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鐵善寺暗伏十絕計 戰月台雙猛殺四寨
上回書說到:雙猛攪重陽,群俠有驚無險,來到東配殿廊簷下。眾人往大殿以內觀瞧,太師椅上端坐兩位高僧,西邊這位站起來晃蕩蕩,身體高大,魁梧奇偉,足有九尺多高。前胸寬,背膀厚,虎體熊腰,真是四楞胳膊起青線,渾身的腱子肉!往那裡一站,非常結實。這位和尚長得大腦瓜,黑臉膛,黑中透亮。兩道抹子眉白了,斜飛入天蒼,一雙虎目閃閃發光,鼻直口闊,大耳垂輪,頷下一部黃鬍鬚苫滿前胸,怎麼也得有七十歲往外了。鐵頭皮明顯顯露著六塊受戒的香疤拉,這是本廟二當家的、監寺的鐵面伽藍佛濟源和尚哪。他往這兒一坐,微然一撇嘴,這份兒大了!說真的,渾身橫練,骨硬如鋼,出家的僧人自幼為僧,童男子啊,棒極了!你給他一刀,白砍!上垂首這位老和尚起碼在八十歲往外了,中等的身材,雙肩抱攏,身穿黃雲緞子的僧袍,腰繫黃絨繩,寸底黃僧鞋,白綾的高腰兒襪子。赤紅臉,微抬眼瞼,慧目放光,鼻如玉柱,唇似丹霞,大耳相稱,頷下一部銀髯。頭上明顯顯露著六塊受戒的香疤拉,背插麈尾,面目慈祥。他就是本鐵善寺的方丈主持、當家的濟慈和尚紫面伽藍佛。
老少群雄都奔東配殿,來到東廊下大家紛紛落坐,海川告訴劉俊把爺兒幾個帶的行李完全擱在東配殿裡頭。這包袱可不少哪,起碼也有好幾十個,劉俊全給拿進去了。然後把自己的包袱也放在裡面,就連海川的龍批大票跟他在麒麟山洗硯池得的墨魚皮也放在裡面了。劉俊出來,準備茶水招待眾位群雄。
「等所有的人落座後,侯振遠、童林二位才過來細問於恒:「兄弟,你跟虎兒小子沒在一塊兒吧?」「在一起呢。」「那麼在一塊兒,你怎麼一個人跑這兒來了,他又在下面席棚呢?」於恒說:「有一天,我們四個人住在一個店裡,人家後門那兒有匹駱駝,不是長脖子馬,也不是小耳朵驢,是駱駝。虎兒非要騎,把我還給拽了一大跟頭,他騎人家駱駝跑了。人家本家來了,那我還不跑嗎?我又把人家那杵給偷跑了。壞事包張旺跟孔秀他們倆也跑了,我就一個人下來了。可是我一個錢也沒有啊,傻兄弟我苦極了。」「噢,兄弟你苦,哥哥我知道。」於恒接著說:「那天天快黑了,我碰見一隻大貓,敢情是老虎,它要吃我,我真急了,給了它一拳頭,把它給打死了。我又碰上一個和尚,人家和尚把我帶到他的廟裡,那老和尚叫什麼水晶肘。」「什麼水晶肘?是不是叫水晶和尚亞然呀?」「對,叫水晶和尚!歲數不小了。他問我吃飯了麼?我說我得吃肉,他們就弄虎肉讓我吃,結果我拉稀了,拉人一院子屎。」海川心說:我這傻兄弟真有出息!「第二天病了,老和尚把我帶到他那屋裡去,讓我休息,給我治病,慢慢兒好了。來了一個姓王的老頭兒,他說鐵善寺的和尚要跟你們倆玩命,非要把你們兩個人宰了不可。他們在月台底下裝了三缸炸藥,這藥捻子通到廟外頭,絕戶計不成,最後就點這藥捻兒,讓你們兩個人,還有你們帶的人跟這鐵善寺同歸於盡。」「啊?」
老俠侯振遠一聽沒嚇死,這裡頭還有王爺呢!侯老俠急忙問:「那麼,那麼這個事情?」「你,你著什麼急啊,你知道我這人說話快不了,著什麼急?」
老俠侯振遠心說:我是個不著急的人,可說這個,我還不著急啊!傻小子接著說:「知道這事我也著急啊,我說這怎麼好?老和尚問我,你還上鐵善寺去嗎?我說我找老頭哥哥、林兒哥哥,和尚要害他們倆,我怎麼能不去啊,我們哥兒幾個死就死在一塊吧。」哎喲,老俠侯振遠聽這話,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眼淚險一些沒下來。就說傻兄弟這人,心眼誠實,他跟我跟童林的心是一個,這意思是死都願意死在一塊兒。「兄弟,你往下說吧。」「我呢,就打老和尚那破廟出來了,人家給倆錢兒我全花完了,我挨餓了。我走到一個大山溝,看人家很多人拿著碗盛牛肉、吃大饅頭,我以為那是許願的,施捨饅頭和肉呢!敢情不是,我跟人家幹起來了,把一個小工頭的手指頭給咬掉了。」童林一聽,嘿!你可真有出手的,跟人家打起來了。「你瞧,我這身衣服是新的,那是人家給我做的。因為我在那碰見我表弟了,他們在那兒當頭兒哪。小五兒、小六兒過去在家裡打抱不平,結果叫官府抓得很緊,他們就跑了,跑到懶龍溝當頭兒了。人家給我換了衣裳,給我做牛肉吃。我把鐵善寺的事情這麼一說,他們倆說不要緊,就帶著人趁晚上天黑把那地溝刨開,把藥捻子都給弄出來了。現在他要再點呀,就點那捻吧,後頭什麼都沒有了,這月台底下就剩仨空缸了!我今兒一清早來,就碰見我們虎兒了,他給了我解藥,我跑這忍著來了。」老俠侯振遠想:鐵善寺欲置我和童林於死地,安排這樣的狠毒之計,他自認為很聰明,但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老天不佑惡人!你們是出家人辦這事,可萬萬沒想到,這樣周密的計劃竟讓兩個傻小子給攪了!虎兒小子冒充鐵善寺的人,使群俠化險為夷,順利過關,牛兒小子把地雷給破了。侯老俠感激地說:「太好了,太好了,哥哥我謝謝你。」
「甭謝了。」這時孔秀、張旺過來了,還拿著杵哪。「唉呀,彌陀佛,你真把我急死了。虎兒小子跑哪去了,爺兒們,你怎麼跑這來了?」「唔呀,牛兒小子你怎麼跑到這旮裡來了?」「我不跟你們費話了,我那杵拿來了嗎?」
「這不是在這旮裡呢嗎!全擱在八仙桌底下了。噢,我再給你介紹一個朋友。」
於恒問:「你給我介紹誰呀?」「唔呀,師弟你過來。」病肋犀牛吳霸過來問:「師兄,什麼事?」孔秀指著於恒說:「這是咱們本門本戶的新師叔,也是咱們師父的師弟,他叫叱海金牛於恒於寶元。」孔秀又對傻小子說:「牛兒小子,這是你師哥給你收的師姪,叫病肋犀牛吳霸。」這個吳霸可不敢虧禮,趴地下道:「師叔在上,姪兒吳霸參拜。」「小子,小子,起來,我長這麼大沒人給我磕過頭,你給我磕頭幹什麼,你就記住我是牛兒小子就行了。」吳霸一想:我這傻師叔是個湖涂蟲啊!「你就坐這兒吧。」他們四個人坐在一塊兒了。
這個時候,熏香燒起來了,工夫不大,可就倒下了不少人,奇怪的是,所有東配殿的來人,甭管老的、小的、有一位算一位,一個沒被熏倒,而鐵善寺請來的山南英雄、海北豪傑,眼瞅著往下倒。濟慈和尚看著新鮮,便問濟源:「師弟,你看見沒有,東西兩廊下解藥顛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趙遠峰、趙小喬父子二人,在山下是怎麼辦的?東廊下的人都聞解藥了,怎麼咱們約請來的人一位聞解藥的也沒有啊?」「是啊,小弟也正在納悶兒。」
「來人哪。」濟慈一抬頭,兩旁邊站著和尚、小沙彌子足有二十位,還站著許多的俗家弟子,金頭獅子孟恩孟少伯、座山雕彭飛彭萬里、紫面龍君羅烈羅燄光全都在這兒,還有兩位大和尚的四大弟子:法本、法鐸、法廣和金面貓法通也在旁邊侍候著。老和尚一叫,狠毒蟲法本就過來了:「伺候師父。」
「法本,山口外頭你安排誰了?」「稟恩師,弟子安排的是黃風鬼燕凱燕二寨主,還有趙遠峰、趙小喬父子二人以及二百名長矛手。」「不對!你看看,東廊下都有解藥,西廊下我們請來的人一個有解藥的也沒有,趕快派人把解藥拿來送到西廊下去。」法本吩咐人去拿解藥,然後回來。濟慈說:「燕凱不至於不認識咱們的人呀?」「是啊,弟子我到山下去看看吧?」「快去,速報我知。」法本答應著由打鐵善寺出來,順著山門往下走,一直趕奔山下。
越走越近,老遠地就瞧見了駱駝在那兒,心想:沒錯!趙遠峰、趙小喬父子當中有個黃臉大個,可自己不認識。這甘虎也琢磨著,人家不可能老不知道啊!他加著很大的小心哪。這會兒便對趙家父子說:「哈哈哈,唉呀,我看這人上的不大離兒了。」「燕寨主,我們父子倆謝謝您。今天沒有您,這場事可就乾了。這個您看,滿盤滿碗,全始全終。」這時候法本來了,趙遠峰、趙小喬一見,忙說:「法本師父,你來得太好了。黃風鬼燕二寨主今天一早就到了,不然的話,今天這事可就辦砸了。」甘虎心說要壞。法本一瞪眼:「他是誰呀?我怎麼不認識?黃風鬼燕凱在哪呢?」「啊?」趙遠峰、趙小喬父子倆不由得各自回頭,一個往左,一個往右,爺倆看著甘虎問:「你是誰?」甘虎早琢磨好啦,等這爺倆往自己這一瞧,他兩隻手攥好了拳頭,照著這爺倆的臉上,咚咚兩拳,把爺倆就打著了,連人帶椅子「咔嚓」就摔倒了。傻小子甘虎一個箭步,順著桌子就躥出去了,把駱駝解下來,一騙腿上了金睛雪花駝。「哈哈哈,拿我當燕凱了!小子,我是鎮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林之徒霹靂狂風甘虎!明白嗎?爺們兒,我走了。」一催駱駝就下去了。趙遠峰、趙小喬一聽,這才知道上當了。一拉三截棍,嘩楞楞就要追。法本給攔住了:「等等,等等。」「法本師傅,您看我說我們不認識他,您告訴我們黃臉大個兒,帶著杵,有駱駝,這沒錯兒呀!我們問他是燕凱嗎?他也說是。哪知道他是霹靂狂風甘虎。我們把燕凱燕二寨主射死了。」法本一問:「怎麼回事?」「您要問如此這般,這麼這麼回事兒。」趙遠峰就把剛才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嘿嘿!二位呀真有點意思,得了,你們要到廟裡去,會擔不是的,趁早帶著二百名硬弓手回轉洞庭湖,走吧。」這爺倆走可是走,剛回到洞庭湖,又叫人家給請去了。誰給請去了?現在還不能提,到了時候,您就明白了。
法本派人拆席棚,自己便往回來,到了大雄寶殿之內,見方丈把剛才的事情細說一遍。濟慈、濟源十分生氣。濟慈問法鐸和法廣:「你們兩人在甘家堡的時候就認識童林了吧?」「不錯,我二人被擒的時候認識童林,也認識侯振遠。」「好吧,你們兩人出去瞧瞧,看看他們來了沒有?」法鐸、法廣兩個和尚出來往東廊下一看,畫地無形隱逸俠甘雨甘鳳池早到了,同時也發現了王爺、西方俠於成,這些人他們都認得。老俠侯振遠、鎮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林也在。兩個和尚回來了:「師父,白馬河甘家堡的畫地無形隱逸俠甘雨甘風池也在他們那邊,還有西方俠長臂崑崙飄髯叟於成和那個王爺也在,而且侯振遠、童林也都來了。」「彌陀佛,好吧,你馬上到東廊下去,就說我弟兄二人有請鎮東俠侯振遠、鎮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海川二位施主大雄寶殿以內談話。」「是。」法鐸答應著,趕緊從几案上把戶書拿起來,拿出兩位方丈的名片,轉身形往外走,順著月台邊上一直往東來到東廊下,直接就到王爺跟於老俠、侯振遠、海川他們爺幾個這張桌前了。「彌陀佛,侯老俠客。」老俠侯振遠趕緊一抱拳:「噢,高僧,您有什麼事啊?」「奉我家兩位方丈之命,面見侯老俠和童俠客,這是我家方丈的名片。」說著把名片交給侯振遠。侯振遠、童林都看完了,道:「高僧啊,兩位方丈有什麼吩咐嗎?」「侯老俠,童俠客,我家方丈有請你們二位到大雄寶殿以內一談。」
「哈哈哈哈,好吧,既然高僧吩咐,我弟兄敢不如命?請!」「你們二位稍候,我到大雄室殿以內回稟一聲。」說完以後,法鐸轉身形回大雄寶殿了。
老俠侯振遠站起來,伸手把寶劍摘下來了,往桌上一放,王爺給接過來說:「海川哪,你跟著哥哥到大雄寶殿與兩位高僧見面,有這麼句話:「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一切都聽老哥哥的,你不要自作主張,也不要孟浪行事。」「是,童林知道。」這樣,老俠侯振遠在前頭,海川在後頭,可就奔大雄寶殿來了。
剛來到堂階下,法鐸領著濟慈、濟源也從大雄寶殿裡出來了。濟慈在前頭,濟源在後頭。說真的,濟源這個頭兒可比濟慈高得多,濟慈合掌打問訊口誦佛號:「彌陀佛,侯俠客,童俠客。」「哎呀,二位高僧。」老俠侯振遠樂樂嘻嘻躬身施禮,一抱拳:「不知道二位高僧呼喚我弟兄,有何吩咐?」
「哈哈哈哈,二位俠客,你們老二位蒞臨敝寺,門頭僧又沒有通報,我弟兄也不知道,恕過我弟兄有失迎接之罪!萬望二位俠客多多原諒!」「高僧,說得哪裡話來,我弟兄二人此番應邀來至鐵善寺,冒昧造訪,還望高僧多多海涵!」「啊,老俠客,客氣了。」濟慈一邊說著話,一邊微抬眼簾,看著侯振遠跟童林。老俠侯振遠確有一番豐彩,童海川雖然衣不驚人,但是渾金璞玉,看得出來有很好的功底。「好吧,此處不是講話之所,咱們禪堂以內待茶。」這樣,侯振遠、童林隨二位高僧來到大雄寶殿內。
座位已給準備好了,客座上侯振遠、童林,主座上就是濟慈跟濟源。坐下以後,獻上茶來。這地方兒,應當請人家和尚先說話,但是童林先搭茬了。
海川一抱拳:「不知道二位方丈有何法諭,將我弟兄呼喚至此?請方丈明白賜教。」說真的,濟慈、濟源對於童林很注意,一瞧這個小伙子一坐下,不容侯振遠說話他就搭茬兒,就知道這個人性情十分直爽。濟慈合掌當胸:「童俠客,靜心安坐,小僧有下言上陳。」童林點頭:「願聞二位高僧的高論。」
「哈哈哈哈,小僧弟兄隱居在鐵善寺多年了,從來也沒有出過廟宇。最近聽江湖上的傳言,閣下由打江西奉師命下山興一家武術,小僧耳內灌滿了閣下的威名。風聞閣下要跟我鐵善寺的弟子為仇作對,說興一家武術要滅我鐵善寺的山門,小僧一想,不可能啊?紅花白藕青荷葉,三教原來是一家,此僧家的不二法門,我可有點不信,這樣我就派人下山調查,但沒能得到真相。
不過鐵善寺的弟子有幾撥兒回到了寺裡,說出一些事情,老僧雖然不信,可也不能不信。此如說太湖中山獅子寨的孟恩他現在這兒,他回來敘說你弟兄在太湖中山獅子寨飛揚跋扈;青水潭烈燄寨的弟子紫面龍君羅烈回到山中哭訴一番,他的小小山寨經營多年,心血費盡,結果被你們弟兄二位俠客一火焚毀;金銀亂石島九家弟子前後被你們弟兄給殺害了,難道說這些不是真的嗎?話雖如此,但恐此話經過弟子之言,很有出入,我弟兄還不信,為此設立九月九重陽大會,特約閣下,並奉請侯老俠二位到此,小僧與二位俠客直接談談。童俠客要沒有滅我鐵善寺山門的心,就請閣下當眾說明。小僧弟兄也不能過於謹慎,我願意跟二位俠客在此焚香盟誓,以明心跡。不知道您認為怎麼樣?」濟慈說完以後,濟源在旁邊打問訊:「如果童俠客確無此事,咱們明心以後,要對普天下英雄在月台上宣佈此事,以釋前嫌,免得日後互相猜忌,因為這個倒鬧出事來,反為不美。今天,小僧我們弟兄二人請俠客來了,實為兩家和好,不知二位俠客的心意如何?」海川是個直爽人,一輩子不會說謊話,有這麼回事,就是有這麼回事,沒有這麼回事,刀擱在脖梗上至死也不能認。海川聽完了方丈的話,往起這麼一站身,一抱拳道:「二位高僧啊,我童林在江西臥虎山學藝十五年,這不假,奉恩師之命下山,別開天地自立一門武術,這也不假。但要說我童海川有滅鐵善寺之心,請問方丈,我們與您風馬牛不相及,誰也礙不著誰,為什麼要滅您鐵善寺的山門呢?
這只是江湖上的一種傳言,一種捏造。不過有這麼句話,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他們要在兩位方丈面前搬弄是非,挑撥我兩下不合,但方丈很英明,您把我童林跟我哥哥約到這兒了。我童林絕無此事,如果方丈不信,您可以去調查。再說,你們幾位弟子也都在這兒,實之本有,實之本無,實話實說,中山獅子寨到底怎麼回事?青水潭烈燄寨倒底怎麼回事?甚至於金銀亂石島,我們把你們鐵善寺的弟子是殺了幾個,可有一樣兒,為什麼殺的?方丈,事情不明個究竟,這又怎麼能成呢?」「彌陀佛,童俠客口快心直,老僧怎能不信,侯老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老人家侯振遠一抱拳:「二位高僧,我侯振遠弟兄二人隱居山東,年近八旬,本想抱著胳膊根兒忍在家中不再出世了。好兄弟童林約我出來捉拿的是二小,請的是國寶,因為有杭州擂事起,沒有法子,我弟兄才到了杭州。所有的實事,我想我不說,高僧也明白,我兄弟童林興一家武術,確實不假,我侯振遠敢指天為誓,絕沒有滅您鐵善寺山門之意。您也是門戶,我也是門戶,我們互相尊敬都唯恐來不及,何必還要互相爭奪呢?高僧,這個您放心吧。」「好,兩位俠客既然這麼說,我弟兄絕不能不信了。好吧,馬上告訴小和尚,準備香案,我們要焚香盟誓。」
就在大雄寶殿以內,把淨水盆拿過來,幾位都洗了洗手,然後每人焚上一炷香,插在香爐之內。他們四位都跪倒了磕頭,一起朗誦:「過往神明聽真,弟子濟慈、濟源於今年九月九日設擺天下英雄會,把侯振遠、童海川二位俠客請到廟中,把以往之事說明,並無侵害之意。重陽會以酒宴待人,並無歹意,其中若有相害之心,天必誅之。」說完以後,兩個和尚都高聲念佛:「南無阿彌陀佛!」看來他們好似心口如一。真要是那樣,童海川多交幾個朋友,在江湖綠林道多有一份力量,將來為自己興一家武術,永遠結上盟好,這不成了吳越一家了嗎。其實呀,兩位和尚可不是這個心哪,明中結好,暗中設擺絕戶計,口是心非,不惜那數百年清靜禪林,欲將杯盤之地變為干戈之場了。
和尚說完了,海川跟侯振遠哥倆也在這跪著,海川說道:「過往神祇在上,信士弟子侯振遠、童林一稟虔心對天一表,我童林興一家武術乃奉師之命,絕無傷害鐵善寺之心,侯振遠也沒有助紂為虐之情。如若我弟兄心口不一,願死無葬身之地。」弟兄二人把誓盟完了,也站起來了。兩個和尚打問訊:「彌陀佛,二位俠客言重了,請二位俠客坐下一談。」這樣重新坐好,把香完全撤下去了。海川心說成了,但是老俠侯振遠可明白,這和尚絕對是口是心非,不懷好意。才說:「既然我們哥倆兒跟方丈在神前盟誓了,不知道二位方丈還有什麼法諭?」「哈哈哈哈!」濟慈微然一笑:「小僧剛才跟二位俠客在大殿內盟過誓了,恐怕天下的英雄與本廟的弟子未能週知。我馬上命徒弟到月台上當眾宣佈,也好表明我們自此親善和睦,為的是叫盡人皆知。天下武術本是一家,萬朵桃花一樹開。」這時濟慈又對法鐸說:「你到月台上當眾宣佈此事。」「彌陀佛,弟子遵命。」說完以後,法鐸來到月台上,上了台階往那一站,合掌打問訊:「彌陀佛,眾位賓朋,請壓言吧。天下的豪傑,眾位俠客義士,各路英雄,保鏢的達官,佔山的山王,落草的寨主,還有本廟的門人弟子,大家聽真:如今敝廟方丈設擺重陽會的宗旨,就是因為童俠客興一家武術,聲言要滅我鐵善寺的山門。方丈命人下山調查,也未明真相,故爾設此重陽大會,請童俠客、侯老俠來到廟中,當面質問。
結果,侯俠客、童俠客口口聲聲提出,並無其事,這不過是外面的風傳。為此方丈與侯、童二位俠客焚香盟誓。這樣,我在月台上宣佈,使眾位皆知,童俠客與方丈在神聖之堂已經說好,自此合為一家,天下英雄休要猜疑,特此宣佈本廟方丈諭下,請各位英雄落座,一起暢飲開懷,痛飲三觴。」
說完以後,法鐸退下來回到大雄寶殿以內。雖然離著很遠,海川、侯老俠以及東廊下所有的人完全都聽真了。法鐸施禮:「稟報二位老人家,弟子奉命,已經在月台上當眾宣佈了。」兩個和尚點了點頭。海川心裡可老大不樂意呀,聽你們的話茬,好像是把我們哥倆揪來一樣,到這兒當面質問我們,我們兩個人跪在這兒陳述一番。分明把鐵善寺說大了,壓我童林一頭。但是,這麼些賓朋為此事來到鐵善寺,寧願和平了結,也不願意打起來,所以英雄把這口氣往下咽了。門戶嘛,還得一點兒一點兒的創立,也不是一句話的事。
「二位高僧,既然已經在佛前盟誓了,也在月台上宣佈了,還有什麼事嗎?我童林願聞。」「哈哈哈哈,童俠客,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事了。重陽會天下的英雄聚集在此,機會難得呀,打算請眾位英雄入座,咱們大傢伙暢飲三杯。然後,不管是誰,如果一時技癢,可以在月台上練兩下功夫,留作紀念,弟子們上台也可以。如果有絕藝,也可以在台上獻藝,也可以邀請各方的英雄俠義,到月台上當場比試,較量三合。哎,童俠客,侯老俠客,您二位聽清楚了嗎?這個較量,可不是殺人流血,武術講究點到而已,以武會友,只不過是讓天下英雄品評品評每位的絕藝,您看好嗎?」童林一聽,心說:你和尚什麼心思,我全都明白,你就是仰仗鐵善寺的勢力,壓我童林一頭。
童林說:「哈哈哈哈,高僧啊,您所說的太好了,我童林唯命是聽。」說著話站起來了,「哥哥,咱們跟方丈告辭吧。」老俠侯振遠也站起來了:「高僧,要是那樣,我和我兄弟童林,就和二位告辭了。」「請請請。」兩個和尚依然送到大雄寶殿的堂階下,執手作別,然後回到殿內去了。
這哥倆遛遛達達來到東廊下,大傢伙兒都在這兒呢,尤其是王爺很著急:「海川哪,兩位方丈相邀你們弟兄二人,不知所議之事怎麼樣了?」海川一邊坐下一邊說:「兩位方丈也不過是讓大傢伙兒喝杯酒,練練藝的意思。」
就把方才的事情由頭至尾說了一遍。正在這個時候,好多小沙彌出來,拿著托盤,裡頭擺著各種精緻的菜餚和美酒,一桌一桌的送。餘外還有點心,每桌全有。東廊下的人,除了叱海金牛於恒、霹靂狂風甘虎、病肋犀牛吳霸、壞事包張旺和蠻子孔秀,他們五個人的這張桌顯得忙乎,一邊吃,一邊搶人家邊上那張桌的拿過來吃,剩下的都很文明。爺兒幾個這兒正察看動靜,突然從大殿裡躥出一個人來,墊步擰腰「噌」一下就上了月台。大傢伙兒一看這人,短衣襟小打扮,絹帕纏頭,絨繩勒住獅子攀,身體很利便,黃頭髮黃臉膛,花絞的眉毛,十分精神。海川一瞧,認得,太湖中山寨的金頭獅子孟恩孟少伯。
海川跟侯老俠從大殿一走,濟慈、濟源歸座位。「師兄啊,您看得出來嗎?侯振遠還可以,那童林年輕,焉有不憤之意?」濟慈一發狠:「師弟,今天已然都來了,機會焉能錯過?必要置侯振遠、童林於死地方稱我弟兄的心頭之願。如果這條絕戶計仍舊不成,那我弟兄只有奔涼爽亭去點地雷,讓童林、侯振遠與這鐵善寺同歸於盡。」「好吧。」濟源點了點頭,兩個和尚下了決心。「你們誰上去墊墊場子?」金頭獅子孟恩孟少伯一抱拳:「弟子願往。」說完了以後,孟恩馬上收拾,短衣襟小打扮緊身利落,抬抬胳膊腿,週身上下合適,不繃不掉,這才打墊步擰腰出來,站到月台上,抱了個羅圈揖:「眾位,在下我是鐵善寺的門人弟子,姓孟名恩字少伯,有個小小的美稱金頭獅子。眾位,我金頭獅子孟恩奉兩家方丈之命,登上月台趁大家飲酒高興之際,我獻兩手粗糙的笨藝,以博識者一笑。我練完了以後,眾位,咱們就算開了場子,天下的英雄豪傑、武林道在場的賓朋,哪一個願登月台獻藝的,都可以。」說完以後,他往後一撤步:「現在我說練可就練了,本來練不好,拋磚引玉吧!」只見他一下腰,一攥拳,練了一趟「大紅拳」。他這趟大紅拳打得還真不錯。托缽式,站中央,倒退步,最難防,上打烏龍探爪,下用撩陰掏襠,張生反身跳粉牆,探馬掌令人難防,天師雷獨一掌,老君八卦獻陰陽,令人難搪。「啪,啪,啪」練完以後,行家看門道,力巴看熱鬧。走行門讓過步,行有行門,過有過步,真是拳似流星眼似電,腰似蛇行腿如鑽,行若猿猴恰似狸貓,滴溜溜地打旋。打完了這套拳,往這兒一站,氣不湧出,面不更色,恭恭敬敬。這時候,東月台下沒人。童林他們都在東配殿坐著,由於人少,掌聲也不熱烈。西月台下可就不一樣了,二百多人,桌子一張挨著一張,孟恩剛一練完,掌聲四起,喝采聲不斷。孟恩孟少伯面有得色:「眾位,在下獻完了藝,哪位高興,就可以登台獻藝了!」說完以後,他轉身下台階就走了。剛說到這兒,有人高聲喝喊:「好吧,在下我笨鳥先飛,給眾位練趟功夫,孔聖人門前賣百家姓,這叫『班門弄斧』,只不過是給大家助一助酒興,提一提精神。」這個人說著話,隨著聲音,躥上了月台。這時候孟恩已經退下去了,這個人腳尖一點月台,往這兒一站,大傢伙兒這麼一瞧,這個人身上穿白綢褲褂,腳下白襪子搬尖灑鞋,絨繩煞著腰,往臉上看,白綢子絹帕纏住了頭,斜拉麻花蝴蝶扣,白生生的一張臉,兩道細眉,一雙弔角的小眼睛,小鼻頭,薄片子嘴,兩耳無輪。他站在月台上,覺得耀武揚威。「天下英雄聽真,各路豪傑聽清,在下乃是廣西洪水江的人氏,姓徐名叫徐文,草號人稱惜花羽士,自幼喜愛槍棒,當然,咱練的不好。
今天被鐵善寺邀請來,我也沒有別的,獻手兒功夫,讓大家看著一笑就成了。
不過有老師傅願意登台,我也可以奉陪,走上三合兩式。」說完了,他往後一撤,一抱拳,站在這兒,臉兒往東瞧:「哪位朋友可以上來啊?」他這叫挑戰哪!其實這個人也是鐵善寺的門人弟子。他還有個兄弟叫做愛花羽士徐武,他們在洪水江江面上使漂,這哥倆都不是好人。使漂是什麼?就是在水面上使船劫道,綠林道的行話叫「使漂」。他們兩人要看見人家大姑娘、小媳婦長得俊的,就要設法給禍害了,敗壞婦女的名節,破壞婦女的一生幸福。
現在徐文往這兒一站,人家東廊下的也有準備。
老俠侯振遠跟海川回到東廊下以後,大傢伙兒都坐下,海川把剛才的事情說了,現在吃著酒菜,老俠侯振遠跟王爺和大傢伙兒商量:「他們不過是惦著在月台上用武力挑起戰鬥,通過武力制服我跟海川。我們給他一個不上去,在這兒瞧熱鬧,不就成了嗎。」敢情侯老俠的意思跟王爺的心思不一樣。
王爺聽完了以後說:「哎,老俠客,你這個話我可有點不贊成。噢,人家想打,咱們就得忍著。要是那樣,我們海川這家武術什麼時候能興出去呀?什麼時候能在武林道里立住腳啊?」老俠於成一聽:「王爺這話也對,忍著不像話,不過,咱們要打嘛,就得跟那夠鬥的打,不夠鬥的,就沒多大意思了。」
這時候孟恩先上來,墊場子練功夫,徐文又上來了。老俠侯振遠的意思,像這樣咱不上去。哪知道啊,東廊下上去人了。侯振遠一看就生氣,是壞事包張旺。其實兩次杭州擂,傷人、弄死人,都是這張旺,要不他怎麼叫壞事包呢。但是,張旺的壞,可不是一般的壞,他的眼光看的比較遠,張旺認為,鐵善寺的和尚費盡三毛七孔之心、九牛二虎之力,花費這麼多的錢,把南七北六十三省這麼多的人物請這兒來,噢,說兩句話,對天盟個誓就完了?他既然把人都邀來了,他就惦著打起來,你想不打都不成!莫若我來個笨鳥先飛,我瞧這徐文是飯桶,身子空,他也不成,我上去先把他弄叭下,嘿嘿!
我先露個臉,不成的,我就打,成的,我見好就收。將來,到一塊兒坐在那兒,也說得講得。壞事包張旺是這個心思。
張旺正要與徐文比武,這時甘虎從山外跑進來了,攥著大杵,駱駝擱在山門外頭,他一眼就看見於恒了:「嘿!你這兒挺好吧?」「我這挺好,你快過來。」「唔呀,我說虎兒小子你可真可以呀!你怎麼糊裡八涂跑到那旮裡去啦?」甘虎得意地說:「巧勁兒,他們拿我當黃風鬼燕凱了。最後我把趙遠峰和趙小喬這爺倆給揍了,我才騎著駱駝跑進來了。哈哈哈,哎,這是誰呀?」「唔呀,虎兒小子,你不認得,這是我們的師弟呀,師父最後收的徒弟叫病肋犀牛吳霸。我說吳霸師弟,這是你的師哥霹靂狂風甘虎。」傻小子於恒在旁邊搭茬了:「咱們都是小子,以後還得多親多近。」吳霸也照樣得給甘虎行禮。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現在他們五個在一塊兒了。這會兒,張旺正琢磨著要把徐文給打了,便從東廊下出來了。老俠侯振遠心說:哪回挑事都是你?
壞事包張旺打墊步擰腰上來了,惜花羽士徐文上下打量張旺,五十多歲年紀,細條兒的身材,頭髮不梳、臉不洗,二指寬的皮條勒著個月牙兒小金箍錚明瓦亮,是個陀頭髮的和尚,一臉的滋泥,兩道小眉毛似有如無,一雙小圓眼睛滴溜亂轉,小鼻子頭,三角稜角口,一對錐把子耳朵。身上穿著青僧袍,腰裡煞絨繩,別著三稜青銅峨嵋刺,穿著兩隻破僧鞋,手伸出來跟炭條一樣,肉皮瞧得見的地方跟黑漆漆了似的。這個人長得這寒磣,但能耐可真不錯呀!張旺合掌打問訊:「彌陀佛,啊,朋友,你叫徐文哪?」「啊,不錯,大師傅,你上台打算跟我動動手嗎?」「看閣下你剛才說的這話,口氣可不小,為這個我算上來奉陪你走上三合兩式。」「那麼大師傅您怎麼稱呼?」「在下姓張名旺,有個外號兒叫『泥腿僧』,又名『壞事包』」。他這一報外號兒,西廊下的人「嘩……」都樂了。老俠侯振遠就生氣了:「王爺您看見沒有,又是這個孽障上去了。」王爺忙問:「怎麼了?我一聽您這意思就對張旺不滿意,很可能因為當年的杭州擂就是張旺惹的禍。其實呀,您不用這樣,事情一定要鬧起來,您怎麼壓也壓不住,事情起不來,不用壓也照樣起不來。張旺上去是對的。」侯振遠心說:王爺,您又患病了,您這看熱鬧的老嫌出殯小,非得出大殯您才喜歡呢。這東西上去就了不得,決堤之水呀!這一下子就要殺人流血。但是王爺的意思,老俠侯振遠也沒法兒說,老頭只好不言語了。
壞事包張旺合掌打著問訊:「來吧,哈哈哈哈,徐施主,貧僧斗膽跟你討教三合。」「好了,既然如此,那麼徐某可就無禮了。」徐文左手一晃面門,「烏龍探爪」,奔張旺的面門就打,張旺應當還招了,可他沒還招,微然一貼身,上左一滑步,滴溜一轉身,這掌就空了。跟著徐文上左步,左腳一紮跟,一掉臉兒,右手掌變,「泰山壓頂」,對準壞事包張旺腦瓜頂就打。
張旺就這麼的撥楞,腦袋往下一矮身,「唰」一縮頸藏頭,拳可就空了,還是不還招。徐文就勢右腳一掃,左腳當軸,「唰」就是一個掃堂,壞事包張旺腳尖兒一點地,長腰起來,往這兒一站一瞧他,哎喲,徐文連三並四的就進上招了。徐文心想:嘿,我每招出去他躲的都很快,他要還招,我就得輸,可他不還。他怎麼淨挨打不打人呢?噢,我明白了,他學的時候,就沒學這打人的招,淨學挨打的招。其實張旺啊,冒壞呢!張旺說這個:你這小子,臉色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你不是個好東西,就你這身子骨在月台上連轉三圈兒,你腦袋也大了,鼻子眼兒也得出大氣兒了,下巴頦也得抖了,回頭我讓你自己趴下來。我要贏你你反倒有台階了。所以張旺施展開身法,「唰」就圍著這徐文轉上了。徐文一瞧,嘿,這窮和尚,他可損哎,他不贏我,淨圍著我轉。一會兒,徐文就眼花繚亂了,看著東西南北四面八方全是這窮和尚,破僧袍一兜風,真跟蝴蝶一樣滴溜溜的打旋,來回的亂轉。徐文十幾個回合,二十幾個回合,三十幾個回合下來,自己真要趴下了。鼻子翅兒也發顫了,一抖下巴頦直喘。張旺得意了:彌陀佛,他快了!所有的人也都看出來了,心說這和尚可真壞,你要給他一掌,給他一腳把他踹趴下,他也不就借勢為由下月台得了嗎。你看窮和尚這招,嘿,他不贏徐文,圈住他直轉,徐文想跑不成,想不進招也不行,看著非得打著打著自己躺那兒,這多寒磣哪!徐文小聲的嘀咕:「我說朋友,你贏我下子吧!」喲,他央求人家了。
張旺心說:你還動手呢,你汗都下來了。再看徐文的掌奔面門,人家張旺一叼他的腕子一抬腿,「啪!」一腳,把徐文就踹出一溜滾兒去,勁不大,卻險些把他給踹死。「哎喲!」他起不來了。「快著,快著把我給攙下去。哎喲,這和尚爹真修好積德了,到底把我贏了,不然的話,再轉三圈,我非自己趴下不成。」好在人家鐵善寺月台下有小和尚,上來把徐文給攙下去了。
「彌陀佛,眾位,我叫壞事包張旺,論能為,在場眾位都比我張旺勝強萬倍,話雖如此,但眾位也看見了,類似徐施主這樣的本領,最好別上來,上來他也不是個兒,還有哪位呀?」「朋友,別說大話,你拿這陰損的招兒想把我哥哥累趴下,這像話嗎?」打墊步擰腰,「噌」從月台底下上來一個人,大傢伙兒一看這個人,跟徐文的長相差不離,這是愛花羽士徐武,也是短衣襟小打扮,絹帕纏頭,腰裡煞著絨繩,薄底兒的靴子,跟他哥哥是一類人物。
張旺心說:你不是這麼說嗎,讓你下去快點兒。徐武往前這麼一趕步:「和尚,我叫徐武,人稱愛花羽士,我跟你討教三合。」說完往前一搶身,左手一晃面門「唰」,「烏龍探爪」,右手掌奔張旺的胸前就來了。壞事包張旺滴溜一轉身,伸左手一叼他的腕子,張旺既是螳螂手,又是猴兒拳哪,這兩樣功夫都得會鷹爪力,全仗著手勁兒,這是人家侯家門上的絕門功夫啊!張旺拿手指頭一壓腕子,這麼一叼他,這徐武弄出聲了:「哎喲!」張旺險些把他手腕子給攥折了!橫著一推他,用右手「嘭!」的一下,把愛花羽士徐武就打出一條兒去,「吧唧」拽在那兒。「哎喲!」可摔壞了。小和尚上來給攙走了。哎呀!東西兩廊下很多的人「嘩……」都笑了,沒想到開門兩仗,人家東廊下的一個窮和尚把西廊下的人就給贏了。濟慈、濟源在大雄寶殿內看得真而切真,各自捋鬍鬚。濟慈道:「彌陀佛,像徐家昆仲這個能為,又何必登台現丑呢?」這樣,金頭獅子孟恩他們就來到西廊下,挨著排兒的每一張桌都告訴:「老方丈說了,有能為的上去,自認不成的趁早別上了。」
正這個時候,一張桌裡有人墊步擰腰從月台的西面「噌」一下就上來了,往這兒一站,說話有點嗚囔嗚囔的:「哎,我跟你試試。」「嗯?」壞事包張旺一瞧,喲!這個人可了不得。中等的身村,穿著一身兒藍,煞著絨繩,沒帶刀。脖子細,腦袋大,兩道黃焦焦的眉毛,發辮在腦袋頂上盤著,絹帕罩住了頭,更顯著腦袋大了。大鼻子大嘴岔兒,一對大薄片子耳朵,長得這寒磣哪!張旺認得他,大別山姚家五鬼的三寨主,長頸大頭鬼姚安,甭說一個壞事包張旺,兩個張旺擱在這兒也乾不過人家。人家哥兒五個都是好本領啊。
張旺一瞧,心說:這怎麼辦哪?張旺硬著頭皮笑道:「哈哈哈哈,彌陀佛,原來是大別山的三鬼姚安哪。」「不錯,正是在下,我看閣下你太狂了,有心跟你動動手,你看怎麼樣?」「彌陀佛,姚寨主,跟你動動手倒沒什麼,不過我替你害怕呀,你這脖子挺細的,要跟我一動手,當場這麼一轉悠,萬一這脖子折了,吧唧一下子你的腦袋不就掉下來摔碎了嗎?回頭見吧。」他說完以後,穩了穩三稜峨嵋刺,跳下月台,就加到東廊下。
他們這張桌一共是五個人,於恒坐在當中間,臉兒衝著西,上垂首是甘虎,下垂首是吳霸,孔秀臉兒衝南,張旺臉兒衝北往桌上一趴,腦袋正趴在傻小子於恒的跟前頭。傻小子於恒不樂意地說:「你趴下幹什麼?你這一擋著,我想吃點心吃不著了,我想吃菜也吃不著了。」壞事包張旺翻著眼睛看看孔秀,沒理於恒的茬兒。
姚安上月台後本來沒生氣,指望跟他試一試,不想,反倒叫壞事包張旺給奚落了一番,叫天下的英雄看著,就彷彿他不配跟我動手似的。想到這兒,他太不滿意了,怒從心頭起,氣向膽邊生,對著東廊下張旺一瞪眼:「朋友,你要是英雄,你趁早給我上來,咱們倆人當場比武,你甭害怕,我這脖子細腦袋掉了,怨不得你。」哎喲,他自個這麼一說,「嘩……」大家都笑了。
「你給我上來!跑月台上欺侮沒能耐的,說大話,到現在姚三爺我一露面兒,你就跑了,你是狗熊!你畏刀避劍怕死貪生,你算什麼英雄?」壞事包張旺趴在那不動,假裝肚子疼,你愛怎麼喊就怎麼喊,反正我不動氣,孔秀明白張旺的心哪,他們倆人這壞勁兒真是一把鎖一把鑰匙,所以他們倆人總在一塊兒。「我說牛兒小子。」「啊,幹什麼,臭豆腐?」「以我良言相勸,你趁早趕緊離開這裡。」「什麼話?我這兒餓著呢,剛吃上勁兒來,你怎麼讓我離開呀?」「你要是不離開可是了不得呀!」傻小子把雌雄眼瞪圓了:「什麼了不得,我招誰惹誰了?擺這兒不是為吃的嗎?不為吃上這兒幹什麼來?」「哎呀,牛兒小子,你真糊塗哇!你看月台上的那個人。」傻小子這才注意到,姚寨主正用手點指:「你上來,你不上來,我把你揪上來!你給我上來!」「喲,叫我哪?」「唔呀,傻小子,你好糊塗哇,他那是在罵你!你聽,他要揪你上去,你想一想,你不上去,又不離開這兒,這不是要了命嗎?你老牛寒磣不寒磣哪?」「喲!」傻小子說:「這是怎麼回事?我沒招他沒惹他,你揪我幹什麼?不過,既然讓我上去,我就上去。」傻小子在桌底上一伸手,「噌」的一下把八稜紫金降魔杵就提出來了,三十二斤錚明瓦亮,純鋼打制,外頭罩著金衣,這是韋陀神使的那個呀。傻小子攥著杵就站起來了,這回可沒人攔。
於恒邁步上來了,把姚安可嚇了一大跳。三寨主姚安一瞧,和尚不來怎麼來這麼一位?晃晃悠悠一瞪雌雄眼,這凶啊!便大聲問:「你是幹什麼的?」
「喲,我是幹什麼的?我是吃的!」「你是吃的你就吃吧,你跑這兒幹什麼來?」「你要不叫我,我就來了嗎?」「噢,我這兒叫你哪?」「那麼你不叫我你指我幹嘛?我招你惹你了?我瞧你這腦袋彆扭,非給你腦袋揪下來不可。」「你胡說,你姓什麼叫什麼?」「你問我?你打頭兒問,當中間兒問,還是末了兒問?」「我打裡頭問!」傻小子於恒可就說了:「家住淮安府漂母河於家莊,姓於名恒,號叫寶元,師父起的外號叫叱海金牛,小名叫牛兒小子。」姚三寨主這麼一聽:「噢,你叫牛兒小子。」「喲,你怎麼知道的,大頭鬼?」「哼,不是你跟我說的嗎?」「那我跟你不錯,你可別跟別人提啊!」傻小子天真爛漫,三寨主姚安還很喜歡他。「噢,好吧!我一定不跟別人提。你是上台動手嗎?」傻小子說:「那是錯不了的。」「是動拳腳啊,是動軍刃哪?」「拳腳軍刃都可以。」姚安便說:「那好吧,咱們倆人比試比試拳腳。」「好嘞!」傻小子把杵往月台上一放,一晃彪軀穩如泰山。姚安一瞧,喝!這大個,土黃布褲子汗衫,腰裡紮著一條皮帶,尺半長的大腳丫子,身體高大,悍仗魁梧,頭如麥鬥,面似彬州鐵,雌眼一瞪,一道眼睛縫兒,雄眼睜開了,跟雞蛋似的,好雄壯啊,自來帶的威風!「好吧,你進招來吧。」三爺姚安往後這麼一撤步,左手一晃面門,舉拳「泰山壓頂」,蹦起來就打。怎麼蹦起來打呢?不蹦起來哪成啊,姚安那個頭兒有他高嗎?
傻小子一翻眼睛:「再來點兒,再來點兒。」他這個是餓出來的毛病,當初尚道爺教他的時候就這樣,那意思是你快來招,如果還招少了不給飯吃,饅頭也吃不上。所以他著急。三爺姚安不知道他幹什麼呀,往下一落一收拳:「唉!你念什麼咒啊?」「誰念咒?讓你再來點,還招少了,師父不給二十五個大饅頭吃,那我就挨餓了。」長頸大頭鬼姚安往前這麼一搶身,二次進招。傻小子只會八招,金剛八式掌啊,但是他這八招是十分熟練,十分磁實。
「再來點,再來點。」於恒猛得往上一伸右手,把姚安的手腕子就給攥住了,金剛式掌頭一招,降龍羅漢力千鈞,舉鼎托閘敵萬人,這是舉鼎,攥住之後往起這麼一提溜,一伸左手,「噌」一下,把長頸大頭鬼姚安的肚子就托起來了,這下子,沒把姚安給摔死在那兒!這麼老高,掄起來往月台上邊兒一摔,姚安躺那兒動不了了。有好幾個人過來,這通給他撅巴砸巴的。「哎喲,哎喲,這小子可真厲害嘿,那麼高往下摔我。」傻小子也說的好:「快下去吧,我再找別人。不摔你?我想摔雞蛋,摔得著嗎?」姚安這個氣,這小子拙嘴笨腮他還找便宜。
姚安剛被人抬下去,「噌」一下兒又上來一位。傻小子於恒一看這個人,一身白綢子汗衫,腳底下白襪子大灑鞋,絨繩煞著腰,白綢子絹帕纏頭,煞白煞白的一張臉,兩道細眉毛直插入鬢,一雙三角眼弔著眼梢兒,小鼻子頭,大嘴岔。丁字步,站在牛兒小子眼前頭:「渾小子,咱們爺倆乾乾。」「小子,我一點都不渾,我叫牛兒小子。你,你叫什麼東西?」「我不是東西。」
「我就知道你不是東西。」「胡說,我是東西。」月台底下沒有不樂的。「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我是大別山四寨主白面狠毒鬼,姓姚我叫姚順。」「嗯,你叫姚順呀,順兒小子,來吧!咱爺倆試試吧。」「好了,你贏了我便好,你贏不了,我要給我哥哥姚安報仇。」「好小子,來吧。」「接招吧爺們兒。」
只見這白面狠毒鬼姚順往起這麼一蹦,雙拳一掄,走「雙風貫耳」,對準傻小子於恒左、右太陽穴就打來了,傻小子一瞧他這招兒來得急,有點接不上茬了,因為傻小子的招兒得一招一式的往下使,錯了不成。人家第二招是:伏虎將軍神威廣,急提猛按莫因循。傻小子剛要接招,第三招「立掌斜劈開山斧」又到了,結果傻小子把第二招給忘了。傻小子心想:我不管你什麼招呀式呀的,咱們就憑力氣來吧。這樣傻小子猛上右步一斜身,右手一起一撩他,右手的胳膊起來,「啪」這一掌就下來了,真跟刀似的,正切在姚順的脖子上。「哎喲!」姚順兩手一捂脖子,一個倒栽蔥栽到月台上,把脖子都摔歪了!這時上來好幾個小和尚,把姚順給架下去了。傻小子於恒一瞪雌雄眼,腦筋都繃起來了:「喲,我這招弄錯了,這可怎麼好哇!我一著急,把第二招給忘了,師父知道了,可不給饅頭吃了,哪位上來修修好,替我補一補吧。」老俠於成在東廊這個樂呀,心說:這個傻孩子還真有點兒意思。西廊下這些人都睜大了眼睛看於恒。
就在這個時候,猛然間有人喊:「傻小子,我給你補一補。」「喲,哪敢情好。」「噌」墊步擰腰打西廊下就蹦上一個人來。傻小子一看,這位大高個兒,大腦賁子,一臉的花白圈癬,穿著一身藍,煞絨繩兒,肋下佩著刀,踢死牛的鞋,絹帕纏頭,長得十分兇惡。「喲,你,你叫什麼名字?」「我乃大別山姚家莊姚家五鬼的大爺花面鬼,我叫姚恒。」「敢情是大爺上來了,噢,你也叫鬼呀。來吧,你趕緊給我找補上。」大爺姚恒一按刀把,「嚓楞楞」一聲響,把刀亮出來了,刀鞘往背後一別。傻小子機靈著呢,一瞧,喝!
拿刀子,嘴裡頭說給我找補,敢情要動真的了。傻小子一回身,把大杵也抄起來了:「喲,你幹什麼,你不給我找補了?」「哼!你傷了我家兩兄弟,你家大爺焉能饒你!」「好哇,鬼兒小子,你來吧。」猛英雄於恒左手一搭右手兒,「懷中抱月」,八稜紫金降魔杵,三十二斤,在懷中這麼一立,左腳一繃,右腳一弓,體重後移,丁字步站好。姚恒往前一直趕步,左手一晃面門,蹦起來就一刀。傻小子瞪圓了一隻眼睛瞧著:「再來點兒,再來點兒,」
姚恒還認為傻小子念咒呢。「啊?你念什麼咒?」「讓你再來點兒,還招兒少了師父不給饅頭吃。」東廊下沒有一個不樂的。王爺樂得前仰後合:「海川呀,你這個傻師弟還真有點兒意思。」童林心說:您淨寵著他!只見姚恒第二次進招,左手一晃面門,蹦起來「迎風劈柳」,蓋頂就剁。「好嘿!再來點兒,再來點兒。」眼看著刀到頂梁了。其實啊,瞎掰的事兒!姚恒這刀,傻小子要躲不開真剁上,頂多剁下幾根頭髮。他有功夫,有橫練兒,刀槍砍不動紮不透。猛然間,傻小子單臂舉杵往上這麼一撩,「再來點吧!」花面鬼姚恒也是久經大敵的老綠林,但是,他叫傻小子給冤著了,他總認為他傻,使點心眼就能趴下,實際上錯了,在武術上於恒可不傻呀!夠上部位了拿杵一撩,你再想往回撤刀,焉得能夠?」嚓楞楞楞」姚恒這虎口震得發麻,刀可就飛了,「啊!」他腳尖兒一點地剛站穩,傻小子「喚虎出洞」,拿這大杵「噌」的一下兒,對準姚恒這嘴就來了。說真的,等姚恒發現杵到了,再想躲可就來不及了,他只能隨這杵往後一撤。「嘣」一下,這杵跟大冰鑹似的,正杵在姚恒嘴唇的當中間兒,上下嘴唇破了甭說,把這門牙給杵下三個來,「噗」的一下血就噴出來了。「哎呀,哎呀!」疼得姚恒直叫。於恒不緊不慢地說:「慢慢走啊,鬼小子,回頭摔個跟頭,磕個包,就更疼了。」
早有人過來把大爺花面鬼姚恒給攙下去,搭到西院裡頭,上藥養傷休息。
這一來,傻小子可真顯出厲害來了,抱著大杵往這兒一站,剛要說話,就見月台的西邊一邁腿又上來一個人,聲音宏亮:「唉,小子,我來跟你試試。」東廊下的人一看上來的這位,可為傻小子於恒擔心害怕呀!這個人晃蕩蕩,平頂身高也過丈啊,比傻小子於恒還得猛點兒呢。前胸寬,背膀厚,肚大腰圓,頭如麥鬥,紫綢子絹帕纏著頭,紫黑的一張臉,兩個顴骨特別高,兩道紅眉毛似有如無,黃眼珠滴溜溜兒亂轉,大蒜頭鼻子,大嘴岔耷拉著嘴犄角,一對大耳朝懷,青鬍子茬。嗬喲,長得這個凶啊!一身裌褲夾襖,腰裡煞著皮廷帶,銅什件鋥明瓦亮,腳底下大牛皮靴子,右手攥著個小孩兒。
傻小子怪心疼的:「喲,你怎麼攥個小孩兒,還腦瓜朝下,他怎麼不哭啊?」
「嘩……」月台底下人都樂了,那是真小孩兒嗎?純鋼打制罩著一層金衣,這個小小子兒整個是個人形,攥就得攥著它兩條腿的腿腕上,但是這小小子兒的右胳膊可到了腦瓜頂上反背著,腦門這還有個三稜大尖子,這叫獨腳反臂銅人槊,這東西可厲害,足有好幾十斤哪!大個兒提溜著就過來了。他就是塞北沙燕嶺叫甘虎給射死的那個二寨主燕凱的姪子,大寨主咕嘟也罕的大弟子,名叫金咕嘟。於恒開門就問:「喲,好你使小孩的。」「嗯?猛漢,臨陣對敵,不要口齣戲言,我來跟你討教討教。」「那麼,小子,你叫什麼東西?報出名來吧。」「我乃塞北沙燕嶺老寨主咕嘟也罕的大弟子,名叫金咕嘟。」「噢,你叫筋骨頭,我叫牛骨頭,咱倆敢情都是骨頭。看你這意思身大力不虧,好像你有點勁兒似的,咱倆人乾乾吧。」「好嘞!」他掄起這反背獨腳銅人槊來,傻小子把八稜紫金降魔杵左手這麼一橫,右手一托前頭這個八稜疙瘩,渾身卯足了勁,等他這反背銅人槊砸下來。「嗚--」砸下來了,猛英雄往起這麼一揉勁兒,「開呀!」這回可來真的了,「噹啷」青煙亂冒,火星四迸呀!「啊!」金咕嘟一聲大叫,指甲蓋裡頭都滲出血跡來了!只見他「噔、噔、噔」倒退四五步「撲通」坐在月台上了。這反背銅人槊熱啦,一燙手拿不住,金咕嘟往地上放,拿兩手就搓地。傻小子也一樣,「噔、噔、噔」倒退四五步,「撲通」坐下了,把杵也放在那兒了,拿兩隻手也在地上搓。於恒先說:「小子,該我打你啦。」「對,你來打我。」金咕嘟站起來,騎馬蹲襠式站好了,把這反背銅人槊拿起來,一托小孩兒的後腦勺,右手攥著腿腕,架好了著:「你來!」傻小子說這個:你砸我一下,我就得砸你一下,不砸你就吃虧了!猛英雄把八稜紫金降魔杵拿起來,「噔噔噔」往前一趕步,右手一搭腕子,往下一砸,「當!」喝,真有捂耳朵的。「噔噔噔」兩個人各自往後退,都來了大屁股墩兒,兩人手搓地,把軍刃放在旁邊。金咕嘟說:「哎,小子,該我打你啦。」「來吧。」傻小子於恒不含糊,兩個人爬起來各自把軍刃撿起來,傻小子於恒拖往了寶杵,金咕嘟往前一趕步,一舉反背銅人槊,「噹啷……」又砸下來了。你一下我一下,棋逢對手,將遇良才,臂力相同,誰也不容易贏誰。「該我砸你了。」傻小子於恒又要砸。金咕嘟說:「嘿!來吧,小子。」騎馬蹲襠式站好以後,抱著自己的反背銅人槊。這時候孔秀在東廊下喊上了:「牛兒小子好混蛋哪。」
孔秀是江南揚州人,傻小子呢,是淮安人,他們兩下裡距離不太遠,再說這兩個人耳鬢廝磨,彼此說話,都聽得十分習慣。但是孔秀說起話來,要讓金咕嘟聽懂了,就很不容易。「喲,怎麼了?」「你不要這樣地打他,這打到什麼時候才算完結呀?他比划好以後,你假裝打他上頭,然後打他的雙腿不就完了嗎?」傻小子一聽:「對呀!」但是金咕嘟沒聽懂,還催呢:「快砸呀!」「好嘞!」猛英雄於恒攥著大杵。其實呀,只要反應快一點,都瞧得出來,他那大眼睛淨看人家雙腿。傻小子「噔噔噔」往起這麼一趕步,掄圓了從上往下一砸,快到這反背銅人槊這兒了,他轉圈了,右手往外一支,從底下抄起來,照著金咕嘟的兩條腿的迎面骨上,「啪啪」就是兩杵。再看這金咕嘟可慘了,雙腿齊根打斷。因為傻小子那個杵是帶刃的,仨尖仨稜。只聽「啊--」一聲慘叫,金咕嘟把自己的反背銅人槊扔起好高來,「撲通」一躺。傻小子再往前一趕步:「好小子,你可真讓我費事啊!」說完:「撲哧撲哧撲哧」拿著大杵紮了好幾杵,鮮血濺在月台上,活活的把金咕嘟給紮死了。「嘩……」連王爺都一愣:「喲,怎麼給紮死了?」其實王爺也很喜歡金咕嘟這個人,看他那悍壯魁梧,身材高大的樣子,真惹人高興。老俠侯振遠可暗暗吃驚,西廊下鐵善寺門人弟子連遭殺戮,大禍突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