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種 村中俏 汪賣線    風流悟

 
  婦人若有姦情,心變兩樣,嫌此愛彼,漸成殺身大禍,甚可畏也。不聽鄰老極好佳言,自速其死,皆由平昔藉以賣線,喜看婦女而喜調婦女所致,又可畏也。老誠男人,切莫娶風流婦女,汪原事即是明鏡。
  揚州南門裡,有個汪原,是沿街背著線籠生理,年當強壯,尚無妻室,藉賣線為由,專喜看人家婦女,兼且說粗談細,油嘴打話。因生意稀少,有朋友薦他到西鄉里走走甚好。
  一日,到了陳家莊地方。見一婦人叫住買線,這婦人美貌孝服,約有二十四、五歲。汪原與之眉來眼去,甚是歡喜。訪問莊鄰,遇一老者說道:「這婦女郭氏,有名的叫做『村中俏』,雖然標緻,去歲嫁了一個丈夫,不上半年,得了癆病而死,不問而知,是個喜動不喜靜的婦人了。我看你是個老誠人,身就壯實,恐怕還不是她的對敵。」汪原道:「只因我家中無人照管,不妨娶她。」因而煩媒說合,一講就成,娶進門來,夫妻十分和好。
  過了兩個多月,汪原的面皮漸漸黃瘦了,汪原的氣息漸漸喘急了。他有個同行賣線的劉佩吾,時常在汪家走動,早晚調婦,遂成私好。這佩吾曉得溫存幫襯,又會枕上工夫,婦人得了甜味,因而日漸情密。且見丈夫有病,哼哼叫叫,煎藥調理,看為仇敵。鄰里人都知道風聲。那汪原弱病臥牀,佩吾假意問病,遂與背地親嘴,被汪原看見,奈病難開口。
  次日略覺清爽,因向婦人說道:「我在這坊住了多年,雖然小本生意,卻是清白人家。你須要存些體面,我是不肯戴綠帽子的。倘然出乖露醜,一刀頭落,休想輕饒。」婦人勉強說了幾句白賴的話,轉腳便向佩吾說知。佩吾道:「既然你丈夫知覺,我下次謹慎些就是。」婦人道:「你我恩情是割不斷的,乘其病臥,我自有法。」佩吾別去。
  那婦人淫心蕩漾,一心迷戀姦夫,又恐丈夫病好,管頭縛腳,不遂其欲。夜半乘夫睡熟,以被蒙其頭,將一袋米壓上,不容轉氣,汪原被他安排死了。到天明料然不醒,假意哭將起來。
  佩吾聽有哭聲,又聽得街坊鄰佑都說:「這人死得不明,我們急速報官。」佩吾心內如亂捶敲擊。三十六策,走為上策,要往淮安親家逃躲兩、三個月,等事情平靜再回來。因一氣從灣頭高廟走至邵伯鎮,已有四十多里,心略放寬。因餓,見個飯店,便走進去,揀個座位坐下,叫主人家:「快取些現成飯來吃,我要趕路,有好酒暖一壺來。」主人家答應了。
  須臾間,只見店小二擺下兩個小菜,放下兩雙箸、兩個酒杯。佩吾道:「只用一雙箸,一個杯。」小二指著對面道:「這位客人,難道是不用酒飯的?」佩吾道:「客人在哪裡?」小二又指道:「這不是你一同進門的?」佩吾道:「莫非你眼花了?」小二擦一擦眼道:「作怪,方纔有長長的一個黃瘦漢子,隨著客官進來,一同坐地,如何就不見了?」佩吾想著汪原生時模樣,料是冤鬼相隨,心上驚慌,不等酒飯吃,便起身要走。
  店中許多客人聞知小二見鬼,都走攏來圍住佩吾座位,問其緣由。佩吾慌上加慌,登時發狂起來,口中只喊:「我死得好苦!」眾人道:「這客人著鬼了,必有冤枉。」有附近弓兵知道,報與邵伯巡司。巡司是冷淡衙門,以有事為榮,就著弓兵拘審。
  半下眾客人和店小二扶著佩吾,來到巡司衙門。佩吾雙眸反插,對著巡司道:「你官小,斷不得我的事。」巡司大驚,即叫書手寫文書,解江都縣來。即刻帶審,鬼附佩吾,將自己通姦,郭氏壓死丈夫的事直說。縣官取了口詞,便差皂拘拿郭氏對理。
  這郭氏安排了丈夫,捱到天明,正要與佩吾商議。不料他已逃走,這場大哭,纔是真哭。哭罷,收拾衣物當銀收殮。眾鄰見汪原暴死,正在疑心。忽然公差來拘。郭氏到官,兀自抵賴,反被佩吾咬定,只得招承。馮知縣定郭氏謀殺親夫,凌遲處死。
  若非佩吾通姦,殺心何起,亦定斬罪。不多時,男婦同赴法場,一斬一凌遲。來看的人幾千百,都各凜知,果報昭然。

風流悟

石成金天基

  世上人既姦其婦,復殺其夫,心為慾遣,一時不慎而犯此法者甚多,其相報不一而足。或因爭風而彼此互殺,或因夫見而男婦並殺,或假手於叔伯公姑,或假手於鄰里親黨,或鳴於官而以刃殺,或罹於獄而以杖殺。可見淫者,天下第一殺機也。
  我獨異其既遠竄他方,乃冤魂猶相隨不捨,必致於殺。則世之奸人妻女者,其夫、其公婆其父母之冤魂,必時刻跟隨左右可知矣。設於暗室獨處之際,或黑夜遠行孤身曠野,更或逆旅淒涼棘闈寂寞之時,想著此等冤魂披髮切齒,怒目洶洶,必欲相報而後快者,真可寒心、痛心,亟宜改過懺悔,庶可免禍。
  若其夫、其公婆、其父母未及身死,彼恥懸眉目之間,恨入心骨之內,必欲食其肉、寢其皮,刺刃於仇人之胸而後快者,亦無以異。所以行奸賣俏之人,其妻兒女媳,往往亦著醜聲,旋遭殺戮,雖天道好還,亦未必非此輩冤魂,陰為協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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