想不如回明老太太,把瀟湘館拆毀了,二爺便進園子來,沒看見這屋子也就不想林姑娘了。」平兒道:「你別胡說,老太太聽見了要生氣,就是你姑娘知道,也不依你呢。」
  岫煙因問平兒道:「送林姑娘回南的人可回來了沒有?」平兒道:「去的人為田租上的事耽擱住了。前兒有個稟帖,專差腳子來的,說路上平安的話,已回過老太太的了。」又道:「這幾時史大姑娘和二姑娘都沒來。如今園子裡冷靜,他們來了,自然還住在這裡。姑娘也有個伴兒,再熱鬧幾天也好。」邢岫煙道:「我聽史大姑娘的口氣,總等這裡打發人去叫他,他嬸娘才肯放呢。」平兒道:「可不是,我們奶奶說趕中秋前老太太要打發人去接呢。」平兒們又和岫煙們說笑了一會,各自走了。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返回 開放文學

訪問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