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義僕明冤淑媛病

 
  僕念主人漂泊,存亡難審焦勞。神前訴告那奸豪,天遣好豪來到。兩嫗爭媒毆詈,遺簪墜髻堪嘲。忽然唁啞病多嬌,此日天公弄巧。
   右調寄《西江月》
  卻說那杜卿雲父子,為衛旭霞不見了,鎮日在家想念,差人四下找尋,竟無音訊,待要與鳳家討人,一來怕涉訟,二來又恐他竟遁去京中會試,暫為中止。但是憐那山鷓兒孤形弔影,看守那所房子,於歲底時,杜老叫兒子卿雲到山去檢點房屋器皿,封鎖好了,交付地鄰防守,遂領鷓兒來家住下。
  不道是光陰易過,倏焉又是春盡夏初的時候了,日日在家觀望吉彥霄可有信來。豈知那吉彥霄已自中了進士,入過詞林,住下京都,那裡有什麼衛旭霞來到?這時,杜家父子不免寢食不安,感傷嗟咨,朝夕不已。那山鷓兒本是一個義僕,也自戚戚於心,時時恨著那花遇春。
  一日,山鷓兒在家納悶,獨自到街上去閒闖,直闖至城隍廟裡。走上階去,見那城隍威靈顯赫,坐在上邊,鷓兒乃道:「我想家主被花遇春這千刀萬剮、狗娘養的哄去,害了性命。如今杜相公家終日畏縮,不肯與我家主申冤,我又無門懇告。今日恰好到這裡來,不免在神案下叩告一番。倘得神道有靈,去捉死了他,先出出氣也是好的。」遂撞鍾擊鼓一回,跪下朗言禱告。豈知那花遇春是日遁走到雲間去,又投著舊相知柳鄉宦家做陪堂,哄誘他家公子到蘇遊玩,恰好也到城隍廟裡來耍子。聽見鷓兒跪於神前叫他姓名訴說,遇春細細聽了一回,知是衛旭霞家的家僮了,不覺怒從心起,同了柳家的僕從,走去揪住了山鷓兒,不由分說,拳頭腳尖,亂踢亂打。
  正在那裡喧嚷,適值新到任的巡按劉鐵面在廟前經過。那山鷓兒聽見有官府在街斥喝,抵死拖了花遇春出來叫喊。這時遇春急得魂不附體,著實要用力擺脫,豈當那個鷓兒要與家主鳴冤,反受他毒打,怎肯放他?且喜得按院是上司官,清道甚嚴,那柳公子同跟隨的一班人,都迴避了,只有山鷓兒、花遇春絞做一團,按院見了,問道:「是什麼人?」山鷓兒亂喊:「青天爺爺救命!小人是與家主申冤的呢。」
  按院喝叫鎖了,遂帶回衙門,坐起堂來。先喚山鷓兒上去問道:「你有何極冤,攔街叫喊?」鷓兒道:「小人山鷓兒,要與家主報仇的。」按院道:「你家主姓什麼,叫甚名字,有何冤仇,細細說來。」鷓兒道:「小人家主叫衛旭霞,是吳縣洞庭東山人,新科解元,於去年十月間,被那下面的花遇春哄騙去,與本鄉鳳鄉宦家小姐強逼成婚。家主不願,一去杳無蹤跡。不知是謀害與不謀害。那花遇春當日自知情虧,即逃遁他方去了。獨小人一個,苦我家主含冤莫伸,今日只得向城隍案前訴告。天網恢恢,遣他到來。小人扭住了,要還我家主生死明白,反被他毒打,幾乎死了。天幸遇著青天爺爺,求爺爺明斷。」
  按院乃喚花遇春上來,問道:「怎的好好裡一個衛解元,被你哄騙去謀害了?從直說上來,免受刑法。」遇春道:「青天爺爺,這樁事情雖是小人做媒,那衛解元不見了,實不乾小人事。」按院道:「是你做媒,怎說不干你事?該死的奴才,叫皂隸夾起來。」
  遇春聽得要夾,遂哀告道:「青天爺爺,小人從不曾受刑的,待小人細說便了。那個衛解元原與小人是莫逆之交,並無半點仇隙的。這個鳳鄉宦是退歸林下的,因年邁無兒,有一女兒叫做瑞珠小姐,年將及笄。鳳宦曉得衛解元生得人材俊雅,又是不曾娶的,欲贅他為婿,喚小人去做媒。他自應允,鳳家擇吉成婚。不知衛解元何故,遁跡潛蹤,小人實是不知其細。」
  鷓兒道:「青天爺爺,小奴的家主不曾到他家時,心中就不願的,是他連連而來,當日哄騙去了。」按院道:「山鷓兒,你家主這樁事體,有什麼親族見證的麼?」鷓兒道:「我家主族裡是凋零久了,竟沒有人證。有一個杜卿雲相公,是家主的表兄。去年不見了,曾到山上鳳家去說了一日。這是可證的。」按院道:「如今杜卿雲在那裡?」鷓兒道:「就在老爺馬足下,去不多路。」按院就差個皂快,押了鷓兒,到杜家去。
  鷓兒到了家裡,先將城隍廟禱告遇了花遇春,按院拘去審問的情由,細細說明了。卿雲遂易了服色,隨著皂快,到察院裡來,慌忙跪下道:「憲公祖老大人為何呼喚生員?」按院道:「那新科解元是你的親戚麼?」卿雲道:「是生員的中表兄弟。」按院道:「既處至親,是休戚相關的,怎麼被人謀害了,不替他申冤,束手坐視?」
  卿雲道:「生員誠恐表弟潛遁他方,故不敢輕易興訟。況且那個鳳來儀又是一個忠厚老宦,這樁事不過是他沒見識,聽信那門賓花遇春說計哄騙,以致如此。遇春一向潛遁,故生員未及告理。」按院道:「他怎樣哄騙的呢?」
  卿雲道:「依那鳳來儀說,他本意要招贅一婿,乃花遇春說得衛旭霞生得俊雅無比,又是青年拔解,所以心上十分合機,叫花遇春去叫衛旭霞說合。旭霞心中不願,當下就辭絕了他。鳳來儀也罷了。那花遇春便從臾設計,叫鳳家備酒請旭霞,只說本山大老仰慕新解元,要款宴你,極口哄騙去。進了他門,一時促迫,成了婚,送入洞房。誰知家表弟竟坐懷不亂,一宵到黎明,不別而行,至今杳無蹤跡。今日得遇憲公祖老大人明鞫,與家表弟申雪此事,是披雲見日了。」
  按院乃對遇春道,「你這奴儕,人家婚姻乃百年大事,何可要你從中奸謀哄騙,勉強逼勒,以致衛子逃亡,明日去拘那鳳家到來,對簿明了,定你的罪!」花遇春暫且收禁,杜卿雲、山鷓兒亦且寧家,遂一面仰縣拘提鳳宦家屬去了,正是:
  為人若作虧心事,自有天羅地網刑。
  卻說那鳳來儀處,自從做了這樁話巴,羞慚難向人言,氣得那瑞珠小姐鎮日納悶,懨懨瘦損,竟成個鬱症,臥牀不起,著實禱神服藥,怎能脫體?一日,正在病篤之際,不料按院的公差到來,被那些不知世事的侍女們把這事情對瑞珠小姐說了,真是火上添油的一氣,不知不覺命歸九泉去了,嚇得滿家哭哭啼啼。幾個公差目擊了此段光景,只得寬緩到明日致意鳳宦。
  鳳宦乃差個曉事的家人,同到郡中,等候按院坐堂審問。那鳳家家人道:「家老爺稟上老爺,那衛解元的事,通是那花遇春兩邊哄騙,逼促成婚,以致衛解元不願而逃。我家小姐又羞慚含忿,成疾而死。如今衛解元生死未明,其僕山鷓兒為主鳴冤,其罪實有所歸,與家老爺無乾,望老爺詳察。」
  按院即弔花遇春與山鷓兒一干人犯來對鞫。那花遇春道:「這事都是鳳鄉宦勢利衛解元,叫小的去說合他成婚。前因衛解元不肯,小的亦欲罷了。因鳳鄉宦叫小的再四誘他上門,勉強他洞房花燭了。豈料衛解元心堅不願,竟危坐一宵,至次早黎明即遁去的。小的不過從中為媒的,有什麼歹心惡意?願老爺明鏡冤鞫,自能洞燭情理。」鳳家人道,「既是與你沒相干,何必逃走?這就是你心虛了。」
  按院見他兩個對口,乃喝花遇春道:「你明是只顧賺錢,純駕虛詞,兩邊哄騙,計賺成婚,以致男逃女死。本該問你個重辟,以正奸媒之罪,且以抵償鳳小姐之死。只因鳳鄉宦原擔一種強逼成親,自誤其女亡命,且衛解元或未至死,難以定招,且扯下去杖責二十,日後定罪!」乃寫判語云:
  審得花遇春,媒蠢之最狡者。駕虛撮合,誤兩姓之配偶;是非顛倒,乖生死之姻緣。茲為鳳宦畫策,哄騙衛解元,強爾成婚於倉猝。致解元不從,效學柳下惠,飄然遁跡於黎明,蹤影無稽,死生莫決。花遇春哄騙之罪何辭?重責二十,姑先問杖,以懲奸媒;俟查衛解元死生的確,再定供案。至如鳳小姐之死,雖明珠沉淵,事屬可矜,亦由父誤,難以罪人。山鷓兒挺身鳴主冤,實為義僕可旌。花遇春召保發落。所審是實。
  寫完了,把一干人犯俱已放回。出衙門,恰好那柳公子原牽掛花遇春,走來探望,劈面撞著了,與花遇春說過一回,贈他幾兩銀子,為日用使費,已自別去。這起公差押著遇春去了。正是:
  義僕陰申遇繡衣,烏台明鞫兩無虧。
  偏憐淑女含冤死,老宦悲傷恨已悲。
  卻說素瓊小姐,自從那日老夫人述了衛旭霞遁跡潛蹤之信,更兼趙花嘴來要請庚做媒,日日在家千思萬想,苦憐才子漂流,嗟歎自己命薄,懨懨瘦損,茶飯少思,只恐趙花嘴復來歪纏,老夫人真個聽信了他,在那裡擔驚受怕。
  一日,正與春桃相對,計議此事,只見碧霞走進房來道:「奶奶要與小姐討個紅帖兒,叫春桃姐拿了筆硯出來一次。」素瓊道:「要紅帖寫恁的?」碧霞道:「那個包說天方才到來,替小姐做媒,要寫八字。」素瓊聽見此言,乃暗暗想道:「好笑我家母親!這樣大事,沒些正經,聽這起下賤!前日又是什麼『花嘴』今日又是一個『說天』。如今也不要論別的,只這兩個渾名,就叫得不正路了,可知不是正經人,怎的輕易就把庚帖與他?倘然被這起女無籍將去,傳入土豪之門,要強逼起來,我家正處三不如人之際,這便怎處?豈不教人氣死!又不被人笑話!我且只說沒有紅帖,回了再處。」乃對春桃道:「你去回了奶奶,紅帖一張也沒有了。」
  春桃聽了吩咐,同碧霞走到外廂去,說道:「小姐說紅帖沒有了。」老夫人道:「這便怎處?待我教人去買來。」包婆道:「此時去買起來,只恐不便。老夫人只消說小姐的口生,與小婦人記去,教他家自寫去占卜,卜好了再來寫八字去罷。」老夫人道:「這也使得。」遂念道:「十八歲,是七月初七子時建生。」包媒婆記熟了。
  春桃在旁聽見念過口生,遂道:「奶奶,小姐的性格,近日越覺清奇古怪得緊。不知是什麼人家,扳得扳不得,出了口生去,是他家做主了,不可輕易的。只怕原與小姐商量一聲便好。」包婆道:「春桃姐,我做媒人,非是今日初出來的。隨你什麼鄉宦人家的小姐,偏是我去一說就成。況且再不去瞞天瞞地,哄成了,害別人家兒女的!你但放心,煩春桃姐替我說與小姐知道,就是崑山城裡第一個大鄉宦,做官的,教做詹萬年,他的頭一個公子,也是進過學的秀才。若是成了,包小姐榮華不盡,一些也不要疑惑得的。」
  正說話間,只聽得外面叫一聲:「奶奶!」你道是誰?一看竟是那趙花嘴,搖搖擺擺的走進房來。與老夫人見過禮,正要啟口說話,回轉頭來見了包說天,心裡吃了一驚,道:「阿呀,說天嬸嬸,你有何貴幹在此?」說天道:「花嘴娘娘,你亦有恁事到來?」花嘴道:「不瞞你說,前日奶奶教我替小姐做媒,今日特要請八字來的。」說天道:「是那一家呢?」花嘴道:「自然是有子人家,來請八字。你查問他怎的?」說天道:「趙娘娘,這樣大事,瞞騙不得的呢!」花嘴道:「你見我做了半世媒人,哄騙了那一家?要你在奶奶面前虛奉承?大家做這行生意的,好不扯淡!」
  老夫人見得趙婆不說,乃道:「前日趙娘娘說什麼富鄉宦家第三公子。」包媒婆乃道:「阿呀!奶奶不要聽他。我方才說的詹家,是霄壤之隔。若說那富家,公婆又凶,公子又丑,是成不得的呢!」趙婆聽了,不覺怒從心起,乃道:「我始初只認你奉承奶奶,說這幾句話兒。原來是為著自己要搶做媒人,故意說謊,打我破句。」包婆道:「怎麼我搶你媒做?你晚來,我先至,倒反說得好!如今我不怕你跳上塔去,只落得小姐的年庚,奶奶先傳與我了。」
  趙婆聽說了這番說話,就罵起來。包婆心裡也惱起來,竟自一把揪住了花嘴亂打。老夫人、春桃兩個見了這樣光景,用力解勸,那裡拆得他開?罵的罵,打的打,真個熱鬧之極!有一曲《黃鶯兒》為證:
  包趙兩相逢,做媒心,個個雄。忽生嫌隙奸心動,渾名兒自攻,丑聲兒自同。喧嘩攘臂相爭勇,氣衝衝。頭蓬髻亂,沫血盡顏紅。
  此時老夫人和春桃,見他們兩個勢甚梟勇,也不去解勸了,任他打得氣歎,各自歇了,尋簪拾髻一回。包、趙兩婆遂辭過老夫人,一頭罵一頭走的出門去了。
  卻說那春桃道是這兩番相打,來得希奇,忙奔進房去,欲說向素瓊知道。只見他悶昏昏的睡於牀上,春桃乃暗想道:「我說小姐心中只有個衛生,別家是不願的,所以方才奶奶要紅帖就回了。如今這個局面,少不得非是生病,還要弄出些別樣事情來。」
  想罷,遂走近身去,叫一聲「小姐」。素瓊在夢裡直跳起來,道:「不好了,身子熱,頭眩得緊。快快拿茶來與我吃!」春桃見得小姐忽然生起病來,急得魂不附體,連忙走到外面,對老夫人說了,拿了壺茶,一齊進房來。釃一杯,遞與小姐,吃了下去,隨即盡情一吐。
  此時嚇得老夫人心驚膽顫,慌忙問道:「我兒,你生什麼病兒?」素瓊懶垂垂的睡在牀上,竟不答應一聲。老夫人見他如此光景,道是古怪;將手去摸他身上,覺得熱如火燒。心裡急了,乃吩咐春桃道:「你住在房裡相伴,不要出來了。待我出去延醫占卜。」竟到外廂去了。
  卻說這春桃身也不轉,立於牀邊服侍,見他昏昏沉沉,時常叫幾聲兒,只是不肯答應。春桃想道:「怎的方才老夫人叫你不做聲,如今原是這樣,為何半日上邊生起病來,恁般凶得緊!不知老夫人出去,可請醫人到來?」
  不多時,只見老夫人陪了一個女醫進來。春桃去收拾好了牀前,那女醫走近身去診了脈;又仔細看看面色,見他雙瞳不轉,兩頰通紅;問他言語,並不回答。女醫對老夫人道:「令愛的貴恙,方才奶奶說是初起的,怎麼六脈俱沉,動而不移,身熱面紅,虛陽泛上,是裡實表虛,胸中氣促,又無胃氣,看來皆因鬱結所致。不是得罪說,要成噤口痼疾了。」
  老夫人聽了這幾句話,不覺撲簌簌的墮淚,問道:「若得肯定妙方醫好了,自然重重相謝的呢。」女醫道:「老夫人縱鋪滿了銀子,無方治症,難賺老夫人的。目下只好略用一劑,退了他的熱,是使得的。其餘實沒本事。」說罷,撮了兩劑,吩咐這服法。老夫人送過幾星藥資,遂起身作謝去了。
  老夫人即到房裡來,喚碧霞、春桃兩個小心煎好,付與素瓊吃過。又停了一回,只是不言不語。老夫人心中憂悶,含著淚眼,走到外邊,叫柳兒出去請一個起課的來。起了課,斷過些神佛,你道好不詫異!課斷大象,竟與那女醫口中相似。此時老夫人也覺沒奈何,只得依著他斷,獻過了些神祗。以後又請幾個名醫來看過,縱使藥便吃了無數,你道怎個肯好?竟依了女醫之口,一個如花似玉、能言能語的小姐,遂成了一個暗啞之症。以後身體不熱了,喜得飲食原是如常,無害於命。只可憐那侍女春桃,日日與他你說我話慣了,覺得他默然不言,不但寂寞難過,更要揣度其意思,要長要短,只得耐著心兒服事。
  至於這老夫人,見了女兒如此,鎮日愁眉不展,長吁短歎的憂悶,乃思想道:「我也是肯佈施修行的,怎的天使我兒子沒有一個,夫君又早棄了,只守著這個女兒靠老,又罰他生這樣惡疾起來,如今弄得如棄物一般了。」
  正想間,忽見碧霞領了包說天一步步的走到面前,相見了,說道:「奶奶一向好麼?」老夫人道:「不要說起!自你在這裡相打這一日,我家小姐不知為什麼生起病來,勢頭甚凶,連忙燒紙服藥,有名的郎中請了幾個看過,你道怎肯脫體?不知不覺的竟成了啞疾。如今已有兩個月了。我為了他日夜怨命,倒要愁死!」
  包婆聽了這番說話,呆了一回,才開口道:「小婦人在外,但聞得小姐有恙,近日不見說起,只道好了,豈知這樣事不湊巧。前日傳小姐的口生去,他家一占就占好了,就要送聘,故爾特到府上來。」老夫人道:「縱使占得好了,小女這樣光景在那邊,也騙不得他家,只好再處。」包婆心裡還道老夫人不願,假意推辭,乃道:「待小婦人進去看看小姐如何?」老夫人道:「這也使得。」領了包婆,走進房去,見得素瓊頭也不梳,若泥塑木雕的坐於牀邊。
  包婆道是真情,心裡料想這頭媒人做不成了,走出來歎口氣道:「枉卻前日與花嘴這番相打,今日倒要被他叫笑了。」乃對老夫人道:「既如此,小婦人告別了。奶奶耐心些兒。小姐好了,原要作成做媒的呢。千萬不要聽這趙花嘴哄騙,卻了小婦人。」老夫人道:「只要病好了,原是你做。」包婆道:「如此待小婦人回去,日夜祝告小姐病患早痊。」
  兩人說說話話,走到廳上。老夫人送他出了門,正欲轉身進來,只見門外走一個戴孝的人,氣疹疹進來,竟是吉彥霄的家人。老夫人吃驚問道:「你為何頭上戴孝?」家人道:「我家太老爺昨夜死了,特差小奴來接奶奶。」老夫人聽了,又是一苦一急,不覺流淚盈腮的道:「兄妹之情,自然該去送殮的。你不曉得我家小姐,前月生出一場急病來,要親自調理,頃刻不離,怎出得門?只得要你去回覆一聲,待小姐病體稍可,當來祭太老爺也。」說罷,進去叫廚下收拾點心與他吃了,連夜打發他下船歸去。
  是夜,老夫人細細思想女兒病體不能痊可,只有得一個胞兄,今日死了,不覺自己愁悶一番,嗟歎幾聲,睡了。不知那個素瓊小姐的病症,何日痊癒,且聽下回分解。
  御史成招,花遇春少不得此一番的。但趙、包兩嫗,如此煞風景,冰人亦須劉鐵面敲他幾下才是。
  素瓊喑啞,焉知非假妝不言?老夫人、春桃俱被他瞞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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