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第四節

  五爺說道:「三里多地,我怎麼沒追上你呢?」賈明說道:「平日他們都說我腳程太慢,這幾年我淨練腳程啦。」蔣五爺定睛一看,賈明眼淚還沒乾呢,遂說道:「我會追不上你?不對不對。你說實話吧。」賈明說道:「五叔,乾啦,三太、楊香五、茂龍、李煜、銀龍,他們五個人都在前面方家集被人家拿住啦,眼看著要開膛摘心,惡道師徒的計劃,要炒心片,熬人心湯。」蔣五爺問道:「他們何以到方家集被獲遭擒?」賈明遂說:「白天在飯館吃飯,山西人吃飯沒錢,黃三太候飯賬,山西人罵街,我們追那山西人,追到方家集有一條大衚衕,那老西一進衚衕,就不見了,我們看見有一家門口,貼著紅柬帖,上書『發賣二刃雙鋒寶劍,龍頭桿棒』。我們夜探方宅,他們五個人被人家拿住,惡道要開膛摘心。」蔣五爺聞聽,口中叫道:「明兒引路,方家集去救三太五人。」賈明在前,蔣五爺在後,仍由原路而來。來到大牆根下,賈明問道:「五叔,我師傅老和尚是你什麼?」蔣五爺說道:「那是我師兄啊。」賈明又問道:「我父親呢?」蔣五爺說道:「那是我七哥呀。」賈明說道:「你是我什麼?」蔣五爺說道:「你不用多煩,有什麼事快說吧。」賈明說道:「沒有別的事,姪兒方才被人家追了好幾個跑,這回你得給我找找場面。」蔣五爺說道:「那是當然。」賈明說道:「你得聽我招呼,你先到東廂房隱住身形,將棍放在瓦壟之內,我先下去與賊人答言,我招呼你時,你可當時就得下去。」蔣五爺說道:「這有何難?」賈明說道:「你可別走了,你要一走,他們就將我宰啦。」蔣五爺說道:「豈有此理,不要耽誤時候啦。」
  賈明來到東廂房,蔣五爺伏在後坡,亮銀盤龍棍順在瓦壟之內,賈明故意踩碎了房上的瓦,大聲喊道:「好一個坐地分贓之賊!要害我三哥?大英雄賈明來也!」老道說道:「方寨主多要留神,這小子可不敢如此。」方成笑道:「道爺太長他人的威風了。」金頭虎跳下東房,方成合著鑌鐵戟,賈明說道:「小毛賊如知時務,獻出老道師徒,跪倒叫金頭虎三聲爺爺,我能饒爾不死;要動上手,大英雄收招不住,毛賊你有性命之憂!」方成說道:「你可別跑,你品行不端,方才追你幾個跑。」
  賈明說道:「小毛賊,方才大英雄耍笑你,你也沒拿耳朵摸摸,咱們爸爸明清八義鑽雲太保賈七爺,我師傅紅蓮羅漢弼昆長老,神通廣大,佛法無邊,摘七星換北斗,移山倒海,撒豆成兵,呼風喚雨,外有七十二變。咱倆畫個圈,單打獨鬥,誰要出圈,便是狗熊。我用一字杵畫圈。」說著畫了一個圈,有兩間屋子大。方成說道:「你緊自不動手,寨主爺可要用戟紮你了。」
  賈明道:「毛賊你提住氣,我得念咒。」金頭虎遂臉朝上,先咳嗽兩聲,口中念道:「天靈靈,地靈靈,南七北六十三省總鏢頭勝三大爺何在?」惡道與方成仰面觀看,並不見有人。賈明說道:「為何勝爺不來呢?啊啊,年邁啦,七字真言調不來啦,拘一個年輕的吧。天靈靈,地靈靈,蔣五叔何在?」老道聞聽,嚇了一機伶,並不見人,賈明不見蔣五爺下來,老道四顧無人,賈明說道:「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蔣五叔你要不下來,可就沒有好聽的啦。」蔣五爺聞聽,又是氣又是笑,站起來,一聲吶喊:「大膽的毛賊,飛天玉虎蔣伯芳來也!」老道念了一聲:「無量佛,我的佛!」群賊一陣大亂,蔣五爺合棍縱下東廂房,要單棍獨鬥群賊。惡道乘亂之際回了大廳,將大廳燈光熄滅,一拉張德壽的衣服,爺倆進了東暗間鑽於牀下,借地道暗暗而逃。方成是蠢材,老道方一來的時候,就以老道為推心置腹之人,方成就將地道告訴了老道,言說官兵睏了宅院都不要緊,我大廳東暗間有地道,直通大牆後葦塘。
  不表老道師徒暗自逃遁,方成手提畫桿戟觀看蔣伯芳,面如白玉,一身吉祥白的衣服,掌中盤龍棍一條,猶如雪霜一般,粗似鴨卵,燈光之下看不見赤線穿雙眉,只見俊美少年含著威風,風流才子隱著一團殺氣,年在二十來歲。方成耳聞蔣伯芳一條棍縱橫十四省,這一見面倒有點不甚相信了,方成雖然是蠢材,心眼還算活動,口中叫道:「你就是飛天玉虎蔣伯芳?聞名不如見面,不用本寨主拿你,我派一位朋友,就拿了你啦。」
  遂回頭叫道:「汪寨主!請你捉拿蔣伯芳。」房簷下一個賊寇,手掌混鐵大棍,有茶碗粗細,面似熟蟹蓋,身高七尺,凶若瘟神,比五爺這條棍粗一小半,長有一丈餘。金頭虎一看,嚇得向東而退,心中說道:「姥姥,這一棍能砸得我入地三尺。」
  汪賊向蔣五爺身前走來。五爺緊皺雙眉,心中暗道:「我打遍天下,未遇見過這樣的一條棍。」賊的渾鐵棍夠上部位,泰山壓頂奔蔣五爺頭上打去。蔣伯芳遇這種兵刃,都用棍橫著搪,蔣五爺一看賊人這條棍比自己的棍重得多,五爺思至此,先閃開了身軀,用盤龍棍向外一繃賊人的棍,就聽嘎嚓一聲,渾鐵棍彎啦,原來這條棍是鐵葉包的。金頭虎喊道:「小子!你可將我冤苦啦,我要知道你的棍不是真的,咱倆早就滾上啦。」蔣五爺向上一跟步,縱起身來,用了一招野雞抖翎,橫著奔賊人太陽穴打去,就聽「撲」一聲,萬朵桃花開,腦髓皆崩,鐵棍將汪德興打死。雙鞭將呂達成向上一縱身形子,竹節鞭有胳膊粗細。五爺明白八成,這兩條鞭必是紙糊的元寶,也是假的,坐地分贓的賊人,拿這倆人當台柱子。五爺縱起身形,夠奔賊人頂梁便打,雙鞭將呂達成急忙用雙鞭使了一招雙插花,向上一架,他焉能架得住五爺的盤龍棍?木鞭向下一隨,棍著頂梁,鮮血崩流,翻身栽倒。眾賊人一看蔣五爺英雄非常,果然名不虛傳,不約而同全都暗自逃走,將方成的財物搶掠一空,誰也不肯空手而走。方成坐地分贓三年,來得不善,去得更易,前道院有方成的老家人,大聲喊道:「眾位怎麼一點面子都沒有?」
  惡賊人說道:「將老東西殺了。」老家人見事不好,嚇得藏在在一旁去了。你道方成乃是祖遺的家產,雖然自己中興,產業也有先人不少,不由的眼睛就紅啦,一抖鑌鐵戟奔蔣五爺胸前便刺。蔣五爺一閃身,用棍一繃,就聽嗆啷啷一聲響,鐵戟猶如金雞亂點頭。蔣五爺就勢順風掃敗葉一棍,方成的戟向外一繃,遂緊跟著縱起身,向蔣五爺頂梁便砸,蔣五爺用鐵門閂的架式一橫,震得方成虎口發酸,這才知道,棍掃十四省的英雄名不虛傳。畫桿戟烏龍出水,五爺盤龍棍玉蟒翻身,蔣五爺仍是八八六十四棍,亮銀神八棍、達摩傳八棍、出手棍八棍、火燒天八棍,前八棍雷風震動,後八棍斗轉星還,盤龍棍珍珠點地,抱月棍老君坐禪,護身棍隨身亂轉,得勝棍妙法無邊。黑白二英雄殺成一團,蔣五爺衣白臉白盤龍棍雪白,白得猶如白雪;方成臉黑衣青,畫桿鑌鐵戟漆黑,恰如白虎帥巧遇黑煞神。
  金頭虎一吐舌頭:「人家倆人打仗,我看什麼?我還不救人等待何時?救出黃三太等,我就說蔣五叔有勇無謀,淨顧打仗不救人啦。」賈明夠奔二道院,一看各屋中箱櫃俱都大開,賈明心中道:「我淨顧看熱鬧,為什麼不弄點金銀呢?」由二道院走到頭道院,見東房中燈燭之光,進了北暗間,看見一個青布帳子,裡面有一個藍布衣裳襟,賈明伸手向底下一摸,捋住了腿腕子啦,說道:「出來吧,小子。」拉出來一看,乃是一個老者,面黃肌瘦,賈明問道:「小子,你在牀底下幹什麼?」老家人將眾賊人搶奪,自己如何攔阻不住,細說了一遍,又叫道:「辦案的老爺,你辦的是賊,我是好人。」賈明說道:「你們作賊的,被捉住就是好人?能與不法之人當家人,就能搶奪,方成坐地分贓之賊,他們一進門,有好東西你得留下點。」
  賈明說到這裡,喊道:「老頭你欲死欲活?你要願意活,方才明柱上五位保鏢的在哪裡?你同我去,我救出那五位,饒你不死。」老家人說道:「這有何難?我陪你去,現在東院水牢之內放著呢。老奴手眼已遲,我點著一個燈籠去。」賈明說道:「不行不行,我怕你逃走,我揪著你點燈籠去。」將燈籠點著,二人遂奔東院水牢而去。工夫不大,二人來到了東跨院,滿院野草鮮花,南北堆著乾柴,東面一座敞棚,南北寬三丈有餘,東西長五丈有餘,沒有門窗戶壁。老家人領著賈明道:「小老兒身小力薄,水牢上有蓋板,南北一丈二尺長,東西五尺寬,上面蓋的是木板,你將木板打開兩塊,就看見裡面了。」賈明說:「咱有勁,好辦。」賈明來到近前一看,兩塊板早掀開啦。
  老家人用燈籠一照,賈明低頭向下一看,倒下十三層階台,南北六棵木樁,出水三四尺高,裡面是水,用燈籠細照,五位蹤影皆無!賈明一翻母狗眼,看見東南角有五棵柏木椿上有鐵環子,拴著繩子。金頭虎不見了五位弟兄,抽出杵來,照定老家人就是一杵,這一杵挾肩帶背,老家人立刻殞命。賈明見老人家身死,心中思索:「五位弟兄一定被賊人所害。方才我只顧看熱鬧啦,不早來救人,我算什麼東西?」越想自己越氣,伸出虎掌照著自己臉上就是三個大嘴巴子。正在此時,就見東角、西北角,方成的宅院,忽然火起,後院中火光沖天,煙火交加,賈明的母狗眼被煙燻的辨不出東南西北,金頭虎一揉母狗眼說道:「要壞,一會兒要將我燒死在方成的宅院裡。」忽聽北面上有人咳嗽,金頭虎一看,有一個人影就在北面大牆上站著,金頭虎縱上大牆,那黑影蹤跡不見。金頭虎自言自語說道:「這是救我的神人,又將我引到這段大牆之上,這回我可找著道兒啦。」由牆上縱下來,奔東去的小道,仍然夠奔墳地,到在墳地裡,金頭虎一看方成的宅院火光沖天,金頭虎坐在一張石桌之上,就聽方家集鑼音一片,人聲鼎沸,方成的宅院火光達於霄漢,本村乃是一個集場,腳行最多,擔水救火。其實這俱都是鄰居為防患計,各自保護自己的房子,搬運東西,並沒人與方成救火。皆因為方成坐地分贓,本族的家長累次勸他,不教他做此傷天害理之事,方成他不但不知改悔,還背地裡暗派江洋大盜給人家放火搶掠,所以今天方成家裡起火,大伙都不言而喻,知道他是惡貫滿盈啦,誰也不去救火,盡擔水保護四鄰,看著他的宅院燒完了算完。剎那之間,方成的宅院化為灰燼。
  金頭虎正在觀看,心中說道:「可別把我五叔燒在裡面?」
  金頭虎正在思索,忽聽西邊葦塘之中呼哨亂鳴,就看見葦塘之中出來一家賊寇,此賊極其好認,背後五棵短劍,兩棵長劍,斜插一口寶劍,全身八口寶劍,正是惡道七星真人。惡道師徒二人由大廳東間下了地道,鑽入葦塘,暗看方宅究竟。工夫不大,忽見火光沖天,方知方成宅院已破,惡道念了一聲:「無量佛!」張德壽心懷恐懼,叫道:「恩師,倘若有人追來,你向東跑,我向西跑。」師徒二人在葦塘內蹲了多時,見無人追逐,老道遂打呼哨。這是方成招聚賊人的暗號。惡道打了半天的呼哨,並無方成的餘黨,也沒有追趕之人,遂自單身出了葦塘。金頭虎一看惡道奔樹林而來,自己暗道:「要乾,要乾,他要一進來,我就得跑。還得別叫他看見,倘若被他看見,我這條小命就算完啦。」賈明鑽入石桌底下一伏,大氣也不敢喘。
  惡道進了樹林子,單單就坐在賈明鑽入石桌底下這長石桌上啦。惡道自己坐在石桌之上,打了一個唉聲,自言自語道:「貧道又連累了方成方寨主,這大一所宅院,一旦之間化為灰燼。可惱方家集之人不來救火。」金頭虎在桌子底下,心中暗道:「惡道這兩條腿在桌子下面,我要一伸手就將他揪住,使勁一抖,將他抖一個筋斗。倘若抖不倒他,我可就乾啦。」此時,惡道做夢也想不到石桌底下還有一位壞小子。金頭虎思索已畢,冷不防一揪老道的腿腕子,用力一抖,老道這個樂子可大啦,噗咚一聲,鬧了一個狗啃地,鼻子臉面俱都擦破。金頭虎趕緊打桌子底下鑽出來,用磕膝蓋一頂腰眼,攏上兩條胳膊,掏出惡道腰間的絨繩,將惡道四馬倒攢蹄捆上。賈明將老道捆完,一摸老道的兜囊,還有散碎銀兩,掏完銀子,一看斜插柳這口寶劍,正是聾啞仙師之物,金頭虎喊了一聲:「造化呀!我諸葛大爺的寶物得著啦,這個臉可露大啦。」老道念了一聲無量佛,打了一口唉聲,遂說道:「可惜貧道被你這無能之輩所擒,真是生有處,死有地,真氣死我也。」金頭虎說道:「賊老道,賈老爺拿你,猶如探囊取物。動手?你這樣的六個都不成。」惡道嘿嘿冷笑。賈明將道爺的寶劍亮出來,說道:「惡道,你無故的跑到古城村,燒我勝三大爺的喜棚,勝奎的小媳婦叫你們用鏢也打啦,你平生所為,發賣熏香蒙汗藥、盜取童子紫河車,今天是你報應臨頭,雖千刀萬剮也不能償你之罪。今天我不能一下宰了你,我將你鞋襪脫下來,我先割你腳指頭,割完你腳指頭,我再割你的手指頭,好給被害的人解恨,叫你也受一受。」
  語畢蹲在塵埃,解老道的腿帶。賈明正在解老道的腿帶之際,就聽後面腦海有金風的聲音,賈明要不向上起,必打在腦海上,要起來必打在後背,果然向上一起,正打在後背肩窩之上,噗的一聲,趴在就地,當時過來一人,一抬腿踩住賈明。賈明喊道:「小子!別使勁哪,肚子可大,要放爆。」口中喊著,回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鐵戟將方成。
  列位,方成怎麼個來由呢?皆因方成正與蔣五爺動手之際,惡賊見自己宅院四外火起,方成無奈何,用戟一繃盤龍棍,縱出圈子外,進了大廳,五爺跟蹤追人,不見了方成。方成由大廳進了東暗間,順著地道跑入葦塘,沉了沉氣,由葦塘出來,向這塊墳地而來,正趕上賈明喊:「老道!我不一劍宰了你,我將你手足十指俱都割落。」方成奔著聲音而來,一看正是賈明蹲在地下解七星真人的腿帶呢,方成遂由兜囊之中登出一隻鏢來,照定賈明後腦海打去,沒打著後腦海,正打在後背肩窩之下,賈明當時趴伏在地,方成過去一腳踩住。金頭虎一回頭見是方成,說道:「我賈明是渾小子,我早將老道宰了不就完了嗎?為什麼得理不讓人呢?這回我算完啦。」惡道念了一聲無量佛:「方施主快救貧道。」方成說道:「道友,你師徒真不好交朋友,一見蔣伯芳來到,你們師徒便暗自逃走。你看看我的宅院,已成飛灰了。」老道說道:「禮義出於富戶,良心喪於困地。別說是貧道,就是您大師兄鎮八方林士佩都懼怕蔣小兒三分。方施主你先將賈明捆上,將寶劍取過來佩帶在身上,你再救貧道。雖然家敗人亡,還落一口寶刃,雖不能說是價值連城,也可以防身護體。」方成聞聽此言,他先將賈明捆上,過去解開老道的綁繩。惡道爬起來擦了擦面上的血痕,仍由方成身上取下寶刀說道:「貧道暫借一用斬仇人。」對賈明說道:「貧道現有寶刀,賈明你有金鍾罩,我試試寶刀能破金鍾罩不能?」金頭虎頭朝東腳朝西,惡道面向南,拔出寶刀,將要手起劍落,金頭虎說道:「道爺你將我解開,我再抽我自己兩個嘴巴子,回頭你再捆上宰了我,我好出出我這一輩子渾蛋之氣。」
  老道說道:「那是萬萬不能,你宰貧道之時,貧道跟你軟化來嗎?不用費事,轉世為人去吧。」金頭虎遂大聲喊道:「救人哪!惡道在樹林內宰人呢!」老道照定賈明唾了一口,說道:「你要割貧道十指,貧道有一句哼哈嗎?」金頭虎大聲喊叫,方喊過了第三聲,餘音未已,驚動了一位驚天動地的老英雄。
  但是距離稍遠,救之不及,看看惡道手起劍落,此人急中生巧,哼了一聲,老道一回頭,沒羽飛蝗石奔老道頭上打來,打的還是真重,鮮血直流。老道不知所措,抹頭便跑,老者喊道:「你哪裡走!」方成問道:「什麼人?」老者答道:「你不認識老子啦?」方成舉目一看,山西老者由腰中取出一物,一把猶如筆管直,一抖顫巍巍,就聽老西說道:「我拿槍打你個猴崽子!」抖手中槍奔頭上打來,方成畫桿戟一橫,豈知此槍會拐彎,正打在臉上,掛了兩道血槽。方成用戟一紮老西,老西閃開身形,照定方成軟肋便打,方成用戟一攔,此槍一拐彎,軟肋上又落了兩道血槽。方成沒見過這宗兵刃,噯呀一聲,追老道去了。老西說道:「你哪裡跑!一個也跑不了,我拿著驢球的還要寶劍呢。」賈明喊道:「老西大爺!你先別追,先打開我的綁繩,要不然你追一個,回來一個,我就乾啦。」老西說道:「真教老子費事。」回來給賈明解著綁繩道:「老子是個騙子不是?」
  賈明說道:「你不是騙子,你是活菩薩。」老西解開了賈明的綁繩,就見一道黑線追下賊人去了。
  金頭虎爬起來,抽自己的嘴巴子,打得山響,說道:「何必要割老道十指?放著臉未能露,還栽了筋斗。怎麼活的?這麼大個子。要不然劍也得回來啦,手起劍落,老道就趕路去啦。渾蛋渾到我這兒算到了頭啦,貓咬尿泡瞎歡喜,白拿了一把寶刀,又丟去了,我還在倒了霉的石桌子坐著。這個老者倒是什麼人哪?許為神仙吧?」賈明又坐在石桌子上,工夫不大,就聽東南有人說話:「快追,奔這裡來啦。」金頭虎一看五六個人。自己暗中說道:「這必是方成的餘黨,我一個人不是他們的對手,莫若我還鑽石桌底下去。」金頭虎鑽到石桌子底下,就聽這幾個人說:「好快的腿呀,你我弟兄五人在水牢之中,只求一死,不想忽然間兩塊木板自起,在水牢上面說道:『你們要閉上眼,我若不救你們,我不是英雄。』咱們一閉眼,可沒看見人家怎麼進去的。最難的是人家救出咱們來,身上連一點水都沒沾,別的本事不用說.大概是由柏木樁上縱到咱們被綁的柏木樁上。人家救咱們的這宗能為都少有,解我發髻之時,腳繃著鐵環子,用珍珠倒掛的工夫,我的胳膊在水內,人家未曾下水,解了我的胳膊上的繩,大概是將手伸在水內解的。人家解開我的胳膊綁繩,我才自己蹲下解我足上的綁繩。」又聽有人說道:「我也是這樣。」金頭虎愈聽聲音愈近,原來是香五的聲音。又聽楊香五說道:「咱們哥倆救他們三位,人家走的時候,我可看見啦,由柏木樁子縱到柏木樁子上,到在水牢門的時候,一道黑影就不見啦。等到咱們五個人出來的時候,那道黑影又在葦塘前一晃悠,遂進了葦塘啦。」蕭銀龍說道:「我見他在葦塘外面晃悠,我一追他,地上一個大包裹,將我絆了一個筋斗,我打開包裹一看,原來是咱們五位的頭巾、絹帕、衣服、兵刃、暗器。眼見人家奔這墳走下來啦,怎麼咱們就找不著呢?此人的腿太快啦。」賈明在桌子底下一聽,心中說道:「原來是你們呀。」又聽楊香五說道:「往石桌底下看看。」賈明一聽要看石桌底下,遂由石桌底下出來,說道:「眾位辛苦辛苦。」楊香五說道:「嚇我一跳,你鑽在這底下做什麼?你真沒羞,弟兄六人出來尋找賊人,五人被獲,你獨自逃走,還有臉再見人呢?」賈明說道:「你們五人乃是無用之輩。我並不是貪生怕死,我要是不走,咱六個叫人家都拿住了,當時就都宰啦;我這一走,你們知道我辦了多大的事呀?說誑語者不是人,我走後將蔣五叔找了來啦,五叔到方家集棍打群賊,我將方成的老家人擒住,才知道你們在方成後院水牢。此水牢在東敞棚,我進去之時,掀開兩塊蓋板,向下一看。東面八棵柏木樁,西面五棵柏木樁,你們在東南角上捆著。我變了嗓音說道:『你們閉上眼睛,我要不救你們五位,我不是英雄。』我要是用原來的嗓音,你們不就都知道了嗎?我露一手絕藝,我打階腳石上縱到木樁上,柏木樁一圍來粗,是平頂,我打這棵柏木樁,縱到那棵柏木樁,我見蕭銀龍怪可憐的,先解開蕭銀龍,然後又解開你楊香五的,你們兩個人都解下來,你們兩個人還不會給他們三個人解開嗎?我解開你們二人之後,我遂在水牢外面等候你們。我這個人辦事精細,未救你們之先,我先將你們的東西得到了手,先放在葦塘之中,然後你們追我,我先進了葦塘,取出衣服放在小道當中,為的是絆你們一下子。你們一看是大包裹,你們打開一看,原來是你們眾人的東西,你們穿衣服之時,我在葦塘子裡隱藏著呢,等到你們穿完了收拾完了,我才打葦塘子裡出來,將你們五個引到此處。磕頭吧小子,救命之恩!」黃三太與張茂龍、李煜他們三個人志誠,過來就要謝賈明救命之恩,銀龍、香五攔阻說道:「別聽他那一套,他向來就沒有咱們腿快,進葦塘子裡那個人腿有多快呀。」
  金頭虎說道:「好好,不是我,就算不是吧,以後你們要再遇危難,決不救你們就是啦。」三太說道:「眾位弟兄,若不是賈賢弟,他怎麼將救人的情形說的一字不差?設非身臨其境,焉能說的前後相符呢?」蕭銀龍說道:「三哥,你真志誠,咱們方才說話,他在石桌底下都聽見啦。」
  金頭虎正在朦混眾人之際,就聽葦塘西邊有人喊道:「王八羔子!賈明你救的是哪個人?」說著話進了樹林子,賈明說道:「我沒救人,你救的我。」蕭銀龍說道:「這才是救命的恩公呢。」賈明說道:「我也是人家救的,要不然早就躺在此石桌前面不能動啦。」六位英雄向前緊行幾步跪在塵埃,說道:「救命恩公請上,受我等一拜。但不知長者何如人也?」山西老者半禮相還道:「三太、香五、茂龍、李煜、賈明、銀龍,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山西人少居逢虎山,兄弟八位,我大拜兄鎮九江屠粲;我二拜兄火德真君孔華陽身人玄門了;我三拜兄神鏢將勝英;四拜兄神刀將李剛;我六拜弟是楊香五的天倫登山豹子楊義臣;我七拜弟是賈明的天倫鑽雲太保賈七爺;我老盟弟早亡,就是那展翅蝴蝶秦天豹;山西人排行在五,姓華名謙字子阮,號叫美髯公。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嗎?」金頭虎喊道:「可不是,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大水沖了王八廟啦。」老西說道:「胡說,龍王廟。」
  金頭虎道:「王八廟與龍王廟相連。」華五爺道:「賈明,吾前者在方宅竊聽老道與方成秘語,他們二人有奔建寧府雙龍山之意,方成的二師兄金面太歲程士俊,是雙龍山的寨主,我雖然沒追上他們,他們必上雙龍山無疑。你們快去追趕,我去找蔣伯芳蔣老五,再找我聯盟弟兄金面韋馱張旺,他們追上你們一路同行。我與張旺把住杭州要路,凡我勝三哥的朋友,我都向雙龍山指引。」山西人說罷,一飄髯,一道黑影,蹤跡不見。
  金頭虎說道:「黃三哥,要不是我的造化,五大爺焉能出世?」
  六位英雄夠奔大墳南面,樹林中有香五與銀龍二人早放的東西,將兩個包裹取下來,大伙整理衣襟,將傢伙包在小包裹之內。
  五位英雄小衣服都濕啦,唯有金頭虎乾淨,五位英雄穿好長大衣服,夠奔建寧府雙龍山。由杭州奔浙江再奔福建。黃三太到浙江時,對眾人說道:「我有心到家探望老母,又恐在路都得耽誤,咱們還是先奔雙龍山,倘若為我一人誤了大事,我何以對我之恩師?」眾人齊聲稱是,說罷,一齊趕路。
  路上無事,非止一日,來到建寧府地界,一打聽雙龍山,有人指引:離雙龍山八里,有一座桃柳營,是一個著名的鎮店。
  眾人進了鎮店西口,向東去,坐南有一家招商旅店,弟兄六位進了店,天也就方到晌午,三太問道:「掌櫃的,有跨院沒有?」掌櫃的說道:「有個西跨院,北房三間,西房兩間。」
  三太道:「我們包這個西跨院啦,別再住別人。」語畢,交給伙計一錠銀子。五位英雄都是武士打扮,店裡伙友十分敬重,打了淨麵湯、漱口水,沏上茶來,跑堂的問道:「六位爺台哪行發財?」黃三太說道:「我們是保鏢為業。」跟著問道:「掌櫃的,此處離雙龍山多遠哪?」跑堂的說道:「出桃柳營直奔正南七八里地,順著河沿向東去便是雙龍山。順江沿向西去,有一個水寨叫孟家寨。」三太問道:「此山有山大王嗎?」跑堂的說道:「有。」三太道:「相距只七八里,你們桃柳營不受山大王的影響嗎?」跑堂的說道:「達官爺,我們不但不受驚恐,而且還沾光呢。」三太問道:「此話怎講?」跑堂的說道:「離我們這兒三十里五十里,絕沒有強搶偷盜之人。」金頭虎說道:「若有外來的賊呢?」跑堂說道:「若有外來的綠林道,決不敢在此處作買賣,我們這一方可稱夜不閉戶。」賈明說道:「你們與山大王相好吧?」跑堂的道:「這是什麼話?」三太道:「掌櫃的,你別理他。」賈明說道:「你們這村為何叫桃柳營呢?」跑堂的說道:「達官爺,你有所不知,我們此地專種小柳樹,發達的最快,這宗材料,專作杈耙農具,專供耕田之用。常聽老人說,東海島國來了一伙人,正在春天,一見此地柳樹長的特別快,給當地人出了一個主意,將柳樹皮割開,在裡面放人桃樹的仁,三年可變成桃樹。三年後果然變成桃樹,結的桃兒有茶碗大小,因此改為桃柳營。」黃三太說道:「我們喝完茶,便要參觀參觀。」跑堂的退出之後,弟兄六位喝完茶,出了店房,說著話,出桃柳營向南走,果然七八里地外,一片汪洋大江,順江沿向東,看見一座峻嶺高峰,曲曲彎彎,猶如兩條龍一般。眾英雄觀看,山東西兩面是江。南面可通台灣的黑水洋。北面山坡下翠柏蒼松,這山有三十多丈高,北面修的如同平地一般。山坡上要長出樹來,便叫木匠鋸去;若有士崗,便叫石匠鑿去,故爾猶如平地一般。北面山形下寬上窄,山口上鬥雞崖環抱,堆積著石頭,有嘍卒把守,真有那一夫當關萬夫難人之勢,金鍾罩鐵布衫也進不去,大石頭要由鬥雞崖砸下來,金鍾罩也得砸成肉泥。六位小英雄看了多時,實在不能進此山口。蕭銀龍說道:「黃三哥,你看這座山天然險固,真是俗所謂,一夫當關,萬夫難入。咱們回店吧。」
  弟兄六位看完山勢,回到大來店,弟兄六位喝了會子茶,然後又隨便要了點酒飯,酒菜上齊,此時已到掌燈之後。喝著酒,蕭銀龍叫道:「五位兄長,咱們探探雙龍山,看看老道師徒落在裡面沒有?」金頭虎說道:「什麼,弟兄六位?我看是弟兄五位。我不探山,我探寒了心啦。探林士佩的蓮花峪幾乎將我剮了;探蓮花湖幾乎開了我的膛,幸遇見我的親娘舅;探台灣的銀安殿,幾乎死在張奇善之手。回想探山的苦處,比黃連還苦。」蕭銀龍道:「五哥!你有造化。」金頭虎說道:「我沒有造化,我倒運。」蕭銀龍說道:「你有福。」金頭虎說道:「我有豆腐。說什麼我也不探山。」張茂龍說:「我表弟是鐵了心啦,說什麼他也不探山。六弟咱們倆人探山去吧?」金頭虎說道:「對啦,你們倆人探山正對。雙龍山,你們倆人都是龍,二龍探龍山,同類相親;我是虎,龍虎不到頭,龍爭虎鬥,沒我好。」蕭銀龍叫道:「三哥!我與茂龍今夜前去探山,如明晨不歸,你可別去接應,由桃柳營往東去是雙龍山,往西去是孟家寨,孟家寨乃是孟二俠的寨子。」蕭金台群英會散後,孟二俠已由台灣搬回原籍。蕭銀龍說道:「如果我們明晨不歸,黃三哥你就去孟家寨打探消息,你到孟家寨,還許與孟金龍大哥相會。勝三大爺喜事後,他們爺兒倆也許回家啦,孟二伯父地理熟,名頭大,金龍哥哥力敵萬人,你若是疼兄愛弟,你可到孟家寨。如果不依小弟之言,你再去雙龍山,倘有差錯,可沒有救應了。」說罷,二人紮綁停妥,帶好兵刃暗器,臨行諄諄囑咐,二人越過店牆,三太等向外相送,李煜說道:「三哥,你看二位賢弟真快。」賈明說道:「回來還快呢。」三太說道:「賈賢弟這是何必?未曾上陣,出此不活利之言。」
  銀龍、茂龍二人出了店牆,直奔大江而去,出了桃柳營,順著江沿向東去,在道上銀龍叫道:「七哥,你能上雙龍山嗎?」張茂龍說道:「直上直下三十餘丈高,我上不去,爬山不能爬,山口鬥雞崖上有人把守,三面是水,我又不諳水性。」
  蕭銀龍說道:「七哥,此事怎麼辦理呢?」張茂龍說道:「咱二人到在那裡再說。」輕車熟路,工夫不大,二人來到雙龍山切近。銀龍叫道:「七哥!沒有金剛鑽,不能攬瓷器活。我早預備上山之物,你看山坡下樹木交雜,咱們可以借著樹的力量爬山。」說罷,一提腰圍子,腰間盤著繩子呢。解下了繩子,勒英雄帶,提燕雲快靴,伸胳膊遞腿,沒有繃弔地方,亮出雙筆為前爪,判官筆後有如意頭,前面鵝眉針,兩隻判官筆為前爪,後面腳尖著地,展眼間三十多丈,已經爬到山頭,山坡有石塊,找一塊石頭,將判官筆釘在山坡之上係上繩子,順著山坡將繩頭兒扔下去。張茂龍揪著繩子,腳尖找地,也上了山嶺。
  蕭銀龍仍將繩子盤好,藏在青草之內。張茂龍暗暗佩服銀龍之智,遂問道:「銀龍賢弟,你哪裡來的繩子?」蕭銀龍說道:「七哥,白天探山時,回到店裡,我便打發跑堂的買了五斤繩子,準備今夜上山。」張茂龍說道:「下去的時候,可還得用此繩,你放在青草裡,回頭要找不著為之奈何?」蕭銀龍說道:「你不必過慮,我有記號,回來准不能誤事。」二人到了山嶺向東行去,走了有半里之遙,見高聳聳大牆,迎面而立,銀龍叫道:「七哥!你隨在小弟後面,我先上去看看。」銀龍先縱上大牆,跨著牆頭,用手一拍大牆,當當磚的聲音。銀龍叫道:「七哥,你也上來吧。」張茂龍一飄身上了大牆,蕭銀龍取出一塊問路石,向地下一拋,一聽聲音,並沒有消息埋伏,往四外一看,大房有二三百間,二英雄躥房越脊。銀龍叫道:「七哥!房脊上是圓圈的千萬別動,那是霸王圈,房簷上有滾瓦別登,七哥你隨在我背後,踩著我的腳印走,萬無差錯。」
  二英雄找到聚義廳,一看聚義廳前燈燭輝煌,猶如白晝一般,二英雄由南房後坡夠奔東敞廳,聚義廳外懸掛燈籠,不亞如火龍一般。再看聚義廳正當中三張金交椅,正當中坐著一位老者,白面長鬚,長眉朗目,穿著一身青,正當中墨色蓮花壓頂,背後背著削銅剁鐵的折鐵寶刀,此人二位小英雄俱都認識,正是蓮花湖老寨主寶刀將韓殿魁;東邊一張金交椅,坐定一人,背後十二棵鏢槍,襯烈火苗,此人背後東面,龍頭鳳尾架子上,插著六十二斤半重的狼牙鑽,二人一看,正是鎮八方林士佩;西邊金交椅坐著這位,古銅色壯帽,背後十二枝鏢槍,相襯烈火苗,背後西面兵刃架上,插著一對畫桿描金戟,戟桿有雞卵粗細,蕭銀龍說道:「這必是本山的寨主程士俊,你看此人面如淡金,故人稱金面太歲。」又見東面上有一張桌子,老道七星真人趙昆福,與那鐵戟將方成,還有萬惡的淫賊張德壽;西邊有一張桌子,坐著是太倉三鼠秦尤、柳玉春、崔通三人;東西兩廊下,有七十餘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丑丑俊俊,俱是飛賊大盜,日走千門,夜盜百戶之輩;聚義廳下站著一百名嘍卒,俱都懷抱樸刀。蕭銀龍低聲叫道:「七哥,你看看這一群,可稱得起綠林道魁首的人物,慢說是咱倆人,就是勝三大爺與我天倫到此,也難奈何他們,今夜咱弟兄二人白來一遭。」
  正在此時,惡道七星真人站起身形,叫道:「程寨主!貧道千山萬水,逃在此處,跟令師弟方寨主方成一同前來,多蒙施主不棄,我無物可敬,今有一口二刃雙鋒寶劍,貧道無德佩帶,願奉送寨主,你可稱名高望重之人,可以佩帶此劍。你將此劍暫藏在仙人洞,以防不虞,皆因為老勝英有兩個餘黨,一個叫歐陽天佐,一個叫歐陽天佑,此二人久慣偷盜,綠林道有名的人物,外號人稱賊魔。貧道並不是長他人的威風,滅咱自己的銳氣,現在座上之人,有多少位看見過的?在蕭金台赴群英會,蠻子盜萬壽燈,封皮封著,鎖頭鎖著,門窗戶壁不動,蠻子竟將珍珠燈盜走。如嫌放在仙人洞不牢穩,請寨主佩帶身上,千萬可留神,以免失去。」忽見有一人站起身形說道:「寨主爺還是佩帶防身為是,就算蠻子來了,他也白看著。」程士俊說道:「也好。哪一位到仙人洞取劍?」西廊下閃出一家賊寇,面白如玉,穿一身銀灰色衣服,身背後背著一口鋼刀,遂說道:「寨主哥哥,小弟劉智願往。」此賊別號叫玉面小羅成,銀槍將劉智。張茂龍與蕭銀龍不認識此人,黃三太認識他,前三年在鎮江與三太戰過,破了二狼山,此人由地道逃走的,金頭虎賈明將他拿住,認識高雙青正是此人。劉智叫嘍卒點上白紗燈籠,玉面小羅成脫衣服接燈籠,出了聚義廳東角門而去。
  張茂龍低聲說道:「蕭賢弟,該咱們二位露臉,此人取劍,咱倆人將他拿住,得回寶劍,回到店中,落一個全臉。」蕭銀龍叫道:「七哥,未必不是詐,這一干人是久經大敵之賊,他為何不早取劍?單等你我弟兄來到,他去取劍呢?」張茂龍說道:「兄弟,凡事不怕來的早,就怕來的巧。你要不跟下去,我一人跟隨下去。」張茂龍說罷,在後面暗暗跟將下來,蕭銀龍恐怕張茂龍有失,只可在後面跟隨。劉智提著燈龍,由聚義廳夠奔東跨院,二人在背後跟隨,東跨院牆上有兩對掛燈,穿過頭道東跨院,又到二道東跨院,牆上掛著一對紗燈,再到第三道東跨院,院中沒有燈籠,就是劉智手中提著的這個燈籠啦。
  來到西房簷下,劉智一晃紗燈,忽然而滅,劉智自言自語,說道:「沒有多大風,怎麼燈籠忽然滅了呢?」把燈籠放在塵埃,打開罩兒一看,說道:「少才無用的嘍卒,單單用一個蠟頭兒,原來走了油啦,我說怎麼滅了呢,也沒帶著火折子。」說著話,已經也到仙人洞啦,還得摸著黑兒取寶劍,張茂龍低聲說道:「兄弟,我由他後面,用鏈子錘纏他,他要一回頭,你在他前面,用判官筆照他致命處點他。」張茂龍說罷,一飄身下了房,要由賊人身背後而來,腳方落地,就覺著踩上了一件衣服似的,玉面小羅成下腰一帶絨繩,用串地錦,將張七爺纏住。張茂龍一較勁,就覺著鐵鉤鉤人肉裡,蕭銀龍在房上打火折一看,原來是串地錦將張茂龍擒住。此院中滿布鋼鐵網,上帶倒須鉤的鋼鉤,院中只有三尺寬的行路的當子。蕭銀龍看的明白,由房上飄身下來,縱到劉智面前,遂說道:「賊人哪裡逃走?用串地錦拿人,不算英雄好漢。」亮出判官筆。賊人劉智聞聽有人喊叫,遂揠刀照定銀龍頂梁便剁,蕭銀龍用雙筆向外一推賊人的刀,左邊閃出一個空兒,賊人抽刀一上步,由蕭銀龍左邊縱到前面。賊人縱至蕭銀龍前面,就可以拉串地錦的繩子。蕭銀龍心中明白,見賊人縱過去,蕭銀龍隨在背後,緊緊跟隨,賊人無暇下腰拉串地錦的繩子,遂奔西角門而逃。蕭銀龍方要向外縱身際,繃腿繩忽然而起,要是外行愈向上縱,摔的愈重,不縱必然得絆躺下,蕭銀龍杏子眼亂轉,縮小綿軟巧,一踩繃腿繩,借著繩子向上起的勁兒,縱到西角門外。劉智不回頭直向西跑,四個嘍卒向東跑,蕭銀龍順著北牆向西追趕劉智,追出去有十餘丈遠,忽然間房簷上噗嚕一聲,只見一人跨著牆頭問道:「劉寨主,怎樣?」劉智說道:「林大哥快下來吧,擒住一個,這個扎手。」林士佩打牆上縱下來,放過劉智,叫道:「劉大哥!你打開火折照照,決不是官人;要是官人,來不到此山。」
  列位,因為什麼張、蕭二人進山,裡面的人會知道呢?皆因二人爬山的時候,有尋山的嘍卒在暗中看見,牆下有暗鈴,直達聚義廳,嘍卒連拉兩下響鈴,聚義廳中就知道是來了兩個人;取寶劍乃是假的,張、蕭二人落在房上的時候,屋中的程士俊早就看見啦,遂叫嘍卒點燈籠,故意用蠟頭,此蠟頭有一定的規矩,到東三道跨院准著完了;劉智自言自語是假的,他一下腰摘燈籠罩,暗將串地錦的繩子拾起來啦,張茂龍跳下來,正正落在網兜裡。蕭銀龍是精明強幹之手,就知道是串地錦,故此縱在劉智前面,與劉智動手,劉智不是銀龍的對手,正在敗走之時,林士佩在前面大牆上等著劉智呢。皆因為劉智出來的時候,林士佩恐怕劉智有失,前來接應,正遇上銀龍追劉智,林士佩飛身下來,叫劉智打開火折,照看是官人不是,林士佩說道:「必然不是官人,咱們這座山附近沒作過買賣。」林士佩一看,原來是蕭銀龍,遂一笑說道:「蕭銀龍啊,你可死期至矣,你還要動手吧?你好大的膽量,敢來探雙龍山。」蕭銀龍一皺眉,一縱身,判官筆二龍戲珠,向林士佩面門便點,林士佩舉鑽便繃。蕭銀龍雙筆照定林士佩襠中便紮,林士佩立著鑽向外繃蕭銀龍的判官雙筆,蕭銀龍趕緊撤筆,二人彼來此往,動上了手。十幾個回合,蕭銀龍的筆碰在鑽上,就覺著虎口發麻,舍了雙筆。林士佩狼牙鑽野雞抖翎,照定少爺頭上便砸。
  少爺一低頭,躲過狼牙鑽,方要跑去,被林士佩一腳兜了一個筋斗。林士佩狠毒,舉鑽咬牙照定少爺肋際就是一鑽,少爺就地十八滾,燕子十八翻,林士佩一連就是幾鑽,銀龍就地十八滾,俱都躲過;林士佩遂插鑽於地,手擒蕭銀龍。蕭銀龍知道難免於厄,見林士佩將鑽插在就地,方要翻身爬起,被林士佩一把抓住英雄帶,摸出銀龍的飛抓,四馬攢蹄,將小英雄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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