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逢國慶賈氏增爵祿 沐皇恩元妃再省親

  話說史湘雲將十二首海棠詩念完,遞與了眾人。大家又挨次兒看了一遍,俱各稱賞不已。
  正欲細加評論,忽見鳳姐自外走來,笑道:「你們的詩怎麼還沒作完?」湘雲道:「早已完了。這會子一總謄出一大張來了,你看,這不是麼?」鳳姐伸手接了過來,看了一看,笑道:「字兒黑鴉鴉,他認得我來我認不得他。」黛玉笑道:「你到底看這個字寫的明不明?」鳳姐笑道:「敢自是上好和徽墨,研的又濃,寫出字來又有什麼不明的呢。」寶琴聽了笑道:
  「鳳姐姐,你上了他的當了,林姐姐罵你的話,說你是『狗看星星一片明』,你怎麼就答應『明』起來了。」鳳姐聽了,笑著便欲將黛玉撳在榻上胳肢他,只見寶釵忙與他遞了個眼色,鳳姐連忙鬆了手,笑道:「哦,是了。我知道了,必定是有了喜了。虧了我還沒有冒失,萬一有點兒閃錯,寶兄弟可就要恨我一輩子呢。」黛玉聽了紅了臉,啐道:「你再不是個好人,又信著嘴兒混說來了。」眾人聽了,都瞅著黛玉笑,笑的黛玉臉上不好意思起來,忙道:「我們的詩也作完了,也該大家吃酒罷。」說畢,便命丫頭們斟酒。
  鳳姐最是留心的人,見眾人都瞅著黛玉發笑,惟有探春、湘雲、香菱、寶琴四人只微笑了一笑,鳳姐心下早已明白了。
  於是,大家一同入席。丫頭們斟上酒來,湘雲算是主人,便按著次序兒遞過了酒。眾人又回敬了湘雲,然後依序就坐。
  飲酒中間,只見黛玉夾了一枚蜜濺楊梅,自己先吃了,又夾了一枚送與探春,道:「三妹妹,你嘗這個味兒很好。」探春接來便也吃了。鳳姐見了,「撲哧」的一笑。此時湘雲夾了一塊山楂糕,剛然要吃,見鳳姐一笑,趕著連忙放了下來,笑道:「怨不得林姐姐說你,你果然不是個好人。」李紈笑著:
  「你們也就罷了,他笑他的,你們只管吃你們的,這又有什麼意思呢。」寶玉聽了笑道:「你們這半日鬼鬼祟祟的到底說的是都些什麼,我怎麼總不懂呢?」寶釵聽了,忙攔道:「不拘什麼話,你都要打聽打聽,你管他們說什麼呢!」寶玉聽了,便不言語了。
  鳳姐笑道:「我告訴你罷,才剛兒我說林妹妹有了喜,這會子看起他們吃東西來,竟不獨單是林妹妹一個人兒,還有好幾位呢。」寶玉聽了笑道:「我當是什麼聽不得的話呢,原來是這件事。世界上有夫妻,即有生育,乃是天地間的大道理,有什麼怕人知道的呢。就像菱姐姐有了喜,薛大哥早已告訴了人了。」香菱聽了紅了臉,道:「這是多早晚兒的話,你又來謅荒來了。」寶玉笑道:「前兒我們在甄府赴席行酒令兒,薛大哥親自兒說出來的。」探春聽了笑道:「你們到底說什麼酒令兒來,提到這上頭了呢。」寶玉笑道:「我也學不上他那個話來。」說著,便附在寶釵的耳邊,告訴了寶釵。寶釵聽了笑道:「怎麼這樣一個沒人樣的東西呢。說不上酒令兒來也就罷了,為什麼信著嘴兒混唚呢。」香菱聽了益發紅了臉,呆了半晌,只得向寶玉笑道:「你那個薛大哥哥,真也教人沒了法兒了。」鳳姐笑道:「怎麼吃了孔聖枕中丹,也沒出息一點兒麼?
  」香菱道:「自從吃了丹藥之後,也不過十分之中好了有三四分兒。」鳳姐笑道:「原說教吃了藥要捂著被窩出汗,他這想是揭騰的早了,汗沒出透的過失。你們看環兒,如今就比先強多了。就是我們那一個,也倒像知道一點好歹了。」
  寶玉聽了,正欲答言,只見尤二姐、平兒二人帶了奶媽子,抱的藻哥兒,一齊走了進來,笑道:「我們也趕嘴兒來了。」
  眾人見了,一齊站了起來,忙命丫頭們又搬過兩張椅子來,讓他二人坐下。丫頭們斟上兩杯酒來,平兒便抓了把瓜子嗑著。
  李紈見了笑道:「鳳丫頭今兒可又不吃虧了。雖說辦席貼賠了幾個錢兒,你們都瞧瞧,他們屋裡連小孩兒共是四口子,不但撈回本兒去,還要拐彎兒呢。」說的眾人都笑了。平兒聽了,指著藻哥兒道:「你說,大娘咋的了,姪兒能夠多大兒,就會吃嗎?」寶玉聽了,忙將藻哥兒接來抱到懷裡,用筷子蘸了些兒酒抹在他嘴裡,藻哥兒咂著,嘻笑跳躍起來。寶玉笑道:「你們都瞧瞧,這麼大兒的小孩子,吃酒竟不害辣,將來長大了,必會喝一盅兒。真是璉二哥哥的兒子,弓冶相承的了。」平兒聽了,又指著藻哥兒笑道:「你說,咋的了,二叔搬著不心疼的芽兒,拿酒嗆我來了。你們桂哥兒,你怎麼捨不得拿酒嗆他呢?」寶玉聽了,便一疊連聲的命人抱桂哥兒去。丫頭們答應而去。
  不多時,只見奶媽子果然把桂哥兒也抱著來了。寶玉見了,便將藻哥兒送到湘雲的懷裡,又將桂哥兒接來,送到寶琴的懷裡,笑道:「咱們今兒起的是海棠社,只有他們小弟兄兩個在這裡鬧。若到明年海棠再開了,起社做詩的時候,那可就成了孩子社了。」說的眾人都笑了。
  正說時,只見老婆子慌慌忙忙的進來,稟道:「方才玉釧兒姑娘來說,老爺請二爺說話呢。」寶玉聽了,吃了一驚,連忙起身向外而去。釵、黛二人不知何事,未免替他捏著一把汗兒,忙向老婆子道:「你到上頭打聽打聽,老爺叫二爺有什麼事情,你就飛行告訴來。」老婆子答應而去。
  不多一時,老婆子進來稟道:「老爺和太太都在上房,請璉二爺和寶二爺商量明兒到宮裡請安的事,並沒有什麼別的事情。」釵、黛二人聽,這才放了心。鳳姐笑道:「夠了,連我的心都跳起來了。我想寶兄弟和老爺、太太說長了話了,來還早呢,天也有了時候了,我們端點心來吃罷。吃了大家散一散兒,到了晚上再坐席。把點心留下一盒子給寶兄弟送到怡紅院去,連晴雯、紫鵑他們吃的也都有了。」寶釵聽了笑道:「這麼說起來我們屋裡倒占了便宜了。我們的兩個奶媽子嗎?把兩個哥兒都抱過來罷,看仔細尿到姑奶奶們身上。」奶媽子們聽了,忙將兩個哥兒從湘雲、寶琴懷裡接了過來,連忙各自抱去哄著睡覺去了。這裡丫頭們端上點心來,大家吃了些兒。又吃了兩杯熱酒,這才吩咐撤去殘席,嗽口吃茶,又坐著說了會子閒話,這才大家散了。
  到了黃昏時候,湘雲便差人去請邢夫人、尤氏、秦氏、胡氏。胡氏因新產了小孩兒,才過了滿月,不好來得,只有邢夫人、尤氏帶了秦可卿過來,先到王夫上房等候,眾姊妹都會齊了,同到賈母上房而來。只見賈母、賈夫人笑容可掬的迎了出來。賈母道:「都進來坐罷,怎麼今兒雲丫頭又破起鈔來了。」
  湘雲笑道:「沒有化什麼錢,不過請老太太、姑太太和太太們坐著說說話兒。」賈母道:「很好。這會子他們的媳婦也娶了,大事都完了,今兒再擾了你的飯,咱們也就都回去罷。盡自沒事住著,大家都不方便。」薛姨媽笑道:「老太太說的很是,我們明兒也要回去呢,誰家都沒個事事情情的呢?也沒個婆婆媳婦合家子都在親戚家住著的道理。」說著,大家走了進來,彼此問訊畢,都在兩邊炕上挨著次序兒坐下,丫環獻茶。茶罷,鳳姐便張羅著擺桌子。賈母、賈夫人一席,仍是自備的。邢、王二夫人和尤氏陪薛姨媽一席,其餘的姊妹共又坐了三席。
  飲酒中間,王夫人稟知賈母道:「才剛兒老爺下了衙門,說今兒早起在朝房遇見夏太監,告訴說昨兒元妃娘娘身上欠安,傳了太醫院進去診脈。太醫院診了脈,奏知說脈上現出喜兆。
  係屬孕娠,不過服幾劑調理的藥,可就安愈了。所以叫了寶玉來,教他明兒一黑早同他璉二哥哥到二宮門投職名請安。再請請示,看要什麼東西不要。」賈母聽了,甚至歡喜。鳳姐嘴快,又告訴了黛玉、湘雲、探春、寶琴、香菱諸人也有了喜了。喜的賈母眉開眼笑,向薛姨媽笑道:「姨太太,咱們該樂不該樂?
  明年咱們再到了一塊兒,你只看看孩子們熱鬧罷!」薛姨媽笑道:「這都是老太太的積德所感,才有這樣重重疊疊的喜事。連我們也托戴著受了福了。」
  賈夫人道:「我那裡有一本書,是你妹夫在太上老君處得來的。上頭保產育嬰的心法,講的極有道理,藥方兒也極有效驗。姑娘們都是認得字的,我明兒給他們送來,大家看看到底有益多了。」邢、王二夫人聽了,亦甚歡喜,當下賓主酬酢,直吃到交了三更,方才席散。
  王夫人尚欲挽留賈母、賈夫人多住幾日。賈母道:「我們回到廟裡,諸事便當些兒。」賈夫人道:「我也要早些兒回去,還要替你妹夫料理料理行裝,要趕三月三的蟠桃會與西王母慶壽去呢,也不過只有半月的工夫了。」王夫人聽了,不肯強留,只得吩咐外頭飤候轎子。賈母、賈夫人告辭起身,邢、王二夫人、薛姨媽等都送到榮禧堂,看著上轎而去。邢夫人和尤氏、秦氏,也都各自回家。薛姨媽領著湘雲等姊妹都到蘅蕪院等處歇息去了。王夫人領著紈、鳳、釵、黛四人仍到賈母上房,照應著丫頭、老婆子們收拾了器皿,吹息了燈火,這才各自散去。
  不言王夫人、紈、鳳各自回房安歇,且說寶釵、黛玉二人回到怡紅院,但見皓月當空,無庸燈燭。進房看時,只有鶯兒一人在炕上打盹。桌上一盞殘燈,半明不滅。黛玉將燈剔了一剔,用手指在鶯兒額上彈了一下。鶯兒驚醒,連忙跳下炕來,笑道:「奶奶們回來了麼。」寶釵問道:「二爺呢?」鶯兒道:
  「二爺早就到那邊房裡睡去了。說明兒還要起五更到宮裡請安去呢,所以派了我在這邊等著服侍奶奶們睡覺呢。」寶釵道:
  「三更天了,你把我們的舊衣裳拿來,把新衣裳疊了放在櫃子裡,茶水都不用了,你也就睡去罷。」鶯兒聽了,忙服侍他二人換了衣裳,將新衣放好,替他們掩了▉子門,自己也就回房去了。
  這裡釵、黛二人卸了殘妝,收了釵釧,將欲就寢。只聽黛玉道:「可惜把鶯兒放走了。咱們今兒的飲食吃重複了,我覺著肚裡不大舒服,要往後去走動走動才好,只是這會子又不好敲門打戶的叫他們。」寶釵道:「你倒說呢,我也覺著大不受用。你既要去走走,我同你一塊兒去,省得又叫他們。」說著便袖了草紙,每人點了半支藏香,輕輕的開了後院門,往中廁而來。
  原來怡紅院因住下寶釵,便在後院太湖石假山背後,蓋了兩間小小中廁,以備早晚便當。釵、黛二人進內走動畢,但見皓月當空,碧天如水,甚覺可愛。二人不覺站在太湖石旁,徘徊瞻望,大有流連之意。正玩月時,忽聽西邊套間內有寶玉嘻笑之聲。黛玉向寶釵笑道:「姐姐你聽聽,三更天了還不睡覺,明兒怎麼能夠起早呢。」寶釵笑道:「又不知是鬧什麼故典呢,咱們何不到他們窗下聽他一聽。」
  黛玉聽了,笑著拉了寶釵的手踱到西套間的窗下,側耳細聽。只聽裡面金釧兒叫道:「五兒姐姐,你快瞧來。你看紫鵑姐姐裝了一輩子的正經人,今兒教二爺擺佈的也會浪起來了。」
  只聽紫鵑啐了他一口,寶玉嘻嘻的笑起來。又聽柳五兒道:「我不看他,怪臊答答的。」又聽鶯兒笑道:「罷喲,你來罷,你就是今兒總不看他,明兒輪著了你,眾人也是不肯饒你的,你何苦裝傻子呢。」又聽金釧兒叫道:「襲人姐姐,你到底也看個熱鬧兒來嗎?怎麼就瞌睡到這步田地了。」又聽襲人道:
  「你們也太厭氣了,什麼沒見過的稀罕兒呢,我這會子瞌睡的什麼似的。」又聽晴雯向金釧兒發氣道:「你也愛叫他,他比咱們本來見的世面多了。又是二爺,又是蔣琪官,什麼樣的勾當他又沒見過呢,讓他挺屍去就是了。」又聽寶玉、紫鵑二人在炕上大有不可聽之狀。黛玉在窗外悄向寶釵笑道:「這都是你要來教他們住在一塊兒。你聽聽,鬧的還有一點人樣兒了麼?」寶釵笑道:「不用聽了,咱們走罷!」
  剛要轉身,只聽晴雯問道:「二爺,昨兒晚上奶奶們到底為什麼不要你了,倒讓鶯兒妹妹興兒了。」又聽寶玉笑道:「你還不知道他們的脾氣嗎?點著燈誰也不肯當著誰脫了小衣,就是為這個緣故,還為什麼呢。」又聽鶯兒道:「你既知道他們的脾氣,就不該點著燈當著林姑娘解我們姑娘的汗巾。你果然能耐著性兒等著人了燈,大家都睡下,你再慢慢的尋了他去,我們姑娘也就樂得而為之罷了。還有什麼不依的呢?」黛玉在窗外了,向寶釵笑道:「你聽聽,到底鶯兒是你從小兒貼身服侍的人,所以你的脾氣,唯他獨知道的親切。」寶釵聽了,悄悄的啐了他一口,笑道:「走罷,不用聽了,小蹄子們一個好的也沒有。」黛玉拉了寶釵的手笑道:「剛聽到好處了,你怎麼又要走呢?」忽聽晴雯道:「紫鵑妹妹,你怎麼也不把林姑娘的什麼脾性兒告訴二爺,免得明兒再碰釘子。」黛玉聽了,忙拉了寶釵的手笑道:「姐姐,咱們走罷,不用聽了。」寶釵笑道:「我也剛聽到好處了,你怎麼又要走呢?」
  黛玉強拉了寶釵,一面走著笑道:「罷喲,盡他們瞎編派著說去罷,何苦聽著怪生氣的。虧了咱們晚上諸事留心,原也怕他們在背地裡談論。不然咱們姊妹倆裡頭就是放蕩一點兒,當真又怕什麼呢。」寶釵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既然把他們都放在房裡,也就怕不了許多了。任憑咱們怎樣的嚴秘,他們斷沒有不知道的理。就是他們不敢偷著看,不敢偷著聽,你就量咱們那一個魔王還有個不告訴他們的嗎?只要他們知道好歹,不在外人跟前嚼說也就是了。自己窩子裡頭,也沒什麼意思罷了。」二人說話,不知不覺回到房中,洗手,關了後門,這才吹燈脫衣就寢。一宿晚景不提。
  到了次日,黎明起來,只打量寶玉進宮必然要誤。及至開門問時,寶玉早已去了多時了,二人這才放了心。晴雯等六人早已梳洗完了,都過來服侍他二人。梳洗已畢,便先到王夫人上房來請安。隨後李紈、鳳姐並新娶的趙氏、范氏陸續也來了。
  大家正然說笑,只見賈璉、寶玉二人俱穿著公服,笑嘻嘻的自外走了進來。王夫人見了忙迎到房門口,問道:「你們到宮門投了職名了麼,娘娘的身子可大安了,有什麼吩咐的沒有?」賈璉稟道:「姪兒們到了宮門,投進職名去。太監傳出娘娘的口旨來,說教老爺、太太只管放心,沒有什麼大病,如今大安了。」王夫人又問:「可要什麼東西來沒有?」寶玉道:「別的一概不要,只教把寶姐姐吃的冷香丸送進十丸子去呢。」
  王夫人聽了笑道:「真也奇怪,偏是這個藥難配,偏就要這個呢。」寶釵聽了忙道:「我如今也不大吃這個藥了,還有半玻璃瓶兒呢,明兒連瓶兒送進去就是了。」王夫人聽了,不勝歡喜。賈璉、寶玉見趙氏、范氏都在房內,不便進去,就例說畢了話,各自歸房換有裳去了。
  不多一時,薛姨媽領了湘雲等眾姊妹也都來了,意欲吃了早飯便都各自回家。王夫人不肯,又留著過了午去。於是,大家又熱鬧了一天。寶玉就著勢兒告訴王夫人,要將芳官、藉官都要回來,賞與蔣玉函為妻。王夫人便說:「這兩個孩子,已經是放出去的人了。我也不管這個閒事,你只和他們兩個商量去。只要他們願意,老尼姑子肯放他們出來,也就是了。」
  寶玉討了王夫人的口氣,過了兩日,便叫了賈芸來,托他去辦這件事。賈芸自從得了小紅為妻,兩人如魚得水,似膠投漆,感激寶玉之恩,正在無門可報,今見托了他辦事,便極力應承。到了饅頭庵,先將寶玉的一番美意告知了芳官、藉官。
  此時芳官、藉官年已及笄,情竇已開,正在枯魚望水之際,況且素知蔣玉函美貌,早已喜的受不得了。賈芸於是和老尼姑商議。老尼姑起初不允,無如賈芸花言巧語,既挾之以勢,又動之以利,老尼姑不得不入其彀中,也就應允了。遂命芳、藉二人養起頭髮來。賈芸復命之後,寶玉便差焙茗告知了蔣玉函。
  蔣玉函大喜,感謝不已,便擇日婚娶,這都不在話下。
  當下榮寧兩府,數月以來,並無事故可記。光陰迅速,不覺到了七月十五日,計去歲回生之日恰好一年。元妃在宮中誕生了皇子。林黛玉亦於是日產生一女,取名蕙妞兒。合家歡慶,親友致賀。這些節目,無庸瑣述。守了十二日,賈夫人命史湘雲辦了搖車、禮物送了來。這一日,榮府大排筵宴,會集親友。
  正在熱鬧間,忽有聖旨降臨。賈赦、賈政即時跪接,供於香案。行禮畢,打開宣讀,乃是:因賈貴妃誕生皇子,逢國大慶,加封外戚覃恩一道。內開:賈政係工部侍郎,即升授本部尚書。賈赦年老,著照世職,原品休致,仍賞給將軍全俸,以養餘年。賈珍仍帶世職,補授京營副統制。賈璉係捐同知職銜,遇有相當同知缺出,即行補用。賈寶玉係賞翰林侍講職街,著即實授侍講。賈蓉係捐龍禁尉職銜,著即實授龍禁尉。賈蘭係舉人,著賞國子監祭酒職銜。以示加惠外戚之意。賈政讀罷,激感涕零,即日上表申謝。
  到了次日,賈赦、賈政率領子姪俱在午門外謝恩。寶玉實授了翰林侍講,便不敢再告病假,只得每日在翰林院去當差。
  話休繁瑣,到了八月初一日,賈政上朝,忽奉皇太后敕旨,著宮中貴妃以下諸人,照上年省親之例,俱准其於八月十五日歸寧,以示骨肉團圓之意,定於十五日戍時起鑾,十六日寅時回宮。賈政得了這個信息,雖有無限的歡喜,心下卻老大的著急,只得半月工夫,一切唯恐趕辦不及。朝散之後,忙忙的回到家中,告知了王夫人,即請過賈赦、賈珍來商議。眾人都說限期太近,即差人星夜馳赴江南,亦恐趕辦不及。
  正在躊躇間,忽報夏太監來了。賈赦、賈政連忙迎接進來。
  夏太監袖出元妃的手書秘旨一道,賈政接來敬謹訴讀。內中大率言省親之舉,出自主上高厚天恩,外臣等理宜仰體聖懷,一切悉宜儉樸,勿須踵事增華,以糜無益之費。至大觀園舊有姊妹居住不必行移,屆期預接祖母太夫人暨姑夫人來家一晤。是囑。賈政看畢,心下稍安。遂留夏太監吃了便飯,令其覆旨而去。
  賈政向賈赦道:「既是貴妃有旨在前,我們也只好遵旨而行,只可將大觀園各處的門窗牆壁略為粉飾油畫,添植些花卉樹木,至於一切鋪陳、燈彩、匾聯、字畫、圖書、古無等項,只盡家中所有的辦著瞧。如果不夠用,再向親友處借幾樣來用用亦未為不可。如此通融,較之上次就省多了。家中女戲班子早已散了,抑且貴妃最厭鑼鼓鉦聒。聞北靜王府養著一班兒八個女檔子,臨期借來一用也可以將就去得了。」賈珍道:「依姪兒的愚見,娘娘既不愛繁華,索性辦一個雅趣。所有一切門窗牆壁燈彩鋪設簾毯裀褥,俱不用大紅大綠,也不要金碧輝煌,都用一色兒雅淡。即古玩盆景之類,每處不過兩三樣,花卉樹木亦不必太繁,點綴出一片神仙的景況,絕無一點富貴繁華氣象,倒合娘娘的鳳意。所費不過兩三千銀子,尚不及上次十分之一。二位老爺以為何如?」赦、政二公聽了,俱皆稱善,即將此事交與賈珍、賈璉二人料理。
  賈珍、賈璉領命,便請了門下的清客單聘仁、胡期來、詹光諸公,到處裡指點,忙亂了數日。除怡紅院、稻香村兩處有人居住不加粉飾外,其餘各處俱相度形勢,另外增損了一番,便覺耳目一新。除省親正殿仍施金碧,其餘軒館亭榭俱皆青石白粉,一色兒雅談。奇花異卉,仙鳥珍禽,點綴出一番仙境來。
  寶玉等諸人看去,竟彷彿太虛幻境一般。賈赦、賈政見了,俱不勝歡喜。
  到了十四日夜間,先到城隍廟接了賈母、賈夫人來家。仿照上年仍將酒席擺在凸碧堂,依舊安設了圍屏。外邊是賈母、賈赦、賈政、賈璉、寶玉、賈環、賈蘭坐了兩席,裡邊是賈夫人、邢夫人、王夫人、李紈、鳳姐、平兒、尤二姐、寶釵、黛玉、趙氏、范氏坐了兩席,預為賞月。並將伺候的丫頭、老婆子們,都命在山坡底下席地而坐,也分賞了西瓜、月餅、酒果之類。大家飲至二更即散。然後將竹椅子抬了賈母,眾人在後相隨,都到大觀園各處,先遊玩了一回,仍請賈母、賈夫人在賈母舊日的上房居住。
  到了十五日,王夫人差人先接了迎春、探春來家,又接了薛姨媽、香菱、岫煙、寶琴、湘雲來,也都先到大觀園看了一回。吃畢了午飯,便都更換了禮服,伺候貴妃的駕到。天剛酉正,只見夏太監領了四名小太監、四位昭容抬了衣箱來伺候更衣。賈政、王夫人先派出懂事的家人媳婦來,先讓入別室款待。
  夏太監依舊乘馬而回。
  一交了戍初時分、賈赦、賈政、賈珍、賈璉、寶玉,賈環、賈蓉、賈蘭都穿了公服,在大門外等候迎接。邢、王二夫人領了尤氏及紈、鳳、釵、黛諸人在榮禧堂等候迎接。賈母、賈夫人、薛姨媽以及湘雲姊妹,都在大觀園的正門外等候迎接。
  不多一時,只見夏太監又飛馬而來,報導:「娘娘起鑾來了!」賈政忙吩咐,街上撒開了帳幕,校尉們打散了閒人。須臾,對對提燈前導,過了四對擺馬,隨後就是四對檀香金爐,一柄黃傘,後有四名小太監,捧著香爐、宮扇、漱盂、麝尾,後面一頂繡帷子八轎,幽幽雅雅而來。
  賈赦、賈政率領子姪等都在大門外跪接,隨侍的昭容傳諭曰:「免。」進了大門儀門,又見邢、王二夫人率領尤氏暨紈、鳳、釵、黛等都在榮禧堂院子裡跪接,昭容又諭曰:「免。」
  過了榮禧堂,一直向大觀園的正門而來。只見又有許多人在那裡跪接,元妃在轎內忙問:「是誰?」昭容回奏,元妃便命住轎。賈母等忙上來請安,元妃連忙下轎相攙,賈母等遜謝不敢當,仍請娘娘升轎。元妃道:「大家一同走走,也好觀玩景致。」賈母不肯,道:「娘娘才過了滿月,身體尚弱,步行未免太勞。」元妃不得已,只得仍舊上了轎,一直抬至省親的正殿。
  到了丹墀,方才落轎。
  先來的四位昭容早在兩旁伺候,攙了元妃下轎,進了正殿居中坐下。只見賈赦、賈政自月台下走了上來,才要行國禮,昭容忙諭曰:「免。」賈赦、賈政二人退下。隨後就是賈珍、賈璉、寶玉、賈環、賈蓉、賈蘭上來,行過了禮退下。便是賈母、賈夫人、薛姨媽、邢、王二夫人走了上來,昭容忙又諭曰:
  「免。」元妃忙站起身來,讓賈母諸人進了正殿,列坐兩旁。
  隨後乃是尤氏領了紈、鳳、釵、黛、迎、探、菱、湘諸姊妹上來,行了國禮,俱各侍立兩旁。須臾,鼓樂齊鳴,笙簫並奏。
  獻過了三道茶,元妃便起身入內室,脫去了宮衣,換了常服,命昭容出來吩咐預備竹椅顯轎五頂。自己坐了一頂,遂命賈母、賈夫人、薛姨媽、邢、王二夫人都坐了竹轎。其餘尤氏以下諸人,俱皆隨行,先到賈母上房,進內欲行家禮,賈母暨眾位夫人俱各跪止之,然後就坐。賈母以下諸人,俱挨次兒坐下。
  元妃先向賈母、賈夫人道:「我們自從在太虛幻境一別,倏然一年有餘了。幸喜林姑老爺補授京都的城隍,不然我們娘兒們也就不能再見面兒了。」賈夫人道:「這都是主上的聖德如天,才有這樣亙古未聞的奇事。我們也是托賴著娘娘的洪福,才能享受人間的香火呢。」元妃又向薛姨媽道:「姨媽怎麼也露了老了,想是家務過於操勞的緣故?」薛姨媽道:「外臣托賴娘娘的福,家裡還有碗飯吃。只是兒子不知好歹,未免家事瑣碎,不得不自己操一番心。」元妃聽了,又向邢、王二夫人道:二位太太的臉面兒,也不像我上次來的那個樣兒了,也總是為我們姊妹們生生死死受了許多熬煎之故。」王夫人聽,滿眼流淚,早已哽噎的說不出話來了。元妃也擦淚道:「太太從此也要把心放寬些。這如今我們托賴著上天的保佑都回了生,主子的天恩看待的很重,太太也很該放心的了。至於寶玉,蒙主子的天恩賞了翰林,雖說是看椒房的分上,到底也是他的學問到得去,才有這樣的恩典呢。太太也就不必再操心他了。蘭哥兒也是很有出息的孩子,更不用太太操心。至於別的家務,全交給他們妯娌們辦去就是了。」王夫人試淚道:「娘娘只管放心,唯願娘娘福履安康,我們就托賴著受了福了。」
  正說時,只見昭容進來稟道:「外臣賈赦、賈政率領子姪請安叩見,在外候旨。」元妃道,「我來省親,原該我去見才是。你們仍舊預備下竹轎,我和二位太太一同到上房裡去。鳳丫頭呢?」鳳姐聽了,連忙走了過來。元妃問道:「過會子你們在那裡擺酒席呢?」鳳姐答道:「酒席都擺在凸碧堂伺候著呢。那裡地勢高,看月亮瞧的真切些。」元妃道:「很好。如今的酒席不可照上年之例,不論國禮,不演戲文。只在凸碧堂居中放一張大團圓桌子,我和老太太、姑太太、姨太太、二位太太坐。我還沒得和你們姊妹們說說話兒呢,兩旁再擺幾張桌子,你們姊妹們也都坐下,不必站著伺候。再者你們有了小孩子兒的人,都把孩子抱來我看看。你就照著我吩咐的辦去罷。
  辦妥了,先把老太太、姑太太們讓過去坐。我到太太上房和老爺們並他們弟兄們也說說話去。到了時候,你差人來請就是了。」元妃吩咐已畢,便同邢、王二夫人坐了竹轎,到前邊上房去了。
  這裡賈母、賈夫人、薛姨媽仍舊坐了竹轎,眾姊妹在後相隨,一齊先到了凸碧堂來。只見前面搭一架翠歌台,十分華麗。
  台上伺候著八個女檔子,都是十三四歲的女孩兒,丰姿韶秀,態度嫣然。中間桌上擺著樂器。鳳姐回去了賈母,便遵著元妃的口旨,中間放了大團圓桌子,兩邊又擺了四桌,其餘的看席俱擺在兩廊廡下,以備貴妃賞賜克食。又派林之孝家的、周瑞家的在議事廳款待眾昭容。林之孝、賴大在榮禧堂的外書房款待眾太監。諸事料理停妥,紈、鳳、釵、黛四人,親自到王夫人上房門口來請,昭容稟了進去。
  不多一時,只見元妃同邢、王二夫人仍舊坐了竹轎出來。
  賈赦、賈政率領珍、璉、寶、環等都送了出來。元妃在前,邢、王在後,都向大觀園而來。紈、鳳、釵、黛見了,便隨在元妃的兩旁幫著轎行走。元妃見了,先向李紈道:「珠兄弟跟林姑老爺到任,你們夫婦倆也見了一見沒有?」李紈道:「托娘娘的洪福,雖說能夠常見,到底陰陽殊途,雖見猶不見也。」元妃聽了,歎息道:「我們回生的人也不少,偏他又不在這個數內,這也是有一個定數的,非人力所能強也。」又向鳳姐道:
  「人家回了生,都恭了喜,生了孩子,你到底也有喜信兒沒有?」鳳姐笑道:「兒女都有個分定,我那裡有娘娘和林妹妹的福氣大呢。」李紈笑道:「我聽見平兒說,你也有點因兒了。你就老老實實的說罷了,怎麼在娘娘面前又混撇起清來了。」鳳姐笑啐道:「可知道是不是呢,你們就混聲張起來了。」招的元妃笑道:「你們妯娌們倒很熱鬧,可憐我在宮裡成日家規規矩矩的,實在拘束的受不得了,可和誰去說個趣話兒呢。」說畢,又向釵、黛二人笑道:「林妹妹,我才剛兒和寶玉說來,咱們這一回生,雖說是上天垂憫,到底仰賴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的鼎力。木本水源,必該思所以報。我已奏明了聖上,在我應得的分例項下,動支帑銀二千兩,就在城隍廟旁邊另建一廟,塑像供奉,即以甄士隱配享,名曰『三賢祠』。廟成之後,再求主上錫封號。倘這二十千兩帑項不夠,你們受了恩的人,也再大家佈施些兒,你們倆人說好不好?」釵、黛二人聽了,齊聲道:「娘娘想的很周到,情真理當,我們也把這件事疏忽了。」
  一路說說笑笑早到了凸碧堂的跟前。邢、王二夫人早從岔道繞來,隨著賈母等早都一字兒排班等候。元妃下了轎,釵、黛二人攙著上了凸碧堂,向賈母道:「老太太和姑太太,咱們娘兒們這如今是兩世的團圓了。我如今奉旨省親,原是為盡家庭之樂,況且老太太、姑太太已是神人了,就是朝廷家也要尊敬神靈的。老太太再要講行國禮,這就不像骨肉團圓的歡慶了。
  」賈母笑道:「我已經遵娘娘的口旨,把酒席都擺定在這裡,以後再不敢行國禮了。」元妃聽了,乃命鳳姐將正中的羅漢椅挪開,留下居中一隙,兩邊圍上六張方椅。元妃坐了東邊的首座,賈母坐了西邊的首座。東邊二座是賈夫人,三座是邢夫人。
  西邊二座是薛姨媽,三座是王夫人。中間也留一隙,好聽女檔子唱曲。
  台上奏起細樂來。尤氏領了紈、鳳、釵、黛親自執壺把盞,遞酒放箸畢,這才同著菱、湘、迎、探眾姊妹們一齊上來行禮,謝過了坐,各按賓主長幼的次序兒,分坐了兩旁的四席。女檔子上來磕了頭,一齊彈唱起來。
  元妃向賈母笑道:「我看這園中景色,收拾的十分幽雅。
  趁著月色,真是一片琉璃,大有太虛幻境的光景,比上次輝金涂碧強多了。瞧著教人心曠神怡。」賈母道:「這都是仰體娘娘體恤之意,不敢糜費的緣故。」元妃道:「如今家裡原比不得先了,這才是呢。」又向湘雲道:「史大妹妹,我上次省親,你怎麼沒有來呢?」湘雲忙站起來答道:「那年娘娘省親,我的歲數還小,嬸娘怕我不懂規矩,不敢教我來。」元妃笑道:
  「自己姊妹們裡頭,這也太多心了。」又向香菱道:「菱姑娘,你的小孩兒可好嗎?」香菱也站起來答道:「托賴娘娘的洪福,很乖。花兒也出了。」
  元妃又道:「尤三姑娘今兒聽見我來了,他怎麼也不來見一見呢?」香菱道:「他也是上月生了孩子了,還沒滿月呢。」
  元妃又向巧姐道:「我們巧姑娘也出了嫁了,你女婿念的書怎麼樣?」巧姐站起來答道:「托娘娘的福,他倒也愛唸書,能夠下小場了。」元妃點點頭兒。又向探春道:「三姑娘,三姑爺如今作什麼呢?」探春站起來笑道:「不能唸書,將來不過考武罷了。」元妃笑道:「朝廷家文武並用,也是好的。」又向迎春道:「才剛兒我聽見大娘說,二姑爺被大士、真人洗了腸肚,如今通好了,這也是一件奇事。」迎春紅了臉,站起來笑道:「這也是托娘娘的洪福,如今果然通好了。」元妃道:
  「他如今是個什麼官兒?」迎春道:「世襲指揮使。」元妃道:
  「這個官兒不大,每月的俸廉夠過嗎?」迎春道:「原先胡化濫用,原是不夠過的。自從洗了腸肚,如今也很知道過日子的艱難了。」元妃笑道:「這也奇怪極了。怎麼不見四姑娘呢?」
  尤氏忙站起來答道:「四姑娘悟道的心誠,不肯改換妝束,不好在這裡見娘娘。過會子娘娘到櫳翠庵拈香時,他在那裡伺候叩見呢。」元妃聽了,歎道:「這是怎麼說呢,罷了,這也是他個人的志氣,由著他去罷了。大姪兒媳婦回了生,也沒個什麼喜信兒嗎?」秦氏聽了,無言無對,只得站起來抿著嘴兒笑。
  尤氏道:「他原先就有個月水不調的病兒,如今回了生,誰知道還是照舊呢。續娶的媳婦倒養了孩子了。」元妃道:「這樣說起來,你也是有了孫子的人了。」尤氏笑道:「都是托賴著娘娘的福。」
  元妃又向寶琴、岫煙道:「你們姊妹倆我今兒是頭一遭才見,我聽見說你們倆人做的詩很好。今兒是中秋節,又是我回來省親,也不可無詩以紀其事。過會子我先做一首,你們會作詩的也都作一首,我也領教領教。」寶琴、岫煙一齊站起來,笑道:「願求娘娘賜教。」賈母聽了笑道:「既是娘娘高興要做詩,把寶玉也叫進來,教他游廊底下也作一首。」元妃笑道:
  「我也正要試試他的學業比先何如。」賈母聽了,便命人去叫寶玉。
  須臾,女檔子唱畢,元妃命賞制錢八十千文。八個女檔子磕頭謝過了賞,元妃便命人取了文房四寶來,昭容研默,鋪了花箋元妃提起筆來,無多思索,即一揮而就,命昭容送到兩邊席上來。釵、黛、菱、湘等眾姊妹一齊湊來,接到手中,只見上寫道:
  久罷深宮鬧掃妝,珠冠霞帔又焜煌。
  新膏乍沐身何幸,舊地重來意轉傷。
  一脈情偏憐姊妹,再生恩欲報爹娘。
  願將今夜團圓酒,代奉椿萱壽北堂。
  眾人看畢,一齊上來稱賀道:「娘娘天縱之才,非臣妹等所能仰企於萬一。」元妃笑道:』我這首詩,也算不得好,不過自云其所云而已。眾姊妹不必過謙,請灑潘江,各傾陸海。」此時寶玉也到了,忙忙的也看了一遍,即命人去取筆硯。元妃笑道:「你們也不必拘泥定要和韻,各抒所見,隨便用韻也使得的。」眾人聽了,一齊應命。未知眾人能作詩與否,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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