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子由嘗為黃白朮,先治一室,甚密,中置大爐,將舉火,見一大貓據爐而溺,須臾不見。子由以謂:「神仙之術,天使濟貧乏,待其人然後傳,予非其人。」遂不復講。
  子瞻官鳳翔,陳仲亮知府好黃白朮,府中有術僧甚異,仲亮屢迫之,輒逃匿不出。子瞻乘間入寺,排闥見僧,問其事,僧云:「仲亮貪不可傳。」因授子瞻。其法:用黃金一兩,硃砂一錢,同燒之,須臾化為紫金,其價數倍。子瞻因為仲亮言,即呼僧至,驗之果然。仲亮因造金治第,未幾敗官而卒。
  呂文靖生四子:公弼、公著、公奭、公孺,皆少,時文靖與其夫人語:「四兒他日皆係金帶,但未知誰作宰相,吾將驗之。」他日,四子居外,夫人使小鬟擎四寶器貯茶而往,教令至門故跌而碎之。三子皆失聲,或走歸告夫人者,獨公著凝然不動,文靖謂夫人曰:「此子必作相。」元祐果大拜。
  丁崖州多智數,在海外有一販夫,輒與數百緡任其貨易,久不問。商人疑其意,且欲報之,曰:「相公或使之,雖死不避。」丁乃預計:兩京春宴,必有中使在坐,因作表丐還,封為書授府坐,約商人曰:「汝必須於是日到,仍須宴次投之。」商人欣躍而去,至則如其言。府坐得書,懼不敢發,欲匿之,又中使已見,遂因中使回附奏,自是得移光州。其表云:「雖遷陵之罪大,應立主之功多。
  黃魯直得洪州解頭,赴省試,公與喬希聖數人待榜,相傳魯直為省元,同舍置酒。有僕自門被發大呼而入,舉三指,問之,乃公與同舍三人,魯直不與。坐上數人皆散去,至有流涕者,魯直飲酒自若,飲酒罷,與公同看榜,不少見於顏色。公嘗為其婦翁孫莘老言,甚重之。後妻死,作發願文,絕嗜慾,不御酒肉,至黔州命下,亦不少動。公在歸州日,見其容貌愈光澤。留縣所累年,有見者無異仕官。時議者疑魯直其德性殆夙成,非學而能之。
  予嘗小釀,公聞而見訪,後度釀熟,以詩見索,云:稍覺香薰鼻,還思酒入唇。盈缸止三斗,可撥甕頭春。予因和云:紫貂寒擁鼻,綠蟻細侵唇。蓮燭當時事,壺頭此日春。
  公問:「自昔貶官至汀者為誰?」予對:「《圖經》不載,按《唐史》,蘇弁自戶部侍郎以腐粟貶司戶,蔣防自翰林學士貶刺史,裴冑自宣州刺史貶司馬,張又新自行軍司馬貶刺吏。
  何殿直,黥卒也,善行天心正法,子由婦遇祟二年。何治之,初見四鬼環守,後止見一,何更造天獄,築壇追捕,鞭笞之聲聞於外。是夜婦如醉而醒者,家人詢二年之病,皆不記,但如夢中耳。公先娶撫州吳氏,因言:「吳氏有女,為祟所苦,得洪州道士治之而愈。道士埋符廟下,一夕,廟屋盡圮,至今修而復壞者數四。其術秘不傳世。
  安南不滅,議者歸咎王荊公進郭逵而退李憲,荊公笑曰:「使逵無功勝憲有功,使官者得志,吾屬異日受禍矣。」他日,有朝士在中書稱李憲字,荊公厲聲叱之曰:「是何人?」即出為監當。
  宋宣獻家藏書過秘府,章獻明肅太后稱制,未有故實,於其家討論,盡得之。
  王青未遇時,貧甚,有人告曰:「何不賣脂灰?令人家補璺器。」青如其言,家貲遂豐。是時京師無人賣此,今則多矣,蓋自青始也。公見高士英說:「少時見青監倉門時,有一朝士在坐,求青相,青云:『眼昏看人不中。』朝士曰:『某不遠千里而來,幸無辭也。』青曰:『無所諱,則言官人山林中有冤氣,所以平生坎坷,守官多事,不衝替即差替也。』朝士愕然曰:『某五歲時,所生母死於江行,父遽焚於水濱,即解舟而去,後求骨,已亡矣,無一日不恨。』青曰:『如此,不須問相也。』
  元祐初,呂申公欲以張問為給事中,張老甚,外議恟恟。公上言:「朝廷欲用老成者,謂其有成人之德,豈特蒼頭白髮而已乎?」人有讒於申公。申公以皓首,又弟公績,除慶帥,辭疾不行,請宮觀,即以秘書少監領真祠,公言:「近嘗有某官亦如此請者,因得罪,不宜以宰相弟遂撓法。」申公不悅,出公知濟州。
  胡兢除監察御史,公連章言:「禁中何以知此人姓名?且未嘗有大臣論薦及有投獻文字。」堅執不下,引「觀近臣以其所為主,觀遠臣以其所主,孔子主癰疽詩人瘠環。」又:「主上春秋鼎盛,太皇太后簾幃深密,正當防竊美之人。」蓋指陳衍也。其命遂寢(今按家集所載,乃裴綸非胡兢)。
  凡稱臣寮上言,即御史所陳,舊日皆書御史姓名,至仁宗朝因事罷之。
  蒲恭敏宗孟知鄆州日,有盜黃麻胡者,劫良民使自掘地,倒埋之,觀其足動,以為戲樂。恭敏獲其黨,先剔去足筋,然後置於法。先是寇依梁山濼,縣官有用長梯窺蒲葦間者,恭敏下令,禁毋得乘小舟出入濼中,賊既絕食,遂散去。公為憲日,一倚恭敏,凡獲盜,即日輦金至市中行賞,以故人人用力,斬捕略盡。
  閩中唯建、劍、汀、邵武四處殺子,士大夫家亦然。章郇公,建州人,生時家嫗將不舉,凡滅燭而復明者三,有呼於梁者曰相公,家人懼甚,遽收養之。
  藍大卿丞知吉州日,朝廷議行新法,自念年老,乞致仕。忽有相手紋者,曰:「大卿正做官,何故要閒?」藍驚曰:「吾雖有意而未發言,何以知之?」相者曰:「只為手中一道紋分明。」藍之子方病,觀其手曰:「有兩橫紋相侵,則不可救。」已而紋侵,果卒。
  海陵徐神翁,居天慶觀,公為僉判,任滿別之,神翁無他語,但言做官時著緋。後公入京,授烏墩鎮,至潤尋醫,六年授常山撫勾,未至,覃恩賜五品服,遂入台。自海陵至此五年,方蒞事,應神翁之說。又,王和甫乞字,書一諱,乃授益州。益,其父名也。開寶試院火,泰州舉人赴試求字,皆從火傍。徐王病,遣中使設齋求字,中使去,得一蝕字,蓋王以久不食,至明年三月一日日蝕,是日忽索粥,自是病癒。莊公岳為湖北漕,得冥字,未幾卒。和甫又嘗得三山字,後提舉嵩山崇福宮。公未貴時,遣人求字,得乙未上地四字,後乙亥年責歸州,郡之公字向未也。昔有監觀道士,每歲見有一人至觀,引神翁於三清像後,閉門終日而去,疑受道之異人也。
  許景山逖知維揚以卒,子子春既除服,往舊治,將丐府公理遺表事。時王丞相隨為郡,子春以封狀見之。謁通判,拒不見,子春大怒,拂衣去。而丞相聞之曰:「前日一封狀甚謹,況其氣節如此。」因立奏遺表,遂授太廟齋郎,時年已四十。終天章閣待制。
  瓊崖四州在海島上,中有黎戎國,其族散處,無酋長,多沉香藥貨。餘靖知桂州時,吳蒙為司戶,管內機宜文字,以卒五百安撫黎戎。蒙謂此不足以立功。既深入其地,反為掩殺,蒙下馬請降。戎得蒙,待之甚厚,以女妻之。而蒙有子在瓊州,令以銀五十星造兩瓶贖之,戎得瓶,甚喜,遂放蒙還。島上水出,黎戎飲,四州人少忤其意,即毒其上流,故鮮能入其巢穴。國初時有一節度使,忘其名,姓王,不悅於趙普,因使討之。王有知術,使士卒以鐵底為襪,入其地,多使斬馘,至今國中一石,戎過之必懼而再拜,相傳王節度曾坐其上。蒙即荊公夫人之叔父,公先妻吳與荊公夫人同母,親見蒙說如此。公再娶周,即春卿家,有賢行。
  張舜民芸叟從軍,高遵裕有詩曰:白骨似沙沙似雪,勸君莫上望鄉台。神廟見詩,責郴州稅。郴多碧蓮,根大如碗,張嘗以墨印於詩藁上,以詫比人也。
  紹聖初,復用元豐舊人呂吉甫起知金陵。公責歸州,過之,燕勞甚厚,回謁於清涼寺,問:「曾上荊公墳否?」公言:「不曾到,但妻母墳近,一省之。」蓋是時士大夫上荊公塚者無虛日,呂因是問之。
  巫山神女廟,其像坐帳中,秘不可觀。馮沆學士之幼子,美秀如玉,年十五隨沆知夔州,日戲於郡圃,必拍手呼鹿,鹿至,則騎之,人已為異。後改蜀郡,過巫山廟,其子輒褰帷,見神女目動,歸時頭痛,疾三日而卒。
  公言:「近歲乘輿唐突者,多為衛士毆傷,宜造一木匣,如匭狀,隨駕而行,以御史一員掌之,庶使冤抑可伸,而良民無毆傷之害。
  晁堯民端仁嘗得冷疾,無藥可治,推日中炙背,遂愈。
  范峒善風鑒,公為中書舍人時,峒曰:「凡坐狨毛要如半睡者,公在馬上精神太炫,恐不久居此。」未幾果出知南京。
  公昔與杜挺之、梅聖俞同舟逆汴,見聖俞吟詩,日成一篇,眾莫能和,因密伺聖俞如何作詩。蓋寢食遊觀未嘗不吟諷思索也。時時於坐上忽引去,奮筆書一小紙,內筭袋中,同舟切取而觀,皆詩句也,或半聯,或一字,他日作詩,有可用者入之。有云:作詩無古今,惟造平淡難。乃筭袋中所書也。
  徐君平,金陵人,親見荊公病革時,獨與一醫者對牀而寢,荊公矍然起云:「適夢與王禹玉露髻不巾,同立一壇上。」已而遂薨。此可怪也。
  杜常及第時,在期集處為公言:「先夢已及第,猶著白衣見主上,被發。常在眾中,騎馬意欲先行,為前三人擁而不得進。又過一大澗,幾墮,後得一人,狀貌甚偉,扶掖而過,果第四人及第,則前有三人之應也;後一人乃沈季長,正如夢中所見;時在諒暗中,即被發之應也。
  儂智高反時,官軍屢敗。孫沔、餘靖軍行不整,所過殘掠。狄青為帥,有婦人賣蔬於道,一卒倍取,青拽卒馬前斬之。至廣,召諸將,責陳曉(犯英廟御名)違節制,斥起大門外,已羅酒炙,遂斬之,孫餘坐上股栗。自是軍聲大振,秋毫無犯,遂破賊焉。
  杜鎬龍圖,江南名士,植之祖也。初登第時,將試之前夕,寤而燭之,見大鼠銜卷於前,視之乃《孝經正義》。明日,果於正義中出題三道。
  俞次尚與其妻素達理性,次尚病,呼其妻曰:「我將死。」時次尚二子在外,妻曰:「我欲先死,君俟諸子至未晚也。」其妻奄然而化,次尚為文志其墓。已而諸子至,明日告曰:「吾亦行矣。」即薰沐趺坐而化,孫莘老嘗表其墓。次尚官至屯田郎,湖州人,字退翁云。
  燕達為兒時,賣鴨卵,嚴法華取其卵悉啖之,既而撫其背曰:「惜取身,他日一個節度使。
  契丹犯澶淵,奏至,寇準適在病告,上遣數輩召與計事,准辭疾,復遣衛士舁病而入,亦不至。明日,准入對,上引視二圖,一江南,一蜀中也。准曰:「江南必王欽若,蜀中必陳堯咨也。二人以其鄉里皆亡國,詔不可,固請鑾輿親徵。」即出懷中所擬將校姓名,凡數百人。詔敕皆具天戈,即日言邁,遂平大寇,准之力也。
  馬亮善相人,為夔路監司日,呂文靖父為州職官,一見文靖,即許以女嫁之。其妻怒曰:「君嘗以此女為國夫人,何為與選人子?」亮曰:「此所以為國夫人也。」

  

返回 開放文學

訪問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