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贈多珍反勸有情婢 占神數預定再來人

  話說鳳姐叮囑了平兒的話,往賈母處來。賈母見了鳳姐,先開口道:「林丫頭家倒有人來,要接他回去了。」鳳姐道:「正是。因先前他娘兒惦記他的路遠,多年沒有人來去。上年他家叔叔在他任上拿回來的銀子不多,家裡房子花園皆已造了。
  林妹妹的嬸娘自己跟前沒個親女,想著姪女兒的很,急巴巴打發人來。托老祖宗的福,林妹妹這場病回了過來,身子也健旺了。他們家裡的人來看見,親戚面上也過得去。」說著,又陪笑道:「還有一件事更湊巧,果然林妹妹回了家,寶兄弟的病再沒什麼牽纏了,就是老祖宗跟前覺得冷靜了些。咱們姊妹多年在一堆兒,也怪捨不得他走開。」賈母道:「林丫頭雖然我疼他,不是我說一句咒他的話,比如他沒有回過來,便怎麼樣呢?況且,女孩兒家終是別人家的人。論不定我再活幾年,難道叫他常住在這裡伴著我嗎?既然他家裡好,他嬸娘又疼顧他,回去也是正經。我倒省了一條心。」
  鳳姐探了賈母的口氣,知道肯放黛玉回來的了,少不得要在黛玉跟前款留一番。到了次日,隨著賈母、王夫人來到瀟湘館。見雪雁同春纖在外間屋裡疊箱子,鳳姐笑道:「太性急了,知道老太太肯放你姑娘回去不肯呢?」黛玉連忙讓坐道:「老太太、舅母、二嫂子那裡早該過去請安謝步,因老太太不叫走動,所以還沒過去。昨兒到了家裡的人,我翻翻憲書,大後兒是個出行的吉日,正想過那裡去呢。在這裡住著,說不盡蒙老太太、舅母的恩典,承二嫂子的照顧,明兒一總去磕頭。」鳳姐陪笑向賈母道:「老祖宗,看林妹妹才要回家,先就生分了,說起這樣話來。」賈母一面拭淚,向黛玉道:「若論舅舅家裡,同自己家一樣,多住幾年也是應該的。我又只有你一個外孫女兒,很想常見個面,陪著我說說話。但是你嬸娘惦記你,遠遠的打發人來,我不叫你回去,又使不得。你才說大後兒的話,也不必那麼性急,叫你鳳姊姊再給你定日子罷。」王夫人順著賈母話,不用性急的話留了一番。黛玉只是笑笑,心想:「老太太並不留我,竟似夢中光景。虧得家裡的人遲到了幾個月,倘到的早了,我當真也像夢裡這樣著急起來,豈不是空惹一場笑話。」黛玉自在心頭盤算,賈母同王夫人、鳳姐又說了一會話,然後起身同出瀟湘館。
  黛玉送至門外,因多時未出院門,站住看了一會。園中綠樹成陰,架上荼蘼早已開放,正是清和風景。默感雙丸梭擲,極宜早悟塵緣。正在沉思,見綠楊影裡露出湘裙招展,遠遠望見幾個人行來。雪雁在旁,早已看明,因指與黛玉道:「那邊來的不是大奶奶、三姑娘嗎?」一語未了,李紈、探春已慢慢走近。黛玉先開口道:「又是兩個留行的來了。」探春笑道:「偏偏猜的不著,我和大嫂了是來商量餞行的。」黛玉道:「我在這裡住慣了,倒不想回家,怎麼三妹妹下起逐客令來?」
  李紈接口道:「林姑娘果然願意在這裡,我同三妹妹就告訴老太太去。」探春道:「大嫂子,理他呢!別說咱們兩個留他不住,就是老太太過來,也怕留不住他了。」又問黛玉:「如今是大好了?我們在那邊瞧見老太太、太太、二嫂子三個人才出去呢。」黛玉道:「才送了老太太們出去,因今兒還是第一天到這門外,站著看看園景,就見你同三妹妹來了。瞧我的身子,早就可以走走,因是老太太幾次三番的打發人過來囑咐,所以連你們那裡還沒有去呢。」說著,便讓進裡邊坐下。探春問黛玉:「定了起身日期沒有?」李紈接口道:「聽三妹妹一開口,想真像是來攆林妹妹走了。」探春道:「咱們姊姊相處,心口如一,這會兒說一半句留林姊姊的話,明擺著無謂,顯見得是客套了。」黛玉心想,探春真是透徹爽快的人。因微笑道:「剛才老太太在這裡講起,叫二嫂子定日子,估量不過在這幾天裡頭,我家裡來的人也不能耽擱。」探春道:「我在大嫂子那裡說起,姊妹們熱鬧了這幾年,如今一天一天的冷落起來了。
  再走了你,園子裡頭不算妙師父,剛剩我同大嫂子、四妹妹、邢大姊姊這幾個人了。你病了這幾時,連雲妹妹都也不來瞧瞧你,如今也不知道你家裡有人來了。這會兒打發人去告訴他們,先前在詩社裡這幾個人都請了來,派一個公分給你餞行,再熱鬧一天。」黛玉道:「我本是鎮日家病的,要不是這裡有事去請他們,那裡專誠來瞧我的病呢。如今我要走了,也想大家見個面兒。但就是當一件事去請,累他們起動一番,可使不得。
  「李紈道:「這也不費什麼事,不過盡姊妹們一點子情,他們也都是高興的。」說著,見春纖在那裡忙忙的收拾東西,便問:「紫鵑的病還沒好嗎?」黛玉道:「正是有一件事要托大嫂了,就為紫鵑還病著,我走了,他住在這裡也不方便。難為他伺候我這幾年,求大奶奶疼顧他一點,如同疼了妹妹一般,免不得把他送到大嫂子那裡,將來好了,或是送還老太太屋裡,或就伺候大奶奶,都使得。」李紈道:「我不帶他回去嗎?我瞧這丫頭與你很對緣法。他這場病,不是就為你傷了心起的嗎?他是一輩子要跟定你的了呢?」黛玉聽了,眼圈兒一紅,只得說道:「我昨兒問過他,因是病還沒好,願住在這裡呢。」探春因笑道:「大嫂子你瞧,林姊姊的盼回家的心那麼急,連紫鵑也不等他病好帶了走,還說想要人家留他。」大家笑了一笑,當下又問了些黛玉家裡的事,各自回去。打聽鳳姐那裡與黛玉擇的起身日期,一面打發人去告訴各處。眾姊妹一聞黛玉回家的信,都要來餞行送別,自不必說。
  這裡黛玉想起要給紫鵑的東西,趁此時閒著撿點出來,省是臨期有姊妹們在此,多添忙碌。便去開了首飾匣子,揀了幾件,另放在一隻小小洋漆描金匣內,自己端了走到紫鵑屋裡。
  紫鵑披衣歪在炕上,見黛玉進去,便坐了起來道:「姑娘拿的匣子裡是些什麼?」黛玉就靠近紫鵑坐下,揭開匣蓋逐一點給紫鵑看道:「這一對□金雙鳳釵挑新樣串,珠子還圓淨,這一副八寶嵌珠環是時新樣式,這一對手釧玉情很好,這兩隻洋鑽金鐲子顏色也赤,這是攢珠翠花一對、金如意兩枝、玉匾方兩枝,還有金戒箍子七事件,悲翠的五福拱壽、雙鶴蟠桃,都是些玩意兒東西。我那裡還有,把這點子,給了你做個紀念。你見了這些東西,如同見了我一樣。」黛玉說到這裡,禁不住兩眼淚珠直滾下來,就在紫鵑炕上拿起手帕子來揩了揩眼睛。紫鵑聽了,亦惟有鳴咽之狀,半晌說不出話來,彼此都有不忍分離之意。紫鵑意欲將在此逗留的緣故吐露一半句,又想,先前他們到那麼個分兒,明擺著這件事,尚且不敢在他跟前道破,如今已鬧出意外的事,不知姑娘懷的怎麼個心思,叫我如何開得出口?那黛玉瞧著紫鵑欲言不語,半吞半吐的神情,因自己把前情已付東流,再不想到紫鵑有代他籌畫的意思,不過是主婢情重,怕離痛別。隨又勸慰道:「要論咱們兩個人,這幾年來行動坐臥,那一時那一刻沒在一堆兒廝跟著,這會兒生巴巴拆開了,人非木石,豈能忘情!但咱們既同姊妹一般,要替各人想一個結局。我有兩句話和你說,可該悟出這個理來:人生離合在乎心,而不在乎形。彼此離了心,鏡中燈下,徒然嫌影憎形;彼此合了心,萬水千山亦可魂來夢去。我勸你別為我要走了,盡是傷心。但願你在這裡有個結局,就一輩子沒的見面,比天天在跟前的,我還樂呢。」說著,蓋了匣子,伸手端過去放在裡邊,又道:「還有綾羅綢緞尺頭,同那些香袋、香串、繡帕、荷包等類,都是南邊帶來的,要送人家沒送完,昨兒叫他們整整的裝了一箱,誰還帶這些到南邊去!」鑰匙掛著箱子上,停會兒叫抬了過來,你留著使用。」紫鵑聽話,知道黛玉錯會他不同回南的意思,也未便辯明,並不道謝,只說:「姑娘的恩典,替姑娘收管著。」黛玉笑了一笑,也不理會。轉身出來,已是擺晚飯時候。一時吃過了飯,見老婆子上來收拾盤碗,便叫雪雁指出那一隻不編號的箱子,吩咐他們抬到紫鵑屋裡。黛玉一個人坐了一會,卸妝安歇,一宵無話。
  次日飯後,黛玉想到櫳翠庵走走。原來黛玉本與妙玉疏淡,不大往來。今因心中別有一番境界,忽動親近之意,不日遠別,自然該去辭行。今日空閒,何不先去走了一趟!當下換了衣服,帶著雪雁正要出門,只聽得小丫頭說:「史大姑娘來了。」黛玉忙站起迎接。
  且說湘雲到來,先去見了賈母、王夫人。鳳姐知道,便趕來飾詞,叫不必過寶釵那邊走動,湘雲也沒理會。賈母留住湘雲,同鳳姐在賈母處吃了飯,湘雲便帶了翠縷,徑往園中。一路行走,心想先前寶、黛二人光景,如今一個娶了,一個要走了,滿肚子的話說不出來,不知傷心到那麼樣個地步。正思酌量一番婉語微詞來相安慰,及至見了黛玉兩頰生春,笑容可掬,絕非舊時模樣,甚為詫異。便道:「這幾時少有人來往,所以這裡的事不大知道。頭裡有人到我家去,偏有客來纏住,沒的細問。後來聽我嬸娘說,你大病了一場。想來瞧瞧你,家裡又接二連三的事出來。昨兒大嫂子打發人去,才知道你頭裡的病很重,死去才回過來的。如今家裡有人來了,說道幾天裡頭要起身,我今兒一早就趕了來。」黛玉道:「咱們多時沒見面,很想姊妹們說說話,就怕起動你們。前兒大嫂子同三妹妹的主意,打發人各處去說了,倒累著趕早你就跑來了。」湘雲道:「你這一走,不知多咱會兒才見面!要大嫂子不去通知我們,悄默聲兒放你走了,我也不依他呢。」說著,又問道:「你的病請著那一個大夫來瞧,吃了些什麼藥?如今倒調養得很好了。
  「黛玉順口應答了幾句。湘雲又問:「你這會兒到那裡去?」
  黛玉道:「我病後還沒出過門,想到妙師父那裡,回來園子裡這幾處走走。」湘雲道:「我和你廝趕著。」一時出了瀟湘館,徑往櫳翠庵來。才進門去,只見彩屏一個人在院子裡掐玫瑰花兒。見黛玉、湘雲進去,便笑道:「姑娘們瞧,今年妙師父這裡玫瑰花開的茂盛。」湘雲道:「你一個人到這裡來的嗎?」彩屏道:「我姑娘在裡頭呢。」黛玉、湘雲便轉過東禪堂,走進靜室,見妙玉盤膝坐在炕上同惜春下棋。兩個人忙要下炕,黛玉、湘雲便過去就炕沿坐下,彼此問好,說:「不要攪你們的雅興,我們坐著瞧。」惜春道:「官著是完了,妙師父要尋結打呢。」黛玉望棋上一瞧,見惜春下的是黑子,便笑道:「看起來倒像黑棋勝了呢。妙師父如今還讓四姑娘幾個子?」妙玉笑道:「四姑娘的棋很長進了,對下還輸給他,那裡讓得起。」說著數起子來,果然惜春贏了一子半,隨將棋盤收拾。
  妙玉叫老婆子去烹茶,要那鬼臉青花甕裡的雪水,一面向黛玉道:「咱們同在園子裡竟是天涯咫尺,說你大病了一場,也沒有過去瞧你。今兒四姑娘說起,知道你要回南了。」湘雲道:「妙師父雖然住在園子裡,打量那邊的事情,你統不知道呢。」妙玉道:「可不是!寶姑娘恭喜,有一兩個月了,也是昨兒才聽見的。四姑娘倒常來,他從沒有提起這件事。」黛玉道:「妙師父可謂桃源中人,不知有晉魏的了。」惜春道:「林姊姊說的話,把這裡比作桃花源,確是真的。他們這些紅塵世俗的事,我傳到桃源中來,沒的叫妙師父洗耳。」湘雲道:「人家都在紅塵裡,四妹妹將來是要上瑤台玉宇的了。」惜春微笑道:「你瞧著罷。」妙玉一面對湘雲道:「史大姑娘想是來送行的。你也好久不到這裡來了。」黛玉道:「還是上年八月十五夜裡,我和他在凹晶館卷篷底下聯句,你撞了來,拉到這裡鬧了你一會,再沒來過呢。」妙玉道:「你們上年也委實高興,那一夜有二更多天,我在園子裡各處走了走,不見個人影兒。聽說四姑娘也還陪老太太在凸碧山莊宴月,偏是那一夜的月色覺得比往年分外清皎,滿園子都像浸在水裡頭一般,遠遠望見那座櫳翠庵要浮起來了。」黛玉道:「那真是雲丫頭說四妹妹的話:瑤台玉宇世界了。」惜春道:「不是上年的月比往年不同,只因園中一無聞見,妙師父心境澄靜,覺得眼中月色分外光明。要知普天下只有這個月,為什麼歡喜曠達的人看起來便有精神光彩,懊惱愁苦的人看起來便覺慘淡淒涼?若說歡喜的人不知愁苦,愁苦的人不知歡喜,便是人人有歡喜、愁苦不同的境界。易境參觀,一個眼中的景象,全從心坎裡流露出來的道理就明白了。」黛玉聽惜春所講,竟是悟道旨言;又看他神情舉止,飄飄欲仙,將來是妙玉一路人物。想這座櫳翠庵,可惜在大觀園裡,不然他兩個倒可做志同道合的,琢磨那時……黛玉呆想出神,湘雲推著他想:「怎麼聽了四妹妹的話,又發心事了。」黛玉被湘雲一語道破,便假意轉睛四顧道:「我羨慕妙師父這裡幽靜所在,心裡想呢。」湘雲道:「你愛這地方,也不用回家去,就住在庵裡,拜給妙師父做個徒弟可不好?」妙玉道:「當真,林姑娘住在園子裡也不大見面,他如今要走了,不知怎麼樣心裡頭倒有些悵然。其實人生飲啄有方,譬如我本來生長南邊,早就皈依三寶,因慕長安古蹟,來尋貝葉遺文,後來又到了這裡,只怕就是圓寂的去處,說不得狐死首丘的話了。便如林姑娘在此,伴了這幾年,想不到他忽然又要回去。迢遙南北,路隔三千,你們兩個再想幹那月下聯吟的韻事,也就可遇而不可求了。」
  湘雲道:「我聽說牟尼庵這位老師父,占的先天神數最靈,你自然得其所傳,何不煩你占上一課,看咱們和林姑娘幾時再得見面。」妙玉道:「占課扶乩這些事,我輕易不愛去動他。如今你為姊妹情分,我便不便推辭。」說著站起身來,在爐內焚了香,虔誠占了一數,道:「這數占得奇,只在一年之內,林妹妹不但還要來,而且來了竟像不去的了。」湘雲聽了,有些信不准妙玉的話,便道:「占的句語何不寫出來,大家瞧瞧。「妙玉道:「這先天神數,並無內象外爻,不但詞義玄奧,連字跡都是蝌蚪篆文,還比乩上的字難識難解,就寫出來,你們也不懂。我原不是神仙,不過據數而判,信不信由你們。」於是湘雲再無話說。惜春在旁說了一句「豐乾饒舌」,眾人都沒理會。惟黛玉心中大以妙玉的話為不然,因不便和他分證,只是微笑。
  惜春又道:「如今且別講林姊姊來的話,昨兒大嫂子說的咱們那幾個人,定了日子沒有?」湘雲道:「我還沒見過大嫂子呢,你住在園了裡頭,倒問起我來。這會兒林姊姊要到大嫂子那裡去,咱們同去問問。」妙玉道:「史大姑娘是稀客,林姑娘又要遠別了,茶還沒有喝,忙什麼!」說著,小丫頭子已端上茶來,盤內盛著,仍是(分瓜)瓟、點犀(喬皿)這兩樣古玩,與妙玉自己用的綠玉鬥。雪雁、翠縷、彩屏接過分送。
  老婆子又替另端過一杯,送與妙玉。黛玉喝著說道:「這就是那一年喝的,你說在玄墓蟠香寺收的梅花上雪水,如今還有嗎?」湘雲笑道:「妙師父留著,等你再來的時候,還夠你喝呢!」妙玉道:「史大姑娘,你剛才和四姑娘說的話,想是給林姑娘餞行了。我不能盡一點子情,便怎麼樣呢?」湘雲道:「也派上你一分何如?」黛玉道:「雲丫頭鬧什麼?」湘雲道:「不是要派妙師父公分給你餞行,可笑咱們白鬧了這幾年詩社,眼前擺著一位詩翁不來親近,豈不是一宗缺典!」說著,又向妙玉道:「先前自然不便拉你,如今就是咱們姊妹這幾個,沒有你避忌的人。拉上你一位神仙師父,林姑娘臉上也有光彩,咱們姊妹也高興。我去和大奶奶說,叫他們的席面就擺在園子裡頭,不抱你到檻裡去就是了。」說的大家都笑起來。惜春道:「好樣不學,怎麼這張嘴全彀兒學了二嫂子了。」妙玉道:「你們定了那幾個人?四姑娘先打發人來說一聲。」湘雲道:「你放心,打量也沒有別一個在裡頭。等來齊了人,告訴你就是了。」說著大家起身,黛玉施了一禮說:「走的時候,也不過來了。」妙玉送至庵外,瞧他們走遠了,然後回進庵中。黛玉、湘雲、惜春三個人各自帶了丫環先到秋爽齋。老婆子回報:「三姑娘不在屋裡。」大家抄了徑路,往稻香村來。不知湘雲與李紈如何議論餞行一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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