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法禪僧踩街顯威風 童海川打擂見神功

 
  上回書說到火焚巢父林,老俠客侯振遠帶著童林到西北村口,借火光發現四個人。海川喊道:「老哥哥,內有盜寶二寇。」老俠一亮龍淵古劍,用手點指:「好賊人,竟敢火燒老夫的巢父林,還不下來受死!等待何時!」
  韓寶、吳志廣是驚弓之鳥,吳得玉、柳未成是兩個臭賊,可他們想在二位莊主面前逞英雄:「呔,看我二人的本領。」說著,往下縱身過來斜肩帶背就砍。老俠左腿一上步,右手寶劍從下往上一撩,劍走青龍出水,「嗆啷」一聲,吳得玉的刀就兩截兒啦。就在一怔神兒的工夫,老俠右手劍反腕子一推,就是賊人的脖子上。「唰」!劍從脖子上過去,腦袋就搬家了。柳未成一看,急了,從後邊蹦起來,對準老俠後腦就劈。老俠久經大敵,聽風辨物,鷂子翻身,輕如落雁,寶劍一壓刀,「嗆啷」!跟著劍尖照定柳未成的哽嗓一點,「噗哧」就紮進去了。老俠也不拔劍,往下一矮身,照著賊人小腹上一腳,「蹦!」死屍一溜滾兒出去好遠。
  韓寶、吳志廣亡魂失膽,撒腿就跑,急如喪家犬,忙似漏網魚。老哥倆腳一加緊追了上去,眼看追上,韓寶二位「噗嗵」都跳下河去了。海川不會水,問:「哥哥,您會水嗎?」老俠把寶劍帶好,說:「劣兄不識水性。」
  海川一跺腳道:「咳,怎麼我不會,您也不會哪!」沒有辦法,哥倆只好回去了。這時候,火也救滅了。等來到家中,王爺他們都在大廳裡等著。本村的村正、村副、排頭、戶主,一些老人們,都是盛世耆英,十幾位全來了。
  二爺拿著一張紙問:「哥,您看吧。誰家損失多少,都在上面。」鄉親們過來道:「老爺子,二老爺子說是您的話,鄉親們損失都要賠。這不能啊。」
  侯老俠面帶笑容道:「老哥老弟們,真的是自己不慎失火,我弟兄當然不賠;這把火是跟我有仇的人放的,我會叫侯寶管家按戶賠償的。」於是叫來侯寶。
  頭一件事,讓他按戶賠償。二件事連夜殺豬宰羊,預備二十桌酒席,明天給鄉親們壓驚。把該請的父老,開出人名來,挨戶通知。侯寶接過紙條答應著走了。
  次日清晨,在大廳前擺下二十桌酒席,王爺他們也入座。老哥倆給大家輪流斟酒,開懷暢飲。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俠傳話道:「酒菜慢上。」
  大家也就停杯不飲。只聽他道:「鄉親們,侯廷與弟兄侯杰,當年隨父下居巢父林,落戶棲身已經兩代了。多蒙鄉親抬愛我弟兄,常言說得好,好漢護三村,我弟兄身為俠士,拜師習武,多年來村中不失一草一木,總算對得起鄉親們。不想昨夜竟有仇人縱火,使鄉親們受驚,乃我弟兄之過也,已命侯寶管家如數賠償,以補罪過。今天請鄉親們吃杯薄酒壓驚,略表寸心。從今日起,我弟兄蒙好朋友邀請,暫離家鄉,今後再有昨夜之事,我弟兄就不能負責了,千萬請鄉親們多多諒解。」老鄉親們異口同聲道:「老爺子,鄉親們沾了兩位老俠客的光,為我們遮風擋雨,我們是感激不盡。」大家吃得酒足飯飽,全都告退了。
  當夜,老俠把家事安置停妥,計算一下人數,王三虎提前回去不算,王爺、海川、李源、侯振遠、侯敬山、孔秀、李寬、李勇、阮和、阮壁、徐源、邵甫、閻玉、鮑信、侯俊、侯寶、壞事包張旺,再帶上七個聽使的家人,一共二十四位。次日清晨,備好了馬匹,來到村口,先請王爺上馬,然後老少上馬,出離巢父林。饑餐喝飲,曉行夜宿。行船過渡,行隘過關,直往杭州進發。
  長話短說,來到杭州。進北新關,穿城而過,一出錢塘門就是西湖,眾人順著蘇堤而行。真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王爺初到江南,看這錦繡江山,美景如畫,目不暇接。仕女如雲,如燕瘦擬環肥,粉白黛綠,一個個紅飛翠舞,玉動珠搖。蘇堤兩岸,楊柳搖曳,隨風飄擺,令人心曠神怡,胸襟舒暢。
  兩旁碧波千頃,漣漪蕩漾。湖中的彩蓮畫舫,油漆的五顏六色,走馬王孫,揚鞭公子攜帶歌妓,在船上聽彈觀舞。琴韻悠揚,笙歌悅耳、醉生夢死。遠望青山疊翠,直入雲端。天空白雲片片,澗內流水潺潺。飛來峰上寺廟隱約可見,猿鶴相親,松竹為友,樵子謳歌,漁夫撒網,山清水秀,人物精奇。
  遠眺雷峰夕照,近睹三潭映月。樹影入湖魚上樹,槐蔭照地馬蹬枝。江南美景,別有洞天。
  王爺貪看風景,早已來到上天竺街,熙來攘往,十分繁華,路北臨街一大片房屋,當中大門,兩邊走馬車門,一塊黑匾金字:「金龍鏢局」。上首斜插著鏢旗,黃緞色旗面,紅蜈蚣走穗,紅火燄紅飄帶,葫蘆金頂紅纓子。
  一行小字:「金龍鏢局小孟嘗」,當中一個「黃」字。鏢師伙計足有一百多名,很是威風。
  王爺一看當中站著一位上年紀的人,看來有六十多歲,也搭著是練武藝的人,身條兒很美。身穿藍綢子大衫兒,腰繫絨繩,白綢子褲子衫白綾襪子福字寸底履。面如冠玉,白中透潤;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鼻如玉柱,唇似塗朱,頷下一部黑鬍鬚,微見幾根白的,一條發帶。形神瀟灑,風采可愛。
  這人年輕時候一定很俊,到老來還是那麼利索。左肋下插著一把大鐵扇,看來不是為搧風止熱的,大股小股都是純鋼打制,一尺八寸長,帆布的面兒。
  您看著像竹子的。其實不是。這種兵刃,專講究點穴,右手用扇子,左手和用劍一樣,也是並食中二指的劍訣,這是金剛指點穴法。點穴共分四種,每種九手,共三十六手。有九手輕穴,九手重穴,九手醉穴,九手軟麻穴。點上輕穴,人就好像岔氣一樣,不能動轉挪移。軟麻穴位被點之後,非軟即麻,跟過電似的。醉穴被點,如同酩酊大醉,東倒西歪,必須在旁穴上順氣才能好。也就是用手指點在醉穴上,他就不能自控,相反在別的穴上一點,馬上又恢復正常。但是重穴可就不然了,不能隨便點在人的身上。如果一點,人當時斃命。如華蓋穴、咽喉穴、湧泉穴、陰交穴、腎腧、命門、天聰、百會、承泣、四白,這些穴道點上,輕則重傷,重則喪命。
  這位老俠家住鎮江瓜州張家莊,姓張名鼎字子美、江胡人稱風流俠鐵扇仙。他的教師是山西太原府管轄下尚家台的人,姓尚名秉字均衡,有個外號叫銀鉤無敵鎮太原。家傳十八趟形鈞,威鎮武林。張子美當年長成之後,尚老俠有個姑娘,就給了徒弟張鼎了,現在張鼎有個兒子正在廣東學藝。尚秉有個老來生的兒子,小名叫二嘎子,大名尚義,跟父親學得武藝。兵刃是亮銀雙鉤,外號雙銀鉤太保。張老俠跟侯老俠是結義弟兄,他聽武林人說到擺擂台的事情,他先來到金龍鏢局。黃燦當然很高興,把事情都說了。爺幾個盼著侯廷他們早日來到,今天聽說來了,張子美才帶著黃燦他們接出來。黃燦跑過來跪在侯老俠的面前,眼睛發紅,眼淚差點流出來,道:「弟子無德,給師父惹事,使您和叔叔偌大年紀,為弟子奔波,弟子良心何忍。」侯老俠把他拉起來,道:「事情我已盡知,非你之過也。」又叫伙計把馬拉走,安置一切。侯老俠跟王爺說:「咱們還是到裡邊去吧。」
  黃燦帶著大家來到二層院子的北房,把隔扇全都打開,成了一通聯。大家擦臉、嗽口、休息。老俠這才把張子美叫過來,「賢弟,為了孩子們的事,叫你操心受累,我給你介紹幾位朋友吧。」轉臉道,這是當今萬歲康熙老佛爺的四皇子,分府固山多羅貝勒府,雍親王爺。」張子美趕忙磕頭,道:「草民給王爺叩頭。」王爺立即抱住道:「不敢當,振遠老俠,這位是……」「王爺,他是我的拜弟,江湖有名的俠客,張鼎張子美,風流俠鐵扇仙的便是。」
  「哦,張老俠,久仰久仰啊。」張子美真沒想到一個皇子貝勒爺,能這麼平易近人,真不簡單。老俠叫海川道:「過來,張賢弟,這是你二哥的拜弟,咱們的好兄弟,王府教師童林童海川。」海川磕頭道:「張老哥哥,小弟童林拜見。」「唉喲,兄弟,我不敢當。」王爺這才跟張老俠說活:「我和海川還有要事,以後如實奉告,還請子美老俠協力相助。這次是微服出京,請老俠不要到外面言講。」「王爺放心,今後如您用得著草民,吾萬死不辭。」
  侯老俠又把李源等叫過來給張老俠一一介紹完畢,黃燦過來從王爺往下排,按次序磕頭。這時,侯二俠也進來和張子美見面,然後大家落座喝茶。黃燦才把這次鬧事的詳情說明,大家都認為潘龍不對。張子美又問海川道:「賢弟的門戶,還有王爺金枝玉葉怎麼也到江南來?」海川才把自己的事情說明:「請仁兄鼎力相助。」
  大家各敘前情之後,黃燦向老俠道:「師父,您說咱家的鏢還應不應啦?」
  「買賣又沒關張,為什麼不應啊?該做還是做!」侯老俠還沒說話,就聽外邊響起了震天的鞭炮,王三虎進來道:「稟爺台們,飛龍鏢局踩街哪,很快就到咱們門口,爺台們看看嗎?」侯振遠可不樂意,誰輸誰贏還難以預料,有麝自來香,何必迎風站哪!「黃燦,潘龍請人啦?」「稟師爺,據說是八卦山的四莊主、潘龍的親師叔,鐵背羅漢法禪和尚。」「還有誰呀?」「據徒兒所知,同行同道他都請啦。有浙江紹興府鎮遠鏢局鏢主神鏢手黃仙舟以及他們的鏢師伙計;有蘇州南門外鎮海鏢局鏢主巡海夜叉石倫以及他們的鏢師伙計;有漢口利勝鏢局鏢主,陸地仙狐上官倫,還有他弟弟玉面小靈狐上官瑞以及他們的鏢師伙計;有營口永發鏢局鏢主神槍張凱張四爺以及他們的鏢師伙計;還有遼陽遠東鏢局三位鏢主:邊老橋、侯老佩、金老壽和他們的鏢師伙計;還有關東梁家莊的梁氏三杰:閃電手梁志、電光手梁興、琉璃手粱光;還有鎮江府丹徒縣蓮花山荷葉嶺的寨主九朵朝花實武實文志、鐵爪魚鷹左雄、分水鷺鷹陳海;還有江西省夾江驛龍泉塢的王氏三杰:金鬢鐵背蒼龍王增、吒海烏龍王甲、翻江小白龍王凱。山南的英雄,山北的豪傑飛龍家倒是請了不少,聽說有一、二百位南七北六十三省的人物。」老俠點點頭,「你都請了誰?」「弟子只請三虎哥給師父去了個信,不敢驚動別位。瓜州張叔叔是因為到杭州來,住在弟子的鏢局里正趕上。」
  這時侯,鞭炮聲就到啦。王爺都著急啦:「黃燦,快領著我們到門前看看去。」黃燦答應,躬請大家往外走。來到門口,王爺一看,嗬!勢派可不小哇,足足有幾百口子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俊的,等等不一。再加上看熱鬧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真有成千上萬的人。最前邊的全份執事,金瓜鉞斧,執掌權衡,花錢顧的人。再往後,兩邊有十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雙手高舉長竹竿,掛著萬子頭的鞭,還單有人抬著大筐,裡邊都是鞭炮,「嗵-噠-」響徹天空。再往後鼓樂手,又吹又打。再往後是飛龍鏢局的鏢師伙計,全穿的是新衣服,一位位挺胸疊肚,雄赳赳氣昂昂,撇唇咧嘴。到了金龍鏢局子門口,都使勁撇,都快撇到後腦勺上去了。原來鏢主潘龍有話,到了金龍門前,誰撇的大,給誰五十兩銀子,您想誰不鼓著勁兒的撇哪!再往後是高舉紅羅傘,下面一乘竹椅轎,兩個棒小伙兒抬著。上邊兒坐著一位大和尚,看身量晃蕩蕩足有九尺,胸寬背闊虎體熊腰,頭如麥鬥,面似鑌鐵,黑中透亮,兩道濃眉,一雙大三角眼,鑠鑠放光,大獅子鼻,四方海口,連鬢絡腮一部大黃鬍子。身穿黃色僧袍,腰繫絨繩,高靿白襪子,厚底僧鞋。上領插著白馬尾兒的大蠅刷,顯得特狂!兩邊都是請來的武林人物。到了金龍鏢局門口,停一會兒,鞭炮鑼鼓,響得震耳欲聾。
  原來潘龍寫好了信和請帖,邀請四海英雄來杭州。又叫白亮帶書信,晝夜兼程,趕奔雲南八卦山。八位莊主爺全在,白亮挨次行禮,李大莊主問白亮:「你來此何干?」「稟莊主爺,小子白亮奉鏢主之命,給四莊主爺帶來一封信。」說著,他把信拿出來。雙手舉過頭頂道:「請大莊主爺觀看。」
  李太極一擺手道:「交你四爺看信。」法禪接過來,看完之後就是一皺眉:「眾位哥哥賢弟看看吧。潘龍鏢局子裡出事啦!」又把信交給李昆,李昆看完,問白亮道:「你們看金龍鏢局掙了錢,才開飛龍鏢局,對嗎?」「正是。」
  「你們又看人家包了魚帖眼熱,你們才包魚帖,對嗎?」「是,沒錯。」「由於你們越境捕魚,才爭鬥傷人,官准立擂,對嗎?」「對對對。」李老俠把臉一沉道:「白亮,潘龍無事生非,見利忘義,品德甚是不佳!你還要助紂為虐,從中蠱惑。到現在把事情鬧大,你還要把我們老弟兄牽扯進去,再引起殺人流血,使武林道蒙此奇恥大辱,你們簡直是綠林敗類!你們糊塗,我們老弟兄也落個糊塗嗎?」又向眾人道:「來人,把白亮趕出八卦山!」下人過來就趕,白亮嚇得汗都出來了。七莊主清風過柳柳葉貓韓忠韓殿遠一伸手,道:「慢著,我有幾句話說。」八卦山的山規很嚴,山莊大事,當然由李昆作主,但也得三位莊主都同意才能成。李昆問韓忠:「賢弟何事?」韓忠一抱拳道:「大哥,這鏢局子的事情,我們可以不管,不過潘龍到底是四哥的親師姪,又是秋田老哥哥的弟子,看佛敬僧,我們也不應該袖手旁觀。
  再說咱們是長輩,他派白亮來也可能跟四哥請示個主意。您看這樣好不好,讓我四哥去,到了杭州不見得兵戎相見,由我四哥作主,出頭給雙方了結此事。這樣,上對得起秋老俠,下對得起潘龍,請兄長三思。」李昆聽完之後,稍加思索,點了點頭道:「四弟,你看七弟的話怎樣?」「彌陀佛,大哥,我想應該去一趟,置之不理,也是不好。」「不過,不要助紂為虐,是非應該分請。」於是,備酒席與四莊主餞行。
  次日清晨,法禪帶大弟子鐵腿狻猊謝宏謝寶泰,二弟子浪裡蜉蝣高俊,三弟子燈前粉蛾南寶桃,另外兩個童兒,金頭蟲劉勇,銀頭蟲劉猛,一行人等出八卦山直奔杭州而來。
  這一天,來到下天竺街飛龍鏢局,門前站著足有一百多位,都是外請來的眾位英雄,潘龍帶著大家過來磕頭道:「師叔,為弟子的事情,勞動了師叔的金身大駕,弟子於心不安。」法禪眼空四晦,目中無人,見大家恭維,就忘乎所以了。問道:「潘龍,你師父知道了嗎?」「已派孫兒去稟知他老人家,他只說知道了。」法禪一撇嘴:「哼,你師父枉稱北俠,膽小怕事。你派人打聽金龍鏢局,請來哪路英雄?」「姪男已經派下幾撥人去,現在都已回來。黃燦只叫王三虎去山東請他師父師叔來杭州,可現在又打聽得從北京來了一位王爺,看來他們有勢力呀!」「哼!武林中的事,皇帝來了他也無法管。」「師叔,還有一個是王府的教師姓童叫童林,他揚名要興一家武術,幫助黃燦鎮擂,」法禪一聽,勃然變色:「好哇,小兒童林,看不起我八卦山,打了雷春、賀豹,與我們結下兩掌之仇。我正要找他,他倒送上門來,幫助黃燦欺負賢姪,哪裡能容!衝著他也完不了。快去打聽,他們何時到杭州?」沒幾天的工夫,侯老俠他們剛到杭州,法禪就踩上街啦,敲山震虎。
  王爺他們回到後面客廳,大家坐下,紛紛議論法禪的飛揚拔扈。正在這時候,黃燦進來向侯振遠道:「師父,飛龍家的伙計白亮求見您。」「好,叫他進來。」一會兒,白亮進來道:「奉我家羅漢爺之命,前來下書。」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往上一呈,黃燦接過來交給師父。侯振遠打開信紙仔細觀看,上寫:「侯老英雄親啟,久仰大名如天心之皓月,欲瞻山鬥,無緣識荊。今幸杭州立擂,借此得親受教,快慰之心無以照狀,即請閣下批准,明日開擂,以便會晤。專此佈達,敬候回示,並請武安。法弟法禪和尚。」
  老俠又請王爺看完信,再請大家看信,然後微然一笑道:「王爺,眾位賢弟,法禪仗血氣之勇,踩街示威,文字挑釁,看來和解無望。爺和眾賢弟意思如何?」王爺也說得好:「侯老俠,法禪不可一世,十分狂傲,怎能有和解之心?要打就打吧!」海川站起來:「老哥哥,遇見文王講禮義,每逢桀紂動干戈。古有名言,兵來將擋,水來土屯,那就打吧。」張子美道:「這時候要提出和解,他認為咱們軟弱可欺。您寫信吧。」侯振遠文武全才,不但學問深奧,而且兩手能寫字,學誰像誰。他取過紙筆,一揮而就。上寫:「法禪大和尚座下,華函已至,敬悉一切,君之所言,敢不如命?准於明日上午,在擂台上相見,磨掌操拳,以待法駕光臨。專此奉上,決不爽約。侯廷頓首。」
  先遞給王爺看了,把信交給白亮帶回,侯老俠叫黃燦拿名片,到錢塘仁和兩縣,躬請派員彈壓地面兒,預防有壞人滋事生非。又叫黃燦挑選精明強幹的伙計,準備茶水點心水果等物,以備擂台使用。餘外看馬遛馬、侍候、聽差等雜役,盡皆派好。
  晚上,準備豐盛酒席,請王爺大家落坐。侯振遠輪流敬酒。酒過三巡。
  菜上五味,侯老俠吩咐慢上酒菜,大家停杯不飲。侯振遠站起來一抱拳道:「王爺、眾位賢弟,明天就要擂台上決勝負、分雌雄。常言說得好,文不加鞭,武不善坐,當場動手,各憑己能。但是本領有大小,武藝有高低。侯廷不敢奉請賢弟們鼎力協助,只能自願。黃燦取紙筆過來。哪位願去,哪位簽字吧。」王爺第一個站起來道:「哈哈哈,振遠老俠,我幫個人緣兒,這個熱鬧我一定看,我先簽名。」王爺第一個簽上啦。海川拿起筆要簽,侯老俠一攔,「兄弟,你別簽。」「為什麼?」「重任在身,我怎敢讓你簽名?」
  「哈哈哈,哥哥。都知道侯不離童,童不離侯,士為知己者死,怎能不簽!」
  海川簽上啦。張鼎、李源、侯廷、侯杰,再往下阮和、阮璧、徐源、邵甫、閻保、鮑信、侯俊、侯玉、張旺、孔秀、李勇、李寬、連黃燦都簽了名,一共十九人。再帶著四十名伙計,還有鏢局早就派到北高峰擂台上的值更上夜、看棚守擂的,將近一百號人。大家吃飽休息,養精蓄銳,一夜無話。
  次日天明,吃完了飯,外面備馬,大家陪著王爺出來。海川問了一聲:「哪匹是王爺騎的?」一個馬夫拉著馬在門前等候。海川過來比了一下鐙,知道王爺騎著合適,遂請王爺上馬,王爺騎術特別高明,小時在御書房讀書,還要練習騎馬射箭放鳥槍。然後老少群雄上馬,各拉絲韁,直奔北高峰。
  這一路之上,擁擠不動,傴僂提攜,挈婦將雛,男女成行,敢情都是到北高峰看打擂的!活了八十八、九十九,白了鬍子也沒看過呀,千載難逢。
  來到擂台切近,王爺他們都下馬了,下人把馬匹全都拉走,刷洗喂遛。大家陪著王爺看看擂台。這片席棚,坐北衝南,北面的擂台,南面的彈壓台,彈壓台上兩縣衙役可不少,東西角門掛著兩縣告示,寫著立擂的原因。擂台前已經人山人海了。王爺一看像戲台,一丈二尺,一尺見圓的柏木樁,埋入地下二尺,上面鋪著一尺厚的柏木板,前邊是四丈見方,後有草棚,當中掛著大紅緞子南繡平金的大帳。兩邊上下場門,掛著紅緞子的門簾。擂台周圍有二尺高的萬字不到頭的綠拉桿。在擂台的東西兩面銜接的有兩個一丈見方的小台兒,每個台上坐著四位彪形大漢,上邊放著抬人使用的門板、木棍、繩子、軟布兜子,當中有一堆沙土,還有鐵簸箕、笤帚。如果台上有流血的,可以用沙土灑一灑,用笤帚一掃,簸箕一收就齊啦。擂台兩側還有兩架木梯子,不會躥不會蹦的也可以從梯子上登台。擂台底下距離五尺,周圍埋著木欄杆,有繩子圈著三面,就不讓看打擂的人再往裡來了。裡邊灑有半尺來厚的沙土,被打敗的人從上邊掉下來不致於摔壞身體,也砸不著看熱鬧的。台的正面頂上掛著一塊橫匾,金邊紅底兒黑字,是「以武會友」。周圍都堆著花兒,懸燈結綵。台口兩根抱柱上掛著一副對聯,上寫:拳打南山斑斕虎,腳踢北海赤須龍。
  王爺看了擂台,點頭贊歎。東看台是金龍鏢局的,最南頭有扶手樓梯。
  大家陪著王爺來到看台上坐好。下人們獻上濕毛巾,都擦了手,落坐喝茶。
  王爺往對面觀瞧西看台,鐵背羅漢法禪僧,由潘龍引路來到看台上。後面一百多位,前呼後應,紛紛落坐。潘龍請示法禪,「師叔,時間不早啦。您看開擂吧?」法禪點頭:「你拿我名片,叫白亮面見侯振遠,邀他開擂。」白亮拿名片,來到東看台下。王三虎帶著幾個人在下面站著,白亮哈腰點頭道:「三爺,我們潘鏢主邀請黃鏢主去開擂,您給回稟一聲。這是法禪師父的名片。」王三虎接過來,轉身上看台,把名片交給黃燦。黃燦持名片到了師父的面前:「師父,他們要求開擂,這是法禪的名片。」侯振遠道:「叫他們回去,開擂吧。」白亮將信兒帶回來,潘龍稟明法禪,法禪叫潘龍登台開擂。
  潘龍一手按著台的欄杆,飛身形下來,腳扎實地,分人群走了幾步,墊步擰腰,「嗖」的一下上了擂台。他站在台口往下看,真是萬頭攢動,聲音嘈雜,他伸起兩手:「鄉親們壓壓聲音,我有兩句話說。」老半天的工夫,聲音靜下來。他作了個羅圈揖:「鄉親們,請您們離擂台遠一些,以免動手掉下人去,把您們砸傷。我們今天是第一次開擂。現在我叫人練趟功夫,咱們就開擂。」說著,衝西看台一招手,「唰」的一下就縱身形下來一人,跟著一擰腰兒,「噌」就躥上擂台。看這個人二十多歲,中等身材,面目消瘦,兩眼無神,一身藍色衣服,辮子盤在脖子上,不像個好人。潘龍囑咐兩句,就回西看台了。這個人往台口一站,抱拳拱手道:「四海豪傑,天下武林同行聽真:在下姓高名俊,有個外號叫浪裡蜉蝣,提起在下本是末學後進,可我的老恩師名震環宇,藝貫九州,馳騁江浙,威服天下,本係雲南昆明縣八卦山四莊主,三寶教下沙門弟子法禪,人稱鐵背羅漢。我們師徒是被飛龍鏢局潘鴻鼎所請,前來助拳的,只因金龍鏢局鏢主小孟嘗黃燦黃金鐸,為了爭西湖的魚帖,兩造爭鬥,經一府兩縣批准,在北高峰立擂百日。在限期以內,如果金龍鏢局和他所邀請的賓朋與飛龍鏢局所邀請的賓朋雙方經過較量,哪方獲勝,魚帖即歸哪方,敗方永遠不准過問,不准干涉!不論哪方,在百日期滿不敢應戰,即判為負,決不強詞奪理!如果有武林高手,不論僧道兩門、回漢兩教、六扇門裡六扇門外的師父們能將潘、黃兩家的賓朋盡皆戰敗,魚帖就奉送於閣下!我練趟小拳就開擂啦。」高俊說到這裡練了一趟大紅拳:托缽式,站中央,繞步斜身逞高強,喜鵲登枝沿邊走,鳳凰展翅遠高翔。「啪啪啪」,功夫練完,氣不湧出,面不更色,往當中一站,衝著東看台道:「哪位請上台吧。」
  王爺在台上恨不得趕快打起來,自己好看熱鬧:「老俠客趕緊派人吧,人家叫陣啦。」侯振遠點頭問:「哪位朋友,見過頭陣。」身背後走過一位來道:「彌陀佛,師父,弟子不才願往。」老俠一看,從鼻子裡出氣兒「哼」!
  原來是壞事包張旺。侯老俠知道張旺的為人,大案賊出身,手黑心狠,成事不足,壞事有餘,不過他聰明絕頂,總有個先見之明。便說道:「第一仗取個吉利,必須要勝不許敗,你的能力我知道,不許去,換別人前往。」張旺不敢言語,王爺卻替張旺說了話:「侯老俠,我想練武一生,不見得准能遇見開擂台的事,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為什麼不讓他們見識見識。張旺去吧。
  本爵看看你們的本領。」侯振遠多聰明,心想:張旺托了王爺的人情啦!王爺的意思是不管我同意不同意,也讓張旺上台。其實侯老俠猜得不錯,張旺當然沒有在前輩面前說話的權力,可他知道,這場事已經出了十來條人命啦,想平平安安地完結是不可能的。當王爺坐好以後,他就給王爺端過茶去,低言地跟王爺聊天:「王爺,您看這場事不費點周折能完嗎?」王爺搖搖頭:「不容易。」「一會兒我們晚輩要想登台,伯父一定不許,您要說句話,我們就能上去露露臉。」王爺一笑:「哈哈,好吧,張旺啊,上去咱們可要贏啊。」「爺請放心,您瞧好兒吧。」果然現在王爺發話啦。侯老俠不能駁回,瞪了張旺一眼:「去吧。」張旺轉身一按欄杆,飄然而下,分人群往前走,擰腰登擂台。
  張旺來到近前,合掌打問訊:「彌陀佛,施主,貧僧姓張名旺,人稱壞事包,是金龍鏢局邀請助拳的。來吧!跟您討教討教。」高俊一撇嘴:「和尚皈依三寶,秉教沙門,也願助拳,您不怕死嗎?」「彌陀佛,出家為僧,以圓寂涅槃為超脫,死又算的了什麼?來吧。」張旺本是山東螳螂門戶,侯二爺的入室之徒,手上有鷹爪力的重功夫。往下一矮身,左腳虛,右腳實,拿樁站穩,二目凝神,聚精會神。高俊往前一湊步,左手晃面門,上右步右手握拳,「惡狼扒心」,照定張旺胸前便打。張旺看到拳來啦,故意不動,叫高俊認為這一拳就打上自己了。眼看都挨上破僧袍啦,張旺猛然一翻左手,用力一壓高俊的手腕子,右手並食中二指,「金龍吐須」,「唰」奔高俊的兩隻眼睛來了。高俊再想躲來不及啦,正是他的兩隻眼睛上,「噗」的一下紅光崩現,手指進去硬把兩個眼珠給摳出來,高俊往後一躺,倒在台板上,滿臉的鮮血,當時就死過去了。「嘩」台底下一陣大亂:「真狠哪,這和尚好兇啊!」張旺真沉得住氣,蹲下身來,用高俊的衣服擦淨了血,合掌道:「彌陀佛,善哉呀善哉。」張旺口誦佛號:「彌陀佛,方才眾位看到了,這高俊被貧僧掏去二目,一靈不昧,定升極樂。還有哪位登擂台,慈悲慈悲。」
  侯振遠十分震怒:「王爺,您看這張旺多麼可恨,竟將人家二目挖去,看來這場事越鬧越大呀!」王爺大笑道:「老俠客,事情小有什麼意思?本爵很歡迎,張旺打得好。」侯老俠這個氣呀,核算看熱鬧的總嫌事小,衝著王爺這場事都好不了啦!
  猛然間,西看台有人答話:「和尚休要逞能,某家來也。」飛身下看台,擰腰登擂台,回手按刀把頂崩簧,「嚓楞楞」鋼刀出鞘,夜戰八方藏刀式:「和尚,有能為與某家一戰。」張旺看這個人也在二十多歲,瘦條的身材,臉色蒼白,一身青衣服。「彌陀佛,施主通上名來!」「剛才的是吾師弟,某名燈前粉蛾兒南宮桃。過來受死!」說著,斜肩帶背照定張旺就砍。好厲害的壞事包張旺上右步一斜身,「海底撈月」,正中南宮桃小腹,「噗哧」一下就紮進去了。張旺拔刺一抬腿,「嘭」!踹出死屍有七尺多遠,南宮桃當場斃命。「嘩」台下就更亂了。張旺往旁邊一站:「彌陀佛,善哉善哉。」
  侯老俠真不願意,向雍親王道:「王爺,以武會友,點到而止,這奴才怎能無端致人於死地呢?」「老俠客,官准立擂,格殺無論,我看張旺致死的這兩個,都不是好人嘛。再說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哈哈,這叫除惡人即是善念。老俠客您想想,擂台擺在這裡,焉能不傷人哪?」侯振遠長歎一口氣道:「唉,爺不知道,這事關係重大呀。」
  就在這時,西邊上又來人飛身登上擂台,身形站好。張旺一看,喝!好樣子!二十六七歲,扇子面的身骨,膀寬腰細,寶藍綢子大衫,白綢子褲褂,緞鞋白襪子,圓臉型白淨子,濃眉大眼,鼻直口正,新剃的青頭皮,鬆三把兒一條大辮子,疊抱英鳳,滿臉正氣。張旺掖刺打問道:「施主通上名來。」
  「在下鐵腿狻猊,姓謝名洪字寶泰。奉陪師父走上三招五式。」說著撩長衫,套挽手,一對練子錘「大鵬展翅」。他是法禪的大弟子,在八卦山少莊主裡面也數得上是高一等的。張旺抽刺,左手晃面門,右手刺對著謝洪的左肋就紮。謝寶泰的份兒很大,上右步,左手錘「嘩鈴」往下一蓋,右手錘輪起來,「單風貫耳」奔太陽穴就打。張旺低頭一縱身出走七尺,謝寶泰往後一撤步,雙手掄錘,看住門戶,兩個人彼此道請,插招換式打在一處。謝洪的招數很穩,張旺也是頭經大敵,兩個人動手一加快,招法步眼一加緊,張旺可就不行了。封封閉閉,躲躲閃閃,謝寶泰心裡咬牙:自己的兩個師弟,不愛護門規,在山外有時胡為,做一些為人不齒的下流事,做師哥的也經常勸他們,雖說一死一傷,也是惡貫滿盈,而自己是師哥,也應該為師弟報仇。鏈子錘加緊,這時候張旺已然退到台口,台邊沒地啦。謝寶泰猛一抖手。錘走「雙風貫耳」,「嘩啦」,「唔」的一下就到啦。張旺一著急,心說完了,只可閉目等死!東看台的師兄弟們都嚇壞了。
  敢情這個張旺最近交了個知心的朋友,就是蠻子孔秀,兩人一見如故,也說得到一塊兒,睡覺都在一個屋,現在看出張旺要輸招,孔秀就喊上啦:「混賬東西,不會往後仰,摔自己一下嗎?簡直是混賬!」嘿,給張旺提醒啦。他就勢往後一仰,「喀喳」把欄杆撞折,「咕嗵」摔在沙土上,然後站起來了。當張旺一仰的時候,謝寶泰雙錘相撞,「鏜啷」,謝寶泰點手喚羅成,「嘩啦」雙手抱錘,往東看台上瞧。張旺晃晃悠悠,飛身上東看台去了。
  「師伯,弟子無能敗下陣來,在您面前請罪。」侯老俠把臉一沉:「哼,無知的東西,還不站到後面去。」那張旺心裡不痛快。王爺把張旺叫過來,「張旺,你師伯責備你,我不能管,可你這頭一仗就開市大吉呀,我總要有點賞賜。」王爺伸手把左手中指的一個大翠戒指拿下來。「得啦,這個給你吧。」
  張旺一看這戒指光華爍目,真正的上品映綠,水頭兒出好,價值連城。侯老俠心說:您就獎賞吧,將來這漏子越捅越大。
  這時侯,人家謝寶泰衝著東看台上可問哪:「剛才哪位給提醒來的?」
  孔秀一指自己的鼻子:「是我老人家提醒的。」「好,看來您的功夫不錯,請上來吧。」「我老人家的功夫,是蓋世無雙的,可你叫我上台,吾是不去的。你的本領是不配的。」「你既然不敢上台,為什麼說話?」「老子說話你管不著!」您別看孔秀沒能為,可他的嘴很厲害。猛然間,東看台上躥下一個人來:「朋友,無須鬥口,我來討教。」「唰」的一下,飛身上擂台道:「在下滋毛吼名叫鮑信。」回手拔刀,「嗆啷啷」一聲響,往前進步,斜肩就劈。謝洪功夫果然不錯,上右步左手錘「嘩楞」一抖,砸鮑信的手腕子。
  鮑信抽刀,謝寶泰右手錘「枯樹盤根」,「唔」的一下就到啦。鮑信腳尖兒點台板,長腰蹦過來。謝洪左手拖錘,往右一轉身,照定鮑信的後背,「啪嚓」就一錘,正砸上。鮑信撒手扔刀,往前一栽身,「咕嗵」一聲,趴在台板上,兩手一按,要站起來,一張嘴「哇」的一下,一口鮮血就吐出來了。
  鮑信要輸招時,老俠侯振遠就看出來了,怕鮑信的命沒了,急叫:「阮和快去。」阮和飛身上台,救鮑信下去了。派閻保隨後飛身登台,頂住謝洪道:「朋友,斜睛太歲閻保,前來領教。」大寶劍舉火燒天式,左手劍尖點面門,右手寶劍「橫鋒掃葉」,奔謝洪的脖子來了。謝洪躬左步縮頸藏頭躲劍,雙錘走掃趟。閻保腳點台板,飛身起來,寶劍蓋頂就劈。謝洪閃身躲過,兩個人插招換式打在一處。謝洪的本領確實不錯,閻保要給師弟鮑信找回面子,急於求成,反倒失策。二人動手五個回合,閻保劍奔胸膛,謝洪上右步閃身,雙錘掄起來照定寶劍就砸,「嗆啷啷」,閻保劍被咂掉。謝寶泰往右面一推練子錘,「唰」就向閻保的雙腿迎面骨上打。這個地方最不禁打,「啪啪」,閻保雙腿折了,往後一仰身,摔倒在台板上,當時就昏死過去。謝洪雖是法禪弟子,品性可不同。如果掄錘再砸,閻保可就沒命啦,謝洪並沒有這麼辦,收雙錘往這兒一站,等著金龍鏢局的人員救走閻保,撿起了寶劍,然後站在台口,圍上雙錘:「鄉親們,在下鐵腿狻猊謝寶泰,是飛龍鏢局請來的。提起我本是無名之輩,我的教師就是八卦山四莊主鐵背羅漢法禪,方才這位閻保師傅,是金龍鏢局所請助拳的,跟我比還差一點。還有哪位登台?在下奉陪。」東看台有人答話:「朋友,不要口狂,在下討教。」飛身形下看台,長腰登擂台,「噌」的一下,真是走如風,站如鍾,紋絲不動。謝洪一看,是有七尺上下,黑黲黲的臉膛,四方臉型,粗眉大眼,青鬍鬚茬兒,一條大辮子,一派英雄氣概。「朋友,通上名來。」「問某家,姓邵名甫表字春然,江湖人稱過渡流星賽電光的便是。」「請。」邵甫打包袱裡亮出一對短把追風荷葉鏟,包袱皮往腰裡一圍,雙鏟一分,「大鵬展翅」。謝寶泰套挽甩雙錘,一抖腕子雙錘奔邵甫面門打來。邵甫是侯振遠親傳,再說年歲也大,閱歷經驗都好。謝洪一招便敗。邵甫上左步斜身躲錘,左手鏟一揚,右手鏟立著,用鏟桿一推鐵鏈子,再一耷拉鏟頭,手腕一裹,鏟頭一轉,把謝洪的雙錘纏住,往回下裡一帶,左手鏟一道立閃相仿,「唰」奔謝洪的面門,平著就戳,打閃認針,呼吸之間見生死。謝寶泰由於雙錘被邵甫拽緊,他的雙手抽不出來,邵甫的力氣又大,謝洪隨著往前一栽,鏟可就到啦。如果邵甫想致謝洪於死地,只要往前一推鏟,他的腦袋就要下來半截兒,邵甫是個最忠厚的人,把鏟停住。右手一鬆勁兒,鏈子錘落下來,謝洪臉一紅道:「朋友手下留情,謝洪五衷銘感了,再見。」收雙錘抱拳下台。
  正在這時候西看台上又有人說話:「好功夫,朋友,我來討教。」飛身形上來一個年輕人。大傢伙兒一看,好樣子!中等身材細腰窄背,一身藍,腳下薄底靴子,油黑刷亮的大辮子,目如朗星,鼻直口正,好漂亮啊。邵甫插雙鏟,抱拳拱手道:「朋友請通名姓。」「在下湖北利勝鏢局的二鏢主覆姓上官單字名瑞,有個美稱玉面小靈狐,看閣下武藝精通,斗膽討教。」上官瑞抽出兵刃鐵雙鐝,左右一分,邵甫分雙鏟,一個指天,一個畫地。上官瑞年輕氣盛,雙鐝奔胸膛點來。邵甫上左步一順身體,雙鏟往下砸。上官瑞一撤雙鐝,邵甫「燕子分雲」,左手往外一蹦,上官瑞看鏟奔面門,邁步躲過。兩個人都很謹慎,護住自己之後再進招,四條兵刃,上下翻飛,棋逢對手,將遇良材,勝負難分。就聽擂台旁邊有人說話:「兩位且請住手,在下有話說。」邵甫虛點一鏟縱身出去,十字一搭封住門戶,上官瑞長腰出去。
  再看旁邊站著一位老人,一身米色綢,花白剪子股的小辮兒,腳下福字履,拈著鬍子,笑容可掬。上官瑞上下打量,「老英雄怎麼稱呼?」「老夫祖居清河油坊鎮,姓李名源,人稱展翅金鵬鐵掌李,看二位武功精湛,不相上下,因此不揣冒昧,上台請這位邵壯士先休息,老夫要向您領教兩招。」邵甫帶好兵刃下台回去了。上官瑞說「老英雄,您是武林中成名的老俠,晚生當然不敵,但願奉陪您兩招。」上官瑞左手鐝一晃,右手鐝奔李源胸前點來。老俠用左手往上提,「嘭」!把左手鐝攥住,右手照他胸前輕輕一捺,上官瑞隨掌而倒,來個屁股墩兒。小伙子臉一紅站起來,把雙鐝帶好:「老前輩手下留情,感激不盡,告辭了。」抱拳一長腰縱身下去。
  老俠來到台口道:「鄉親們,在下清河李源,學了幾手莊稼笨藝,不值識者一笑。我被金龍鏢局所請前來助拳,剛才這位上官鏢主他讓著老夫,還有哪位上台?」西看台上有人高聲喊:「李老英雄,盛名之下無虛士,在下不才,當場討教。」只見飛身登擂台,上來一位五十多歲的老人,細條身材,一身藍衣服,搬尖灑鞋,八字燕尾胡,細眉單眼,花白的小辮子。手拿蠟標兒槍,犀牛尾的紅纓兒,槍桿使的紫紅紫紅。其實西東兩邊的看台,跟他都是朋友,此人是營口永發鏢局的鏢主神槍張凱,排行在四。李源也認得他:「啊,這不是張四爺嗎?」張凱抱拳:「李老英雄,您好哇,正是張凱。」
  「哼,張四爺也是老江湖了,您跟雙方都有交情,怎麼能不一手托兩家給了結了結,為什麼還要逞強助戰呢?真的杭州擂完了,黃燦就吃不了這鏢行飯了,我看未必吧,四爺您說呢?」張凱的臉一紅:「老俠言之有理。」「是啊,都是朋友,為什麼香一家臭一家呢?黃燦也沒把您家的孩子扔井裡呀!依我說您回去找些朋友商量商量,出頭說合,比殺人流血強得多啦。」「老英雄,我這樣回去,也不光彩,還是動手之後再回去。」「行啊。」「您請亮兵刃吧。」「哈哈哈,跟您動手還不必拿兵刃,您不是使槍嗎,來吧。」
  張凱也有點兒氣道:「恭敬不如從命。」一伸手摘下鑲牛皮的槍帽兒,往絨繩上一掖。陰陽把一顫槍,「撲嚕嚕」,照定老俠哽嗓就紮。李源左手捋鬍鬚,右手伸出,一看槍到啦,右步前伸,左腿後撤,左手順槍桿底下一穿,手腕一擄槍桿,「嘭」的一聲攥住,右掌掛風照張凱左前胸一打,「啪」的一下,鐵掌李呀,只用一成勁,張凱撒手扔槍,出去一條兒。他一摁台板兒,鯉魚打挺兒騰身站起,臉臊得像大紅布:「老俠客手下留情,張凱告退。」
  李源把槍交給張凱,張凱含羞回西看台去了。
  「方才這位神槍張凱,不叫神槍,應該叫送槍張凱。」老百姓「嘩」的一下笑了,西看台有人答話:「老朋友,何必如此口尖舌巧,諷刺綠林賓朋?不才討教。」飛身上來一個,大高個頭兒,肩寬背厚,一身灰色,薄底靴子。
  紫紅色臉膛,濃肩闊目,大鼻子頭,大嘴岔兒,連鬢絡腮的黑鬍子,灰色絹帕纏頭,臉上長著九塊白癬。肋下佩刀。李源一抱拳,「閣下怎麼稱呼?」
  「在下姓竇名武字文志,人稱九朵蓮花。」「噢,原來是鎮江府丹徒縣蓮花山荷葉嶺的大寨主,您還有兩位拜弟鐵撲魚鷹左雄、分水鷺鷀陳海兩位莊主呢?」「小小虛名,何勞掛齒,請吧!」說著摸刀把,「嚓楞楞」亮出軋把翅尖厚背雁翎刀,刀走纏頭裹腦,照著老俠左肩就砍,李源弓左步藏頭躲過刀,跟著往起一長身,輕舒鐵掌往下砸刀背。「嗆」一下把刀砸出了手。老俠雙手一攏鬍子,右腳紮根抬左腿。「啪喳」一腳,正踹在竇武小腹上,「噔噔噔」往後一仰,一溜滾兒。
  忽然台下有人喊,「好武藝!」李老俠就覺著從東面「嗖」的一刀對著自己脖子就剁過來,正是左雄,想給老俠來個金風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孔秀在看台上早就看見左雄從西看台下來,鬼鬼祟祟從人群裡轉到東面來,到現在,看到他上台要暗算李源。孔秀這個氣!口裡罵「左雄!混賬東西,小人之行,簡直是個王八羔子!」剛要喊「李伯父。」老俠侯振遠一沉臉道:「孔秀,臨大敵勿多言。」其實,李老俠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哪能吃虧?聞聽刀到,老俠猛的一撤左腿,吞頭躲過,伸左手照著左雄的後背,「嘭」的一掌,「鼠輩,你敢暗算老夫。」左雄就「噔噔噔」,順著張旺撞壞了的欄杆載下擂台去了。
  正當老俠臉衝東打下左雄的時候,又覺著西邊上來一個人。「唰」照著李源脖子又剁下來,正是陳海,老俠猛的往下矮身變成左腿繃,右腿弓,從刀下鑽過來,伸右手掌正打在陳海的左肋上,陳海也順南邊栽下去了。左雄摔得夠嗆,好容易爬起來,正叫陳海砸上。「啪喳」一聲,倆人全倒了。潘龍派了好幾個人到擂台前,把他們倆人全攙起來,都走不動了。擂台之下,百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這位老英雄本領太大,無人能敵呀。
  這時候,法禪站起身形,口誦佛號道:「南無阿彌陀佛。潘龍,請大家不必登台,李源武藝高強,名不虛傳,非爾等所能敵,貧僧上台。」說著一招手,劉勇、劉猛抬著純鋼打制的月牙方便鏟,順著看台下來,直接進入後台,伙計挑上場門的簾子,緩緩走出來。
  人們一看抬的這條兵刃都嚇得一哆嗦。原來不會武藝使的鏟桿就跟大棗那麼粗,又細又長,鏟子頭不過兩三寸大小。幹什麼用哪?出家人慈悲為本,方便為懷,舉足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走在荒郊路上遇見什麼死貓死狗的,凡是生靈之物,棄屍路旁,就用這方便鏟刨個坑埋掉,或者有各種獸骨、人骨,不能叫它暴露在三光之下,也要給埋掉。可真把它放在武術上使用,俗名就叫鏟子。這種兵器乃達摩老祖從南方到北方來傳道所扛。腳踩一個葦葉渡過長江,宣場佛法,宏大三寶。這種兵刃講究三才五行八卦十乾十二支。大月牙數天,鏟頭數地,當中的抄梁為三才天地人。月牙子的兩個尖兒,鏟頭的兩個犄角兒,再加上鏟桿為五行。月牙挨著鏟桿有五個雲頭兒耳朵,鏟頭兒這邊有四個雲頭耳朵,這叫九耳。頭尾雲頭耳朵掛八個環子,叫八卦,合為九宮八卦,大月牙子的兩個尖兒相隔一尺叫十乾。鏟頭寬為一尺二寸叫十二支,達摩老祖留下的招數叫八法神鏟,一招分八式為六十四式,深奧無比,變化無窮。不過裡邊兒有一招兒不夠意思,可還是絕招兒,那就是當場動手,打不過對方的時候,可以用大鏟鏟土迷對方的眼睛。
  法禪合掌問道:「彌陀佛。李施主,看閣下武藝超群,貧僧技,斗膽請教。拳腳兵刃由施主挑選。」李源也知道法禪了不起:「高僧,本是以武會友,點到而已,不才掌上有些功夫,就請教掌法吧。」「哈哈哈,全依施主,請進招來。」和尚合掌當胸,老俠李源兩手下垂,兩人彼此道請,腳踩黃瓜架,斜身繞步。李老俠左手出拳虛晃,右手劈拳一掌奔和尚面門,掌掛一團風。和尚大模大樣,向右閃身,左手掛掌,右手斜劈。和尚用的劈掛,李源用的是行拳。和尚每天打沙袋,一劈一掛,幾十年如一日。李老俠借來勢,左腳紮台板,往下一蹲身,左腿隨身體往左轉是掃堂一腿,大和尚飛身越過。李源站身封住門戶,和尚站穩打問訊。二人彼此道請,當場動手打在一處。
  二個都練藝多年,功夫純熟,運用自如,王爺可看不出來:「老俠客,您看這二位誰好哇?誰能贏哪?」侯振遠微然一笑:「爺的心思是不願李賢弟下來。不過李賢弟絕非和尚對手。」果然李老俠不敢進招,封閉躲閃,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法禪僧招數加緊。兩個人動手在二十個照面兒,李源左手護中穴,右手打法禪胃脘,法禪一看上左步用右手一穿一擄,「金練纏腕」一拿李源的手,李老俠再行招來不及了。和尚左手一搭,胳膊肘一壓,這要一發力,李源的右手臂非折不可。李源高聲喊「高僧,有啦,李源認輸啦!」
  和尚鼻孔之中一用力,「哼!」李源「噔噔噔」倒退七、八步,拿樁站穩道:「高僧,高明高明,改日再會啦。」跳下擂台回去了,和尚邁步來到台口,合掌問訊:「彌陀佛,施主們,山林的英雄,海島的豪傑,南七北六十三省武林同道,同業教師傅們,貧僧鐵背羅漢法禪,身為八卦莊莊主,幼年向武,在江湖路上略有微名,今天為姪兒潘龍前來鎮擂。方才眾位也曾看見,清河鐵掌李源威鎮武林,在貧僧手下是甘敗下風。貧僧上得台來,我要會鬥那成名的好漢,著名的俠客義士,類似興一家武術之人,至於戳桿子教場,打把式賣藝,保鏢的護院的,你千萬別上來,上來貧僧也不奉陪。」話音剛落,東看台有人說話:「和尚,何必口狂,某來討教。」正是英雄童海川,一長腰,「唰」的一下,侯老俠一把沒抓住,海川縱身出去二丈六、七。身子剛要往下落,右腳面一挺,左腳尖兒一頂右腳尖兒,左肩往上挑,左肩往下沉,「噌」的一下,出去一丈五、六,然後左腳尖一挺,右腳尖兒一點,右肩上挑,右肩一沉,「哧」的一下,又是一丈多。這叫燕子三抄水。和尚上下打量,「彌陀佛,你是何人?」「我就是你口口聲聲呼喚的興一家武術之人童林童海川。」法禪一聽,真是三屍神暴跳,五陵豪氣騰。「童林,老僧正要尋找於你,我八卦山與你有兩次一掌之仇,今日必報。」童林一陣冷笑:「哈哈哈,和尚,童林輸招之時,即是你報仇之日,不然就在你身上記下三次一掌仇,進招來吧。」
  這時候,老俠吊膽提心,為海川耽心害怕。童林二目凝神,抱元守一,提頂弔擋,把姿式站好。法禪怒容滿面,先下手為強,左手一引,上右步,腳踏中宮操身而進,右手掌奔海川面門就打。海川實受高人傳授,因勢利導,左手前掌一立,順法禪來的掌,用後吸穴一沾地,這叫摟膝,往下壓法禪的右掌,右手掌「麒麟吐玉藏」,直戳胃脘。法禪久經大敵。也絕不敢讓海川的左手黏住自己的右掌,往後一撤身。海川就勢進身,「獅子滾球」,左手掌掌走連環,撩陰就打。法禪擰腰出去,合掌問訊,海川撤步抽身,兩個人當場動手,打在一處。走行門讓過步,一招一式的往下打。海川初出茅廬,第一次遇到勁敵,他腳踩八門,招數展開,大褂兜起風來,如同蝴蝶一樣,兩個人扭在一團繞在一處。開始慢,後來快,眼睛慢的都看不出來了。有的點頭贊歎,真是大澤藏龍蛇,田野埋麒麟。老俠侯振遠心有所思:你童林跟我是弟兄啦,咱倆人風雨同舟,榮辱相共:你有王爺做你的靠山,從勢力的角度,你當占優越,可武林道淨憑勢力不成啊,你自己得有本領,才能興一家武術,法禪在綠林中也算是高手,可你真要勝了他,也能一舉成名,我捧你也算值得,你也能夠興一家武術。現在老俠一看,暗暗點頭。作為身懷絕技,閱歷豐富的鎮東俠來說,他只感到海川的招術簡單一點兒,不夠細緻,大架兒多,小架不足,招術與招術之間的銜接,稍稍有些欠缺。侯老俠是個心細如發的人物,看出海川的毛病,您往後聽,海川有二次學藝蜜蜂嶺,傳藝贈劍,他每一個大招之內還缺六招,還有三百八十四爻飛命連環掌法和鉞法。和尚動手看海川功在己上,他勃然震怒,劈掛掌加緊。海川也是吃驚,如果不是在臥虎山受恩師的傳授,想勝法禪勢比登天!今天能戰敗法禪,離門三級浪,平地一聲雷,能給師門興一家武術,如若不能,設法尋回國寶,找師父再學再練!我仗親不能富,憑嘴不能飽,淨指著哥哥的提拔,王爺的勢力,不能使同道們心悅誠服,噯!藤蘿繞樹生,樹倒藤蘿死。海川把心一橫,兩個人動手近三十個回合。海川右掌奔和尚胸膛,和尚身往右移,立左手拿海川的右臂。英雄撤步抽身往後一轉,法禪雙掌用足力氣,照定海川左肋打去。原來海川下決心耍法禪,他剛才是佯招,故意引法禪上鉤兒,現在一看法禪上鉤兒啦,童林撤左步,身體可就正過來。這樣剛才撤右步,現在撤左步,和尚的身體往前撲打海川,海川在撤左步的同時,左手在面前划個大半圈兒,一壓法禪的雙臂,同時猛的上右步,右手掌偏探馬,正是法禪的腦瓜頂!海川也明白隨便打法禪一下子,不疼不癢。招術就是眼要准,心要穩,手要緊,打上人要狠。海川是內家功,打得是氣,後發制人,也許掌剛挨上的時候,還感到肉肉頭頭地,軟軟綿綿地挺舒服哪,哪知道這裡邊包含著生死大事。海川一看自己的招數有了,掌鋒罩住和尚,中指點住正頂百會穴,掌根掛住和尚的神庭穴,這叫指按百會,掌掛神庭,指法為龍,掌法為虎,龍驤虎坐。從腎眼一口直氣叫上來,順者脊梁骨往上運行,三車拉上崑崙頂,貫在頂梁,潤在任、督二穴,就勢咬牙,達於右臂,含在掌心,中指一點百會,法禪就好像被雷擊過一樣,混身的血液往上湧。海川掌心一用力,「哈嘭!」這麼大個兒的法禪打出去足有一丈開外。「咕嗵」,躺在台板以上。法禪猛的往起一坐,沒有坐起來,又往後一仰,跟著又往起一坐,一張大嘴,「噗」這口鮮紅的血,濺在擂台之上。海川一看打上啦,往後抽右步,雙掌往下平放,鼻孔之中出來兩道白氣兒,氣歸入丹田血海。老俠客一看王爺,樂得前仰後合:「哈哈哈,振遠老俠,您看見沒有,我們海川打得好哇!哈哈哈,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張老俠客,李老英雄,侯二俠,你們說對不對呀?」侯振遠心裡說:王爺總嫌不熱鬧,還高興哪,這國寶怎麼去要哇!大家都點頭:「海川好俊的工夫。」潘龍已經帶十幾個人上了台,侯振遠也飛身上來,手按劍把:「潘龍,怎麼說?」潘龍臉上很不好看:「侯老前輩,今天是第一次開擂,還有九十九天哪,您以後聽信吧。」
  說著,命人搭起法禪走了。海川紮撒背膀,還在發威哪!老俠心裡這氣可就大啦:「你打的不錯呀。」其實老俠嗔怪海川打重啦,海川聽不出來:「哥哥,您看小弟打的還成嗎?」「哼,你呀,真不懂事啊!」黃燦也上擂台啦:「師父,宣佈一下收擂吧。」「對,你派人把擂台有損壞的地方都進行修理,我們陪著爺和大家先回鏢局,海川咱們走吧。」英雄答應著,回到東看台,張子美、李源都有一番誇獎。王爺高興:「海川,怎麼不接著打啦!本爵看著真過癮,太好啦,就照這樣打,侯老俠,西看台人還不少哪,怎麼不繼續打呀?」「爺不知道,法禪一輸,就沒人上擂台啦,咱們先回去等著吧。」
  這時候黃燦在台上宣佈停擂。百姓散去,大家陪著王爺下了看台,拉過馬匹,眾人上馬回鏢局。
  進了大廳,有人侍奉著擦臉嗽口喝茶,準備吃飯,議論著今天的事。侯振遠先到後面看看閻保、鮑信傷勢如何,鮑信已然用下藥去,閻保的折腿已經合上敷好藥,不太要緊啦。老俠從後院奔前院,剛到廚房門口外邊,就聽裡邊有山西口音的人跟黃燦口角相爭。老俠一挑簾兒走進來:「黃燦,這二位朋友是幹什麼的?」黃燦緊皺雙眉說出一番說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兩位客人是中天竺街長順魁乾鮮果品店的,他們要去山東濟南府辦貨,有兩萬銀子的鏢,長順魁的大掌櫃、二掌櫃都是山西人,在杭州多年,跟黃燦是很不錯的朋友,便叫寫賬先生找黃鏢主,求金龍鏢局給保這只鏢,黃燦現在心裡煩,北高峰就要開擂,需要用人的地方很多,結果婉言謝絕了。
  可這大掌櫃又親自前來見黃燦,說了很多好話,黃燦情面難卻,只能叫自己的弟子,落地燕子張雄去保這只鏢。張雄今年十七歲,功夫也很不錯。臨走的時候,黃燦囑咐張雄:「咱們鏢局正多事之秋,今後怎樣,尚難預料,你又年輕,千萬按著規矩行車,凡事不要自做主張,多跟叔父伯伯們商量。」
  黃燦又叮嚀鏢頭張二這些人,然後出發了。
  一路之上,兢兢業業,小心翼翼。過了蘇州,順著浩渺八百里太湖往前不遠,來到棗林莊。原來這太湖產魚蝦,裡邊有東西洞庭山,鍾山獅子寨,盤據著綠林豪客,共有五家寨主。大寨主金頭獅子孟恩孟少伯,掌中一條虎尾三節棍。二寨主座山雕彭飛彭萬里,掌中三尖劈水刀,三寨主病獬豹何豹何躍山,四寨主金毛海馬袁德亮,五寨主並肋大蟒韓大壽,還有兩家小寨主,鏡裡蘭花崔美,水底金蟾郝東天。水寨主有兩個,是親兄弟,水上漂劉成,一文錢不沉底劉順。
  話說在雲南昆明管轄地界,南盤江以南不足一百里,有片大山叫狐兒山,山上有座大廟叫鐵善寺。這座大廟,威鎮武林,獨傳武藝鐵蝠拳一百零八招,廟裡僧眾幾百位,而且桃李滿天下,鐵善寺三個門戶為人敬仰。可有一樣,由於前任方丈退隱,現在的二位,一位方丈叫紫面伽藍佛濟慈,一位監寺的叫鐵面伽藍佛濟源。他們倆本領超人,教了許多弟子,都據盤山寨,打家劫舍,兩位方丈雖然知道,也充耳不聞,這樣一來外面弟子的不法行為,越來越多。孟恩、彭飛、何豹、袁德亮、韓大壽他們都是鐵善寺的門人弟子,綠林中無人敢惹。原先是韓大壽一個人在太湖,只是在船上使個漂兒,劫些少數的船隻,後來他把孟恩等請來,修造大寨,招來不少嘍囉,現在足有一千多人,勢力可就大啦。今天袁德亮、韓大壽帶著四十人坐船出來到棗林莊察看,正巧碰上張雄的鏢車。張二騎著驢,手舉鏢旗,按規矩辦事,掩旗拜山,張二把小鏢旗一晃,刷刷,旗子就捲起來,身體在驢上往西邊一拱雙手把鏢旗舉過頭頂,一直過了棗林莊,意思是鏢主跟寨主有交情。沒想到韓大壽心裡有些不痛快,他問手下小頭目:「這是哪兒的鏢車?」「報告四寨主、五寨主,杭州金龍家。」韓大壽一聽:「哼,耀武揚威的怪不錯呀,來人哪動手劫鏢銀!」太湖丟鏢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屋漏又遭連陰雨,行船偏遇頂頭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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