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第五節

  且說大家喝著酒,金頭虎說道:「蕭三大伯,您得給我幾百兩銀子,見面分一半。」蕭三俠不知道賈明說的是哪回事,遂問道:「什麼事見面分一半?」賈明說道:「三大伯,張奇善那口金背劈水電光寶刀,值二千兩銀子不值呢?」老俠客說道:「那口寶刀可稱無價之寶。」賈明說道:「三大伯,你將那口寶刀得到手中,還不給我弄三百四百銀子嗎?見十抽一,也得弄三百兩銀子呀。」老俠客聞聽一怔,遂說道:「這是何人呢?」列位,三俠進王府來到銀安殿西配殿,一拐角的時候,老英雄倒是看見前邊有一道黑影,老俠客在後面一追,那條黑影轉過西配殿去,可就蹤影不見了,恰巧趕上賈明打正殿上就掉下來啦。工夫不大,小弟兄們就由南配殿上下來動手,俱都被張奇善拿獲,老俠客可就顧不的那條黑影了。等候將十一人捉拿完畢,張奇善與石朗說話的工夫,老俠客將十二個人救了,遂夠奔蕭家寨而來。那位盜刀之人,老俠客並不知道是誰,此時老俠客聞聽張奇善丟寶刀啦,這才想起進王府的時候那道黑影,大概盜刀之人必是此人。蕭銀龍在旁說道:「此事恐其鬧大了,張奇善的寶刀愛如珍寶一般,寢食不離左右,一旦間被人盜去,豈能善罷甘休?倘若父親的兵刃被人盜去,請問你老人家容忍嗎?」老俠客說道:「那豈能忍受。」蕭銀龍又說道:「如果真有此事,大人必然揣度綠林道有名的人物,武術超群的能人,笨家子決不敢辦這宗事。事怕反比,張奇善丟了寶刀,必然想到咱們父子這裡,若是想到咱們這裡,必然假說捉拿大清國的奸細,前來搜索。那時節十二位兄弟們俱都在此,如何是好呢?」老俠客聞聽說道:「吾兒所說深有道理。現在趁早設法將你十二位兄長救出台灣,然後有什麼事,再作道理。」蕭銀龍問道:「怎樣救出台灣呢?」老俠客說道:「江中卻有小船,你們主僕先扮作打魚模樣,前去暗探一番,看去大清國的要路有官人把守沒有,然後再作道理。」少爺去不多時,打扮出來,青布褂褲,白襪雲鞋,兩個小抓髻,真似漁郎一般。
  老家人扮作一個老漁翁的模樣,主僕二人遂夠奔江口,來到江口,登了漁船,直奔去大清國的關口打聽消息。原來水旱關津渡口,俱都官兵把守,水泄不通,凡出口的船搜索以後才能放行。主僕二人看的明白,急忙將船駛回,天到晌午的時候,主僕二人回到蕭家鎮。少爺遂將水路情形,如何官人把守嚴密,難以出關的事情,與老俠客及眾兄弟們說了一遍。老俠客聞聽,甚是為難,思索多時,遂說道:「你眾弟兄決不能在此久待,倘有疏漏,必難逃出台灣。老夫倒有一計:現在蕭家寨獵戶甚多,每日行圍彩獵,你眾弟兄可以扮作獵人模樣,再請寨內各家獵戶,一同出圍彩獵,你眾弟兄混在其中,不難混出台灣。」
  眾弟兄聞聽此言,俱都說道:「老俠客此計甚妙,如此就趕緊辦理吧。」老俠客遂打發老家人去借獵人衣服,家人去不多時,抱來有十幾身獵衣,眾人俱都更換衣服。黃三太將要更換衣服之時,就聽家人進來報告道:「員外爺,大事不好,現有石元帥帶領三千馬步軍隊,前來搜莊,聲稱如有隱藏大清國的奸細者,一律同罪。」老俠客聞聽一怔,遂說道:「石元帥來的好快呀。待老夫上隱身樓看動靜。」原來三俠客蓋了一座樓房,名為隱身樓。此樓四面有板,板上有胡椒眼窟窿,人在裡面可以往外看,外面的人可看不著裡邊。老俠客夠奔隱身樓,眾位弟兄在後跟隨。來到樓上,只見石朗率領大隊人馬,塵灰連天,奔莊而來,人喊馬鳴,地動山搖。蜈蚣旗直擺,皂蓋旗亂翻,旌旗遮住蕭家鎮。老英雄一看,不由大怒,叫道:「老家人,取過老夫金背折鐵寶刀,三隻紫金鏢,三隻紫金毒藥飛叉。」復又叫道:「三太賢姪,隨我殺出蕭家鎮,倒反台灣省!」金頭虎喊道:「對啦,這才好呢!這就叫官逼民反!宰一個夠本,宰兩個賺一個。亮傢伙!」此時三太攔阻道:「賈賢弟不要如此。你能豁出去啦,蕭叔父在此居住多年,房產地業俱都在此,倘若與官兵動手,一家老少俱有性命之憂。」金頭虎說道:「那麼咱就叫人家捆去吧,我可怕台灣省的人啦。」蕭銀龍說道:「眾位兄長,不必如此,大家商議萬全之策。」即叫一聲:「父親,事要三思而後行。如若出莊動手,就是父親可以與石大帥動手,石大帥那一對銀妝鐧,武藝超群,無敵天下,我弟兄十三人,也不是人家一人之敵手。況且還是眾寡不敵。你老人家若是與石元帥動起手來,人家馬隊回省城內,報與張奇善,那張奇善秉性甚暴,必然派大隊前來。咱這蕭家鎮乃是彈丸之地,平了之後,放火燒殺,三百餘戶,必然化為灰燼,到了那時後悔晚矣。」蕭三俠聽罷此言,不由得長歎一口氣道:「孩兒,我豈不知?無奈事情擠到這兒啦,有為父三寸氣在,焉能叫你黃三哥被人拿去?」少爺說道:「您且息怒。依孩兒之見,父親可以出莊迎將上去,面見石元帥,求石元帥不必搜莊,以免驚動百姓。石元帥乃是高明之人,愛民如子,父親若是以好言哀求,百元帥不進莊村,也未可知。倘若石元帥非此不可,那時節再與他動手,還不為遲呢。」老英雄遂叫道:「銀龍,將你十二位兄長全都隱藏在密室之內。」語畢,遂下了隱身樓,叫道:「家人,你去到莊中約請莊中幾位父老,就說老夫有請,有要事相商。」老家人答應遵命,去到莊中,約請了八位上歲數的老頭。那八位老者來到蕭宅,老俠客迎請入內,分賓主落座。家人獻茶已畢,老英雄站起身形,控背躬身說道:「現有石元帥帶領三千馬步三軍前來搜莊,聲稱捉拿大清國鏢行的奸細。倘若石元帥帶領大兵進得莊中,咱這蕭家鎮三百餘戶,難免驚慌。況且大兵搜宅時,必有一番損失。男女老幼無故受此驚恐,如何是好?老夫擬協同眾位老兄,前去面見石朗,請石元帥大兵不進村莊。不知眾位老兄可肯協同小弟前去嗎?」那八位老者齊聲答道:「蕭老俠客,此言甚合我等之意。咱這鎮中三百餘戶人家,向來奉公守法,又不曾欠下皇糧國稅,為什麼大兵洶洶,何故搜索居民住宅?現在百姓老幼一聞石元帥大兵到來,俱都嚇得無處藏躲,不知何故搜索居民?老俠客不招我們前來,我們還要與你老人家相商呢。面見石元帥,請他將大兵退去,以免百姓惶恐。咱們就此前去面見石朗。」內中又有一位老者說道:「石朗若是不聽美言相勸,拚著我這條老命不要啦,也要與他理論的。這不是反了嗎?過好好的日子,無緣無故的大兵將莊村圍繞,按戶搜索,這還了得嗎?」三俠說道:「老兄不必如此著急,大概石朗必然能順從民意。皆因為石元帥素常愛民為懷,台灣的國政,俱都是石元帥一人的謀畫,所以他決不能暴虐的。」
  眾老者商議已畢,遂出離了蕭宅。早有莊丁打探,現在石元帥在西莊門外,眾位老者遂夠奔西莊門而來。來到西莊門一看,只見眾莊丁全都亮出兵刃,在莊門內雄赳赳,氣昂昂,未開柵欄門。石元帥的馬在莊門外站著,大兵將蕭家鎮圍得風雨不透。老俠客來到眾人面前,遂說道:「你們欲要何為?現在王爺的兵馬圍繞莊村,又是石元帥統領,你們竟敢在莊內亮出來兵刃,這豈不成了叛逆嗎?還不將兵刃收起?下去。」列位,蕭三俠在蕭家鎮上乃是首戶,眾莊丁都是與三俠學藝的,三俠要說出話來誰敢不聽?莊丁們一聽三俠叫退下去,全都唯唯而退。老家人將西柵欄門開了,三俠在前,八位老者在後,走出了莊門。三俠一看,石元帥身穿便服,十字絆英雄帶,背插一對銀妝鐧。那八位老者夠奔石元帥馬前,跪倒於地,在馬前哀求石元帥,請免大兵進莊,以免百姓驚慌。三俠一看八位老者跪在石元帥馬前,三俠心中暗想:石元帥雖然是官職在身,他穿的乃是便服。他既穿便衣,我就不能跪他,老英雄思索至此,一飄銀髯叫道:「石元帥,小民蕭杰不知元帥駕到,有失遠迎,當面請罪。」石元帥一看,蕭杰單腿點地,馬前行禮。石朗趕緊翻身下馬,遂叫道:「老當家的免禮。石某便服,不便行禮。老當家的出得莊來,不知有何事故?昨夜王府突然來了大清國十二位保鏢的大鬧王府,俱被王爺拿獲,幾句話的工夫,那十二位保鏢的不知被何人救走,並將王爺的寶刀盜走。若是不將王爺寶刀盜去也不能鬧得這樣翻天覆地。所以王爺令下,先在城內按戶搜查,如有藏匿鏢行十二人者,一體問罪。石某帶兵前來,不過是搜查奸細。百姓父老們不必驚慌。」石朗說著話,將八位老者俱都挽起,復又說道:「眾位老者,恕石某少禮。」
  列位,石元帥乃是二千歲,又是領兵的大元帥,他與百姓們就這樣的良善,可見昔日的官宰非常親民了。石元帥又說道:「並不是蕭家鎮如此,各處俱都一律搜查,鄉老們千萬不要驚恐,搜的是奸細,良民決不能受損的。」老英雄在旁說道:「元帥素常愛民如子,有口皆碑,現在雖有王命在身,仍求元帥體恤百姓,網開一面。我蕭杰保鏢為業,三十餘年,現在有大清國的鏢行之人,大鬧王府,盜去王爺的寶刀,此事固然關係重大,但是蕭家鎮上百姓素常奉公守法,俱都是安善之民,鏢行的人決不能與蕭家鎮上的百姓有關係。蕭杰既然保鏢為業,或者能與鏢行之人有關,望求王爺免搜鎮上百姓之家。王爺請聽,現在百姓婦女們不知何故,忽然大兵圍莊,哭得實在可憐,慢說是盜刀的奸細,就是大清國來了賓客,也不敢隱瞞,必得報告官面,注戶口冊子。王爺請想,豈能暗藏大清國的奸細?就請王爺搜我一家,其餘決不能有敢收留奸細者。」石朗聞聽蕭杰說話,察言觀色,蕭杰並沒有一點驚恐之色,真是談笑自若,說出話來,全是在情在理。石朗心中暗想:三俠客乃是成名的人物,他既然要求我,我若是非搜不可,他決不能善罷甘休。他們行俠作義之人,豈是畏刀避劍之輩?這老頭子說話之中,柔裡有硬,他叫我搜他,不必搜別人,我若是由他府中將那十二名保鏢的搜出來,他就叫我帶著走嗎?他必然與我動手較量,那時節我與他一動手,馬軍必然與王府報信。王爺乃是剛愎之人,立刻發下號令,再發大兵將蕭家鎮抄滅,老少雞犬不留。蕭家鎮黎民百姓無故遭此塗炭,豈是愛民之道?再說我昨天看黃三太、楊香五等俱都福壽之相,並沒有一點輕薄之態,將來必都成其大器。我也是大清國的人,常言說得卻好,水流千里歸大海,我何必與大清國的人為仇作對呢?石元帥思索至此,遂叫道:「隊官們何在?」只見過來四名帶隊的官長,與石元師躬身行禮道:「末將在此。」大帥遂吩咐道:「蕭家鎮內百姓,素常奉公守法,耕讀獵戶最多,你們可曉得此處居民,可有與大清國鏢行的人來往的嗎?」內中有一位隊官答道:「隊下素知蕭家鎮黎民百姓全都安分守己,無有與大清國鏢行之人往來的。」石朗說道:「既然如此,就將蕭當家的府上搜上一搜吧,黎民住戶就不必搜了。」四位隊官答道:「大帥明鑒,謹遵大帥之命。」石元帥又說道:「搜索蕭府,不許攪擾,一草一木不許動人家的;如有違命的兵士,本帥必以軍法治罪。」
  四名隊官遂帶了四十名兵士,直奔蕭宅而來。這四名隊官之中,有兩位是蕭三俠的徒弟,還有兩位借過蕭三俠錢的。皆因為蕭三俠仗義輕財,又好結交官面的朋友,上至軍官,下至兵士,有求必應,所以王府裡的當差的沒有不認識蕭三俠的,沒求過蕭三俠的很少,今日蕭三俠佔便宜,可就因為素日輕財的好處啦。蕭三俠一看派的這四位隊官,兩位跟三俠學藝的,兩位與三俠素有來往的,蕭三俠心中可就有把握了,遂對四位隊官抱拳說道:「四位大老爺,欲要搜我的宅院,我有一句話要對四位大老爺說明,求四位大老爺原諒。黎民百姓素日奉公守法,無故的搜拿奸細,如果搜著奸細,當然是罪有應得,拿到當官治罪,如果要是搜不著奸細呢?請問四位大老爺應當怎麼辦?」
  列位,蕭三俠這就叫不說理,對石朗要求不搜全莊百姓,單搜自己的宅院,石朗應允;派四名隊官要搜去,蕭三俠又與官人言說搜不出奸細來應當怎樣?石朗在旁聽得明明白白。皆因為人的聲名大,說話有價值,若平常之人,不用說與官面不說理;就是說理,官面都未必聽。皆因三俠威鎮南半壁,無人不知,聲價太重了,要不然大隊早就進莊院啦,還容絮叨嗎?這四位隊官一聽,三俠說話有點不叫搜查的意思,四位隊官面面相看,全都不好意思的去到莊內實行搜查三俠的宅院。還是三俠的徒弟開口道:「眾位老爺,咱與元帥回稟,就說蕭老俠客決不能容留匪人,要是搜不出來,大家都不好看。」那三位隊官一聽,齊聲說道:「元帥如果允了咱們的要求,那就於咱們與老俠客的面子上都好看了。」四位隊官就將此意與石元帥一回稟,石元帥說道:「你們敢保蕭當家的,就不用搜啦?但是有了差錯,你們必須負責。」四位隊官說道:「回到王府,元帥就將搜查蕭家鎮的責任,放在隊下的身上,如果若是有了差錯,隊下等情願負責。」石元帥說道:「你們大家既是都保蕭當家的不會容留奸細,本帥就不搜了。」語畢,石元帥這才上了驥,在馬上對蕭三俠說道:「蕭老俠客,你太護庇鄉親了。」石元帥此時心中早已明白,鏢行的人一定在蕭三俠的家中呢,要不然蕭三俠決不能不叫搜。但是石朗可不是懼怕三俠,他也是愛惜鏢行十二位人才,又與勝英是明友,三俠又是當時的人物,為的是暗中交三俠這個朋友。這都是三俠素日為人光明正大,仗義輕財的好處,所以石元帥才有這樣對待。石元帥上了馬,這一句「蕭老俠客,你太護庇鄉親了」,蕭三俠聞聽此言機伶伶打了一個寒戰,控背躬身道:「小民立志不交無益友,存心當報有恩人。」石朗說道:「老俠客莫忘了存心當報有恩人。」語畢,傳下令去,三千馬步軍隊,猶如風捲殘雲一般,夠奔省城去了。蕭三俠一回頭,只見那幾位老者戰戰兢兢,在那裡呆呆的發怔。三俠說道:「眾位老兄,且請各自回家。再有何事,兄弟必然約請眾位老兄相商辦理。」那幾位老者,齊聲說道:「還是老俠客威名遠鎮,石元帥今日這個人情,都送與老俠客了。若不是老俠客,咱這蕭家鎮難免這一場大禍。」蕭三俠抱拳說道:「諸位老哥哥抬愛了。」語畢,眾老者各自回家不提。
  且說三俠與石朗說話之際,早有家人們報告了少爺。少爺及十二位弟兄得到了此信,大家來到前院客庭,仍舊張羅更換衣服,打扮打獵的模樣。少時,老俠客由莊外回來,眾位小弟兄俱都打扮完畢。老俠客打發送家人去請獵戶之人。蕭家鎮三百餘戶俱都是獵戶,一聽說去大清國行圍打獵,老俠客少俠客俱都前去,誰不樂意前去呢?家人去了工夫不大,就請來百十餘位。老俠客一看,人數太多啦,恐其出關費事,遂對眾人說道:「現在大清國泰安府來了十餘位打獵的朋友,約請老夫前去遊玩遊玩,所以老夫請眾位一同前去,為的是在路上人多熱鬧。但是人也不要太多了,一撥四五十位,就可以行的。咱們現在先去三四十位,沒去的第二撥再去。」少爺遂由這百十餘位之中,挑選了三十餘位武藝高強的,大家忙亂了一夜。皆因為出遠門,鄉親鄰居們都去送行,誰沒有三位兩位朋友?都得問問大清國有什麼可帶物件沒有。不說眾人忙碌,且說三俠與少爺商議道:「現在既然咱父子俱都奔大清國,台灣地方咱不定何日回來,惟有汝母一人在家,諸事也不方便。再說張奇善若知道你我父子,將鏢行十二位送往大清,那時節他豈能善罷甘休?他一定抄沒咱們的家產無疑。所以將你母親必須安置一個萬全之地為妙。」少爺聞聽,說道:「咱們奔大清國,將我母親送往孟家寨去,不知天倫以為如何?」三俠說道:「此意正與我合。」遂派家人僕婦等,套好了車輛,將老太太送往孟家寨去了。眾人將打圍彩獵的一切物件,全都預備齊全。楊香五扮作牽著細犬,賈明扮作架著黃鷹;老美將頭罩好,背著獵槍;張茂龍、高恒、李煜等,也有帶著弓箭的,也有背著獵槍的。將他們十二位夾在當中,蕭家寨打獵人在前後兩頭。老俠客乘坐黃騾馬,背插金背折鐵寶刀,鴨尾巾英雄氅,外罩斗篷,在前領路。少爺乘跨白龍駒,背後背定判官筆一對,在後面督隊而行。兩輛大車拉著糧米鍋灶帳篷等物。第二日黎明,大家遂出離了蕭家寨,直向大清國出發。老俠客早預算好啦,當日晚間,再過水旱路,出台灣的總關口,因為晚間掌燈的時候,容易混過去。由蕭家寨出來,工夫不大,遂來到頭道關口。三俠一看,就是一愣,平日這個關口只有三五人把守,今日忽然增加十餘位把守關口之人。老俠客在馬上來至頭道關口。把守關口之人。迎頭將三俠攔住,只見那把關口的軍官說道:「什麼人?可有出關的執照嗎?」比及三俠來至那位軍官切近,那位軍官原來也認識三爺,遂叫道:「老當家的,您怎麼單這個時候出關哪?」三俠說道:「自春三月間,我的街坊鄰居就欲上大清國行圍彩獵,因為人沒有湊齊。眾位上差請看,各人都是黃鷹、細犬、火槍、線槍、弓矢等物,一來是遊玩中華行圍彩獵,二則拜望賓朋。在下大清國朋友甚多,眾位差官是知道的,故此今日過關奔中華。」把關的兵士聞聽此言,遂說道:「前夜晚間有大清國十二位保鏢的攪擾王府,盜去王爺的寶刀、龍玉茶杯一盞,王爺大怒,因此王諭下來,這幾天無論何人,不准出入關口。老當家的暫且請回,您等候三五日,將大清國十二位保鏢的拿住,或是收禁監獄,或是斬首示眾,您再過關。」三俠說道:「眾位差官,我由莊中起身,連三尺童子都知道我是奔大清國行圍彩獵;我若是回去,於我的臉面上不好看。」把關的兵士問道:「您來了多少位呢?」蕭三爺說道:「敝村中的鄉親跟我練粗拳笨腳的四十八位,我父子二人,共五十人。」把關的說道:「老當家的,您報一報四十八位的名姓吧。」蕭三俠遂將真獵戶的名姓報了十餘位,家中人口幾位,姓什名誰,清清楚楚告訴了一遍。守關之人說道:「您這四十八位之中,沒有乾別的生業的?」蕭三俠道:「那決沒有錯的。」
  守關人道:「只要沒有外人,我們落不了不是,您就過關吧。」
  又過了三道關口,都是原辭,俱都平平安安渡過。天至掌燈之後,路過水旱總關口。只見永旱總關口燈籠火把,照如白晝,大隊雁排翅亮開,俱是弓上弦,刀出鞘,四位帶隊的武職官,跨著綠鲨魚鞘腰刀。老英雄一看,心中暗道:「這道關口好比鬼門關一般。如若闖過去這道關口,七八里地,就是大清國地界。」老英雄來至四位差官面前,棄了座驥,將斗篷脫下,搭在馬鞍鞘上,控背躬身道:「四位大老爺請了。」那四位武職官齊聲說道:「老當家的,要過水旱關口嗎?這個面子駁了您啦。裡面四道關口已經有快馬飛報,您要過關奔大清國行圍彩獵,看望朋友。無奈王諭兩番下來,無論何人,不准路過水旱總關口。老俠客暫且請回蕭家鎮,等五七天,將大清國十二位保鏢的拿住,或是號令斬首,或是入了獄,老當家的再請過關。」蕭三俠施禮說道:「我四道關口,俱都過了,已經受過檢查,沒有外人。來到此處,四位大老爺若是不叫過關,我回去對於那幾道關口的朋友,面上也不好看;對於我之鄉黨,我也實無光彩。四位大老爺行一個方便,我到大清國時,將台灣沒有的物件,買一兩銀子的送與四位大老爺,總算四位大老爺交了我蕭某人這個朋友了。四位大老爺高抬貴手吧,我實無臉面再回蕭家鎮。」語畢,對著四位差官躬身施禮。那四位差官說道:「老當家的,這四十八位之中,可沒有外人?」蕭三俠說道:「四位大老爺放心,決沒有別的事情,叫四位大老爺多包涵。」老英雄語畢,抱腕當胸,披斗篷上了座驥。帶隊官說了一聲:「老當家的請吧。」老英雄靴尖一點鐙,一勒嚼環,真是馬踏大橋如擂鼓。後面十八個獵戶,黃三太十二位在當中,後面又是十八名獵人,兩輛大車拉著行囊鍋灶,少爺蕭銀龍坐跨了龍駒,督於後面。
  過了水旱關口,俱都是深林茂密,蕭三俠在馬上仰面朝天,冷笑兩聲:「台灣省雄兵二十萬,戰將幾百員,我父子略施小策,竟平安闖出台灣省,直奔大清國。」少爺銀龍馬向前一催,叫道:「老人家不可發笑,這才出了水旱關口半里多地。再走六里地,才出了台灣,的過界牌,過界牌以北二里地,還是兩國不管的地方。古人云:僥倖之事不可高傲。天倫豈不聞曹孟德兵敗華容道,八十餘萬人馬,只剩了百餘人。至華容道時,曹操仰面狂笑:『都說是諸葛亮六略三韜,我看諸葛亮少才無智。如果華容道把住一支人馬,曹某插翅難飛。』話猶未了,號炮一聲,現出人馬,正是關公把守華容道。孟德一看,嚇得魂飛魄散,馬上控背躬身:『君侯開一線之恩,曹某待君侯不薄。昔日在曹營,上馬金,下馬銀,三日小宴,五日大宴,十名美女,敬送君侯,君侯豈忘之耶?』關公聞聽,馬上緊皺雙眉,叫道:『周倉、關平擺開一字長蛇陣!曹孟德身後大將張遼張文遠說道:『丞相,君侯擺的長蛇陣有頭有尾,有槍有刀,乃是暗放你我逃走之意。』那關公方才要放曹賊走,周倉、關平在一旁落痛淚,說道:君侯您與諸葛丞相賭頭爭印,曹孟德不走華容道,相印歸於君侯;如走華容道,君侯不能捉住,就得輸了項上魁首。』關公馬上臥蠶眉緊皺,說道:『關某寧死白刃下,曹賊的人情我不欠著。』關公後來才占了仁、義、禮、智、信五個字。」
  少爺蕭銀龍三國的典故未曾說完,忽聽迎頭正北一聲號炮響,驚天震地,東北、西北又響了兩聲,前邊樹林中燈光好似繡球一般,來回亂搖。號炮不響時,人不喧嘩,馬撤鑾鈴;號炮一響時,人喊馬號,地動山搖,燈籠火把,喊殺連天。蕭三俠抬頭一看,迎面撞出三匹座驥。頭一匹馬,金鞍玉佩,杏黃韁繩,馬上乃是一省之主、王子張奇善,馬鞍鞘得勝鉤,掛著紅毛銅的攪鋼槍。馬後邊有黑白二驥,白馬上石大元帥,黑馬上三千歲金錘無敵將曹士彪,迎頭撞來。三匹馬後,步下百餘人,全都是二十萬人馬之中挑選的能打之人,各執應用的刀矛器皿。看正北、西北、東北,三面兵將不計其數,約四千餘人。
  蕭三俠勒住座騎,在馬上將身站起,繃住了鐙繩,這才抬頭一看:兵似兵山,將似將海,實在難以闖出台灣。聽後面說道:王子親統大軍阻攔,老當家的,咱們趕緊回蕭家鎮吧。」三十六位獵戶全都嚇得膽破魂飛,一個個不敢前進。列位,像打獵,這三十餘人,乃是本村的字號,一看王子張奇善親統馬步三軍,實在害怕了。蕭三爺說道:「咱若回去,那關口此時也亮出隊伍了。眾位隨我前進,無論出了什麼事,全都有我調停。再說又有大帥在場。」三俠遂抖嚼環,直撞王子的艾葉青發豹。二馬相隔三丈來往,老英雄心中思索:張奇善乃是一省之主,我乃是百姓,禮法要緊。老英雄棄了座驥,脫了斗篷,掛在馬鞍鞘上。張奇善乃是便服,頭戴鴨尾巾,身披英雄氅。蕭三俠提著大氅,磕膝點地施禮,口中叫道:「王駕千歲虎駕在此,小民不知,冒犯虎威。千歲統領馬步全軍去向哪裡征伐?」張奇善說道:「老當家的不要多問。足下等五十餘人,出台灣奔大清國,人數是五十名,早有五次探馬飛報孤家。孤家請問一言,你父子不必隱瞞,那四十八位之中,有黃三太十二個人沒有?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紙裡頭包不住火。你可得對得起你三俠的名譽。你這大年紀,一世英名,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人物皆以信義為本,你老當家的年過花甲,口可要與心同。
  就憑一句話,你這四十八位之中,倒是有黃三太沒有?」蕭三爺聞聽,雙眉緊皺,說道:「王家千歲,你老人家問的是三太、香五、茂龍、李煜、高恒、賈明等,他十二位俱在其內,還是一個不少。」張奇善聞聽,笑道:「老當家的,你將他十二人俱都獻出來吧。孤家將他十二人拿住,在台灣省、大清國兩交界地方,埋十二根桿子,將他十二人號令。孤家因何這樣對待此十二人呢?擾鬧我王府,情尚可恕,不該盜去孤家寶刀、玉杯。我豁出我的台灣十萬大兵,三年糧草,我鬥一鬥十三省總鏢頭勝英。」蕭三俠說道:「王駕千歲,黃三太等十二人中,我勝三哥的門徒甚多,餘下有民子的盟姪。有蕭杰的命在,你動三太、香五一根毛發都不成,我們是自家爺們。」張奇善說道:「老當家的。」蕭三爺說道:「王駕千歲。」張奇善說道:「老義士。」蕭三爺說道:「千千歲。」張奇善說道:「蕭杰。」蕭三爺用手點指叫道:「張奇善!」張奇善說道:「老當家的,你打算出得了我這台灣麼?」蕭三俠說道:「有民子三寸氣在,不能叫王爺你將我姪兒三太、香五等綁去。」張奇善說道:「我孤家還不依仗人多勢眾,我孤家與你單打獨鬥。
  馬上步下,短打長拳,你若贏得了孤家,孤家放三太他們回歸大清國。」肅三俠說道:「王駕千歲,你說一刀一刀刺,我都不含糊。」張奇善說道:「我孤家若用紅毛銅攪鋼槍贏你,不算孤家的本事。因為你是短兵器,孤家不能用長兵器贏你。」又叫道:「石賢弟!將銀妝鐧借與孤家一用。」石大帥將鐧撤下,雙手遞與張奇善。張奇善接過,遂套挽手。蕭三俠壓金背折鐵寶刀,二人就要比試輸贏。石元帥因見黃三太等乃是福壽綿長之相,不由得心中愛惜。倘若張奇善與三俠動起手來,後面這四十餘位必然命喪於此。因為張奇善背後有三千歲在那裡帶隊,倘若動起手來,三千歲乃是性烈之輩,無論勝負,一時火起,大喝一聲,隊伍齊上,蕭三俠等五十位焉能是大眾的敵手?無論有多大本事,也打不出台灣去。石朗思索至此,遂心生一計。王爺方將銀妝鐧套好了挽手,石元帥遂對王爺說道:「王家千歲暫息雷霆之怒,老當家的也暫息虎狼之威。王爺乃是一省之主,蕭三俠乃是成名的俠客,倘若動起了手來,萬一有傷損,如何是好?依臣愚見,老俠客與王爺不如遞一趟拳腳,王爺若是勝了老俠客,老俠客就將黃三太他們十二人當面獻出,任憑王爺治罪;老俠客若贏了王爺,就放三太他等過關。俱都是練武的,遞一趟拳腳分出勝負,兩無傷損,豈不美哉?」蕭三俠聞聽,心甚是感激石朗。蕭三俠心內明白,若是動了傢伙,明知道凶多吉少,眾寡不敵,焉能是張奇善的敵手?石朗的心意,因為知道蕭三俠終日練習拳腳,鋪著把勢場子,教著徒弟;張奇善乃是一省之主,他不能當著文武官員練拳腳,他的拳腳必然生疏。一遞上手,張奇善若是輸了,當中有石元帥說得來的人說情,必然得將黃三太他們放了。那知道石元帥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張奇善不同著人練拳腳,他在宮內可天天練,石元帥可不知道。王子張奇善聞聽石朗言說遞拳腳比較勝負,甚為喜悅,心中說道:「還是石賢弟偏向著我。」遂將銀妝鐧又遞給石朗,蕭三俠折鐵寶刀仍然還鞘。二位這才亮開架勢,短打長拳,挨幫擠靠,各使平生學業。一位是老俠客武藝超群,一位是王子張奇善上山擒猛虎,下海捉蛟龍,有萬人不當之勇。這才是棋逢對手。金頭虎在一旁大聲喊道:「死了也不冤啦,開了眼啦!我將沖天杵露出來吧,我還蒙著幹什麼?」且說二位戰了五六十個回合,未見勝負。張奇善乃是少林門的武術,將蕭三俠英雄帶捋住,死不放手;蕭三俠一繞張奇善的手腕,大拇指一點張奇善寸關尺,張奇善五指俱鬆,三十六把左右拿,七十二手破法,一招一勢,摘、揭、撕、劈、打、抓、拿,死中求活。二人的胳臂腿咯嘎咯嘎亂響,各無勝負。金頭虎說道:「我的姥姥,若是我,早讓他扔到雲南去啦。」張奇善縱出圈子外,說道:「老當家的拳法閉著,孤家遞不進去;孤家閉著,老當家的你也遞不進來。咱們二位還是動傢伙比較。」遂叫道:「石賢弟將兵刃借與孤家,不要多言。」石朗暗中思索:我看黃三太他們俱是長壽之相,怎麼搭救不了呢?張奇善接過兵刃,雙手左右一分。蕭三俠套挽手壓金背折鐵寶刀,回首捻髯,往南觀看,心中暗想:黃三太等十二位,獵戶三十餘位,你們四十九個人,若是有命,蒼天見憐,老夫勝了張奇善,咱們平安出關;若是輸了張奇善,咱們爺兒五十個,休想活命。老英雄思索至此,抬腿擦折鐵寶刀,剛要動手,西南角樹林叢中,有一棵枯樹,兩圍來粗,由樹孔之中,就聽有一人大聲吶喊,童子聲音,叫道:「呔,蕭老三你拚命,你有幾條命?老朽來也!」
  蕭三俠、張奇善二人忙回頭觀看,只見此人紮煞著背膀,在當中一站,面向南大聲說道:「後站!老三,你不就是一條命嗎?後站!」蕭三俠一看,將刀一橫,叫道:「老兄長!」
  那老者說道:「什麼老兄長,後退吧!」蕭三爺諾諾連聲,往後而退。老者轉身形面向北叫道:「王駕千歲,老朽拜見。古語雲,大將必有容人之大量,千歲爺高抬貴手,饒恕他們五十人的性命。蕭杰學而未成,三太等武學的功夫,不過練了十年八載,實無驚人的本事,老朽拜懇,王爺可以恕過他們。」張奇善雙鐧交於左右,捻髯觀看:此老者其貌不揚,頭如麥鬥,身材三尺高,頭上短髮不過三寸,長頭髮起縷子,挽著髻兒,一臉的油泥,蒼白鬍鬚紮裡紮煞;身穿藍布破棉袍,青布一塊,月白布一塊,灰布一塊,補釘層層疊疊,雅賽和尚的袖頭似的;腰間這條帶子,破布條與草繩擰的,背後背定一個草簾,三尺餘長,大概是大河洗臉,廟中睡覺,晚間打開草簾當褥子;足下穿生麻草鞋,麻梗線串紅頭繩係著,沒穿襪子,腳面肉皮與地皮顏色一樣,形如乞丐。張奇善一看,四五千人的戰場,來了一位要飯的了事。張奇善看罷,心中暗道:「我可別小看他。」張奇善遂對那老頭說道:「事關重大,不必瞭解。」老者說道:「天下人可了天下人的事。我看你們雙方兵刃並舉,焉有袖手旁觀之理呢?」張奇善遂說道:「老者貴姓高名?」
  老者說道:「二十餘年未曾提過名姓,偶爾之間,還是真想不起來啦。」張奇善說道:「老者不要取笑,世界上哪有忘去名姓的呢?請道出尊姓大名。」老者說道:「王駕千歲,我有幾位師弟、盟弟,他們俱都在大清國有點名氣。老朽乃是殘年暮景,已成廢人了。」張奇善問道:「你老人家的師弟、盟弟都是何人?」老頭答道:「大明家未沒之時,有四大鏢頭是吾之盟弟。頭一位南俠王陵;北路鏢頭勝英,勝英不但是我盟弟,還是我師弟;東路鏢頭石俊山;西路鏢頭錢士中,這都是我之盟弟。明末清初鎮九江屠粲、火德真君孔華陽、勝英、李剛、華謙華子遠、登山豹子楊義臣、鑽雲太保賈斌久,秦天豹八爺早故,這都是我的盟弟。再說三俠,孟鎧、蕭杰、勝英,我們師兄弟四個,我是大師兄。諸葛山真、勝英、弼昆,我這三個師弟帶藝投師,吾之老師不欲教傳,師兄代師傳師弟武技。他們三人與我學藝二十餘年,我這群盟弟、師弟,俱是無能之輩。」張奇善一聽,他將大清國有名的人物,都拔出來啦,全是他的盟弟、師弟。張奇善遂說道:「請問老義士貴姓高名?不要取笑。」老頭答道:「王駕千歲,如若問老朽,複姓夏侯,雙名商元,人稱綽號震三山撼五嶽大頭鬼王鬼見愁。水面有一個小小別號,叫趕浪無絲。」大眾一聽,俱各伸舌頭。金頭虎說道:「叫甚麼玩藝?一說一大片,我就記住一句,虎頭大王加麼六,大頭鬼嗎?」張奇善聞聽,當時一怔,說道:「原來是劍客老義士。聽人傳說,老義士有二十宗絕藝,人不能學。」
  老劍客聞聽,擺手說道:「王駕千歲,非也。提起我的出身,唉,人生我白駒,陽世三間混水魚。想起我之來歷,至今老朽傷心,恍然一場大夢。我六歲之上,我那生身的養娘,拍著我的腦袋說道:『孩子,為娘沒生下你時,你天倫盼兒盼女,盼的為娘生下你來,頭如飯碗大小,身子半尺來長。你天倫大怒,言說為娘生下怪物,快快用土埋了吧。』欲要將我活埋。為娘哭泣對我天倫說道:『他投爹投娘來了一場,有五官有四肢,就是頭大一點。養他幾年,他若是會說會道,咱再撫養於他。』五年的景況,為娘受了五年的折磨,你天倫見著你,他就怨恨為娘,六歲上你才學會說話,你天倫又說出絕話,他問到為娘:你是有夫妻之義,你是有母子之情?為娘問道:當家的,怎為夫妻之義?怎為母子之情?你的天倫拍著我的腦袋對我說道:你若有母子之情,你領著你的兒子去過日子去,咱夫婦離散;你若是有夫妻之情,將他活埋了,咱夫妻度日。我那老娘親哭泣著說道:『咱夫婦乃是嫡配,豈能半途離散呢?咱將孩子扔去還不行嗎?何必害他性命呢?』我那狠心的嚴父,將我挾至離家二十餘里,扔在開窪。我尋茶討飯,誰見了我都給我錢。一日,我在荒郊啼哭,遇著我那慈善的老恩師,他問道:『小孩,你為何在野地啼哭呢?』我遂答道:『我想我的父母。』我那老恩師說道:『你怎麼不回家呢?』我就將我天倫如何嫌我貌丑,我要回家,必得將我活埋,我就將不敢回家的話說了一遍。這位道爺用手量了量我的腦袋、身子、腿,遂說道:『你跟我當道童去好不好呢?』我說:『你老人家要給我吃飽飯,我就跟你老人家去當道童。』我那慈善的老師,將我帶至武昌府江夏縣,范文正公墳後松竹觀,萬松山。我在廟中學徒五十六年,六十二歲出師,酒色財氣,拋去三個半,還好點氣,終朝每日尋茶討飯。我要飯倒好要,人家看我這廢人的樣子,全都給我。我在大河內洗臉廟裡睡,吃飽了我就在廟裡學習。今年小老兒還年輕呢,才八十四歲。我學練了七十八年,斷子絕孫。別位誰也捨不得這麼練功夫;別位要是捨得練功夫,俱都比我強,我乃廢人也。老朽的軟功夫,不論茶碗飯碗擺好了,碗上排碗,我在碗上走一趟,那碗紋絲兒不動:硬工夫,兩根柱腳石,老朽一腳,可以跺碎。老朽縱遠能縱一丈七尺,若是三丈寬的河,老朽能縱過去。拾幾根柴禾棍,老朽將柴禾綁成,拋在水中,老朽頭一縱,腳尖一點柴禾把,第二縱就可以縱到彼岸。黃三太他們十二人之中,有一名叫歐陽德的,他的天倫常與我開玩笑,將老朽破棉袍掀開,用手拱老朽,老朽雙股一挾,他的手就拿不出去。老朽外腎囊,可以用石頭砸,猶如鐵的一般。老朽練的鐵襠,油錘冠頂,兩太陽砸磚,鐵尺排肋。王駕千歲,要學驚人藝,須下苦工夫。老朽拜求王家開天地之恩,他們老少五十人,家中都有妻子老婆孩,何必叫他們俱都骨肉分離呢?」
  張奇善聞聽,心中暗想:「前二十年前,孤家耳聞有這麼一位劍客,近二十年來,總未聽說劍客的行蹤。看他的長像,其貌不揚,這樣大事,就憑他三言五語,就給完了?我必得要考較考較他的能為武技如何。」張奇善遂將兵刃交於左手,口中叫道:「我們事關重大,老義士不要多管。」張奇善口內說著好話,右手用了一個靠山掌,照定老劍客胸前打去。張奇善武學超群,膂力過人,冷不防這一掌要是打上,就可以打出多遠去。張奇善這一掌方伸出去,就看老劍客將手向下一順,叫道:「王駕千歲,不得無禮!」這一掌立著下去了,正打在張奇善的手背上。老劍客乃是童子功,鷹爪力,這一掌打得張奇善直甩搭手,將手背打凸出來一條肉槓。張奇善可就火啦,遂說道:「你這不是了事來的,你是勾串勝英,盜孤家寶刀,擾鬧孤家的台灣。你就是劍客,無論你是何人,孤家也要武力對待,見個勝負輸贏。」語畢,將銀妝鐧雙手一分,就要與老劍客動武。老劍客不慌不忙,叫道:「張奇善,我知道你的根底,你乃是佔山為王出身,霸住了台灣省。老朽怕你搶了我的棉袍去,你別看老朽棉袍破,還是冬暖夏涼的寶衣。」說著話,直奔西南,一片臥牛青石去了。到了臥牛青石旁,老劍客撤去背後背著的草簾子,脫去油棉袍,拿破棉袍將草簾一裹。眾人一看老劍客,身上的肋骨一根一根的,全都在外面露著,肉皮向下垂著,底下破藍縐綢的褲子,一條一條的。只見老劍客將衣服放在一塊臥牛青石旁,將腰向下一伏,用手將那塊臥牛青石一抓,磕膝蓋一頂那塊臥牛青石,兩肩頭一用力,將那塊青石掀起,用手將棉袍填在石頭底下,用青石壓住。那塊石頭四角見方,足有千餘斤重,老劍客鷹爪力的功夫,將石頭這一抓,看著毫不費力,就將棉衣放在石頭底下,眾人看著莫不驚奇。
  四千餘名馬步三軍,老劍客這一抓石頭不要緊,可就將那些三軍們,全都給鎮住了。老劍客也為的是先將眾人鎮住,要不然將衣服放在石頭底下,人家一個人搬不起來,還需用十個人搬呢。老劍客放好了衣服,說道:「這回你們偷也偷不去,搶也搶不去。」金頭虎說道:「這才是大力神呢。我長這麼大,頭一次看見有勁頭的。」老劍客轉身形來到張奇善面前,張奇善亮開架勢,手擎銀妝鐧,就與老劍客動手。老劍客一看,張奇善真是要拚命的樣子。老劍客叫道:「張奇善你要與老朽動手,老朽沒有法子,老朽今年八十四歲了,我還能再活八十四歲嗎?沒有別的,老朽年邁無能,只有跟你拚命。你打上老朽,老朽就死。張奇善,你可曉得七十不打,八十不罵?老朽乃是將死之人,你何必與老朽這樣呢?」張奇善道:「你了事,能了你便了;不能了,你便不了,你為什麼強要排解?你就是劍客,孤家豁出去台灣不要啦,也得與你分個上下,事是決不能了的。」老劍客說道:「你為什麼要殺鏢行十二個徒弟?老朽年暮之人,死了也沒有人管。鏢行那十二位,乃是勝英的徒弟,勝英在大清國是個人物,你若將他十二名徒弟殺了,他焉能與你善罷甘休呢?」張奇善說道:「老義士你有所不知,鏢行十二人夜入王府,擾鬧孤家,情尚可原,決不該將孤家寶刀盜去。
  沒有孤家的寶刀,誰要出來瞭解此事也辦不了。」老劍客一聽,向張奇善笑道:「我打算王駕千歲為的是什麼呢,原來為的是一把破刀哇。如果要是有了刀呢?」張奇善說道:「如果有了孤家的寶刀,萬事皆休。」老劍客說道:「王駕千歲,如果有了寶刀,將黃三太他們十二人放了,你還與我三弟蕭三俠為仇不為仇呢?蕭老三乃是住居台灣,是王駕千歲的子民,倘若千歲與蕭老三再為仇作對呢?」張奇善說道:「老當家的住居台灣,奉公守法,息事寧人,排難解紛,乃是忠厚長者,我焉能與老當家為仇作對?君子一言出口,決無反悔。」老劍客說道:「謝王駕千歲。」語畢,轉身形夠奔青臥牛石而來。來到青臥牛石前,用肩頭一扛石頭,一伸手將破棉袍捲取出。這回可省力啦,那塊石頭是活動的,故用肩頭一扛,就掀起來了。老劍客拿著破棉袍卷,來到張奇善面前,扔在地上,將棉袍打開被身上,一看裡面那個破草簾用繩捆得左一道,右一道,捆了好幾十道。老劍客要用手一道一道的解,可就費了事啦,老劍客用手指頭豎著一打,就好似拿刀裁的一般,登時將簾打開。復又將草簾一層層的揭開,只見張奇善那口綠鲨魚皮鞘,金背劈水電光刀,真金飾件;真金吞口,雙垂燈籠穗,耀人眼目。老劍客一下腰,拾起寶刀,噹啷啷一按崩簧,金背劈水電光寶刀出鞘,拋於地下。王爺一看寶刀,如獲斗大的一顆明珠,真好似完璧歸趙一般,叫道:「老義士,我與你師弟乃是朋友,我待他不薄。大清國的秦尤盜了皇家三寶,來到台灣獻寶,欲要在台灣隱身。我若是將三寶留下,我給秦尤一個小官職,勝英如何能破得了此案?皆因為都是知名的朋友,我派我的石大元帥,將秦尤與那三寶,暗地送到勝英面前,我這個朋友也就算不含糊了,怎麼他還暗地打發徒弟來擾鬧王府?擾鬧的我王府,我還可以原諒,不該將我的寶刀、玉杯盜去,叫我對於交友太傷心了。」老劍客微笑說道:「王駕千歲,擾鬧王府是他十二個人,盜寶刀並不是他們。王駕千歲有所不知,我兄弟勝英乃是有良心之人,受人點水之恩,必當湧泉以報。他們十二個來在台灣,禍頭是那個梳沖天杵小辮的猴囝子,就應當將他一個人宰了。此事勝英絲毫都不知道,我必然叫他們將王駕千歲的天高地厚之恩,對勝英學說了。」張奇善說道:「請問老義士一言,我脅下寶刀你老人家怎樣盜去?求老劍客對我說明,我也好長些見識。」老劍客笑道:「皆因王駕千歲傳諭去請文武官員時,銀安殿內無人,老朽在鬧龍案底下。文東武西排班站立,千歲議論事,猴崽子賈明從那銀安殿上掉下來,王駕千歲將他拿住,他說了些胡言亂語。王駕千歲問他,他說是保鏢的,小冤家假充大輩,問起勝英,他說是他盟兄,王駕千歲恩施格外,將他綁繩打開。傻小子不說人話,讓王駕千歲自縛,他扛到大清國找皇上去。王駕千歲氣得站起來,及至千歲坐下氣的時候,老朽我也有氣。那時王駕千歲的寶刀在腰間亂晃,老朽將刀把抓住,用匕首將帶刺斷。及至王爺與大眾等出去拿黃三太等時候,老朽一看鬧龍案上那茶杯很好,必是王駕千歲心愛之物,老朽遂伸手將茶杯取下來。王爺拿住黃三太十一個人的時候,反倒放了禍首賈明。王爺回歸座位一看,玉杯失去,王家言說勝三弟恩將仇報。大帥從中美言,命將黃三太提上來,王家審訊。八個王官去提黃三太等,進門一看,人已失去,那時就被我蕭三弟將人已經救走了。老朽盜刀的原因,老朽恐怕黃三太他們出不了台灣,獻寶刀懇求王爺放了他們。古語云:君子不奪人之美。王爺在銀安殿上一拍鬧龍案說今夜晚間好怪哉時候,老朽遂用禿腦袋將鬧龍案頂起,老朽縱出去,王爺縱出去了。皆因為老朽日行千里,王爺日行七八百里,故此王爺追不上老朽。老朽在殿上用破棉袍擋著臉,為的是王爺當時看不出來是誰。老朽跑到四道殿脊上,老朽從脊上往下一滾,滾到簷子底下,繃在椽子上啦。臨事則迷,一時朦住王爺。王爺來到頭道銀安殿的時候,老朽將玉盞仔細一看,乃是稀世之珍,恐怕帶在身上給王爺損壞,無法賠償,老朽遂直奔三道殿內,將玉盞擱在三層殿東北角第一塊天花板內。老朽持絨繩上去擱的,王爺取杯的時候,可多要留神,摔了老朽可不管。王駕千歲格外施恩,請王爺鳴金收隊吧。」張奇善說道:「老義士,孤家言而有信,此事就算老義士瞭解。我欲請老義士與蕭三俠同到省城,與孤家盤桓幾日,孤家得與老劍客會談會談,好叫孤家頓開茅塞。」老劍客說道:「王駕千歲,招賢館,會賢亭,文武齊備,何短老朽一人?改日再與王駕千歲盤桓。」張奇善一看老劍客誠意不去,也不便勉強,遂傳下號令,大隊人馬回歸省城。忽聽鑼鼓一響,大隊人馬猶如風捲殘雲一般,全都回歸省城去了。
  蕭三俠這才來到老劍客身前,控背躬身說道:「謝過老兄長解圍救命之恩。」老俠客說道:「你我是老弟兄,何必言謝?」蕭銀龍過來對著老俠客磕頭行禮,老俠客伸手相攙。一看銀龍是女相,柳葉眉,杏核眼,鼻如懸膽,口似塗朱,瓜子臉,元寶耳朵,真是女相。老劍客遂問道:「賢姪妙齡幾何?」
  銀龍答道:「小姪男十四歲。」老劍客說道:「咱爺倆同庚,我八十四歲。」回頭叫道:「蕭三弟,令郎面似少女,不知道的看他又文明,又老實,其實這孩子又毒又狠又辣。賢姪,老朽禮貌不週,老朽有幾句話,要賢姪牢記:久後作事,十分伶俐使七分,留下三分給兒孫,十分伶俐都使盡,恐怕後輩兒孫不如人。」金頭虎道:「對啦,又損又壞,要踢我小金頭虎。」
  黃三太等遂都過來請安,俱以老師伯呼之,說道:「姪男輩黃三太、楊香五、張茂龍、李煜、高恒、侯華璧等拜見師伯。」
  老劍客半禮相還,遂說道:「諸位請起,賈明跪著。」賈明說道:「老頭,我色兒不好哇?一鍋怎麼做兩鍋飯?為什麼他們都起來,單叫我一個人跪著呢?」劍客說道:「猴囝子你惹禍根子。二郎山惹禍也是你。蓮花湖暗探秦尤去,你給人家大姑娘喊好,老寨主將你拿住,你又將楊香五指出來,香五被獲遭擒,然後你也被獲,老寨主看在親情面上,將你等放回。聖母娘娘採花害人,為俠客應當除暴安良,將女賊除了總算對了,你偏說好些個損話。到了王府,你掉下殿來被獲,你為什麼將黃三太他們十一個都告訴張奇善?處處你砸禍壞事,你有多大能為?」金頭虎聞聽,一晃悠沖天杵說道:「告訴你老頭,要提本領大啦,就這一支胳膊要是伸出去,七套大車打我的胳膊上軋過去,連個白印都沒有。你要不信,老頭咱倆比試比試,就這只胳膊,可以叫你盤槓子。」老劍客聞聽,不由得心中暗笑道:「你師傅和尚跟我學藝,你還要跟我比試比試?沒有別的,今天我替你師傅教訓教訓你。」老劍客道:「好好,我就在你胳膊上盤一回槓子吧。」金頭虎伸著胳膊,晃悠著腦袋說道:「不含糊,你來盤吧。」老劍客一伸手,照定金頭虎的寸關尺,用兩個手指捏,金頭虎這回可遇上釘子啦,只聽「噯呀噯呀」,可就喊開了。列位,老劍客是鷹爪力,青銅錢三寸來長,用兩個手指一捏,無論有多大膂力的人奪不出去,然後鬆了手,那銅錢就得壞一半。這一捏金頭虎,金頭虎如何禁得住?
  可有一宗,老劍客捏金頭虎,用的也就是五七成勁;若是用十成勁,金頭虎的胳膊就折啦。老劍客捏著,金頭虎的臉上大黑麻子坑裡汗珠可就流下來了,叫道:「快鬆手!快鬆手!這兒沒有金鍾罩,辦了。」老劍客恨金頭虎太頑皮了,哪能鬆手呢?
  工夫一大,金頭虎可實在受不了啦,說道:「你要再不鬆手,我可管你叫祖宗啦。」老劍客一想,他若是叫祖宗,太不像樣子啦,遂將兩指一鬆,金頭虎直抖胳膊。楊香五說道:「你再跟大師伯比試比試?」金頭虎說道:「你別挨罵啦,誰去找打去?」黃三太說道:「大師伯,你上我們鏢局子去一趟吧?我們也好在路上侍奉您。」老劍客說道:「張奇善約我去招賢館我也不去;你蕭三叔叫我上蕭家鎮我也不去;你們叫我上大清國,我也不能去。回頭告訴你師傅,張奇善待鏢行之人不薄,處處都夠朋友,你師傅可千萬自己諸事留神小心,可別栽筋斗。」語畢,披著破棉袍,踢哩蹋啦,走出幾步去,蹤跡不見了。黃三太等拜辭蕭三俠,說道:「蕭三叔受累受驚,小姪男沒齒不忘大德。」蕭三俠道:「自己爺們,談不到報德。見了你師傅,替我請安問好。我們父子與眾鄉親回家去了。」蕭銀龍道:「父親你老人家回家,孩兒打算跟黃三哥他們上大清國去一趟。」蕭三俠聞聽,說道:「孩兒,非是為父攔阻你,皆因你娘一時離不開你。你再長上三五歲,然後再上大清國,跟黃三哥走鏢去,也不為晚。」蕭銀龍雖然願欲去,也不敢強去,皆因為三俠家規素嚴。銀龍杏眼含淚,說道:「何時等到三五年呢?」三太一看說道:「兄弟不要如此。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覺就是三五年,你我弟兄自有在一處相聚之時。」
  又對蕭三俠大眾抱拳道:「你們大眾請回蕭家鎮去吧。我們弟兄十二位,回歸大清國去了。」香五道:「賈爺,咱三月間由大清國起身上台灣,現在已經是五月了。你想想,恩師不知怎樣的放心不下呢,咱們得快著點走。」歐陽德說道:「唔呀,師弟賈明要施展起飛毛腿來,誰也跟不上。」紅旗李煜說道:「打死豹,力劈梅花鹿,誰人不知,那個不曉?行路還會慢了嗎?」侯爺說道:「賈爺不能含糊。」大家說著話,腳底下俱都加勁的走。傻小子哈吧羅圈腿,累得渾身是汗。楊香五說道:「賈爺的腿還沒放開呢。」賈明說道:「楊香五,你一輩子也長不了肉。都要把我累死啦。」
  十二位英雄在路途之上,饑餐渴飲,曉行夜宿,非止一日。
  這一日是五月二十二日,大家來到鏢局子。神鏢將勝爺正與聾啞仙師、弼昆長老、李剛李四爺,在一處叨念此事呢,忽然間黃三太等由打外面進來。勝爺一看,一飄銀髯叫道:「黃三太,你們這些日子,往哪裡去了?」勝爺方要抱怨黃三太,舉目一看,後面有侯爺、高恒二人,當著朋友,勝爺可就不能抱怨徒弟了,恐其朋友們臉面上掛不住。勝爺一看,只見老美侯爺腦皮錚光瓦亮,勝爺就知道是侯華璧。皆因為他們十二位走後,勝爺終日惦念,時常上侯家集打探,侯宅的家人就將侯爺與眾位追秦尤去的話說了一遍,可是不知道他們奔哪一方追下去了。
  勝爺怎麼知道去由侯家集打探呢?因為他們臨走的時候,將救欽差的事給勝爺寫了一個名帖,勝爺接到名帖,遂趕緊給院衙門送信,院衙門的官人,將欽差接回了院衙。過了好幾天,勝爺仍不見三太等回來,老頭子可就著急了,遂遣人四外打探,始終無有下落。這日正與李剛李四爺、聾啞仙師、弼昆長老在一處議論此事。勝爺與弼昆說道:「三太他們十二人,想必不在了。那三太性情傲慢,向來不服人,賈明是砸鍋匠,到處惹禍。他們十二人也許走到深山裡,遇見佔山的賊寇,將他們十二人俱都害了。」弼昆長老說道:「勝施主不要亂想,三太他們俱都是福壽之相,閒暇無事的時候,我給他們批過八字,三太福壽綿長,楊香五八十餘歲之壽,賈明逢凶化吉,遇難呈樣。」
  弼昆長老話言未了,就見黃三太他們一塊進來。勝爺一看,又是歡喜,又是生氣。一飄銀髯,方要抱怨黃三太;一看侯爺在後,又有高恒,勝爺可就回嗔作喜說道:「三太你這些日子哪裡去了?」三太等給勝爺與弼昆長老、李四爺大家行完了禮。
  千里獨行俠侯華璧此時與勝爺行禮,口中叫道:「伯父,千里獨行俠侯華璧與勝老伯父行禮。」勝爺趕緊站起身形,叫道:「侯義士不要如此稱呼,勝英擔待不起。侯義士請起。」侯爺說道:「勝老伯父不必客氣,我與三太、香五他們是弟兄,您當然是長輩。您若看得起我侯華璧,您就認下我這個姪子。」
  勝爺說道:「侯義士,四海之內皆為兄弟。功高莫如救駕,嫉妒莫如絕糧。侯義士此次功勞浩大,美名不朽,與勝英弟兄相稱,增光不少了。」三太在一旁說道:「恩師就不用客氣了,侯爺與我們弟兄情同骨肉,義同生死,你老人家就與侯爺伯姪相稱吧。」侯爺又與勝爺彼此謙遜了一回,侯爺仍是以姪輩自居。高恒過來也與勝爺行禮,行禮已畢,勝爺遂與侯爺給大家引見,又給高恒與大家引見,勝爺誇獎了高恒一回水性。此時遂問黃三太去台灣的事,黃三太垂手站立,不敢言語。金頭虎賈明在旁邊憋不住勁啦,遂叫道:「三大爺我告訴您吧。我們由侯家集上台灣,乃是高恒與老美願意去,楊香五在旁邊罵街激火。我還直勸他們都不聽,誰要不去,誰就中誓。沒有法子,我就跟他們去啦。到了台灣,夜間偷著上王府銀安殿,叫張奇善知道了。」金頭虎說到這兒,黃三太、楊香五一聽,金頭虎要推乾淨身子,三太、香五遂將傻小子如何罵街激火,到台灣傻小子怎麼銀安殿上掉下來,十二位被獲遭擒,兵困蕭家鎮,老劍客盜刀獻刀解圍一切之事,與勝爺細細說了一遍。勝爺聞聽,不由得大怒,叫道:「弼昆你聽見沒有?你徒弟淨這麼惹禍可怎麼了?蕭家鎮三百餘戶,幾乎被大兵給洗了莊村。獵戶與蕭家父子五十位,與張奇善若是動起手來,焉能有蕭家父子與大眾的命在?張奇善待我恩高義重,他們這一來,豈不叫張奇善看咱們不夠朋友?現在人家將秦尤送來二十餘日了,送差的是石大元帥,這個人情夠多重?咱們鏢行的人到了台灣,鬧得地覆天翻,全都是你徒弟的過處。」弼昆長老聞聽,念了一聲無量佛,遂叫道:「賈明,還不跪下!今天非叫你跪二天一夜不可,你到處惹禍砸鍋。」賈明心中暗道:「走道累得羅圈腿都要折啦,好容易來到鏢局子,人家喝茶洗臉吃飯,我還得跪著,真倒了運啦。」此時酒席已經擺好,侯爺、高恒上座,勝爺與李四爺、弼昆長老、諸葛山真、黃三太等,大家相陪。
  金頭虎在下邊跪著,向著侯爺用嘴打呼嘯,使眼色,偷著指勝爺。侯爺心中明白,小子這是叫我給他請情呢。侯爺看著金頭虎在下面跪著,也真怪可憐的,侯爺遂站起身形,口中叫道:「勝老伯父,探台灣是我們十二個人,此時你老人家叫賈賢弟一人跪著,我實在心中不安。請求老當家的多發慈悲,叫賈明賢弟起來吧,看在小姪我的面上。」勝爺遂說道:「弼昆你看,侯義士給他求情,你看在侯義士的面上,叫他起來吧。」弼昆長老叫道:「賈明,侯義士與你勝三大伯給你請情,起來吧。還不謝過侯施主與你勝三大伯?此後再要惹禍,將你雙腿砸折。」
  賈明遂站起身形,謝完了勝三爺,又叫道:「老美,我也謝謝你。」侯華璧說道:「我給你求情,你還叫我老美?」
  勝爺又叫道:「三太,你們以後出外,不可任性,這一趟台灣,幾乎斷送性命。為人總得立品修身,學子由、子夏。你們這一擾鬧台灣,叫我怎麼對得住張奇善?人家將三寶與秦尤送來二十多天了。」說罷,又吩咐:「將秦尤架來。」三太、香五、茂龍、李煜到後院,工夫不大,將秦尤攙來。老英雄一看,秦尤帶著全副刑具,蓬頭垢面,黃頭髮挽著發髻。雖然鏢局有人給他吃喝,誰給他洗臉理髮?所以不像人樣了。勝爺叫道:「秦賢姪,你認識老夫嗎?賢姪呀,我不說你也不知,我與你父弟兄八位逢虎山歃血為盟,山頭上大旗飄擺替天行道。我們派嘍卒頭目四下踩探,有清朝一個奸官,刮盡地皮,苦害良民,貪贓受賄,卸任回籍,踩盤子的探明,上山來報。那時節你天倫秦八爺帶領嘍卒,堵住贓官必由之路,贓官有十餘輛車在前面行走,被那秦八爺劫住。贓官有護院的被八爺將傢伙打飛,贓官口出不遜,你父大怒,將贓官一家大小十三口刀刀斬盡。殺到贓官的愛妾,那女子跪在塵埃,央求你的天倫饒命。
  那女子說自已是贓官霸佔的,並不是贓官的妻室。你父遂將贓官愛妾留下,將贓銀取出數千兩,在村莊暗置房產,收留為妾,從此你天倫在逢虎山住幾日,在家住幾日。事機不密,被你邱三叔知曉,你邱三叔將此事向我報告,酒席筵前,我勸你天倫幾句,我說:『你殺贓官家一十三口,為什麼霸佔贓官的愛妾?豈不成土豪惡霸了?』你天倫性情高傲,在酒席上弟兄僵了火。你天倫說道:『勝英你不獻絕藝,你不姓勝;我不獻絕藝,我不姓秦。』老夫被迫無奈,遂施展迎門三不過,頭一鏢打在明柱之上,第二鏢又奔明柱打去,汝父一躲閃,正中哽嗓咽喉,拜兄無意打拜弟,誤傷汝父之命。老夫哭得死去活來,目中流血,明清八義從此各自回籍。老夫押靈回太倉,見了我那弟婦,老夫說話准心口如一,老夫就將誤傷盟弟之事,對我那賢德弟婦說了一遍。你母言說老夫向來有容人之量,何以不能容盟弟?老夫遂對你母說道:『人死不能復生。弟妹你如我親胞妹,秦尤如我親弟男子姪一般,有勝英一天,不能叫你母子受饑寒之苦。那時汝尚幼小,不大記憶。二十年來,汝母子贍養,俱是老夫供給。秦尤你現在二十餘歲,你拿過一文錢養你那娘親嗎?你子報父仇,其志可嘉。你有本事,你可以找勝英啊,你為什麼盜皇家的寶物,刺殺欽差,作此大罪彌天、不可挽回之事呢?秦尤啊,你母守你二十餘年,倘若知道你作此大罪彌天之事,豈不將你母生生嚇死?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你就是老夫的弟男子姪,叔叔大伯,老夫也不能拯救於你。將你送到院衙堂訊後,必然送往京都交到督察衙門,必然問成死罪,輕者殺,重者剮。秦尤呀,到了那時,你可別怨恨老夫啊。你的娘親自有老夫年供柴月供米。」秦尤聽至此處,將身上的刑具一晃悠,嘩啦嘩啦亂響,叫道:「老匹夫!你別雨後送傘。將小太爺送到北京,斬殺存留,小太爺不能含糊。若是有小太爺的命在,不殺老匹夫勝英,誓不為人!」勝爺低頭不語。後面怒惱神刀將李剛:「小冤家,你天倫在世,也不敢辱罵勝三爺。你這個小冤家,竟敢口出不遜,辱罵長者。」叫道:「三太,你們大家亮傢伙,將小冤家剁了!」三太、香五大家聞聽那秦尤辱罵勝三爺,就氣得恨不能將秦尤生吞活咽了,一聽李四爺吩咐,叫將秦尤剁了,正中了小弟兄們的心意,嘩啦啦兵刃亮出,將秦尤圍在當中。勝爺叫道:「三太、香五,你們哪一個敢動手?誰要動秦尤一塊肉皮,盜三寶刺殺欽差的官司,誰就得打去。」小弟兄們一見勝爺惱怒,全都將兵刃收起,一個個不敢違命。勝爺又對李四爺說道:「秦尤是你我姪輩,還能跟他一般見識嗎?你的性情太剛了,看在死者秦八弟的面上,也不能將他怎樣啊。況且鏢局也沒有殺人的權力呀,如果將他殺了,這場官司誰去打啊?」李四爺被勝爺這麼一說,只是閉口無言。勝爺遂令三太等,將秦尤仍然攙到後院去了。暗暗派三太、香五二人去給院衙門送信,就說秦尤與三寶俱都拿到,並報告秦尤係台灣官面所獲,皆因為與鏢局勝英是朋友,故此台灣的武官將秦尤給送到鏢局。
  院衙門得到此信,急忙派遣差役前來提差。三太、香五就進了鏢局子的門,院衙門的王千總隨著亦就到了,帶領差役四十餘人,來到鏢局後院門。秦尤提到外面上了大車,勝爺面向王千總躬身施禮說道:「秦尤與三寶俱都交付千總老爺啦。還求千總老爺一事,官刑勝英不敢多言,對於秦尤,千萬,千總老爺,可別加以私刑。若是往北京送的時候,定是千總老爺解差,在路途之上,飲食起居,還求千總老爺多多照應,別給他罪受。」王千總聞聽,心中暗想:秦尤陷害勝英,勝英還托情叫照應秦尤,人言勝老達官有容人之量,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到底大人物作事,不與量小的人一樣。王千總思索至此,遂對勝爺抱拳道:「勝老達官您請放心,私刑決不能給他受的。在路途之上,若是在下解差,決不能叫秦尤受一點委屈。勝老達官你老人家請放心吧。」勝爺又叫道:「王老爺,還求您替小民代稟欽差大人,就說勝英賤恙在身;不能前去面見大人。勝英向來法官,求大老爺多多費神,將下情上稟欽差大人。」
  王千總點頭應允,眾人將秦尤搭在車上。守備李廷仁乘跨座驥在前,王千總押後,車上四名差官抱著兵刃,架著秦尤來到城裡。進了西院門,值日的差官向裡面回話,差官房回事的回明欽差大人,堂諭下:夜晚審訊秦尤。隨堂站班的闔城文武官員,俱都前來伺候欽差大人升堂。正當中供著聖旨,大人偏坐,公案桌上兩條九曲葫蘆棍,桌子上擺著九頭獅子烈火印。列位,欽差大人是先斬後奏,代天巡守。那兩條九曲葫蘆棍,是皇家欽賜的,遇有大事,雖然有聖旨下,若用九曲葫蘆棍,向聖旨點三點就可以抗旨行事,是皇上准許抗旨。九頭獅子烈火印,可以先斬後奏。
  閒言少敘,且說欽差大人升了座位,守備李廷仁早在堂上伺候,向欽差大人請安,說道:「現在秦尤帶到。回稟大人,秦尤將皇家三寶盜去,逃到台灣獻寶,皆因為台灣省的武職官與勝英有交情,將秦尤惡賊連同三寶,送到了鏢局。勝英因為有病在身,不能前來,並且勝英言說不敢見官。」欽差大人聞聽,微微笑道:「保鏢的行俠作義,焉有不敢見官之理?他是不貪功受賞啊。將秦尤帶上堂來。」守備李廷仁答應一聲,來到外面差官房,派四名差官架著秦尤,來到丹墀之下,秦尤跪在丹墀,低頭不語。欽差在上面將虎威一拍,說道:「下面跪的是何人?」秦尤答道:「罪民秦尤。」欽差大人說道:「抬起頭來。」秦尤說道:「小民有罪,不敢抬頭。」欽差大人說道:「恕你無罪。」秦尤抬起頭來,欽差大人向下觀看,見秦尤蓬頭垢面,二十多歲的年紀,五官長得不醜,黃頭髮蓬鬆散亂,欽差問道:「你家住哪裡?」秦尤答道:「罪民是太倉州的人氏。」欽差大人又問道:「你家中尚有什麼人?」秦尤答道:「罪民家有守寡的老母。」欽差大人又問道:「你為何夜入皇宮內院盜取皇家國寶?同伙尚有多少人?作了多少案子?從實招來。」秦尤聞聽,心中暗想:我若是將老勝英攀出來,恐怕白白皮肉受苦,老勝英與官面連手辦事,官面必不聽我一面之辭。莫若我自己承當,斬殺存留,聽天由命而已。秦尤思索至此,遂對欽差大人說道:「罪民並無同伙之人,夜入皇宮乃是罪民一人所為。」欽差問道:「盜寶有何用處?」秦尤答道:「罪民以為皇家的東西必然值錢,故爾偷盜。」欽差又問道:「秦尤你為何刺殺本都院?」秦尤答道:「大人兩袖清風,愛民如子。」欽差聞聽,將虎威一拍道:「胡說!我愛民如子,兩袖清風,你為甚麼還要謀殺本院呢?」秦尤說道:「皆因為罪民盜皇家三寶,是欽差大人辦案,十三省一體嚴拿,罪民無有容身之處。」說至此處,向上叩頭道:「罪民萬死。」欽差在上面冷笑了兩聲,叫道:「秦尤你回頭看看,本都院過堂,向來不禁止百姓觀看,三教九流,回漢兩教,僧道人等,隨意聽著。本都院又不曾刮盡地皮,又不曾枉法害民,你無故刺殺本都院。就刺殺本院這場官司,你就是死有餘辜;何況又有入深宮禁地盜三寶的案情。」語止,將供狀遞給守備李廷仁,叫秦尤畫了供,傳刑房將秦尤由打台灣帶來的刑具砸掉,換上大國的刑具,當堂傳諭守備李廷仁、王千總,定明日將秦尤押送京都交督察院衙門。守備李廷仁與王千總二人奉了欽差之命,將秦尤由大堂上帶到差官房。欽差大人退堂,文案處辦好了奏折,將奏折與三寶打成一個黃包裹。交付瞭解差官李守備、王千總。二人奉了上諭,來到了差官房,王千總與李守備說道:「李老爺,那秦尤案情重大,大罪彌天。欽差派你我二人解差,五十名馬隊護送。我想秦尤既然敢夜入皇宮,決不是軟弱之輩,他雖然當堂供認無有伙伴,咱們焉知道他真有真沒有呢?此去北京道路遙遠,山道崎嶇,林木叢叢的所在,不知道得經過多少。咱倆人的武學,要跟人家綠林盜高來高去的動上手,咱倆人那是白給人家。倘若秦尤要是有餘黨潛伏在山谷要路,連解差的兵士五十二個人,不夠人家綠林道的人三五個人殺的。山道人家比咱熟,武技人家比咱強,再加上深夜之間,不用說動手,大聲喊一聲,就得給人家將囚車留下。可不是滅咱自己的銳氣。」李守備聞聽點頭說道:「王老爺所說的甚是,大人傳的時候,我心裡也想到這兒了。秦尤這宗案子比不了別的案子,我也是正在為難此事呢,但不知王老爺有何良策?」王千總說道:「事情是咱們二人的,必須咱們二人想法子。我倒有一個主意,我說出來,可不知道對不對?大人此時方才退堂,在外書房吃茶呢。李老爺你可以回稟大人,求大人給傳諭,叫鏢局子勝老達官派幾名保鏢的幫助咱們。他們吃鏢行的,都與綠林道的人有互通聲息的,分明是在道上遇見事得動手,綠林道的人要聽說有鏢行的跟隨保護,就許不敢動手啦。再說秦尤的案子與勝爺有關係,出了差錯,勝英也得有麻煩。李老爺你就此稟明大人,大人必能照辦。」李守備聞聽王千總說的話,很有道理,遂連連答道:「好好好,我就此去稟見大人,諒大人必能應允。」語畢,出了差官房,來到回事處。回事處回明大人,大人正在外書房更完了衣服吃茶呢,立刻傳見。李廷仁見了大人,請完了安,遂對欽差大人說道:「現因秦尤的案情關係重大,他這宗賊,乃是日走千門,夜盜百戶,綠林道中最有本領的賊人。大人派標下解差,標下細心思索,北京路途遙遠,道路險阻,標下等武技微末,白天倒許出不了什麼差錯,惟恐夜間住在旅店之中,出了差錯,標下微末之軀,實在擔待不起。求大人傳諭鏢局,叫勝老達官派上幾名鏢頭,在路途之上加以保護,准保出不了意外之事。未知大人以為如何?」大人聞聽,微笑道:「你們作武官的欠學問。咱們是作的國家的官,保護的是黎民百姓;人家作的是買賣,保鏢憑的是武技。咱們吃的是國家俸祿,人家沒吃國家的俸祿,咱們憑什麼傳諭人家呢?你這主意倒是很好,可不能用本都院的名義傳諭人家,可以用你們私人的名義,要求勝鏢頭給派人幫忙。人家保鏢的有月薪,去多少日子,咱們給人家多少錢,或由本都院發給,或由你衙門發給。這麼辦,鏢局的人必然無有怨言。要不然鏢行必得說官面仗勢欺人,不去不行,欺壓百姓。」李守備聞聽,趕緊請安說道:「標下少才無智。那麼標下就此前去,求勝英給派人幫助,將差使解到北京,回來的時候,由標下衙門給他們月薪,決不能虧負人家。」語畢,請安退出外書房。來到差官房,李、王二人乘跨座驥,出離了院衙,帶著兩名當差的,奔鏢局子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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