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展家林拜訪展大旺 麒麟山用計捉墨魚

 
  上回書說到:甘家堡海川收下劉俊為徒,既有廣東龍門縣頭頂太極、腳踩八卦、乾坤妙手王十古的書信,又有代師、保師,三炷香兩隻蠟,紅氈子鋪地,海川受禮,劉俊又給眾位行禮,連傻小子於恒他都給叩頭。眼看都行完禮了,海川把司馬良、夏九齡、孔秀三個人叫過來:「這是我的長門長戶的大徒弟劉俊,你們三個人也來給師哥磕頭。」孔秀沒敢說什麼,夏九齡可不樂意了:「師父,我們先進門啊,怎麼他是師哥啦?」「廢話!你們都是記名徒弟,作我的弟子可以,不作我的弟子也可以,咱們算半師半友,離開我也可以。劉俊可不一樣,三炷香,兩支蠟,紅氈子鋪地,保代二師擔保,你們怎麼能跟你師哥劉俊比哪?承認這師哥,就是我的徒弟,不承認,你們另拜師門。」「我承認。我們倆還以為我們進門了呢,得了。」兩人又給於爺、甘老俠磕頭:「二位師大爺,求求您們給我們倆也作個保代二師,也給我們寫份門生帖,借花獻佛,我們也在您的府上,給我師父正式磕頭拜師。」
  老哥倆也同意,寫了門生帖。司馬良、夏九齡也挨著排的磕完頭,這才最後給劉俊磕頭,叫師哥。孔秀過來了:「師父,我歲數最大,進門也最早。」
  海川一笑:「你是最後一個,因為你到現在還沒拜師呢。」「好了,我拜師了。」他也趴地下磕頭,給於爺跟甘爺磕頭行禮:「沒有別的,您做我的保代二師得了。」於爺搖了搖頭:「爺們兒,大爺對不起你,你不是神手東方朔陶潤陶少仙的徒弟嗎?我可不知當初你師父童林怎麼收的你。」「那是我當初的師父展翹金雕鐵掌李源給我介紹的。」於爺一聽:得啦,這麼一會他晚下一輩去了!李源是我徒弟呀,他是李源徒弟,是我的徒孫啦!「我師父是樂意收我的。」「那不成啊,你叫探囊取物,到處探囊取物,你師父不管你,我這個代師怎麼管你?」「我早就不取物啦。」嘿!敢情不取物了。王爺說:「得啦,老俠客,這個徒弟我看著收的,你就給他做個代師好了。」
  衝著王爺,於老俠也給寫好了門生帖,也照樣的磕頭拜師。然後把錢糧一焚,把祖師爺的牌位一焚,大傢伙兒過來給海川道喜,擴大門戶,添人進口,看得出來這門戶越來越興旺。海川可跟甘老俠說:「哥哥,我應當拿出錢來準備兩桌席,請你們大傢伙兒喝點兒喜酒。可是小弟我在您的府上,您說我怎麼辦?」甘大俠笑了:「兄弟,你要拿錢,愚兄不接受,哥哥給你代辦吧。在我家裡,咱們就簡便一點兒。」老俠客傳出話去,替童林收徒弟置辦酒席。
  一聽說要備酒席,傻小子於恒心裡頭想:嘿!剛才吃了半頓兒了,現在又要吃,肚裡頭地方小哇,應當騰出空兒來,我先拉去。「唉!甘老頭子,我得先拉點兒啊,要不然一會兒沒地方擱啦。」海川一聽,我這傻兄弟真丟人。不過甘老俠很高興,很喜歡這傻小子,因為他這個樣子,跟老頭兒的兒子差不了多少。「啊,好好好,來人哪!」家人趕緊過來了:「老爺子,有什麼吩咐?」甘老俠說:「這是我傻兄弟,要到東院兒小花園裡頭解手去,一會好吃飯。」「是,讓他跟我來吧。」猛英雄跟著出來了,順著大廳往正東,到角門順著箭道往北,走過一排房去,往東有個月亮門兒,東院兒是個花園。甘老俠的府上很講究,碎石子兒鋪的甬路,周圍都是花池子。「這位爺台,您瞧見沒有?順著這條道兒,一直往東到東牆兒,那兒就是廁所。您解完手,順著這條道兒再回去。我挺忙,就不陪著您去了。行嗎?」「那,那當然可以呀!」傻小子一個人就奔這廁所來啦。解完手往外走,沒走幾步,往北也有這麼一條碎石子鋪的甬路,於恒是真傻呀,他瞧見這條道兒,就忘了剛才那條道兒了,他站到這兒發愣。也就在這麼個工夫,甬路的北邊好像有一種聲音,跟打雷似的,咕嚕嚕……。「喲,是不是要下雨呀?白日青天的,沒雨呀!這是什麼響聲啊?」聲音越響越大,傻小子可就順著這條道往北來啦。
  走出沒多遠,一片大花園包圍著五間房。傻小子一瞧這高興啊:「喲,這個大廁所多好!」其實人家這是花廳兒,夏天乘涼的,聲音就從這屋兒裡頭出來。房間正中的兩扇門關得很嚴實,大豆辮鎖鏈兒,大鈴鐺鎖鎖著。傻小子到門口這兒推,怎麼推也推不動,傻小子可就往西來了。西邊這是個大窗戶,傻小子拿指頭照著這窗戶「嗵」就捅了一個大窟窿。本來就一隻眼--雌雄眼兒嘛,往裡邊一瞧,「喲!」他可高興了。這是兩間房一通連,屋裡頭靠西頭兒有把鐵太師椅,前頭有個大鐵桌子,這個鐵桌子跟一般的桌子可不一樣,桌子心兒往下凹著,就跟藥鋪軋藥的大鐵碾子一樣。在這裡頭有兩個大鐵球,都夠一尺見圓,上頭的鐵鏽都磨亮了,不過,那是叫人用手摸的。就在椅子上面,坐著個大個兒,說真的,比傻小子於恒的個兒都高,晃蕩蕩,平頂身高真夠一丈開外!前胸寬,背膀厚,虎體熊腰。黑黃的大辮子纏在腦袋上,面似薑黃,頭如麥鬥。兩道花兒攪的眉毛,三道旋兒斜飛入鬢,一雙大眼睛,黃眼珠滴溜兒亂轉。大獅子鼻,大嘴叉兒,青鬍子茬兒,一對大耳垂輪。身上穿著口袋布的褲子褂子,腰裡紮著皮挺帶。這個皮挺帶是牛皮的,上邊鑲著銅飾件兒,鋥亮發光。腳底下是踢死牛的豆包兒鞋,布襪子。
  憨憨厚厚,他一邊兒揉這倆鐵球,一邊樂,那手伸出來真跟小蒲扇兒一樣。
  傻小子一瞧這個人怎麼跟自己差不離呀?從個頭,模樣上都很像啊。其實這就是甘老俠夫妻兩個的孩子,從年歲上說,可比於恒大,他將近三十歲了,小名叫虎兒,老兩口子教了他一身能耐,這個孩子比於恒可機靈多了,於恒是真傻,他不過是外表傻。於恒不會躥不會蹦,有個牆頭兒都過不去,人家甘虎可不一樣兒,照樣提腰上房,能躥能蹦有輕功,力大無窮。生下來就天不怕地不怕,而且還有一身的橫練兒,善避刀槍,但是脾氣不好,母親陳氏給起了個外號兒叫霹靂狂風。現在為什麼把他鎖在這裡呢?就因為劉俊賣藝,總怕有人唆使著傻兒子出去跟人家打起來。說真的,甘老俠還有點兒管不住他,他怕他媽。但老頭兒也有降得住他的絕招,比方說:「你要淘氣,就把你活埋!」這傻小子甘虎害怕。「要不然我架著劈柴把你燒死!」這他也害怕。他知道「金鍾罩」、「鐵布衫」,一活埋就死,或者是一燒就死,人避不住火。他在這兒玩得挺好,到時候有人給送大餅牛肉吃。
  傻小子於恒一高興,沒留神「咚--啪嚓」一下腦袋撞到窗戶櫺裡頭去了,來了一個大巴鬥腦殼,衝著甘虎這兒直擺悠:「哎,你好哇?」甘虎這兒正揉大鐵球呢,瞧見於恒也笑呵呵的說:「嘿!哈哈哈。小子!你身子怎麼不進來。」「我進得去嗎?」「好啊,你是誰呀?」「我姓,嘿,你看,我沒法兒說,我站不起來,這脖子卡住了。」「噢,那你再退回去呀。」「退回去我不就進不去了嗎?你問我姓什麼,我就沒法兒說了。」「你不會從門那兒進來嗎。」「你,你這不混蛋嗎?那,那不鎖著嗎?」「嘿!你也混蛋,鎖著你不會給擰折了嗎。」「喲,我忘這茬兒了。」這個鎖鎖不住他們。傻小子一使勁兒,把腦袋退出去了。來到門口,兩隻手一攥這鈴鐺鎖「嘿--!」一用神力,「嘎」的一下兒,把這大銅鎖給擰折了。鎖鏈兒倒下來往旁邊一放,一抬腿「當--」把門踹開就進去了。這個時候,霹靂狂風虎兒小子也從這大椅子上起來了,他進到屋裡頭,甘虎迎到屋門口,倆大個兒往這一站,互有愛慕之意。甘虎一想:嘿,這大個兒真好,「嘿!小子!你,你姓什麼叫什麼?」傻小子於恒趕緊一捂肚子,丁字步兒一站,雌雄眼一瞪:「你,你是由頭裡問還是從後頭問?還是由當間兒問?」「嘿,我當然是由頭裡問哪!」「那我告訴你,家住在淮安府漂母河於家莊,姓於名恒號寶元,師父起的外號兒叫叱海金牛,小名兒叫牛兒小子。」「噢!你就是牛兒小子?」
  「嘿,你怎麼知道的?」「不是你剛才說的嘛?」「那我跟你不錯才告訴你,你可別跟別人提,小子,你叫什麼東西?」「我姓甘哪,我叫甘虎,我小名兒叫虎兒小子。」「喲,你是老虎!我,我是老牛,我有犄角,能頂你。」
  「我沒犄角,我嘴大,我的牙快,我能咬你!」「喲,你也甭咬我,我也別頂你。」甘虎說:「這就對了。」於恒接著問:「唉,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嘿,你不知道哇!前邊那,那老頭兒啊,那是咱爸爸。」「是你一個人的!這,這可不能瞎摻和。」「得,對。他不讓我出去。」「他敢!我把老小子宰嘍!」「別介!那是我爸爸,你怎麼給宰嘍呢?」「我,衝著你,我不饒他,欺侮咱虎兒小子還成啦?」「不,我得聽他的,他說過,我要不聽他的話,他刨坑把我活埋嘍,要不然他架著劈柴,把我給燒死。」「都沒那事兒,你跟我頭裡去。前邊兒好些人哪,走!」「不行啊,我怕他呀。再說他跟我媽一商量,他們倆人就把我給打啦,我還是在這兒忍著吧。」「別忍著,不要緊,有什麼漏子我頂著。老牛是不含糊的,我管他叫哥哥。」「噢,你管我爸爸叫哥哥?」「那沒錯。」「噢!這麼說你這輩兒大呀!」「咱到時候,什麼輩兒不輩兒的,我就是牛兒小子,你就是虎兒小子。」墳地改菜園子,這倆人拉平兒了。「那好吧,可是這麼著,你可不准打他呀!」「我不打。」
  兩個人一前一後,由打屋兒裡頭出來了。
  傻小子甘虎帶著路,牛兒小子在後頭跟著來到前大廳。屋裡頭人很多。
  伙計這麼一瞧,少爺怎麼出來了?一挑簾子,倆人一前一後奔裡走。海川在這兒坐著一瞧,喝!這倆人,一個是銅鑄的金剛,一個鐵打的羅漢,倍兒齊!
  老俠甘鳳池這麼一瞧:「嗯?虎兒,誰讓你出來的?」甘虎還真害怕,他往後退著說:「爸爸,別管我啊!我可給你說了半天好話了!這老牛要、要打你,我直央告他」。甘爺佯裝生氣,傻小子於恒舌頭舔著嘴唇就過來了:「我告訴你,這虎兒小子是我的朋友,你要敢欺侮他,老牛可不饒你!」「哈哈哈……」甘老俠這樂呀:「兄弟,你放心,衝著你,我也不能欺侮他。」海川越看越高興:「哥哥這是誰呀?」大傢伙兒也瞧,嗯!天真爛熳,確實是好。「兄弟,我跟你老嫂子沒教給孩子什麼能耐,他只學會了一條八法神杵,渾身的橫練兒,骨硬如鋼。這條杵叫八稜紫金降魔杵,三十二斤,你嫂子給他起的外號叫霹靂狂風,因為孩子脾氣過暴。不過有一樣兒,別看他這樣兒,很聰明。」海川高興地說:「哎呀!跟我這傻師弟,天成一對,地就一雙,太好了!」老俠甘鳳池也想:自己的孩子在家裡頭時常惹禍,他跟這老牛倆人要對付到一塊兒了,還真不錯,不如讓他給海川磕頭,拜海川為師,將來也能有點出息,老跟著我在家裡,又有什麼用呢?甘老俠想到此,便對海川說:「海川,你奉師命興一家武術,應該桃李滿天下,我這孩子資質天賦都不夠,我想著讓他給你磕個頭,你替我們老兩口子再教他幾年,將來在江湖也能謀碗飯吃,可以嗎?」「老哥哥,這我怎麼敢當啊!我真喜歡這孩子。」
  「好了,一言為定。虎兒,我給你新介紹一個師父,鎮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林童海川。上前磕頭!」「爸爸,他,他瘦小枯乾的,有多大能為?給我當師父?」「胡說!」老俠甘雨把臉往下這麼一沉:「磕頭!」海川這兒坐著哪,也不言語。甘虎沒法子,迫於嚴命。甘虎心想:我一磕頭,說師父在上,徒兒有禮,他必要用手一攙,他攙我的時候,我「叭」一攥他的腕子,往身後這麼一抖,他統共才百兒八十斤哪,我這一下兒給他扔到門外頭去,他還當得了我師父嗎?甘虎想到這兒往前一趕步,到了童林的眼前:「師父在上,弟子甘虎拜見恩師!」他趴地下磕頭。其實海川早就瞧出來了,往下一貓腰,伸雙手一攔:「啊,徒兒,免禮。」甘虎一反腕「嘭」!把海川的腕子給攥到手裡頭了。人家海川也不理他,微然一反腕兒也把甘虎的手腕兒攥住了。
  甘虎這麼一用力,喊了聲:「嘿!你給我出去!」海川微然一坐勁,重如泰山。三下兒沒拽動,甘虎心說:這個人瘦小枯乾,怎麼這麼大的勁兒呀?他一緩勁兒,海川一抖腕子,「噔」一下兒,還沒敢使勁,把甘虎給抖了一個大屁股墩兒。爺兒幾個在旁邊兒瞧著,甘虎起來了:「爸爸哎,他夠我的師父!」甘大俠鼻子裡哼了一聲:「你看,你找沒臉吧!海川兄弟,你別往心裡去。」「哥哥,不這樣兒以後不好教他。」「對對對。」甘虎趴地下磕頭了。挨著排兒的一介紹,該叫大叫大,該叫小叫小,最後海川把於恒給叫過來了:「師弟呀,我給你介紹介紹。」「別介紹了,我認的他,他是虎兒小子,我是牛兒小子。」「不行,你是叔叔,他是姪子。你們倆人差著輩哪!」
  「不差,讓他長一輩兒。」甘爺這氣,這叫什麼話!「甘虎,給你傻叔叔行禮。」甘虎沒法子,牛兒小子還直不讓,結果還是行了禮。大傢伙兒過來給海川道喜,添丁進口,枝繁葉茂。王爺心裡特別的痛快,看看於恒喜歡,看看甘虎喜歡,問了問甘虎學的本事,王爺可知道,比於恒強得多。
  大傢伙兒重新落座,時間不大,酒宴擺好。吃著飯,老俠侯振遠可琢磨開了:這回就更麻煩了,本來一個於恒就不好辦,再加上這麼一個甘虎,兩個混拙猛楞的人到一塊兒,走道兒都彆扭,他們折騰啊!老俠甘鳳池吃著飯問:「海川哪,你這一次鐵善寺的事情完了,一定就是到八卦山嘍?」「不錯。哥哥,我的意思,鐵善寺如果仰仗諸位兄長幫忙,能夠化險為夷,平安無事,那我就跟八卦山的李昆較量較量,請回國寶,拿住兩個欽犯。如果我童林到了鐵善寺,制不住人家濟慈、濟源,我寧死在鐵善寺也不能死在八卦山。」甘老俠說:「好兄弟,鐵善寺我想著沒什麼,主要的咱們還是把精力擱在八卦山。八卦山有南盤江水,四水團圍,說真的,咱們會水的不多呀。」
  海川點頭:「會水的就是我哥哥於成。」「對呀,我有個朋友,家住在貴州省北門外的展家林。他姓展,名字叫展大旺,有個外號兒叫過海烏龍,掌中一支弧形劍,能為雖然不高,但是水性特大。你要興一家武術,還要奔八卦山,奪回國寶,我看,多個朋友也不錯。我寫封信,好在你們是順路,可以從貴尋縣走,給他下個請帖。沒有請帖有我這封信也成,讓他九月九以前到黔南客棧,將來咱們辦八卦山的事情,用著會水的地方,有他出面多好啊。」
  王爺總想這個:你別看海川這麼坎坷不平,但是他處處遇見朋友。海川忙說:「甘老俠,太好了,您寫信吧,我們吃完飯就得走。」「是啊,王爺,我準備在家裡頭把東西安置安置,隨後追你們幾位,咱們是黔南客棧不見不散。
  吃完飯你們爺兒幾個研究研究,誰去請展大旺,我馬上寫。」大傢伙兒吃完飯,甘鳳池把寫好的信交給童林。海川跟侯振遠商量:「哥哥,您看怎麼走哇?」老俠說:「這樣兒吧,於恒、甘虎這兩個傻孩子要放到一塊兒走。」
  童林就一皺眉:「他們倆一塊兒走,恐怕要出事。」「不要緊的,你甭發愁,我有辦法。」侯老俠把張旺、孔秀叫過來說:「你們兩人帶著這兩個傻孩子走,但是半道上不准滋事生非。」張旺不敢說話,他怕侯振遠。孔秀可不行:「唔呀!我說師伯呀,這可不成啊,這兩個人力大無窮又有本領,我們兩個人是管不住的。」「哼,你呀糊塗!過來,我給你們出個主意。」侯老俠趴到孔秀的耳朵上說:「小子,你餓著他們點兒,他們倆就老實了。」「唔呀,我謝謝師大爺,好主意!」大傢伙兒給他們準備好路費,甘虎也把自己的八稜紫金降魔杵拿出來背上,弄了個小包袱。母親疼兒子,多給帶了點兒銀兩路費,一切收拾好了,傻小子背起來。兩個壞小子帶著兩個傻小子,這為第一路。侯老俠對侯二爺說:「二弟,你帶著阮和、阮壁、徐源、邵浦、閻寶、鮑信、侯俊、侯玉,你們這些人為第二路。」海川把包袱打開拿出一部分錢來交給了侯二爺。剩下老俠侯振遠、於成、童海川、王爺、劉俊、司馬良、夏九齡爺兒七個,拿著書信去貴尋縣聘請展大旺。人分三撥兒,陸續出發了。
  甘老俠送到村口,海川一抱拳:「哥哥,事情都很多,我們也很傖促。
  我這兒有五十兩銀子交給你,您買點兒東西,到金鋼腿穆順的家裡,代表我和劉俊爺兒幾個,看看孩子。總而言之是劉俊的不對。」「唉!兄弟,這一切我都會辦,你到了雲南需用錢,又何必客氣呢?」「不,這是我的一點兒心意。」甘爺也不好意思再推辭了,把錢接過來,看著大傢伙兒上大道走了。
  甘鳳池回來,按照海川的吩咐,看了看人家金鋼腿兒穆順,安慰了一番。
  爺兒幾個,饑餐渴飲,曉行夜宿非止一日,趕奔展家林。這天,他們來到貴尋縣正北十里地處,一打聽,正是展家林,人家告訴他們,西村口路北就是展大旺家。大家來到展家門口一看,前後兩進的院子,清水脊的門樓,過街的影壁。在這上牆門框上釘了個銅牌子,上頭寫了兩個字:展寓。門口一邊兒有兩棵門槐,很乾淨。老俠侯振遠上前去「啪啪啪」叫門。時間不大,打裡頭出來個伙計把門開開了,一看這爺兒七個,好看哪!風采可愛。「喲,您找誰呀?」老俠一抱拳:「請問,這是過海烏龍展大旺、展老英雄的府上嗎?」伙計看了看這幾位一抱拳:「不錯,這兒是啊。」「奉好朋友的差遣,給展老英雄送來一封書信,請您給遞進去。」侯老俠叫海川把信拿過來交給了伙計。這伙計拿著信撒腿往裡跑,時間不大,就聽院裡頭說話:「哎呀!眾位前輩呀!恕過展某接待來遲。」爺兒幾個抬頭一看,展大旺身高在六尺以上,雙肩抱攏,長方一張臉兒,紅樸樸的臉膛兒,花白剪子股兒的小辮兒,花白的鬍子,兩隻眼眼睛神發綠,凡是這種人水性最好。他穿著一身兒藍,煞著絨繩兒,五分底福字履鞋,很乾淨。展大旺出來,大傢伙兒都躬身施禮,口稱:「展老英雄,」「諸位,有什麼話咱們到裡邊兒談去吧。」躬身往裡請。
  大傢伙兒來到客廳,屋裡頭明窗淨幾,沒有什麼值錢的擺設兒,但是人家收拾得很有條理。展大旺挨著排兒的見禮,到王爺這兒給叩頭,然後請大家落座。底下人泡了茶給大家斟好,三小弟兄往旁邊兒一站,大家都坐穩了。
  童林一抱拳:「這位老兄長,因親至親,因友至友,我們跟甘雨甘鳳池都是很好的弟兄。這一次冒昧來到您的府上,還望您千萬千萬多多的原諒。」展大旺一抱拳:「噢,您是童俠客,太客氣了。我和我哥哥甘鳳池莫逆至交,信裡的意思我也看明白了。」「好吧!信裡雖寫得再清楚,我童林也打算跟您再提提。」就把事情由頭至尾說了一遍。最後,海川說:「這一次打算躬請您幫個忙,九月九以前必到黑熊鎮黔南客棧,鐵善寺的事情一完,咱們就得奔八卦山,希望您鼎力協助。」連王爺也說:「展老英雄,我們見面兒就是有緣的呀,眾位老俠這意思,大概你也明白了。」「王爺,甭說還有西方老俠、侯老俠、童俠客,就說王爺您,貴足蒞臨賤地,降福於我家,您叫我幹什麼我也應當唯命是從。何況還有這幾位俠客爺來了呢,更顯得賞我臉,我多交幾位朋友,給眾位跑跑道兒,我心甘樂意。再說,還有我哥哥甘鳳池的書信,哪方面說我也得去。不過現在呀,我有點兒事情,這點兒事情還不太好辦,我想辦完了再去。」「噢?」大傢伙兒這麼一聽,便問:「展老英雄,您有什麼事情呢?」「王爺,眾位俠客爺,在我展家林的西北四十里地,有這麼一座山。山勢雖然不高,確很幽雅、清秀,叫麒麟山。山前不足二里有一個水池,鴨蛋圓兒,方圓不到三里地。這水特別深,但是沒有什麼風浪,由於水深,水就發黑,這樣兒給它起了個名兒叫洗硯池。這個洗硯池裡有一條墨魚,這可不是我現在才知道的,從我往前幾代就都知道這條墨魚,可能眾位俠客爺也有耳聞,足有一千多年啊!如果能把這墨魚弄上來,我們會水的人用墨魚皮做個墨魚鎧穿在身上,能避刀槍水火。這魚的兩隻眼睛如果鑲在帽子上,夜晚之間下水,眼前頭能出現二尺多的白光兒,使您睜目視物。
  此物真乃價值連城,但不好水的人就不愛了。我準備得這條魚,可就有一樣兒,多年來,這麒麟山上有家寨主姓倪,叫倪滾,有個外號叫紅毛兒太歲,他把持著這條墨魚,所以我一去他就跟著搗亂。不瞞您說,最近三年這倪滾叫人家趕跑了,這是從陝西延安府來的一位姓吳的英雄,叫吳霸,有個外號兒叫胼肋犀牛,他的水性也很好,他一個人兒到這兒把倪滾趕跑了,這麒麟山他占了。他要設法得這條魚,聽說有我展大旺這個茬兒,他可不幹了,我去一回,他下山跟我打一回。他也沒想出法子來,我也沒想出法子來,我老怕離開這兒叫吳霸把這東西得走。說真的,他是不是懂行,咱們不知道,千萬別把這價值連城的東西給糟蹋啦,我就有這點兒事。」
  王爺一聽這可新鮮:「老英雄,這真是山川之大,無奇不有,魚到底是什麼樣呢?」展大旺立即回答:「這個墨魚就是黑金魚,有點兒發藍。」「噢,這魚有多長啊?」「看起來,它的身子將近五尺,要連尾巴合到一塊兒,起碼兒得有一丈左右。」王爺很驚奇:「噢,一千多年的魚怎麼才長這麼大啊?」
  「王爺,這種東西可不容易長啊!小時候養著,長得很快,長到半尺多長以後,可就不容易再長了。您過十年看看是那樣兒,再過二十年看看還那樣兒。真的這條魚長五尺,那就得一千幾百年哪!」王爺點頭:「噢,那麼這魚在這池子裡頭什麼時候上來呀?」「這一晝夜十二個時辰,只有兩個時辰它浮上來。每天白天正午時它上水面來,上來以後圍著這池子轉一個圈兒再下去,再就得等到夜裡了,正子時它又上來了,轉一個圈兒再下去。也可能是尋找食物吧,出沒十分有規律。」王爺很好奇:「要那樣,咱們去瞧瞧,設法把它得上來不更好嗎?」展大旺一看王爺和眾位俠客爺都願意看看去,就說:「那好吧,咱們別錯過這午時,我馬上吩咐準備飯,咱們吃完飯就去。」其實,老俠於成和侯振遠也知道這條墨魚,但他們想:可惜這條墨魚這麼多年哪,不容易啊!要把它捉上來,又有什麼意思呢?好武好練的指著一件衣裳,能成名嗎?但是人家展大旺是個會水的人物,他既然這麼想,又要這麼辦,這老哥兒倆可不好意思的攔哪。便對王爺跟海川來說,也願意開開眼,瞧瞧去。這樣爺兒幾個趕緊把飯吃完,收拾好了,帶著兩名家人一共十位,順著展家林就出來了。
  西南貴州一帶,風景十分清幽,山清水秀。眾人溜溜達達幾十里路,趕到了麒麟山前可就快晌午了。陽光一照,這座山上霞光萬道,瑞彩千條,燦爛生輝。麒麟山前,就是這洗硯池。遠遠的一瞧,沒有一點波浪,跟鏡子面兒一樣。看著水是黑的,實際上到了跟前伸手往上一撩,水花兒依然是白的。
  靠東北方向有這麼一片樹林兒,他們爺兒幾個就進了樹林兒了。展大旺跟王爺說:「最好咱們不動聲色。您看,這山上頭有人瞭望,他們要發現咱們,就麻煩了。」爺兒幾個都站在樹林兒邊上,離著洗硯池很近,耐心地等到午時。就看這洗硯池當中的水,「嘩」跟開了鍋一樣,翻起白花來,越翻越高,翻起一二尺的白花兒,這聲音可也就大了。突然間,從這白花裡頭出來兩條長蛇,在這水花裡頭來回亂攪。王爺一瞧這不是蛇,可能是這金魚的觸鬚,兩條大須,比雞蛋都粗。這水越來越高,慢慢的這條魚露出來了。巨口細鱗,說是黑的不如說是藍的,藍中發青,光這脊梁背兒就有二尺左右。這條魚大腦袋,微張著一點兒嘴,叫這陽光一照,「唰--」魚身上往外反光,最後是魚尾巴,魚全出來了。只見這水也慢慢、慢慢地晃了起來,攪得水花越來越大,力量越足,墨魚就越往這池邊兒來了。順著池邊兒轉了一個圈兒,又回到水當中。慢慢、慢慢地尾巴下去了,身體下去,兩條長鬚逐漸消失,水也就平靜下來了。
  看得王爺手舞足蹈,十分高興,到哪兒看這個奇景去?哪兒看這樣大的金魚?太好了!王爺心說:為什麼非要把它給治死哪?墨魚在這兒不是顯得更美嗎?展大旺問王爺:「您看見了沒有?」王爺點頭:「老英雄,本爵看見了。」「我要把這條魚得上來,哎呀!我們會水的人要做身兒墨魚鎧,那可就了不得啦,如虎添翼呀!」「是是是,老英雄說得對。」沒想到這爺兒幾個瞧這墨魚,被人家麒麟山上的人看見了。「嗆啷啷啷啷」一陣鑼響。順著山口出來十名兵丁,頭裡是個小頭目,長得兔耳鷹腮,獐頭鼠目,短衣襟小打扮,絹帕罩著頭,手裡拿著一條大馬棒,腳底下魚鱗兒大頭鞋。提著馬棒,隨著鑼聲就來到樹林前,「呔--!」聲音透著尖:」「什麼人!又是你姓展的帶著人前來偷我麒麟山的墨魚嗎?」他把小腦袋兒一晃,撇唇咧嘴這份凶啊!爺兒幾個都從樹林出來了。海川邁步來到切近:「朋友。」「誰跟你是朋友!怯老趕,剛放下鋤把子,你跑這兒幹什麼啦?」「哈哈哈,你說這魚是你麒麟山的?這是天地自然之物,既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你為什麼要霸佔哪?」小頭目一瞪眼睛:「要霸佔!我霸佔定了。姓展的把你這打手請出來,我告訴你,沒有點兒來歷,也不敢坐麒麟山!」小頭目唾沫飛揚,十分凶橫。海川問他:「你姓什麼?」「我姓孫,名字叫孫楚!奉我家大寨主之命到這兒趕你們來啦!」「哈哈哈!」海川大笑道:「就憑你要趕我們哪?來來來,過來。」小頭目一舉馬棒:「弟兄們,給我把他捆上。」
  這十名兵丁呼啦啦往上一撞,您別看沒有拿傢伙,也都凶著哪!都是二十多歲棒小伙子。「拿呀--!別讓這怯老趕跑嘍哇--!」一個兵丁過來「噌」一躥,左手一晃面門,照著海川的胸口就是一拳。海川一揪他的腕子,一伸右手,「啪」搶圓了給這兵丁一個大嘴巴,把他的槽牙給扇下一個來,他一疼,哎喲一吸氣,嘶--!把牙咽到肚子裡了。後頭這位打算揪海川的小辮兒,海川鷂子翻身兒,伸手一刁他的腕子,一抬腿,「噔」!這位腦瓜兒衝下就一個跟頭,把脖子給窩了。旁邊兒的又過來了,七手八腳這十來個人叫海川這麼一撒歡兒,王八吃西瓜,爬的爬滾的滾,一個個腦眼兒青,乖乖腫,雖然沒有重傷,但也多少都帶點兒痕跡。孫楚說:「孩子們,都給我起來,你們瞧著我來對付這個怯老趕。」這十來個人都退下去了,托著腮幫子的,捂著腰的,摸著屁股的,站著的,蹲著的,什麼樣兒全有。展大旺幾次要過來,心說不能得罪他們,我離這山上挺近的,你們爺幾個沒事兒了,我可怎麼辦哪!老俠於成一擺手:「展老英雄,你看個熱鬧吧。」海川站到這兒瞧孫楚晃晃悠悠過來了:「好你個怯老趕!你敢打鐵弟兄,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口邊拔毛,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蹦起來給海川就一馬棒。
  海川一刁他的腕子,順手牽羊往前一拉,伸左手一切他脖子,「叭」的一下,孫楚把馬棒一扔,「呱唧」就來了個狗吃屎。海川左腳一蹬他的肩膀頭兒:「你還發橫嗎?」「我壓根兒也沒敢發橫,我瞧著您怯老趕的樣子,有點不服氣。您把我按到這兒打算怎麼辦?」海川一想:我要打算拍死你呀,我跟你無仇無恨。饒了你,可你不知道我的厲害呀,你這人嘴太不好,得了!海川往下這麼一貓腰,拿這左手的大拇指跟食指掐他的耳朵,往下這麼一拽,滋兒的一下,把耳朵給他撕下一個來。「哎喲哎喲哎喲!」這血「嘩」就下來了。「你好大的膽子!你撕我的耳朵,哎喲!」海川一抬腿,「滾!」孫楚滾出有十幾步去,他往起這麼一站,伸手抓把山土往自己傷口上一搓,嘴裡罵罵咧咧的,只見他嘴唇兒發青了,臉色兒也發白了,汗也下來了。孫楚剛要往下說,一看海川要追他,嚇得他回頭就跑,又跑出二十多步去。他站住了:「好嘞,你等著!」說完了帶著兵丁撒腿跑啦。
  老英雄展大旺走過來說道:「童俠客,這一來,你給我惹下禍啦,不瞞您說,他們都是山王寨主哇。」海川一笑:「老英雄您只管放心。」也就說幾句話的工夫,山上的鑼響了「嗆啷啷啷啷……」順著山寨二龍出水式,一百名兵丁,卒巾號坎打裹腿,絹帕纏頭,每人懷抱一口刀,非常整齊。眨眼之間來到切近,孫楚也沒顧得敷藥,捂著耳朵也跟著來啦。居中一家山王寨主,大個兒,八尺左右,肩寬背厚,一身兒藍,煞著絨繩兒,左肋下配著刀,搬尖兒灑鞋,白布襪子,絹帕纏頭,黑乎乎的一張臉,黑中透亮,濃眉闊目,鼻直口方,大耳垂輪,青鬍子茬兒,往這兒一站,一派英雄氣慨!絕不像山王寨主賊頭賊腦。「誰打了我的下人哪?」海川過來了:「朋友,是我!」
  這人上下打量童林:「噢,你知道他是我麒麟山的頭目嗎?」「不錯,我知道。」「你為什麼打他?」「因為他的嘴很不好,待人沒有禮貌。」「噢!孫楚哇,這可就不怨人家打你了,因為你對人家不禮貌,人家沒招你沒惹你。」
  「沒招沒惹?他是要咱們的墨魚!」「他要墨魚跟你說了嗎?」「那不是展老英雄帶來的嗎?」「展老英雄得去了嗎?人家到這兒來看看,也不行啊?墨魚既不是人家的,也不是我的,為什麼不讓人瞧哇?」「這不是麒麟山管的地界嗎?」「哈哈,你這還是紅毛兒太歲倪滾管的那一套。誰有能耐誰得,我沒讓你管著別人兒。」海川這麼一聽,這山寨王講理呀!「朋友,你怎麼稱呼?」「胼肋犀牛,我名叫吳霸。」「你府上什麼地方?」「陝西延安府人氏。」「你到這兒幹什麼來了?」「噢,我呀,我是布行手藝。自幼兒好武好練,又加上身強力大,人家給我起了個外號叫胼肋犀牛。我的水性很好,據傳說,麒麟山洗硯池出了一條墨魚,如果會水的人把這條墨魚得到手,製成寶鎧,刀槍不入,水火不傷,為這個我離開家,買賣不幹了,才到這兒來的。我把這紅毛太歲倪滾給打跑了,我就在這山上占著。這條墨魚,我和展老英雄都想得到。朋友,你是展老英雄約請來的嗎?」「不錯。」「別的我不說,你把我這小頭目孫楚給打了,我要討教討教你的本領。」「可以呀。不過咱們倆得掛點兒采頭,你要贏了我怎麼辦?我要贏了你怎麼辦?」「朋友,你要把我胼肋犀牛吳霸贏了,當著這些位,我叩頭拜你為師。」「哎呀,好啊!咱們可是一言為定。」劉俊一想:得了,我又來個師弟。
  胼肋犀牛吳霸往前一趕步,左手一晃面門,悶心一掌「唰--」的一下兒掌就到了,手疾眼快。海川一瞧,吳霸的能為還真不錯,但是要比自己那就差得遠嘍。海川上左步一滑,一伸右手,左胳膊低下一穿他,拿右手一搭他的右肩頭。他這右手掌往前去,海川這右手在他右手底下,往他腋下這兒穿,從他胳肢窩穿過去,反回手來,拿四個手指頭一搭他的肩井穴,合算海川的胳膊就把吳霸的胳膊給制到這裡了,跟著左腳不動上右步,拿這右腳反過來一踢吳霸右腿的腿肚子,右手一按他:「躺下吧你!」這一下兒,吳霸當時就仰面朝天躺在地下了。海川往後一撤步:「朋友,起來。」吳霸真聽話,「噌」一下兒蹦起來了,紮撒著兩隻手,他臉兒都變啦,吳霸說這個:我沒瞧起這老趕,衣不驚人貌不壓眾,三十多歲不會有多大能為。誰知他有這麼好的本事?」朋友,你服不服哇?不服再來。」「我服了!」「你服了,剛才你說什麼來著?」「我記著哪!師父在上,弟子有禮!」嘿!吳霸真是好樣兒的,怎麼說就怎麼辦,過來趴地下就叩頭。童海川就喜歡這樣的人,海川伸手把他攙起來:「算了算了,剛才的事情,咱們就不談了。你也不可能管我叫師父,我也不可能收你做徒弟。」展大旺、丁爺這些人都過來了。
  展大旺說:「吳寨主,你知道我展大旺嗎?」「不錯!你是展老英雄。我也沒有小瞧你,不過你也想得墨魚,我也想得墨魚。」「對。你趴地一叩頭,你知道你這師父拜著了嗎?」「這個,我不明白您這是什麼意思。」「奉師命下山,興一家武術,北高峰上獻藝賀號,鎮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林。你拜俠客爺為師,你琢磨琢磨值不值?」「啊?師父,你一定得收我。」吳霸二次跪在地上磕頭。展大旺說:「童俠客,您把吳寨主收下吧,我也喜歡這個人,他是個直腸漢子,快言快語。」連王爺都過來了,說道:「吳霸,你起來。」
  吳霸心說:這位也很年輕,怎麼說話很有分量啊。展大旺介紹:「吳寨主,這是當今康熙老佛爺的四皇子雍親王爺。」吳霸又趕忙跪倒磕頭,王爺用手攙起:「吳霸,你師父的門戶裡頭有一條戒律是:不准藝傳於匪。當然跟你初次見面,就衝你這人口快心直,說話算話,十分正派,所以我勸海川收下你。多一個弟子,多一分力量,將來你師父創立自己的門戶,在武林之中能有立足之地,缺了弟子是不行的。」吳霸點頭答言:「爺說得對。跟爺說吧,我吳霸是安分守己的買賣人,聽說有這麼條墨魚,而我又會水,我想得這墨魚做魚鎧保護自己,別的心我什麼都沒有。當初麒麟山的寨主紅毛太歲倪滾,那是個打家劫舍的壞人,我把他打跑了。三年來,我在山裡開墾山荒,您問這些個兵丁,我是不打家、不劫舍、不搶人,不為非作歹,我就為得是這條墨魚。不過展老英雄每次來,我都跟他爭,我怕他得了去,別的事情沒有,這個請師父,請眾師伯,請千歲爺放心,完了事兒,我還回我的延安府做買賣去。」王爺答應:「好吧!不過你現在先別走,你師父有事。這麼辦吧,你山裡頭還乾淨嗎?」「山裡還算乾淨,請爺連同恩師、眾位師伯、展老英雄和師兄弟們一起進山吧。」王爺點頭道:「那好吧,給那個叫孫楚的一些錢,讓他弄點藥敷上,自己養養傷吧。」孫楚捂著傷口過來:「得啦!既然王爺與各位俠客爺和我們寨主爺都成了一家子了,這點事就算了,掉個耳朵,身體還顯得靈便哪。」海川直給道歉:「孫頭目,對不起您。」吳霸也說:「算了吧。」大家陪著王爺往山裡走。
  麒麟山雖然不大,卻收拾得乾乾淨淨。一進三道寨門,便看見一片片的梯田,一行行的果木樹林,他們果然不靠劫道吃飯。大家一直來到大廳,兵丁們給準備了洗臉水,爺兒幾位漱洗完畢,落座喝茶。展大旺跟王爺和眾位商量:「您看,我也要得這條墨魚,老賢姪吳霸也要得這墨魚,就是沒法子把這墨魚治死,把它弄到手,當然還要炮製,還要請高人制做,這不是一件容易事。我展大旺就是得了這魚皮後,能不能把它做成魚皮鎧都很難說,更甭說老賢姪吳霸了。」吳霸插言道:「爺,您問問這爺幾個,誰要是有能為把它給捉下來,咱就把這墨魚歸誰,您看好不好?」展老英雄點頭:「我沒這個能為,我相信老賢姪吳霸也沒這能為。」吳霸說:「不錯,我也沒這本事,我就是喜歡它,可我也不知道怎麼得。」其實,憑於老俠和聖手崑崙鎮東俠侯振遠這兩個老江湖能沒法子捉這墨魚嗎?但人家不出這個主意。王爺也說:「好啊,你們爺幾個想想誰有辦法?」正在這時候,劉俊走了過來:「爺,眾師伯,師父,我有個辦法能把墨魚捉上來,不知行不行?」王爺說:「你說說看。」劉俊繪聲繪色地說道:「這魚是每天出來兩次,白天一次,夜裡一次。現在要等它出來,必須要在晚上正子時了。它出來之後,要在洗硯池邊轉一個圈找食吃,這時候,咱們準備幾十隻雞,把雞毛給煺了,把膛開了,取出五臟,往每只雞的肚子裡擱二兩紅礬,再把肚皮縫上,裝在筐裡。
  一個筐盛上三、四隻雞,隔不遠放一筐,把它們分開了,等墨魚順著池邊兒找食的時候,迎著墨魚的嘴,把小雞往水裡扔,墨魚也不一定把雞全吃了,但它餓了,或許要吃上一隻、兩隻的。等紅礬進了它肚子以後稍微的一發作。
  就可以把它毒死,自然也就漂上來了。」老俠於成心說:劉俊呀,你可真夠損的,那還不把魚毒死嗎。王爺一聽忙問:「於老俠,你們老哥倆說說,這個法子行不行啊?」展大旺搭茬了:「行!這個辦法很好。」於老俠和侯老俠也就同意了。劉俊拿出錢交給吳霸:「師弟,你派人買雞吧。」「好!」
  吳霸接過錢交給底下人買雞去了。
  吃完了中午飯,吳霸領著大家圍著麒麟山轉了轉。果然,這山上開墾出不少的山地,而且有大片的果木林都已綠葉成蔭子滿枝了。「王爺,您瞧這兒,我們吃不了,喝不了。不必下山胡作非為,違犯國法。」王爺點頭說:「吳霸,真不錯。你原來做什麼買賣?」「我是賣布的,我在家開了個小布鋪,經常到北京去,把京染布買下來再回到家鄉去賣。」「等把墨魚弄上來,你師父去鐵善奪,你也去鐵善寺;他到八卦山,你也跟到八卦山;等一切事情辦完了,你願回陝西再回去。將來你上北京如果要用錢,你可到我府裡去找我。」「爺,以後我會麻煩您的。」大家轉完了山寨回去休息了一會兒。
  到了晚上,吃罷晚飯,大家喝茶等候。直耗到半夜,點上燈火,讓兵丁們拿著小雞筐,準備了竹竿、鉤子,王爺群雄,隨著燈火下去了。來到洗硯池把所有的燈火全熄滅了,真沒想到,這山寨的夜景更美,滿天星斗,微風陣陣,吹來野草野花的幽香氣味,王爺覺得心曠神怡。王爺說:「我住在北京城一輩子,也沒處去看這樣的夜景。」子夜時分,彼此以手示意,把小筐分開了,只等著池面的動靜。果然,池裡象開了鍋似的發出嘩嘩的響聲,慢慢地墨魚的整個身子浮出了水面,接著它又往池邊上游,一到邊上往北一拐。
  兵丁們拿著小筐迎著墨魚扔雞,扔雞可得有個技術,這雞扔到水裡又不漂著,要把雞正好扔到墨魚的前邊,魚一到,正好把雞吞了。這四、五十隻雞被吞到墨魚肚子裡的也不過三、四隻,結果墨魚轉了一圈,回到池中沉下去,水面又恢復了平靜。燈火齊明,大家注目觀瞧,好一會兒工夫,也沒見墨魚有什麼動靜。王爺這個氣呀:「劉俊,合算我們大傢伙兒陪著你喂魚來啦?」
  老俠於成一擺手:「爺,先別著急,它還沒覺病呢。」
  話說墨魚回到窩裡,頭衝著裡,尾巴露在外面,肚子裡的小雞開始消化,毒氣漸漸地發作起來。墨魚覺著肚子裡又熱又難受,它搖搖尾巴,水面隨即就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您瞧,動了!」魚尾攪水越厲害,這種毒氣越折騰發作得越快。魚在窩裡呆不住了,「嘩……」順著水聲墨魚浮出水面,五尺多長的墨魚在這方圓二、三里的水池中折騰開了,真像是翻江攪海,上下飛騰。墨魚撕心裂膽的瘋狂舉動把別的魚都嚇到一邊去了。大家看得真是心驚肉跳啊。時間一長,墨魚翻白了,慢慢地漂到岸邊。老俠於成歎了口氣:「唉,千年的墨魚死於一旦!」兵丁們拿著鉤子把墨魚鉤上來,把它捆好了,抬到麒麟山上。這才看出墨魚的體積顯得非常大,眾人驚歎不已。
  第二天天剛亮,大家梳洗完畢,喝著茶,劉俊準備把魚皮剝下來。老俠侯振遠問他:「俊哥兒,你知道怎麼剝嗎?」王爺讓吳霸準備快刀子。侯老俠搖頭:「王爺,那可不行。」王爺忙問:「怎麼?快刀子不成?」「對。得用竹子順著魚的白線才能把它割開,別的地方進不去刀,它是刀槍不入啊。」竹子找來了,把它劈開,削成竹刀,刀刃菲薄。魚的兩肋有兩道白線,凡是有白線的地方才能豁開,將來把白線和白線搭上,用竹子穿上老弦把它納上縫成衣服。
  魚皮扒下來了。劉俊曾聽他師父王十古說過,要用很多種藥把魚皮熬了,把裡面的肉完全打淨烘幹好了,等魚皮制的比綢子都棉軟了,做出的墨魚鎧才能護身。劉俊把剝好的魚皮疊好,雙手遞給王爺,說道:「爺,您看這魚皮怎麼辦?」王爺聽了說:「展老英雄不是提了嗎,誰弄上來的就歸誰。吳霸你贊成吧?現在你師哥弄上來了。」「就給師哥吧,可我不知展老英雄的意思。」展大旺答應:「行!就給俊哥吧。」王爺高興:「就算你的啦。」
  劉俊給展老英雄施禮道謝,又給吳霸道謝,然後吩咐人把剩下的魚肉深深地刨坑埋掉。王爺問吳霸:「你這兒有多少人哪?你把手下的兵丁都打發走,把這山寨撤銷了,做個安分守己的良民。這件事就托付給你和展老英雄去辦,你看好不好?」大傢伙兒一聽都覺得很好。王爺又說:「吳霸,事情辦好了以後,你和展老英雄一起到黑熊鎮黔南客棧去找我們。」展大旺、吳霸答應:「行啦,爺放心吧!」一切安排就緒,劉俊把墨魚皮和海川的龍批大票包在一起,背在身上。大傢伙兒下山,展大旺和吳霸留了下來。
  爺兒幾個曉行夜宿,非止一日,來到雲南狐兒山下的黑熊鎮。這是個有五、六千戶的大山村,周圍方圓幾百里的人都到這裡來趕集市。他們進了鎮東口,路北有個大店,橫匾書著:黔南客棧,黑匾金字。一付對聯掛在門口:孟嘗君子店,千里客來投。寫得筆走龍蛇。白牆上有黑字:仕宦行台,安寓客商,大小車輛,草料俱全。正居中是大門,兩邊有車門、馬門。喝!這個店可真不小。正在這時,店裡的伙計走下台階:「爺台們住店嗎?不過這個店不行,已經給人家包了。」「包了?」老俠侯振遠走過來問道:「誰包的?」
  伙計忙說,「來了不少英雄,為首的是一個老頭兒,沒有頭髮,鋥光瓦亮。」
  侯老俠把臉一沉:「貧!你就說是個禿子不就完了嘛。」王爺在旁邊這個樂呀:「不錯,我們是跟他們一塊的。」原來侯杰帶著阮和、阮壁、徐源、邵浦、侯俊、侯玉等人全都到了。伙計通稟進去,大傢伙兒跟著全進來了。二爺侯杰把事情由頭至尾說了一遍,於恒、甘虎、壞事包張旺跟蠻子孔秀還沒來。侯振遠怕別人著急,也就沒提這事。「伙計,你把掌櫃的請來。」時間不大,掌櫃的來了。這掌櫃的年到七旬,中等身材,身穿米色綢長衫,白棉綢褲子汗衫兒,腰裡煞著絨繩,福字履的寸底鞋,白襪子,白鬍子,白小辮,頂還沒謝,耷拉著眼皮,低著頭進來了。屋裡坐著的人光顧說話,誰也沒正眼瞧瞧這個老頭。要是老俠於成仔細看看這掌櫃的,就能看出他也是個練家。
  這老頭就是天靈俠王鳳。王鳳和大傢伙兒不認識,自然也沒什麼交情。他自己開了這個客店,不願和江湖人有什麼聯繫,所以王鳳進來也沒言語。伙計說:「這是我們掌櫃的。」王鳳拱手說道:「眾位辛苦!」王爺讓海川拿出五十兩黃金,二百兩紋銀,然後說道:「掌櫃的,到九月九還有一段時間,這筆錢先給您墊辦著,將來我們都走淨了,再最後清賬。這段時間,店裡就甭住旁人了,我們全包下來。」「行啊,您怎麼說,咱就怎麼辦。」掌櫃的收了錢,轉身到賬房,讓賬房先生給上了賬,從此,這個店就不讓外人住了,除了找侯、童的能進來,不找侯、童的連進都不許進。一連好幾天,傻小子於恒、甘虎,壞事包張旺、孔秀還沒有來。大家都想:這四個人一塊走,不出事才怪呢!
  話說於恒、甘虎、張旺和孔秀一出甘府,張旺就問孔秀:「師大爺讓咱倆跟這倆傻小子一塊走,有什麼吩咐沒有?」「我告訴你呀壞事包,老爺子出得這個主意甭提多好了。」「什麼主意?」「餓著這兩個混賬東西,不要讓他們吃飽了,他們就老實多了。」張旺聽了這高興:「彌陀佛,這主意可真不錯。」孔秀說:「老爺子的主意能錯嗎?」可這主意到了張旺這兒就走樣了。不給他們吃飽,可吃多少叫飽,吃多少不叫飽呢?」乾脆從今天起不給他們飯吃。餓著他們。」孔秀說:「那要是把他們餓壞了怎麼辦?」「餓個三天五天的沒事?」「這可由你辦,我孔秀不管了。」「你聽我的,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張旺、孔秀見著賣吃的地方,就買上幾個饅頭、燒餅揣在懷裡,兩人輪番盡可能的設法以解手為名進村鎮裡買些熟肉,偷著吃,看見村子繞著走。於恒、甘虎不知是計,走著走著於恒問:「虎兒小子,你餓不餓?」「餓!早餓了。」於恒又問:「壞事包。」「什麼事啊?牛兒小子。」
  「咱們得找個地方吃飯哪。」虎兒小子太餓了,也喊上了:「我餓死了。」
  張旺搖頭:「可找不著地方,沒有村莊啊。這都是山路,得將就一些。我們倆是準備好挨餓的,你們倆也要準備好。」於恒一聽嚇壞了:「喲!這挨餓多難受呀。」當天沒吃上飯,這倆傻小子就耷拉著腦袋老實多了。第二天又一整天沒吃飯,傻小子受不了啦:「哎呀!腿都軟了。」「彌陀佛,我和孔秀的腿也軟啦!」張旺趕緊跟著說。其實,他們倆早就吃飽了。「咱們得找個地方吃點飯。」「別急嘛。」張旺勸著兩個傻小子往前走,又和孔秀暗地商量,再不給他倆飯吃可不行啦,可這飯又怎麼給呀?孔秀說:「要吃飯嘛就得住店,一住店嘛就要吃飽了。」張旺想了想:「彌陀佛,這事你別操心了,我有辦法。」張旺說著領著倆傻小子和孔秀一齊進了通衢鎮。一進東口,路北有個小店,傻小子於恒舔著嘴唇:「這回可好了,有了人家,咱們可以吃點東西,兩天沒吃飯可真受不了。」張旺說:「牛兒小子,別著急,咱們先住店。」於恒、張旺正說著話,店伙計迎出來:「四位爺台,可要住店?太陽都壓山了。」張旺點頭道:「是住店,有跨院嗎?」「有,三間北房。」
  「伙計,自己能起火嗎?」「可以,屋裡有鍋盤碗灶。」張旺點頭:「那好吧,我們就住這裡。」四個人說著都跟著進了跨院,屋裡果然什麼都有,張旺把伙計帶到屋外:「你看見這兩大個了嗎?」「瞧見了,我見這二位都怕得慌,兩個人的眼睛跟雞蛋那麼大,一張大嘴火盆似的,四稜的胳膊起青線,踢七個八個的沒問題。」張旺點頭:「對了,告訴你,這倆都是精神病,瘋子。不過你別怕,他倆的瘋病和別人的不一樣,他們只要一吃飽就犯病。」
  伙計嚇得一哆嗦:「喲!那您說怎麼辦?」「你這店都有什麼吃的?」「雞鴨魚肉,連海味都有。」「好啦,呆會兒進去,他們倆一定和你要吃的,什麼餅,牛肉,你告訴他們都沒有,店裡就剩四斤麵條。他們要是不要,我搭茬兒,你就把麵條拿來,擱上點鹽,你就甭管了。反正這有筷子碗,我們自己煮,讓他們喝湯。水喝多了也管事兒,他們就不會犯瘋病。」伙計點頭:「行啊,那麼您二位呢?」「等他們睡了覺,我們再吃點好的。」說完,倆人一前一後進到屋裡。
  傻小子於恒都餓暈了:「有,有,有肉嗎?給我來一大盆,再來一筷子餅。」「對,我也要一盆牛肉,一筷子餅。」伙計心說:這要吃了肉,還不犯瘋病啊!「哎喲,二位爺台可真對不起,這兩天店裡沒錢,沒上貨,什麼都沒有。」「那吃什麼?都餓到這份上了。」甘虎瞪眼了:「你們這店怎麼開的?」伙計心說:沒瘋都這樣凶,這要是一瘋還了得?幸虧人家這位大師傅是好人,全都告訴我了。「你二位打算吃,我們這店還有四斤麵條。」「那哪夠吃?還不夠塞牙縫的!」「是啊,哪夠吃啊?」張旺走過來說:「我給你們倆出個主意,呆會兒讓伙計把麵條拿來,再擱上點鹽,你們倆自己抱些柴禾燒鍋,放一鍋水,把四斤麵擱鍋裡,來個水飽。」「喲,喝水能喝飽啊?唉!到現在也只能這樣了。」伙計把麵條拿來,心疼這倆大個,麵條裡多帶點播面。甘虎、於恒一個燒火,一個往鍋裡添水,添了滿滿一大鍋水。兩人打火種,點著柴禾,趴在灶門上吹火啦。工夫不大,鍋開了,趕緊把麵條下到鍋裡,等再次開鍋,兩個傻小子也不管生熟,得啦,你一碗我一碗,擱點鹽花一攪和就吃上了,哪管事兒呀?兩人你一碗我一碗喝起湯來,把滿滿的一大鍋湯喝個乾乾淨淨。兩人撤下火,把灶堂弄乾淨了說:「唉!總算吃飽了。」「彌陀佛,真飽了嗎?」牛兒小子點點頭:「吃飽了就睏,虎啊,咱們睡覺去。」「裡屋去,我給你們出個主意。」張旺把這倆領進裡屋,把被子放在一邊,然後讓兩人腦袋衝裡,說道:「空著點睡也照樣飽。」「這主意倒不錯。」倆傻小子一會兒的工夫就睡著了,就是把他們抬到當街去也醒不了。於是張旺把伙計叫進來:「他們倆睡著了,該我們倆吃了。」「二位爺台來點什麼呀?」「要好酒,好菜。」時候不大,酒菜擺了滿滿一桌,張旺和孔秀倆滋嘍一口酒,叭噠一口菜,吃得順嘴流油。酒足飯飽後,撤下殘席。張旺又對伙計說:「再給我們來二十個火燒,四斤醬牛肉,把二十個火燒都切開,把四斤牛肉塞進去,我們倆路上帶著,一人一半兒,一天不吃飯。」
  伙計心說:這兩人怎麼這麼壞,他們好酒喝著,好菜吃著,讓那倆大個只吃四斤麵,這不是開玩笑嘛!伙計給他們倆準備好燒餅夾上肉,兩個人私自揣起來。
  第二天一清早,算完了店飯賬,兩人帶著傻小子上路了。「怎麼樣?飽了吧?」虎兒搖頭:「飽什麼呀?一點兒都不飽,還得想法子吃東西呀!」
  壞事包點頭:「是呀,到了飯口,只要遇見村子咱們就吃飯,沒村子咱們也沒法子,孔秀不是跟你們提了嗎,這是山路,不比平川大道,不遠一個村,不遠一個鎮的,這條路什麼都沒有,咱們趕上什麼是什麼。」孔秀也附和道:「你說得挺好,咱們就這麼辦吧!」就這樣走出兩、三天的路。清早起來離開店房還好一些,走到曠野荒郊,孔秀喊上了:「喲!牛兒小子。」「什麼事兒?」「我走累了,腰酸腿疼啊!」「那怎麼辦?」「我想讓你蹲下,騎在你的脖子上,你馱著我走。」「哎。」傻小子別的心眼沒有,就知道吃,心想:現在不能得罪孔秀,這臭豆腐現在管著我呢!我要不馱著他,他一口也不給我吃,馱著就馱著吧,沒法子。於恒蹲下身,孔秀一騙腿兒上去了,把於恒的八楞紫金降魔杵往前推了推,騎上他的脖子,兩手按著他的頭,傻小子晃晃悠悠站起身來,慢慢地馱著孔秀往前走。孔秀得意的對張旺說:「我說張旺啊,我騎上這老牛穩穩當當的,你怎麼還不騎虎啊?」「彌陀佛,虎兒小子!」「哎!」「你看見沒有?孔秀累了,我也累了。」「沒關係,我也馱著你呀!」「嘿!虎兒小子,兄弟呀,你真好,來來來,你蹲下。」霹靂狂風甘虎也蹲下了,壞事包張旺也把他的八楞紫金降魔杵往上推了推,然後一騙腿兒騎上了,甘虎也把他馱起來了。本來倆傻小子就大,肩膀上又馱著兩人,走在道上人家瞧著都樂。這叫什麼事呀?就這樣,每天晚上住店,倆傻小子就能多吃一點東西。壞事包張旺和蠻子孔秀可得意了,兩個人吃飽喝足了騎著一個虎、一個牛,一點兒都不費力。就這樣一天,兩天,一連走了四、五天。孔秀可說:「師兄,我這旮裡是老太太坐牛車,穩穩當當的。」
  「彌陀佛,我和尚騎老虎是伏虎羅漢。」於恒想不出別的,你讓我馱著就馱著,多給我點吃的就行。但是甘虎慢慢地明白了:怎麼我們倆餓,他們倆不餓,而且他們的嘴上老是油漬漬的?我們不可能一路上趕不上村莊、鎮店,是他們倆成心要餓我們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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