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種 斬刑廳 武纘緒 計二事
世人切不可種惡因,若一有惡因,必有還報。如德宗禪功已修得道,奈前世之惡因未結,雖無刑廳叩拜之事,亦必有報。昔姚國師尚難逃避,何況德宗乎?凜然哉,慎勿起惡念而種惡因也。
弟兄如手足,損我手足而得貲財,至愚不為。今拼死獄底,是皆自取。最可嘉者,二小童竟有報仇堅志。今世罕見,不可不傳,自恨忘其姓名。
順治年間,揚州有個刑廳,姓武名纘緒。他為人甚是貪酷,惡事極多。我略說二件,便知其人。
這刑廳新到任,舊例要謁見漕撫。那時漕姓吳,最信奉佛法。因有個德宗大和尚,是揚州「福緣庵」裡得道的高僧。吳漕撫請來對坐談禪,聽事稟揚州武推官新任來叩謁。漕撫即傳進內衙謁見。武刑廳頂帽朝服,入內投上手本。朝上三叩頭,辭出。於叩頭時,看見有一僧人同漕撫並坐受禮,詢問方知,是「福緣庵」和尚。
這德宗過了幾日回寺,忽一日,有吏持武刑廳名貼到寺,請師談講佛法。德宗見貼,即吩咐侍者道:「我前世曾謀害了此人性命,今冤家會面,自難逃避,此去不得生回了。可備我龕塔。」
吩咐完,侍者隨師行至府前,正值廳官坐堂。吏稟:「德宗喚到。」廳官隨令即刻叫上來。德師自階下朝上行走,立著候問。廳官大怒道:「你雖有些須禪學,但本廳是父母官,如何妄自尊大,相見不跪?」尚未答話,就令皂隸重責四十大板。逐出,纔出儀門,已經氣絕。侍者甚是歎服前知之明,慌忙用龕塔收殮。百姓都說:「刑廳毒惡。」
是年四月間,鈔關門內有個鹽商,家貲積二萬餘金。生二子二孫,父纔去世,二子因家財富厚,你爭我奪。兄說弟有偏私,弟說兄有暗蓄,較量吵鬧,親族勸解不開,竟在武刑廳衙門互告。這官一見家財幾萬,弟兄紛爭,隨即差拿二人收禁。二人在禁,兩月並不提審,弟兄會意,懊悔不已。只得和同公中議出銀五千兩,煩當事繳進。廳官回說:「這商家幾萬之富,嫌少退出。」其後親族人等稟了幾次和息,通存衙不發。弟兄二人無法可施,只得安坐聽命。
自四月監禁到十二月,年節將近,適有清軍廳因年底親自下獄清監,弟兄痛哭,跪稟道:「只因一時昏迷,為家財事控告,蒙武老爺已禁獄八、九個月,不審不結。目下年節已近,總不能回家與老母一面。」訴畢又各大哭。清軍面諭道:「既是和息,候本廳即面會武年翁釋放。」弟兄感恩望信,軍廳果然不回宅,即會刑廳言及此事,懇求推分釋放。刑廳滿口依允,清軍又著人知會弟兄二人。
是時臘月二十九,不見釋放,那知武刑廳於黑晚密傳禁卒至衙內,本夜將二人討病呈。家人總不知曉,只說恐不能出獄,尚辦了許多酒肴,擡送禁中。忽聞得二人暴病俱亡。家人聞信,老母、二子,同家中男婦共有百餘人,備二棺在獄洞口,哭聲震地,遠近俱聞。看者擁擠,滿塞街路,無不流淚。
彼時,二子纔各十四、五歲,披著麻,哭得死而復甦,續大喊道:「家中人眾,痛哭出血,也是沒用。我二人拚性命,星夜往北京喊御狀,纔得伸冤。」隨有被害四個人說道:「你小小年紀,如果有志,我等情願同往幫助。」
二子收殮畢,不理喪事,便將武刑廳惡事十二件,寫成御狀,飛往北京,擊登聞鼓上奏,蒙發某部審問詳細復上。奉旨將武纘緒革職,發江南督撫審擬具奏。督撫會審,事事俱實,回復。奉旨著即處決,奉上憲即令新刑廳王某監斬。隨將武刑廳綁赴北門外斬首。
是日,闔城百姓來看的竟有幾萬。一路上擁擠不開,把斬下來的頭,被眾百姓用磚石棍斧打成爛泥。那時,預先有一木匠打枷,後來因此匠人犯了法,即用此枷枷號示眾。有某生員,戲題一句,云:「木匠打枷枷木匠。」對了一年,沒得還對。直至此時,方對云:「刑廳監斬斬刑廳」。豈不奇異!可見害人的惡因,是種不得的;弟兄手足,是傷不得的;貪酷壞官,是做不得的。如此果報,可不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