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柳湘蓮再力救薛蟠 花襲人重錯認寶玉
話說平安州坊子裡,三更時分,忽然大門有人撞的十分兇險。
當槽兒的聽見了,便問:「是什麼人?」連忙起來看時,只見門外有火把照亮,便嚇慌了,忙道:「不好了,有了強盜來了。」說著,大門外連劈帶衝,大門早下來了,進來了四五個稍長大漢,手裡明晃晃的刀子。當槽兒的嚇的躲起來了。這一起人進了大門,直擁到裡面,便把薛蟠的房門砍開,火把明亮,薛蟠正要起來穿衣不及,早被一人捺住,把刀在他臉上一晃道:
「小子,你的銀子放在那裡?說罷,你不說就殺了你。」薛蟠嚇的亂抖,忙說道:「只有一千銀子的貨物,要便拿了去罷,銀子是沒有。」旁邊又有一人說道:「小子,你一千銀子貨物,還有兩千現銀子呢?你說了,好多著呢。鮑老二,你放手叫他說。」只見那捺他的那人道:「他不說,咱們就搜不著嗎?小子,你說不說?」
那時張德輝剛穿了衣裳,不敢下來,在帳子裡發抖,偷眼看時,只見那捺住薛蟠的人道:「小子,你不說嗎?罷了,你說了,是咱也要找你腦袋;你不說,咱也是要找你的腦袋的。
薛蟠已經嚇昏了,不省人事。那人便舉起刀來,對著薛蟠的脖子使勁兒的砍了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猛然門外又踴進來了一個人,手裡拿著兩把寶劍,左手一起,便從後面先挑掉了那個人的刀,落在地下;右手一劍,早把他的腦袋削下來,拖著身子便倒在地下了。
還有三個人見了,便舉刀一齊都奔這使劍的人砍來。這個人虛晃了一劍,便退出門外。那三個齊趕出去,舉刀便砍。這人左手一劍,便刺中先出來的一個人的咽喉。那人往後便倒,恰跌在那兩個人的身上。這人趁勢,右手一劍,早砍中一個人的肩膀。兩個人便都倒了,那一個慌了手腳,恰待要走,這人趕上又是一劍,也結果了他的性命。
那張德輝見人都出去了,便輕身下牀來偷看,只見旁邊還站著一個人,在那裡哈哈大笑道:「殺的好,殺的好!」這使劍的人,便拿了火把,把大門外看了一看,回來道:「這幾個瘟強盜都死了。」因把火把遞給張德輝,教點起燈來,看看可有丟落什麼東西沒有?張德輝點上了燈,把這使劍的人細細的看了一看,上前作揖道:「尊駕是柳二爺麼?」那人道:「我不知道什麼柳二爺,我姓張。你們的東西也沒有失落,這幾個屍首,明早是要報官相驗的,只說是你們自己殺的。我們還有要緊的事去呢,不能等待了。」說著,便和那個站著笑的人,一同出門去了。
張德輝料想不能挽留,也只好由他去了。那當槽兒的也出來了,張德輝便問他,這兩個人是什麼人?那當槽兒的道:「這一個姓柳,那一個姓賈,昨兒晚上原說是四更天就要去的,房飯錢已經開發過了。」
張德輝便進屋去看薛蟠,只見薛蟠已嚇得不省人事,連忙要了開水灌了下去,慢慢才甦醒過來,睜開眼睛,見了張德輝便問道:「這是什麼地方?」張德輝道:「這是坊子裡,你怎麼忘了呢?」薛蟠道:「我死了沒有?」張德輝道:「你好好兒的呢,那些強盜都被人殺了。」薛蟠聽見,便爬起來穿上衣服。張德輝道:「你倒是躺躺兒罷,何必趕著起來呢?」薛蟠道:「不妨事。」說著,便下炕來,看見裡外四個屍首,血跡滿地,便伸著舌頭道:「嚇死我了,到底是誰殺的?這救我的人在那裡呢?」張德輝便把才剛兒的事情,說了一遍道:「我問他是柳二爺麼?他說姓張。他們去後,我問當槽兒的,他說一個姓柳,一個姓賈。我那會子忙亂著,那裡還辨得清楚。這會子細想著,就不錯了。那姓賈的是寶二爺,那姓柳的是柳二爺了。」
薛蟠聽說,急的亂跳,便大哭起來,道:「我頭裡在道兒上,也是遇了強盜,虧柳二爺救了我。我們兩個人結了生死的弟兄。後來他出了家去,我找了他幾天,總找不著,我哭了好幾場。這會子又是他來救了我,他從前救我還是無意的,今兒救我竟是有心的。寶二爺也是出了家的,原來他們倒在一塊兒了。他們出家的人有什麼事,怎麼跑到這兒來做什麼呢?可不是他們已經能夠未卜先知,特意來的麼?怎麼我就昏死了,要不然怎肯當面錯過。他們還稀罕我謝麼,我還留得他們住麼?
到底也和他們會會,說說話兒,問問他呢?我該死了,我該死了。」說著,還咬牙切齒的跺腳。
張德輝道:「事已過了,不必急了。倒是瞧瞧這死的人,我聽見那幾個人叫那要殺你的人是鮑老二。這鮑二我卻不認得,你且看看是不是?」薛蟠拿燈照看了一會道:「我認是認得鮑二,卻隔了四五年沒見了,這會子瞧著雖不真,估量著也是不錯的,只聽他們的話,也必定他了。頭裡榮府打死了何三的事情,那一起人必定就有這幾個在裡頭。鮑二因此害怕踩緝,不敢回來,已是四五年了。想是近來私下回家,探聽了消息來的。
「張德輝道:「這總是在家門口訪察定了來的,這會子報官也不提這認得的話,不必累贅了。」因把這四個人的刀,拿了一把蘸上些血,說是自己防身的刀,拿他殺的。
店主人和當槽兒的等天明了,便到衙門裡報了。少時老爺下來驗看,有劈破的大門,所遺下的火把、刀子為證,並同寓的客人都一樣口供,檢驗了傷痕,比對了刀仗不錯,便教地方抬去掩埋。餘人無乾,全行省釋。薛蟠又耽擱了一天。次日,始和張德輝趕起騾馱,動身回去,暫且不題。
再說柳湘蓮和寶玉救了薛蟠,便連夜離了平安州。次日到了京師城外,問著了紫檀堡,來到蔣玉函家敲門。裡面小廝開門出來,看見寶玉二人,便道:「可是甄二爺麼?」寶玉點頭道:「你們主人在家麼?」小廝道:「我們爺前兒回來了幾天,昨兒又進城去了。」寶玉道:「我因上年在這裡打攪了,還沒來謝,今兒打從這裡過,特來道謝的。你們爺既沒在家,請你們奶奶出來罷。況且,你們奶奶頭裡都認得的。」小廝答應著,便進去了。不一時,捧出茶來道:「我們奶奶請爺的安,上年都簡慢的很,這會子不敢當謝的話。」寶玉道:「我還當面有兩句話說,請你們奶奶出來,略見一面就是了。」這小廝又復進去說了,襲人只得出來。
寶玉見了,站起身來作了一個揖道:「襲人姐姐,好些時沒見了,上年借宿多蒙厚愛,時刻在心。今兒因和這個姓柳的朋友,出城有事,特來一見,有兩把椇扇,也算不得謝意,聊表寸心罷了。」說著,便遞了一個包兒過去。襲人接了,道:
「上年都簡褻了爺們,心裡還很過不去。這會子反又多謝東西,我們家裡又不在家,明兒等他回來,教他到府上來叩謝罷。」
寶玉道:「我原打量送些銀錢之物,也知道你不稀罕。這原算不得什麼,不過略盡我的一點心兒罷了。我還和這個朋友有事去呢。」於是,又作了一個揖道:「我去了。」襲人送至簷外,寶玉回身道:「襲人姐姐,請進去罷。」說著,和湘蓮二人,向襲人蝦了一蝦腰,便出去了。
襲人回到自己屋裡,把包兒打開,見裡面是兩把湘妃竹的紙扇,隨打開一把看時,見上面有字,都不大認的,只見後面像有「襲人」兩個字的似的。因又打開那一把看時,見後面卻沒有「襲人」的字樣,底下倒像有「賈寶玉」三個字的光景。
因素常看慣了這幾個字,故略有些認得。而且前面鬥方,都有「賈寶玉」這三個字的樣兒,因細細在心中想道:「甄寶玉怎麼寫賈寶玉呢?他一見了面,就作揖叫襲人姐姐。要是甄寶玉,前兒並沒這樣的稱呼禮數。況且,又說是好些時沒見了,及多蒙厚愛時刻在心,臨了兒又說,略盡我的一點兒心的話。倒像不是甄寶玉,竟是賈寶玉呢。難道前兒拿甄寶玉認做賈寶玉,這會子又拿賈寶玉認作甄寶玉麼?」心裡越想越發疑惑起來,因叫小廝立刻到城裡去請了蔣玉函回來,說有要緊的話說呢。
及至小廝回來,說爺沒在城裡,往通州去了,還得幾天才得回來呢。
又隔了六七天,蔣玉函方才回來。襲人便細細兒的告訴了他這話,取出扇子來給他看。蔣玉函打開看時,只見上面寫著的字都還認的。因念道:
前知漸識學參禪,記得偷窺離恨天。
說是優伶偏有福,誰知公子本無緣。
後面寫著「書贈襲人姐拂暑,怡紅院舊主人筆」。又打開那一把看時,只見上面寫道是:
歸楊歸墨總無情,此日無顏可對卿。
記取□年多福滿,好來聚首在蓉城。
後面寫著「書請寶釵姐姐鑒原,愚弟賈寶玉拜上」。
蔣玉函念完了,襲人道:「怡紅院舊主人,可不是賈寶玉麼?那一把寫著寶釵姐姐的,又是給奶奶的,這必是叫我轉送去的。他不好明說,估量著上面寫著名字,自然不得錯的意思。
明兒就要進府走一趟去才好,也要把這扇子上的詩,請奶奶說說給我們聽聽,是些什麼意思呢?」蔣玉函道:「你說他同了個姓柳的朋友,那必定就是柳二爺了。可惜我偏偏兒的不在家,若在家裡遇見了就認出來了。天下就有這麼不湊巧的事,想來他們都得了道了,都能知道過去未來。甄二爺上年在這裡借宿,他就能夠知道,故托他的口氣進來,使人無疑,又知道我不在家,人都不認得,可不是過去未來他都能知道了麼。」襲人道:
「真正的話。罷了,上回把甄錯認作賈,這回把賈又錯認了甄,真是真假難辨了。」說著,便料理停當。次早便套了車,到榮府來了,暫且按下不題。
卻說薛蟠回到家中,張德輝把貨物發出,還了一千銀子找項,除了一千銀子本錢,淨賺了一千六百兩銀子。薛蟠告訴薛姨媽說:「這趟買賣也就算很好的了。只是我這性命又幾乎送掉了,只當是在鬼門關又走了一趟來了。」因把探春留住,以及遇盜,又是柳湘蓮救命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薛姨媽道:
「總是你命裡應該如此,不有此禍還必有他災呢。這也就還算罷了。」薛蟠道:「我也還得歇息歇息,再出門去罷。」因教人把探春的稟啟送到榮府去,便接寶釵回來。
寶釵在王夫人處看了探春、周姑爺的稟啟,知道又升到江西去了,便收拾套車回家。薛蟠便告訴了他,出外一路的始末緣由,因說:「我那會子嚇昏了,及自醒來,他們兩個都去了。
可見他們如今都算得了道了,要不然怎麼預先就知道了,先在坊子裡住著,把房飯錢都開發了,說四更天就要去的。他不是特意來等的嗎?」寶釵笑道:「殺人的時候,他倒在旁邊大笑,可不還是那麼傻氣麼?」薛蟠道:「任是怎麼傻氣,殺人的事可是玩兒的麼,他有個不怕的麼,這可就見他不是個凡人了呢。
「寶釵道:「這麼說起來,是和尚不是呢?」薛蟠道:「我雖沒見,我也問來,我們張德輝伙計說,都是有頭髮的,都是俗家打扮。他認定是寶二爺和柳二爺的。」寶釵道:「頭裡我們家老爺,親自看見是和尚呢。這會子,又是有頭髮的,只怕不是他罷?」薛蟠道:「我們張德輝,是素常認得他的,怎麼得錯呢?」因又說起探春來,說了一會子,多姑娘出來向寶釵請了安。寶釵又到邢岫煙屋裡,說了一會話。岫煙的女孩兒宛蓉,已是三歲了,便到寶釵面前來叫「姑媽」。寶釵便抱了他起來,和他說了一回玩話兒。說著,人來請吃飯,晚上便在薛姨媽屋裡住了。
到了次日,梳洗才畢,便到岫煙屋裡來閒坐。忽然那邊焙茗家的套車來接,說襲人來了,請奶奶回去,說有話說呢。寶釵便上車回來,到了怡紅院,襲人早迎了出來請安。寶釵進了屋裡坐下,襲人便細細的把這話告訴了一遍,拿出兩把扇子來,遞與寶釵。
寶釵接了扇子道:「我昨兒家去,是我哥哥回來了接我回去的,告訴我路上又遇了強盜,又是柳二爺救了他的性命。柳二爺和二爺在一塊兒,柳二爺殺那些強盜的時候,二爺在旁邊看看還哈哈的大笑呢。我問他是和尚不是呢?他說都是有頭髮的人,俗家的打扮。我說只怕他們認錯了罷,他說他伙計自來認得他們的,怎麼得錯呢?這會子,你又是這麼說,說起來這話,有幾天了?」襲人道:「這有八九天了。我還是因上回錯認了甄寶二爺的時候,後來想起二爺是出了家的,怎麼得錯認了人呢。昨兒二爺來了,說是甄寶二爺,我那裡還疑惑是賈寶二爺呢?原來二爺並沒出家做和尚的事。」寶釵道:「柳二爺和二爺救了我哥哥,必定就順道同到你那裡來的。想來總是在那一兩天裡頭的事。」襲人道:「可不是,那柳二爺出家在先,二爺在後,他們兩個人原來是在一塊兒的。我們家裡的說的,也是說他們是都得了道了。故此都能知道過去未來的事情了。
奶奶且把這扇子打開,看看上頭寫的是些什麼意思?」
寶釵隨打開了一把看時,見上面寫著「書贈襲人姐拂暑」,又看了詩句,點了點頭兒道:「他說你們是一定的姻緣,他早已就知道了的。不是你頭裡還告訴我換汗巾子的話麼,我就說是,可見是一定的姻緣了。我是因你告訴了我,我才知道的。
他是不要你告訴他,早就知道的了。」襲人道:「我記得,從前要學紫鵑跟四姑娘出家的時候。二爺就說我是不能享這個清福的。可見那時候二爺就有些知道後來的事情了。這把扇子是給我的,那一把是給奶奶的。奶奶也看看,是些什麼話呢?」
寶釵又打開那把扇子,看了一遍,也點點頭兒。襲人道:
「奶奶也說說給我們聽聽呢。」寶釵道:「遲四十年之後,他說還會在一塊兒呢。再過四十年,可不都要死了麼,死了自然在陰間要會見的。」襲人道:「二爺是得了道的人,怎麼還死呢?想必是四十年後,就來度奶奶成仙去的意思。」寶釵笑道:
「我連陰間的話都不大信,何況是什麼度了人成仙去的事呢?
我最不信的是這些渺茫的話。」襲人道:「現在他們都能知道過去未來了麼,怎麼還說是渺茫的話呢!」寶釵道:「四姑娘他歡喜講究這些話,且把這兩把扇子拿給他看看去,看他怎麼說?」
於是,同了襲人到了櫳翠庵中,寶釵便把兩把扇子遞與惜春道:「有兩把詩扇,特來請教請教。」惜春接來,先打開襲人的扇子看了一遍,因想起花席的圖畫及「堪羨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的話來,因連連點頭兒道:「二哥哥他因偷窺,才得前知。我也偷窺過的,故也略知一二。看來總是一樣的話,可見萬事皆有一定的道理。」又把那一把打開,看了一遍道:
「我前兒不說過,二嫂子你有大福享在後呢。我今兒告訴你罷,二十年之內我就先到芙蓉城等你去了。四十年後,我們大家都在那裡相聚就是了。」
寶釵道:「芙蓉城可就是酆都城不是?」惜春道:「芙蓉城就是離恨天,那是仙境,怎麼是陰司呢?」寶釵道:「我記得詩上有『芙蓉城中花冥冥,誰其主者石與丁』,我看那總是文人的寓言,那裡實在有這個地方呢?」惜春道:「二嫂子,你既知道這詩,我就索性告訴你罷。二哥哥銜玉而生,名為寶玉,其實非玉,本質乃是補天之石。故『石與丁』之『石』,就是二哥哥的前身了。那『石與丁』之『丁』,就是柳湘蓮的前身。故此二人,皆是芙蓉城主。這會子,功行未滿,尚同在人間,將來功行圓滿的時候,就都歸還原處去了。」襲人道:
「怪不得二爺和柳二爺在一塊兒呢,原來是都有根基,同在龍華會上的人哪!」
正說時,只見紫鵑在外打著簾子道:「小蘭大奶奶來了。
「傅秋芳進來,先請了安,道:「二嬸娘也在這裡麼,襲人姐姐來了,怎麼沒到我那裡坐坐去呢?」襲人道:「我是才剛兒來的,還沒過來請安呢。」寶釵便把襲人的話告訴了他一番,又把兩把扇子拿與他看了。秋芳道:「看來二叔叔得道,只怕是芙蓉城主罷。」惜春笑道:「可不是呢,二嫂子,你這可信了麼?」寶釵笑道:「『子不語怪』,『子罕言命』,都是難以稽考的事。我是個愚鈍的人,縱然信也不得十分真切。」秋芳道:「二嬸娘,你不見聖人尚知防風之骨,肅慎之矢,商羊萍實之類,又何嘗不語怪呢?」
惜春笑道:「你們不用說了,我們要下棋了。」寶釵笑道:
「你真是個棋癖了。我竟要做林和靖去了呢。」秋芳笑道:「姑娘,二嬸娘他笑我們是屎棋呢。」惜春也笑道:「他說林和靖不能擔糞與著棋。那林和靖他是自己不會下棋,故此才這麼說;他要是會下棋的,又不這麼說了。」紫鵑送上棋枰,二人對著下了半天,為了一個劫,秋芳的劫少,惜春的劫多,打到後來,秋芳沒了劫了,惜春輸了七個子兒。寶釵笑道:「明兒再下罷,我們都要回去了。」於是,大家散了。襲人便在寶釵屋裡住了一夜,次日方才回去。未知後文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