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種 自害自 許宣等 計二事
人之所為,天必報之。凡一往一來,皆在因由。在明眼觀之,通是自取。彼昏昧之徒,任意作為,只圖謀利於己,全不代他人設想。殊不知,或報於本身,或報於子孫,斷然不爽。要知徽末,尚有贈答。何況於陷害人之身家乎,閱之凜凜。
王玉成前生必負此偷兒之債,所以今日特地賣婦償還,即其嫂之慧心應變,亦是上天知王心之壞念有意安排。不然,遠人久隔,何獨於此□恰歸耶!
我有老友趙君輔,為人最誠實,從不虛言,他向我說:「揚州有兩件事,原都是圖利於己,不顧他人的。誰知都是自己害了自己,說來好不怕人。」順治四年,有個許宣,隨大兵入粵,授為邑令。他妄欲立功,乃搜鄉間長髮愚民十四人,偽稱山賊,申報上司,盡殺之。殺時為正午時。是日,許之家眷赴任,途中遇盜劫,殺男婦,恰是十四口,亦是正午時,此果報之巧者。
又崇貞年間,南鄉王玉成與兄同居,兄久客粵,成愛嫂甚美,起心私之。乃詐傳兄死,嫂號哭幾絕,設位成服,未幾,即百計謀合,嫂堅拒不從。成見其事不遂,又起壞念,鬻於遠人,可得厚利,因巧言諷其改嫁,嫂又厲色拒之。適有大賈購美妾,成密令窺其嫂,果絕色也,遂定議三百金,仍紿賈人曰:「嫂心欲嫁,而外多矯飾,且戀母家,不肯遠行。汝暮夜陡猝至,見衣縞素者,便擁之登輿,則事成矣。」計定,歸語其妻。
嫂見成腰纏入室,從壁隙窺之,則白金滿案,密語多時,只聞:「暮夜來娶」四字,成隨避出。嫂知其謀,乃佯笑語成婦,曰:「叔欲嫁我,亦是美事,何不明告?」婦知不能秘,曰:「嫁姆於富商,頗足一生受用。」嫂曰:「叔若早言,尚可飾妝。今吉禮而縞素,事甚不便,幸暫假青衫片時。」因成獨忘「以縞素」之說語其妻,且婦又性拙,遂脫衣相易,並置酒敘別,嫂強醉之,潛往母家。
抵暮,賈人率眾至。見一白衣女人獨坐,蜂擁而去,婦色亦艾,醉極,不能出一語。天明,成始歸,見門戶洞達,二稚子嚎啼索母。始詫失婦,急追至江口,則乘風舟發千帆,雜亂不能得矣。於是寸腸幾裂,不知所出,又念牀頭尚有賣嫂金,可以再娶成家。及開篋視之,則以夜戶不閉,已為穿窬盜去。
方捶胸慟哭。而兄適自客歸,肩橐累累,里巷咸來慶賀,嫂聞之,即趨歸。夫婦相見,悲喜交集。成既失婦,又失其金,二子日日伶仃啼泣,且無顏對兄嫂,慚痛之極,自縊而死,後來倒靠兄撫養二子。
我細聽老友說完,極為歎息。可見天視甚近,豈不畏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