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第八節

  五爺一抖手,棍出去一丈來高,一縱身將棍接回,抄過來改為行者棒,赤蛇亂竄、紅蟒翻身。
  正殺在難解難分之處,就聽東南角一陣大亂,一行跑著,一行嚷著:「有人攪鬧內寨,將寨主奶奶的中衣都脫去啦!」
  大聲喊著來到聚義廳,到在西角門外一看,死傷的躺著一片,嘍卒遂向北出山寨逃走。就聽後邊大聲喊道:「走啊!小小子。」賈明說道:「你腿長邁步寬,我跟不上你。」列位,來者是誰?正是大漢孟金龍,後邊跟著金頭虎賈明。孟金龍來到西角門外,用腳一踢死屍,踢出多遠去,大英雄向聚義廳內一看,有一個使雙戟的,與使棍的戰在一處,使棍的這人好似血人一般,並且連棍也是紅的。孟金龍叫道:「小小子!你看那紅人使紅棍的是誰?」賈明說道:「你真是無用之人,那不是蔣五叔嗎?這都是蔣五叔打死的。你向南看看,那不是勝三大爺與你天倫並那蕭三大爺與漢奸嗎?」孟金龍說道:「看咱們好看不好看?漢奸叔叔。」孟二爺說道:「金龍,你怎麼穿紅褲子,紫皮挺帶?」孟金龍說道:「我在那邊掉在了臭溝裡啦,正遇見有一位洗衣服的,我將他的褲子扒下來穿上啦。」程士俊一聽,跳出圈子外,說道:「姓蔣的,我與你沒話。勝英,行俠作義之人,有扒婦人中衣的嗎?我們婦人今年才十九歲。」
  又向群賊說道:「眾位弟兄,還不齊上群毆,等待何時?」
  原來,三太等六位出了孟宅,賈明自己走的一條路。每天賈明要單走,黃三太也給了事,這回向東北去,黃三太沒給了事,自己心中暗道:「連我黃三哥也看不起我啦?」走出五六里地,有一片樹林子,自己心中一悶,躺在樹林子裡便睡。皆因為自己吃飯沒有飯錢,肚裡餓著,走到掌燈的時候,金頭虎膽小,最怕神鬼,到了掌燈的時候,想明白啦:「小龍兒與香五兩個小子,為是叫我打野盤。」荒郊有一座古廟,山門都沒有啦,群牆已經坍塌倒壞,蒿草蓬蓬。自己說道:「金頭虎,住廟吧?廟裡可別鬧鬼呀。慢說我金頭虎不走運,就是神仙都有遭瘟的時候,看這座古廟,神仙都成了破神仙啦。我就好比這座廟裡的神仙。」說罷,哈吧著羅圈腿,方進了大殿,就聽大殿內鼻鼾如雷,呼聲震耳,進到裡面仔細一聽,是從佛桌底下出來的聲音。下腰慢慢的用手一摸,胳膊有房樑粗細,又一摸手指頭有核桃粗細,枕著一個包袱,又沉又硬。金頭虎賈明心中暗道:「不是大腿呀,這是胳膊嗎?怎麼這麼粗呢?啊啊,此人是氣臌水腫。我明天還沒有盤費呢,他這個包袱甚重,我打一回睡虎子吧。我有了盤費,也不能叫他分文沒有,要有十兩銀子,我拿六兩給他四兩,要是三弔我要二弔。先將他捆上,捆鬆點,我走了他追不上我,他也能自己解開。」於是將那兩隻胳膊向後一背,不提防此人醒啦,一晃胳膊,將金頭虎晃了一個仰面朝天,又一伸手,捋住沖天杵,閉著眼睛一陣亂打,遂問道:「什麼人捋我胳膊?」賈明一聽,乃是大小子口音,說道:「別擂我啦,我受不了啦。」金龍說道:「原來是小小子。離家剩幾里地,我沒有盤費啦,兩天沒吃飯。你有錢嗎?」
  賈明想道:「饑神遇見餓鬼啦,他還跟我要錢呢?我不免將他冤到雙龍山,我也算請一位去,氣一氣蕭銀龍與香五,看看他們看的起我!」金頭虎主意打定,遂叫道:「大小子!七星真人趙老道,將寶劍帶到雙龍山上去啦。我與勝三大爺與你父親全都上雙龍山要寶劍,說僵啦,雙龍山群賊將我們爺兒三個圍住群毆,我殺開一條血路,前來尋你。」孟金龍是孝子,一聽孟二俠被困,遂說道:「快走。」金頭虎說道:「大小子,我走不動啦,你背著我吧?」孟金龍說道:「你站在我的胳膊上當鷹,我架著你吧?別不要臉啦。」說罷,孟金龍邁開大步就跑,賈明哈吧著羅圈腿隨後就追。來到北山坡,二人都上不去山,孟金龍一看鬥雞崖上有嘍卒防守,二人繞到西面,賈明說道:「你換上水衣吧?」孟金龍說道:「我在路上吃飯沒錢,把水衣水靠都賣啦。」金頭虎換好了水衣水靠,孟金龍原身衣服,金龍說道:「你揪住我的皮挺帶,我帶著你鳧水。」二人由西山坡向南出去二里之遙,有好上的山坡,二人向上爬山。
  金頭虎到了山上換上衣裳,孟金龍順著大靴子直往下流水,金頭虎是乾乾淨淨。二人由西向東,就見有十餘個查山的嘍卒。
  金頭虎叫道:「大小子!咱先抓住三個兩個的,摔死三個二個的。」十數個嘍卒看見他二人前來,向南就跑,二人隨後就追,追出去半里之遙,就聽見刷啦刷啦水響,向南去有一個吊橋,由北橋口上了橋,十幾名嘍卒不走橋板,俱都走兩邊的橋欄杆,橋欄杆是平頂,一尺見方,四五尺遠一棵欄杆。大英雄說道:「小子,還玩花招呢?平平的橋板不走,單要走欄杆。」大英雄一登橋板,橋板一翻過,將大英雄掉在水內。此橋板底下有轉軸,有繃弓子,人要踩上,就掉在水裡,橋板仍然還原,猶如平地一般。賈明在後頭一看大英雄掉在水中,噗咚一聲,心說:「我的奶奶,我虧得在後頭,要不然我就乾啦。」原來此橋是髒水河,本山兩千來號嘍卒的髒水淨水,俱都向此河裡倒,橋底下連泥帶水三尺多深。大英雄滿身髒水污泥,疊腰站將起來,向上一看,這橋上的板又蓋好啦,抽出後背降魔寶杵,一長身軀,照定橋板上叮噹咔嚓,將蓋板搗飛。但是孟金龍被泥水陷下去三四尺深,在水裡拔出這條腿,那條腿又進去啦。金頭虎說道:「你將飛抓扔上來,我拉你。」孟金龍取出龜背駝龍抓往上一扔,賈明接過龜背駝龍抓一聞,味兒又騷又臭。賈明又將龜背駝龍抓順下去,孟金龍接住繩頭,南北是石頭橋翅子,金頭虎向上一提,孟金龍一較勁,金頭虎一撒手,噗咚一聲,又掉在臭泥之中,仰面朝天,渾身都是臭泥。金龍說道:「你怎麼撒手?」賈明說道:「大小子你少才無智,你有千斤膂力,我才有四五百斤膂力,你這一較勁,我焉能行呢?你順著我的勁,慢慢的不就將你拉上來啦?要不然將我也帶下去啦,豈不是買大的饒小的?你將抓再扔上來吧。」孟金龍說道:「真倒運,這回連嘴裡都是泥啦。」賈明又向上拉金龍,金龍蹬著橋幫子借著力量,賈明才將金龍拉將上來。一聞這個味兒,嘿,真是其味難聞!七月天氣正熱的時候,熏的人喘不上氣來。大英雄一著急,將衣服都撕啦,龜背駝龍抓口袋朝外一倒,倒出好些積水,渾身上下赤條條,就是皮挺帶英雄帶沒扯下去,仍將龜背駝龍抓帶在左胯下。遂說道:「小子你看,你看我又騷又臭,怎麼辦?」金頭虎說道:「你看寨子牆裡面通乾淨水河,你跟著我到裡邊洗洗身上去。」到了東寨子牆,二人順著牆向北去,有一大門,向北走了二里來地,看見紅油漆的柵欄門,金龍不會上房,柵欄門關鎖過不去,賈明說道:「你用杵碰門。」
  大英雄由背後撤將下來,三五下將柵欄門砸下一扇來,這扇門一倒,那扇門更好砸啦,兩桿將柵欄俱都砸落。二人進柵欄門,向東南去,見一道門砸一道門,如入無人之境。皆因為聚義廳那兒打上啦,寨裡無人,二人砸了五道門,見有一個白紗燈上有紅字「內寨」。金頭虎喊道:「大小子,你認識字嗎?」金龍說道:「我不認識字。小小子你認識嗎?」賈明說道:「這是內寨二宇,寨子裡面必有水。」說著話進了垂花門,北上房五間,高垂細竹簾。金頭虎說道:「這兒有一個魚缸,咱們上缸裡洗去。」孟金龍光腳走道兒,叭噠叭噠的亂響,丫環隔著竹簾一看,一個大漢裸體,正蹬著大板凳上養魚缸裡去洗澡。大英雄洗著喊:「好大的味兒!」金頭虎登著板凳洗手,賈明叫道:「大小子!你坐在魚缸沿兒上洗。」孟金龍專聽賈明的話,他就坐在魚缸上洗開啦。洗著洗著,一較動,噗咚一聲,魚缸由架子上翻下來啦,半尺長的大金魚在地上亂蹦。金龍說道:「小小子,沒有衣裳啊。」賈明說道:「上房屋裡有衣服。」
  孟金龍裸體遂奔上房而來,來到外屋門前說道:「作賊的還掛這樣好的竹簾?」一伸虎掌,將竹簾捋下來,向地下一摔,進了上房屋中一看,裡間屋(西暗間)掛著水紅綢子門簾。裡間屋中的人向外一看,一個裸體的大個兒站在外屋,對著迎面的穿衣鏡說了話啦,向鏡子裡一指說道:「這麼大個子,你為什麼不穿衣服?叫你爸爸看見,豈不打你?啊?還挺橫,我指你,你還指我。我打你!」說著話,照定穿衣鏡就是一拳,嘩啦一聲,將穿衣鏡打的粉粹。」啊?原來不是別人,也是我。跟我們家裡迎面掛的那個玩藝兒一樣。」砸完了鏡子奔西暗間,將水紅綢子簾兒一捋,丫環婆子早嚇的藏在了桌子底下去啦。程士俊的壓寨夫人,原是妾扶的正,今年才十九歲,看他一進屋子,這一害怕,拉過一個斗篷向身上一蓋,剛蓋過臉來,底下露著三寸金蓮,半截紅褲子,品紫小鞋。大英雄一看,說道:「那是什麼玩藝兒?還沒有我的腳指頭大呢。」這婦人紅綢中衣,散著褲角兒。孟金龍道:「這裡是褲子吧?」伸手將褲子拉下來啦。幸虧這位壓寨夫人裡面穿著靠身的褲子,係著腿帶呢。
  大英雄向身上一穿,將紅褲子穿在身上,一伸手拉過婦人的汗巾係在腰間,說道:「這條褲子我穿著短。」又拉過一個汗褂,一看太小啦,穿不下去,自己說道:「得啦,不穿褂子啦,遮住襠就行啦。」列位,大英雄雖然剝婦人的中衣,可沒有邪念,他父母給他定親,他都不要。穿上褲子轉身形由上房屋中出來,叫道:「小小子!你看好不好?」賈明說道:「太好啦,大小子這回可俊俏啦。」二人轉身出來,向外就走。早有人報告了前院的寨主,此寨主乃是雙錘將吉旺,是一個渾小子,吉旺把守內寨前院,此人好酒貪杯,正喝的酩酊大醉,一聽有人報告,有一個大個攪擾內寨,在養魚缸中洗澡呢。吉旺一愣,由牀上爬起來,合著短把壓油錘,向裡院便跑,正趕上大英雄與賈明往外走,三人正撞在一處。賈明喊道:「來啦!」大英雄一看,此賊穿一身青,短打扮,手擎一對短把壓油錘,厲聲問道:「什麼人敢到內寨攪擾?」吉旺一見孟金龍,又是一愕:穿一條紅中衣,猶如現在的褲衩一般。大英雄合著一字杵,兜著吉旺頭上就砸,賊人是醉後剛爬起身來,見有黃橙橙一物打來,賊人五尺有餘,大英雄八尺有餘,賊人用雙錘海底撈月往上一迎,就聽噹啷的一聲,賊人腦袋砸在腔子裡去啦。內寨的老嘍卒一看,只一個照面,就死於非命,遂大聲喊道:快上聚義廳給送信去吧,後寨出了妖精啦!」賈明叫道:「大小子你聽見沒有?咱們不認識道,跟著他走,可別打死老嘍卒。」老嘍卒在前奔,死命的向西北跑,一行跑著,一行喊嚷,老嘍卒剛跑到東角門外一看,死屍遍地,聚義廳刀槍並舉,打上啦。老嘍卒不敢進去,又向東北跑。大英雄低頭一看死屍,說道:「啊,都睡啦。」還有帶傷的直噯呀,被金龍一腳就送上西天大路去啦。孟金龍叫道:「小小子!你看這個紅人一身血,使棍的是誰呀?」賈明說道:「那是蔣五叔。你看南面都是誰?」孟金龍一看樂啦,遂叫道:「老頭兒!您看咱們爺們好看不好看?」
  孟二俠一看,也樂啦,遂說道:「你這是怎麼啦?」金龍道:「掉在臭溝裡啦,在後寨養魚缸洗的澡,到屋中有一個人,我將他褲子拉下來了,我就穿上啦。我可沒動他一下,那人小雞似的,我若動他一把,他就死啦。我將褲子穿在身上時他還裝死呢。」程士俊方才與五爺動著手,聽說他壓寨夫人的褲子被人扒去了,他尚且莫明其妙,心中暗道:「他們鏢行之人,俱都是行俠作義之輩,決不能攪鬧我的後寨,姦淫我的妻子。」
  正在納悶之時,就見孟金龍穿著紅褲子進了聚義廳啦,孟二俠一問他,他就如此如彼,將後寨之事說了個清清楚楚。
  程士俊遂大聲說道:「蔣伯芳!別打啦。勝英我且問你,我雖然與你鏢行人等交戰,乃是好朋友,朋友在五倫之一,你找寶刃,也是為朋友,各行其事。你行俠作義之人,焉能作此下賤之事?為何派人攪鬧我的後寨?剝去我愛妻的中衣,在後寨又打死我的盟弟雙錘將吉旺,是何道理?眾位賓朋!還不齊上群毆,等待何時?眾位哥哥弟弟,誰要看的起我,咱們就與鏢行一死相拼,與此山同存同毀。我們大家須知創造山寨的艱難,人生百歲不過一死,大家還不齊上動手?」程士俊語畢,就見眾群賊刀槍並舉,棍棒齊揚,夠奔四老與蔣五爺、孟金龍而來。孟金龍聞聽要群毆,叫道:「小小子賈明!這回比哪回都熱鬧,打東西吧!打呀,幾時打仗也沒過足了癮,這回管過足了癮。」勝爺揠刀叫道:「四位賢弟,孟金龍賢姪,程寨主乃是當世的英雄,少年的豪傑,一時被宵小所愚,致有此不幸之事。程寨主雖然一時之氣憤,久後誰是好朋友,不難分析出來。咱們是以武會友,點到而已,打散了群雄,捉住老道師徒,就算給咱們黎民百姓除害啦。」此時群賊已將三俠、蠻子、金龍、蔣五爺團團圍住,兵刃交加。德行之人因為勝爺有話,不傷群雄之命,要是一個不傷,焉能闖出重圍?況且程士俊與韓殿魁、林士佩、方成,這幾位俱都是硬敵。
  正在酣戰之際,就見黃三太與蕭銀龍,扶著一位白髯老者,滿面血跡,渾身衣服俱都染紅。蕭銀龍喊道:「勝三大爺,別戰啦!您看看此人是誰?」列位,此時群賊焉能容其停戰?刀起處恨不得人頭落,棍到處恨不得死屍橫,豈能罷得了手呢?
  勝爺魚鱗紫金刀護著身軀,向那老者注視,看不出倒是何人。
  那老者身體亂顫,喘過一口氣來,叫道:「勝三爺!你們只顧在此打仗啦,你們大家還不向孟家寨看看,孟家寨孟二爺全家盡喪,老幼皆亡!」勝爺一聽聲音,殺到圈外,仔細一看,才看出是老家人孟忠,渾身上下血跡模糊。再仰面向孟家寨一看,一片火光沖天,看得清清楚楚,這把大火,烈燄騰空,江水為之俱紅。老家人說道:「你們來到雙龍山後,三更來天,忽然去了五七個飛賊,進了吾家主宅院,不問老少,舉刀就殺,婆子丫環無一倖免,大概老主母也死於非命,全家盡喪,雞犬不留。殺完了人又各處放火,不但孟宅被焚,全孟家寨俱都燃著。」孟二俠舉目向家鄉一看,通天皆赤。孟金龍大吼了一聲。
  蠻子自己抽了自己兩個大嘴巴子,說道:「吾終日打雁,叫雁啄了眼啦,吾空叫賊魔,不該失此一計。勝三哥,咱們還別傷人命嗎?程士俊是當世的英雄,一時被匪所蒙,吾二哥的全家俱都喪在此賊之手。今天不殺得雙龍山血流成河,我就不姓歐陽啦。」此時勝三爺一聲長歎,不亞如揚於江心失腳,孟二爺不亞如萬頃波濤斷了篷繩,蕭三俠不亞如萬丈高樓墜下。勝三爺抖丹田一聲喊嚷:「眾位賢弟!還不施展平生絕藝,殺卻群賊,報仇雪恨,等待何時?」程士俊咬牙切齒,心中暗罵在孟家寨放火的賊人。列位,程士俊雖然佔山為王,乃是正人君子,他並不焚燒搶掠,妄殺無辜。他這位壓寨夫人雖然年輕,美而且賢,也是良家子女,乃是程士俊在杭州府所買。皆因為大婆常常有病,身體軟弱,一日他在杭州府住店,正遇有一老者,因貧要賣女兒,要了五百兩銀子的價錢,花戶給了三百兩銀子,老者不願意女兒流落煙花柳巷,就有程士俊的盟弟說道:「程大哥,我嫂夫人十病九災,將來決不能生育。為何不將此女買到山上作為如夫人?也可以成全此女。要不然賣給花戶之家,豈不誤了平生?咱們將他帶到山上,還許他家中往來。」程士俊說道:「子嗣乃是天命,命中無有莫強求,豈能為求兒女,再多造一番孽?」他的盟弟未取得程士俊的同意,硬花了五百兩銀子給他買定了,程士俊無法,才將這位姑娘帶在山上。合巹之後,夫妻還是真對脾氣,後來生了一子,大婆也棄世啦,程士俊將此女扶為正室,作壓寨夫人。此女知書識字,美而且賢,今天被孟金龍扒了中衣,一時的情急,他才主意群毆,正在打的不可開交的時候,忽聽孟家寨這一番言語,程士俊不由的暗恨燒殺孟家寨之人。雖因為鏢行攪鬧後寨,不但並未放火姦淫,就與人家群毆,以多為勝,如今自己的人反將孟家寨全然燒殺,這豈不是無理嗎?故程士俊痛恨燒殺孟家寨之人,可說不出口來。三爺這一見孟家寨大火燭天,遂吩咐決計殺戮群賊,決不留情。勝爺這一聲令下,只見鋼刀起處人頭落,盤龍棍到屍體橫,孟金龍降魔寶杵上下翻飛,只殺得群賊屍橫聚義廳。凡死的可俱都是無能之輩,林士佩、程士俊、鐵戟將方成與寶刀將韓殿魁,可俱都無恙。雖然屍橫滿地,群賊仍是一往直前,並無退縮之意,可見程士俊平日待人之厚,真能患難相從。正在酣戰之際,就見雙龍山後寨火起,先由東南方烈燄騰空,緊接著正南煙火交加,正北前寨滿天皆紅,西面緊跟著青煙四起。寶刀將韓殿魁叫道:「程寨主、林士佩、方成,扯乎!」
  扯乎就是逃走。蕭三俠、蔣五爺說道:「追趕。」勝三爺說道:「別追,別追。先救孟家寨要緊。蔣五弟腿快,趕緊出山由陸路夠奔孟家寨,金龍往西去,由水路走。」蔣五爺與金龍去後,這且不提。
  單言群賊之中,程士俊由房上奔東南要去後寨,方縱過了五七道院中,就見老家人背著自己的妻子,披頭散髮狼狽之極,丫環婆子有空手的,有提著包袱的,全都在後面跟隨。程士俊雙戟一橫,說道:「站住!」老嘍卒說道:「寨主爺,壓寨夫人跳在火內,被老奴由火中救出。丫環婆子叫老奴背夫人逃命。」
  程士俊說道:「你是內寨老家人,此舉足盡主僕之情,你的前途必有善報,你將他放下吧。」老嘍卒不敢違命,放在地上。
  夫人說道:「寨主,你我三載夫妻,相敬相愛,未嘗有吵鬧之事,妻雖女流,深知大義,請寨主將要結果性命,夫君你獨自逃命去吧。」程士俊點了點頭歎道:「命也。我有心帶你逃走,多有不便;我若將你拋在此地,你才二十餘歲之人,將來難保不給程某現眼。」語畢,戟起處紅光崩現,可憐一位賢德的夫人,命喪戟下。丫環婆子俱都流淚,跪在地下,求寨主饒命,程士俊說道:「你們大家何必如此,我豈能要爾等之命?你們各奔前程,所有金銀任意取之,千萬不要搶奪。你們要各自保重,有家者回,無家者身歸正業,綠林道下場不過如此。事已至此,無可如何,各自奔前程去吧。」丫環婆子及殘廢的老嘍卒,全都淚下。程士俊又叫幾個老嘍卒說道:「念主僕一場,我走後你等若能將汝主母深深埋一坑,立上一個木頭牌位,上書程夫人之墓,程士俊當感激無涯矣。」丫環婆子與老嘍卒,俱各與程士俊灑淚而別,草草刨了一個坑,掩埋了程氏夫人。
  列位,程士俊此舉,真可稱的起英雄豪傑。昔戰國時有伍子胥者,其父因直諫罹禍,楚平王殺伍子胥滿門,時伍子胥與其兄官於外方,故未同時遭戮。楚平王既殺伍家滿門,下伍子胥之父於獄,恐其二子造反,逼伍奢致書與二子,命其回國,一同殺戮,剪草除根。伍奢遂於獄中修書致其二子,命其星夜回國,以全父命,否則父必為楚王所殺。伍子胥之兄名尚,兄弟二人接書,伍子胥問其兄如何,其兄云:「父叫子死,子不死為不孝;君叫臣死,臣不死為不忠。吾將赴父之召,以全孝道。」
  伍子胥說道:「兄長錯矣,吾弟兄若朝至都城,父夕死矣。楚平王所以不即殺我父者,實以我兄弟在也,吾兄弟若至時,必同父而死。兄全孝道,吾將復仇。必假兵滅楚,以報全家滿門之仇。」伍尚遂赴都,伍員遂奔吳借兵,臨行時與其妻賈氏曰:「夫人色未衰,子胥欲往吳假兵報仇,為之奈何?」賈夫人聞聽,怒目視子胥曰:「父兄之仇,不共戴天。將欲效兒女之態耶?妻何足掛懷?」語畢,摘壁上寶刀,遂自刎而死。伍子胥卒報父兄之仇,鞭楚平王之屍。伍子胥不忍手刃其妻,程士俊竟戟刺其婦,毫無痛意,真可稱丈夫也。可惜身入歧途,誤於師兄,後來盜印,身首異處。此係後話,暫且不提。
  且說雙龍山一旦間化為灰燼,勝爺、孟鎧、蕭杰、歐陽天佐與小弟兄六位,攙扶著老義僕由水路而歸,此及到了孟家寨,已經天光大亮。孟宅火起的原由,大伙都疑惑是七星真人,其實並不是七星真人趙昆福所為,蔣五爺在雙龍山縱下聚義廳,趙昆福就跑啦。張德壽一看趙昆福沒有影兒啦,張德壽與三鼠由北山坡用長繩係在樹上,順著繩子爬下山去,到了山下,四家賊寇商議,向西逃去,走出有二里之遙,張德壽說道:「咱先落落吧,沒有人追。」頭一撥探山是蠻子盜劍,二撥是老三俠,孟宅可就沒有人啦。孟二俠家業甚大,張德壽遂出主意:「到孟家寨姦淫殺戮,完事放火一燒,勝英回孟家一看,必然得氣死,孟二俠也得急壞了,他們決沒臉面活在世上。」盜糧鼠崔通說道:「張德壽,你出的這個主意損壽十年。與勝英、孟鎧有仇,與他家女眷下人有何仇恨?此事萬不可辦。有本事找勝英拼命,那是丈夫所為,他家人等何罪之有?這樣傷天害理之事,崔通實不能為。」又叫道:「秦大哥!您可別忘了,您是明清八義的後人,老太太苦守冰霜二十載,做事總得要對得過天地鬼神。秦大哥,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存,他年相見,後會有期。這樣損德之事,我不能奉陪。」語畢,抹頭向北而去。您道崔通這一走,秦尤焉能捨得?大聲叫道:「老弟別走!慢慢商議。」崔通已經進了樹林啦。他們四人在一處比較,就是秦尤還有點交友的熱心,柳遇春乃是酒色之徒,張德壽乃是採花淫賊。秦尤叫道:「二位賢弟!咱們追上老兄弟一同逃走吧,殺他女眷作甚?」張德壽微然笑道:「秦大哥,您失了男子漢的態度啦。老人家秦八爺與您的叔父秦義龍俱死在勝英之手,鏢打拜弟之事,誰人不知?鎮江府二郎山刀劈秦天祥,老勝英六月將秦二爺亂刃分屍,老弟兄四位,死在勝英手中三位。您不思殺父叔之仇,偏聽婦人之仁,孺子之見。崔通乃是無能之輩。」秦尤一聽,猶如刀紮肺腑,遂說道:「不是賢弟提醒,幾乎將好機會錯過。咱弟兄三人,今晚到孟二俠家,殺他滿家盡絕,以雪吾恨。」三個人遂順著河向西而去。秦尤眼神甚快,看見由西面順著河沿來了兩個人,走至相離切近,從西邊來的那兩個人,就紮入葦塘中去了。秦尤道:「咱們弔弔坎,月馬的避在蘆葦深處,月馬的可是老合?」這兩人由蘆葦中出來說道:「原來是合字呀。」走到切近,張德壽打開火折照著,叫道:「秦大哥,膀臂到了!」這二人來到張德壽麵前,遂跪倒行禮,口稱:「師兄一向可好?」張德壽伸手相攙,說道:「二位師弟,我與你二人引見兩位高明的朋友。」遂用手指秦尤說道:「這是兩人皇宮內院,太倉州的秦尤秦大哥。」又對秦尤說道:「這兩位是我師弟,一位蘇士龍,一位蘇士虎。開黑店,吃橫梁子,作綠林道的買賣多年。」秦尤與蘇氏兄弟謙恭幾句。張德壽問道:「二位意欲何往?」蘇氏弟兄道:「要到雙龍山尋找恩師去。我們的店完啦。冰消瓦解了。今天剛掌燈時候,有一個瘦小矮老頭住店,穿著一身藍,我們店裡伙計跟跑堂的弔坎,哪知道這矮老頭明白啦,到夜晚他殺了三個伙計,又放火燒店房,我兄弟二人一找矮子,蹤影不見。忽然南跨院火起,剛奔到南跨院,櫃房又起了火啦;夠奔櫃房時,北跨院又起火啦。一時三處火起,街房鄰居,只顧自己,無人救火。我弟兄無法,聽有人說師傅與師兄俱在雙龍山呢,只可投奔雙龍山。」張德壽說道:「二位師弟,師傅早逃走啦。勝英率領眾俠客正打雙龍山呢,此時大概在血戰之際。二位賢弟可認識孟家寨嗎?」蘇氏弟兄道:「如何不認識呢?孟二俠是孟家寨的首戶,我弟兄曾去過五七次未敢動手。」張德壽一聽道:「二位賢弟帶路吧,孟鎧也打雙龍山出去了,咱們到孟家寨殺他一門盡絕,殺完了火燒宅院,咱們弟兄五位再尋去處。」五個人遂順河沿向西。孟家寨有兩隻渡船,夜間北岸一隻,南岸一隻,恰巧孟老者與他孫子在北岸。天到三更多啦!後半夜船就不靠岸啦,離岸三四丈遠,下了水錨啦,爺倆在艙裡睡覺呢。
  張德壽說道:「誰帶著水衣水靠呢?」蘇氏弟兄道:「吾二人俱都帶著呢。」張德壽說道:「你二人換上水衣水靠,下水將船推近岸吧。」蘇氏弟兄換上水衣,遂下了水推船,方將錨提上來,孟老者就醒啦,說道:「這是誰呀?別推船呀。」方由艙裡向上一長身,蘇士龍一捋老頭白髮,一刀割了硬嗓咽喉,噗咚一聲,扔在水裡。小孩在艙裡以為是祖父失足落水呢,爬上來要救祖父,方一露頭,蘇士龍兜咽喉一刀,提起來也扔在水中,他祖孫二人,老的老小的小,俱都死於非命。張德壽在河岸上一笑說道:「秦大哥,柳二哥,你們看我師弟作活乾淨不乾淨?」好一個殺人放火的淫賊,以殺人當作兒戲。船推靠岸,張德壽、秦龍、柳玉春上船,蘇士龍、蘇士虎搖櫓,張德壽掌舵,繞孟宅後河坡,河坡上俱是一垛一垛的葦子,都比房高。五家賊寇船靠河坡,將鐵錨下在河坡上,秦尤叫道:「眾位賢弟!孟宅許尚有能人,咱先點起火來,將人調出來。我與柳二弟點葦垛。」張德壽深以為然,秦尤放火,三家賊寇上了房。
  孟宅宅院廣大,長工都在北院,南院是內宅,三賊躥房越脊,進了宅院,一看清靜異常。三個賊到內宅南院東跨院,北房三間,隱隱有燈燭,張德壽低聲叫道:「師弟,這必是女眷居住。」蘇士龍、蘇士虎說道:「師兄,你給我二人尋風,我二人下池子入窯。」張德壽大不願意,說道:「咱們既是親師兄弟,要是別人我可不能讓。若有兩個婦女,你們兩個人每人一個;要有三個,可給我一個。」蘇氏弟兄縱下東房,奔上房門口,兩個淫賊在竹簾東西一站,向屋中看的甚真,八仙桌兩邊太師椅上對坐二女子。東邊這位姑娘,雙桃紅的小衣裳,絹帕蒙頭,汗巾繫腰,短裙,背後背著柳葉刀;西邊的姑娘一身銀灰,銀灰色絹帕繃頭,短裙剛過膝蓋,露著窄窄金蓮,軟皮底的繡鞋,背後背著兵器,好似護手鉤。二女子對坐吃茶,就聽見穿銀灰的說道:「袁大姐姐,人非聖賢,凡事豈能盡料的到?頭一撥歐叔父,帶著太陽往雙龍山盜劍;第二撥三位老爺子去打接應;第三撥又來了六位,有黃三哥弟兄五位,還有蔣五叔。婆子們報說,一碗茶沒喝完,坐渡船從北河沿奔雙龍山啦。可惜都走啦,連留下兩位看家都不留。本宅院老管家雖然藝業高強,可惜老眼昏花了。咱姐妹三人,我大姐病體沉重,就是咱姐倆。這個時候三更多天,盼到天亮無事,就算萬幸。
  水面離雙龍山六七里地,繞河坡旱路才十餘里,雙龍山的賊來了,這個亂子就小不了,你我姐妹千萬別歇著啊。我方從東跨院繞了一趟,我大姐姐噯呀不止。」蘇氏二賊聽得真而且真,二賊看二位姑娘,一個紅粉佳人,一個淡妝絕色,不由的邪心勃勃。遂掏出薰香盒子,取火折子,用火點薰香,打開螺絲蓋,蘇氏兄弟,一個由西面向東打薰香,一個由東向西面打薰香。
  二人聞瞭解藥,一拉薰香盒子尾巴,活翅膀一扇,薰香燃著,青煙向屋中便走。忽聽穿銀灰衣服的叫道:「姐姐!這是什麼味兒?怎麼異香味兒?」就聽嬌滴滴的聲音,打了兩下嚏噴,兩個姑娘俱都伏在八仙桌上了。二賊將薰香盒子帶起來,蘇士虎叫道:「哥哥,我薰的是銀灰的,我將他抱在東暗間追歡取樂;您薰的是穿桃紅的,您將那穿桃紅的抱在西暗間追歡取樂,弟兄莫要爭競。」蘇士龍說道:「這是咱們家門的教育,兄寬弟忍。」蘇士虎遂先夠奔西邊銀風,遂打算伸左手攏腰,右手攏銀鳳大腿。這位姑娘乃是未過門守備的夫人,賊人焉能有那大的福命?賊人剛一伸手,銀鳳一抬胳膊,一袖箭奔哽嗓咽喉打去,賊人一縮項藏頭,打在頭皮上,串皮傷,鮮血直流。蘇士龍也是方要伸手,被紅玉箭正打在耳朵之上,賊人帶了一隻木頭鉗子。蘇士龍向外就跑,將竹簾哧的一聲捋落,縱到外間屋,蘇士虎隨著飄身也出來了,銀鳳跟在後頭便追,蘇氏弟兄是青衣服,紅玉在後面也就追出來了。張德壽在房上看著他兩個師弟進了屋啦,張德壽恐怕他弟兄二人。俱都獨佔美人,他遂由房上縱下來,悄悄來在房外間屋門外,此時正趕上蘇士龍向外跑,銀鳳追出來啦,緊跟著蘇士虎也縱出來了。袁紅玉在後向外一追,張德壽指胳膊一袖箭,正打在袁紅玉姑娘的左腋下。紅玉喊道:「二妹妹,我受了傷啦。」蘇士龍縱至外面,可就將耳朵上袖箭起下來啦,銀鳳追擊,撤出了雞爪鐮,紅玉是串皮傷,尚能動手,抽出柳葉刀,三個賊人兩位姑娘,就在院中交上手啦。銀鳳喊叫:「婆子媽媽!快到前院送信,有了賊啦。」婆子媽媽夢中驚醒,跑到前院送信,長工俱都起來,打開兵器房,抄兵刃要動手救姑娘,一抬頭只見滿天通紅,大聲喊道:「可了不得啦!後河坡失火了!」誰知一霎時著了七把火,長工夠奔後宅院後河坡去救火,老管家孟忠攔阻不住,老英雄抄起一把大樸刀,奔後院而來。隔著月亮門一看,三個賊和兩位姑娘,正打的不可開交。老家人遂高聲喊道:「你們好大膽量!我家主人九頭獅子孟鎧孟二俠,誰人不知?你們敢在俠義宅內攪鬧!」老義僕只顧喊啦,未提防月亮門上還有一個賊呢。秦尤放完了火,就進了宅院啦,正在月亮門上站著呢。
  老家人眼目昏花,也未曾留神,正在吶喊之時,秦尤由月亮門縱下來,兜著老管家背後就是一刀,老管家未曾躲開,一回手舉樸刀,又被秦尤划了一刀。就聽秦尤喊道:「兄弟們殺了孟鎧一家老少,以報叔父之仇!」老義士一聽,此賊並非前來偷盜,心中暗道:「我這大年紀,決不是群賊的敵手。我豁出我這條老命,去往雙龍山與我主人送信。若天不滅孟鎧,老天爺保護我能到雙龍山送信。」不表老家人豁出一死,前往雙龍山送信,再說孟家全寨之人,俱都驚醒,前來救火,孟宅此時就是兩位姑娘與五賊動手。紅玉中的是藥箭,工夫不見甚大,心中一悶,身軀亂晃,噹啷啷柳葉刀出手,香軀斜臥塵埃。張德壽叫道:「眾位仁兄賢弟!這個穿銀灰衣服的,前三年在蓮花湖,我就聞香未到口,六月在老勝英家中,我又失計,千萬別傷她,捉活的,我弟兄五位輪流追歡取樂。」五個賊人圍著銀鳳小姐。
  若不是張德壽說要拿活的,姑娘可不是賊人的敵手;他這一說要活的,可也不容易拿住姑娘。姑娘動著手,心中暗想:「蕭銀龍,你白機靈啦,你隨後到孟家寨,你就不知道安置兩個人看家?連你也走啦。此時我若叫賊人沾著我一點衣服,我怎麼生在人世?蕭銀龍,蕭銀龍,咱倆只有夫妻之名,無有夫妻之情,來世再成眷屬吧。」姑娘思索至此,銀牙緊咬,雞鐮照定蘇士龍的刀迎去,噹啷啷一聲響,蘇士龍幾乎刀鬆了手。姑娘方要一橫雞爪鐮,刀刃距脖頸三寸來遠,嗓子眼一覺發甜,順著口中流出血來,胳膊也沒有勁啦,雞爪鐮可就鬆了手啦,倒在了塵埃。張德壽說道:「我有言不叫傷她,這是誰辦的事?」
  眾賊人齊聲說道:「並未傷他。」張德壽打開火折子一照,原來是吐了血啦。張德壽說道:「咱們誰頭一撥先抱姑娘取樂?」
  秦尤說道:「不必啦,都昏迷不醒啦,快殺了她就完啦,然後再殺孟二一家老少。」張德壽說道:「您不好這個,我們可想他好幾年啦。您不願取樂更好,我們四個人換撥正合適。」
  正在此時,就聽房上陰陽瓦嘎吱嘎吱亂響,一聲喊道:「好大膽的毛賊!敢來到我盟兄家中攪鬧。」語畢,縱將下來,正站在兩位姑娘當中。群賊一看此人,穿一身藍衣服,馬尾透風巾,藍絨纏著,藍絹綢短靠,藍絨繩打十字絆,藍雲緞英雄帶,藍綢子腰圍子,藍綢子棍褲,藍緞子繃腿,藍綢子護膝,軟絨的襪子,藍緞子灑鞋,背後背著一口寶劍,藍鲨魚皮鞘,藍絨繩的挽手,三尺多高的身量,寶劍匣有二尺來長,人矬寶劍不短,灰色的燕尾鬍鬚,瘦小枯乾。蘇士龍弟兄說道:「這就是燒我們店的矬老頭。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矬子你姓甚名誰?」矬子並不答話,右手掌劍,左手捻髯,說道:「提起我的名姓,嚇破爾的苦膽。我乃少居蓬虎山,明清八義排行在六,登山豹子楊義臣便是。我與勝鏢頭、孟二俠相好,某要遇上毛賊、刀刀斬盡,劍劍誅絕。」秦尤聞聽,一拉柳玉春往南牆根而退。張德納悶:「秦大哥那大人物,為何後退?」蘇士虎、蘇士龍不知楊六爺的厲害,蘇士虎向前一進步就要動手。
  六爺說道:「且慢,楊六爺劍下不死無名之鬼,通爾的姓名。讓你在六爺面前走三個回合,我就不叫登山豹子楊義臣啦。」
  蘇士虎叫道:「矬子!我就是開雙合店二掌櫃的蘇士虎。」楊六爺不慌不忙,見刀離切近,寶劍向外一推,繞過刀柄,賊人往後一撤身,楊六爺用纏頭劍砍落賊人壯帽。賊人抹頭向南便跑,楊六爺縱身軀出去一丈四五,灑鞋尖一點方磚地,寶劍由賊人脖子後面,順水推舟,就聽咔哧一聲,人頭落地,屍身倒地。抬腿往灑鞋底上一擦劍,說道:「再過來一個不怕死的。」
  秦尤說道:「柳二弟,張賢弟,你們二位別過去。」蘇士龍一看,燒店之仇未,又殺了自己兄弟,賊人焉能讓步?掄刀便剁,六爺一閃身,寶劍向下便壓,賊人幸虧撤刀撤的快,胳膊沒掉下來,抹頭向南便跑。楊六爺緊跟著,照定背脊一劍紮入半尺來深,向上一挑,蘇士龍撤刀噯呀一聲,向東奔命的跑去。楊六爺口中喊道:「一個也不留!一個也不留!」口中雖喊,可不向前追趕,四個賊人抱頭鼠竄,全都逃走。楊六爺趕散群賊,保護一家老少免於此危。群賊走後,兩位姑娘,一個在東,一個在西,蘇士虎的死屍在南邊,宅院之中鴉雀無聲。楊六爺一看,一人皆無,在院中喊道:「你們本宅主人現在還有人沒有?我與孟二爺是盟兄弟!」喊叫幾聲,西跨院婆子有膽量大的開門觀看。可惜孟二爺的夫人一招武術都不會,就會吃齋念佛,東跨院賊與姑娘動手之時,婆子丫環將門閂上好,將燈也熄滅啦,用桌子板凳將門都頂上啦。婆子媽媽開門看時,回稟了翁氏太太,言說是老當家的盟兄弟,已經趕散了群賊。丫環婆子提著燈籠,由西跨院同著老太太到了東跨院,拿燈籠一照,楊六爺抱著明晃晃寶刀,老太太戰戰兢兢。六爺心中明白,急忙將寶劍還匣,整了整透風巾,腰間圍著藍縐綢大氅,楊六爺提大氅跪倒叫道:「嫂嫂!小弟救護來遲,使您多多受驚。」老太太仔細一看,口中說道:「原來是楊六叔叔,前來解救我一家老少。六叔請上,受為嫂一拜。」楊六爺叫道:「嫂嫂!哪有嫂拜叔之禮?叫小弟多活幾年。」可惜金龍之母未見過殺人流血之事,叫道:「六叔!那圓圓的血淋淋是何物?」楊六爺說道:「那是殺人放火之賊,我因護庇宅院,未能追趕。」丫環婆子提著燈籠一照二位姑娘,六爺叫道:「嫂夫人!這二位女人是何人?我素知嫂夫人就是金龍一人。」翁氏太太說道:「這位穿桃紅的乃是張茂龍未過門之妻,這位穿銀灰的乃是蕭三俠之兒婦,蕭銀龍未過門之妻。皆因為六月二十八日,勝三爺家中辦喜事,有賊人大鬧喜棚,你二哥將二位姑娘接到咱家來了。大姑娘不服水土,現在臥牀未起,二位姑娘這必是受了傷啦。」
  楊六爺用燈籠一照,這才看見袁紅玉受了箭傷,銀鳳口中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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