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第五節

  女子遂將屋內燈火熄滅,由打牆上摘下柳葉尖刀,遂向門外一縱,來到金頭虎近前,問道:「你是幹什麼的?」賈明說道:「我是拿賊的。」女子舉刀就剁,金頭虎並不躲閃,用頭迎刀,咯當一聲,腦皮上一道白印。女子又用刀紮賈明面部,賈明說道:「女賊你得理不讓人,我也有傢伙。」說著話由背後撤出一字鑌鐵杵,接架相還。金頭虎喊道:「留神你的刀,磕上就得飛。」女賊一看傻小子杵法精奇,用刀是贏不了他啦,女賊思索至此,遂由襖袖中掏出一物,形同手帕,照定賈明臉上一晃,賈明打了一個嚏噴,兩眼發直。張茂龍看的真切,女賊將金頭虎熏倒,就要用刀對準金頭虎眼睛上紮,張茂龍遂大喊一聲,縱下房來。女賊一看,這位長得真好,亞賽潘安、宋玉之美,女賊不由己的一動心,遂問道:「你是什麼人?」張茂龍答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張名叫茂龍,號稱鳳凰張七的便是。」女賊道:「這位張義士,既然深夜偷進內寨,必然有原故。」張茂龍說道:「實不相瞞,我乃是鏢行人,由此路過,來到此處看看。」婦人說道:「你要有情有義,你就別走啦,就在我這裡住著罷。」張茂龍說道:「你胡說!」一抖十三節鏈子錘,口中叫道:「淫婦看錘罷!」女賊接架相迎,二人戰二十餘個回合,未分勝敗。女賊向外一縱,撤出身形,由腰間掏出迷魂帕,說道:「你不應也不行。」女賊手中拿著一條絹帕,張茂龍一看,心中暗道:「此事要壞。」方要用手按鼻子,哪知道手帕已到面前啦,女賊一抖迷魂帕,將張茂龍薰過去了。女賊叫過老媽子,說道:「你們把那個半死不活的,給我捆上。」婆子將賈明捆好,女賊將張茂龍也捆好啦,提到屋中,將張七爺放在牀上,用解藥與張七爺鼻子上一吹。工夫不大,張七爺長歎一口氣,這才緩醒過來,抬頭一看,自己說聲:「不好!我怎麼來到人家屋中?」婦人轉身形進了套間。
  這時婆子多事,也給賈明把綁繩解開啦,用解藥給賈明一聞,賈明也緩醒過來。張茂龍一看婦人進了套間,張茂龍一看後牆有一個窗戶,張七爺將後窗戶踢開逃走,賈明也隨在背後縱出,張茂龍就覺著頭暈。正在此時,就聽有腳步的聲音。張茂龍躲閃不及,進了一間空屋子,一看屋中無人,一張藤子牀,張七爺遂鑽在藤牀底下隱藏。賈明一看有人前來,將身形一伏,爬在牆角底下。就見此人手擎雙錘,奔女賊屋中而來,用錘一敲門,厲聲喊道:「淫婦!還不出來受死。」女賊迎將出來,口中說道:「呦,您是大伯子,您兄弟已死,我不能守寡,您管不著弟婦之事。」原來來者非是別人,乃是蕭玉台的大寨主袁龍,袁豹的胞兄。有一個老嘍卒報告袁龍,袁龍一聽,心中大怒,提著雙錘來到後院,要將女賊結果性命,不想被淫婦用迷魂帕迷住。婦人將袁龍迷住之後,奔後花園仍追張茂龍而去。
  列位,張茂龍進去的這間屋子,乃是蕭玉台的女眷沐浴房。
  張茂龍方才進了沐浴房,正趕上婆子、丫環同袁龍的妹子進了沐浴房。婆子、丫環將水打好,退到外面去了,張茂龍在牀底下,心中暗道:「這可怎麼辦?怎麼這樣巧呢?」此時張茂龍趴伏在牀底下,紋絲兒也不敢動,大氣也不敢喘,靜等著姑娘洗完了澡再出去。哪知道女賊眼快,張茂龍奔沐浴房之時,女賊早已看見,故此將袁龍用迷魂帕迷過去之後,直奔沐浴房而來。來到浴房一看,房門緊閉,女賊用刀柄一敲門,口中叫道:「鳳凰你快出來,咱們是一點事也沒有;你若是不痛快的出來,再要被我捉住,休想活命!」女賊說至此處,屋中的姑娘叫了一聲:「嫂子!您這是幹什麼?您不知道您妹子在屋中沐浴嗎?什麼鳳凰孔雀的。」女淫賊在外邊一聽,乃是自己小姑子的口音,心中明知道張茂龍進了沐浴房,此時但聽小姑子的聲音,未聽張茂龍答言,女賊怒道:「妹子!你別跟我裝傻啦,快快把張茂龍與我放出來,咱們萬事皆休;如其不然,我把門砸開,你們可就丑啦!」姑娘一聽,更莫明其妙了,叫道:「嫂子,您別是瘋了吧!」女賊說道:「你們這宗人,平常專講究九烈三貞,滿嘴的忠孝節義,我煮熟了的鴨子,還能夠給你吃嗎?」
  姑娘在屋中聞聽,愈糊塗了,氣得渾身直打戰。張茂龍在藤牀底下,暗暗替姑娘難過,心中說道:「這位姑娘夠多冤哪。我張茂龍要是看見姑娘一眼,叫我不得善終。本來男女授受不親,古有明訓。這個下賤的婦人,如果要是將門砸開進來,將我堵住,這位姑娘決不能活。簡直是有口難分辯,明明的打牀底下拉出一個男子來,這可怎麼辦呢?」張茂龍心想至此,不由得暗恨賈明:「這都是賈明一個人惹的禍,那下賤淫婦在屋中自己搗鬼,可有你的什麼事?這一來不要緊,活活的要了這位姑娘的命啦。」此時淫婦在外面叫門更急,姑娘將衣服已經穿好底衣,披上褂子,方要纏足,外面大寨主與賈明又來啦。大寨主袁龍叫道:「下賤的淫婦!還不過來受死,在此何為?」女賊回頭笑道:「姓袁的,你別不要臉啦,奶奶是有死的有嫁的,准名正言順。你們家未出閣的大姑娘,將張茂龍關在屋中,我招呼他們,還在屋中裝好人呢。你先把你妹子教訓好了,之後再管別人吧。別裝傻啦,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偷漢子,給姓袁的把臉都露足啦。奶奶的事你干預不著,先教訓教訓你那九烈三貞的妹子吧。」女賊又用手向屋中指道:「鳳凰在屋中半天啦,你要教你妹子給你將門開開,那算你是人物字號。別不要臉啦。」
  語畢,向袁龍冷笑兩聲,說道:「奶奶走了!」縱身形上房,一道白影,忽然而滅,女淫賊出離蕭玉台去了。
  且說大寨主一聽女淫賊之言,只氣得三屍神暴跳,五陵豪氣騰空,雙錘連砸幾下,叭叭叭山響,向屋中唾了一口,說道:「妹妹,母親臨危的時候,叫為兄我好好看待你,嗣後有了相當的人家,給你匹配。我哥哥待你那一點不好?你今不顧廉恥,敗壞我的門風。你還不將門開放,等待何時?」姑娘在屋中一聽,袁龍在外面說出屋中有人之話,這位姑娘下了藤牀說道:「我進來的時候,是婆子與丫環同我來的,屋中若是有人,婆子丫環必然知曉。我將門開放,屋中若是有人,那就是小妹敗壞門風;屋中若是沒有人,那下賤的嫂嫂與兄長應當如何?」
  語畢,走到門前,雙手一提門閂。此時張茂龍正在牀底下,心中暗說:「若將我搜出來,姑娘鬧一個有口難分辯。」未等姑娘把門閂拔下來,張茂龍由打牀底下鑽出來,踹開後窗戶而逃。
  袁龍在外面已經聽見,姑娘此時將門也開開啦,姑娘站在就地,猶如木雕泥塑一般。袁龍喝道:「妹妹你還有何言?你說屋中沒有人,誰將那個後窗戶踹開的?你敗壞我的家風,尚有何顏活在人世?還不與我自想主意?如其不然,我必然用雙錘將你砸死!」姑娘聞聽此言,遂說道:「事已至此,兄長不要著急,小妹自有主意,也不用兄長動手。」姑娘說著話,淚如雨下。
  婆子丫環過來俱都勸解,遂說道:「我小姐請回上房。」婆子丫環將姑娘攙到內寨上屋房中,姑娘對婆子說道:「自從我父母去世,我與那下賤的三嫂子一語全無,恐怕那下賤婦人心懷歹意,我可也並不管他的事。因為他,我與我三哥都少說了好些個話。他一人敗壞了我們袁家的門風,如今他還用計害我,污辱我的名節。我一死算什麼,我的名聲誰能給我洗清了?進那沐浴房之時,婆子媽媽給我打的水,然後我將婆子打發出去,屋中連一點動靜都沒有,誰想到牀底下有人呢?這必是那下賤的婦人,預先在沐浴房藏下男子,淨等我沐浴之時,他好堵門喊叫。他明知道我大哥脾氣不好,決不能容其分辯,好害我一死。我死之後,我必化為厲鬼,活活將那下賤淫婦捉去!想不到我的大哥,竟不想想我平常的行為如何,那賤婦平常行為如何,竟聽那淫婦一面之詞,非逼我一死不可。我死之後,哥哥你可對的起泉下的雙親?父母臨死的時候,怎樣托咐於你?教你照看我苦命的妹子,想不到你這苦命的妹子,死得冤屈還不算,還得落一個不潔之名!」姑娘說至此處,站起身形,由牆上摘下柳葉尖刀,照定自己頸就要一抹。列位,方才姑娘在屋中述說的那些話,袁龍在外面俱都聽見,袁龍一看姑娘要行短見,趕緊跑到屋中,一把刀柄抓住,叫道:「妹妹且慢!兄長自有道理。現在咱們後寨有一位守備,原是一位明如鏡的清官,咱們請他判斷此案,他要說妹妹是冤屈,自然就是那賤婦的過處了。妹妹千萬不要行了拙志,為兄怎對得起父母於地下?」
  袁龍說罷,遂對那婆子們說道:「你們千萬好好看護你家姑娘,不要叫你家姑娘尋死。」袁龍說著話,由打上房屋中出來,工夫不大,來到西跨院中,賈明正在那裡大聲喊呢:「為這一個鳳凰,鬧出多大的事來?人家姑娘在屋中洗澡,你為什麼往屋子裡跑?姑娘才冤哪!袁寨主少才無志,不問青紅皂白,就要逼姑娘死。可惜這個哥哥,叫他怎麼當來著?鳳凰也不是跑那去啦?你倒回來,說明白,不就完了。」
  原來,淫婦將袁龍薰過去後,被金頭虎所救。女賊放張茂龍,然後又進那套間去了,那乃是藏張茂龍的鏈子錘。女淫賊是被色所迷,進套間的時候,將解藥與迷魂藥俱都擱在外間屋啦,被金頭虎偷到手中。金頭虎將大寨主解救過來,大寨主問他是何人,金頭虎說道:「我是官人。」袁龍問道:「你是什麼官人?」金頭虎說道:「我是手心。不對不對。」又一翻手說道:「我是手背。」袁龍本來是猛漢,哪懂得手心手背?遂信以為真,故此時想起西寨中有手背大老爺,叫手背大老爺給斷案。列位,賈明向來是壞事包,惟獨這次賈明做了一件好事,金頭虎順水行舟,將袁姑娘與張茂龍成全了一段姻緣。賈明在西寨這一喊張茂龍,張茂龍本來沒敢跑,恐怕出人命,張茂龍遂返回西寨。金頭虎叫道:「袁寨主,你看看張茂龍面盤怎樣?」
  袁龍點頭,金頭虎叫道:「張茂龍,咱倆咬咬耳朵,張茂龍你附耳遇來。」張茂龍說道:「有話你就說吧。」傻英雄低聲說道:「張茂龍你是認打認罰?」張茂龍問道:「認打怎樣?認罰怎樣?」金頭虎說道:「認打姑娘跟你打官司,認罰將姑娘許配於你。你無故的進女沐浴房,應當何罪?」張茂龍說道:「適逢其會。我爬在牀底下,連頭都沒敢拾。」金頭說道:「人家知道你連頭都沒抬嗎?」張茂龍說道:「自有神知。」賈明又說道:「你不要推諉,你沒聽勝三大爺說過?蕭金台八大名山,就是蕭鳳台名譽不好,其餘都是好朋友。你看姑娘有多麼好啊,你要不從,這就有人命;你要從了,袁寨主與姑娘還能幫忙捉拿三鼠。若將三鼠拿住,咱們多露臉呀?」張茂龍欲待不從,又怕真出人命,萬般無奈說道:「此事我師傅不在場,誰敢作主?」賈明說道:「都有我呢。」袁龍說道:「大老爺為媒,咱們是名正言順,必須拿過點定禮來。」賈明說道:「那是自然,張茂龍左胳膊上有一隻翠鐲子。」說著話,金頭虎一伸手,打張茂龍胳膊上摘下來,遞給了袁龍。袁寨主接過鐲子,遞給姑娘,姑娘未接,婆子伸手接過,放在桌上。金頭虎說道:「你們得謝謝媒人,我好喝你們的冬瓜湯呀。」袁龍說道:「謝謝大老爺。」張茂龍說道:「什麼大老爺?」袁龍說道:「守備老爺。」張茂龍說道:「別糟改啦,有他這樣作官的?」賈明說道:「我說得明白,我是手背,袁寨主拿我當官啦。你看看作官的有我這樣的腦袋嗎?」袁龍問道:「你們果是什麼人?」
  賈明說道:「你眼真拙,蕭金台赴會,您不認得我嗎?我叫金頭虎賈明,我們是鏢行之人,前來捉拿太倉三鼠來了。」袁龍說道:「原來是鏢行之人,我倒願意了。若是官人,我實在高攀不起。」賈明又說道:「張茂龍是我表兄,咱這就是藕斷絲連的親戚。我做這個媒,我三大爺將來要責備我,為何與山大王結親?叫我無言可對。您簡直也棄暗投明吧,在鏢行做一分事情,當山大王哪有好下場呢?」袁龍說道:「我不得其門呀。」
  賈明說道:「現在就有好機會。三寨主之死,都因為三鼠給出主意搶親,現在三鼠在聚義廳,你們哥倆幫著我們捉拿三鼠,張茂龍也可以得個前程,您就作為與鏢行見面之禮。」袁寨主聞聽點頭答應,由打淫婦套間將張茂龍、賈明的傢伙取來,袁龍在前,姑娘在後,賈明第三,張茂龍第四,男女四位夠奔聚義廳。一進聚義廳,大眾一亂,袁龍說道:「眾位別亂,太倉三鼠何在?」大伙一看,本山的寨主一位不少,惟獨沒有太倉三鼠。嘍卒報導:「三鼠已走多時,言說一會就回來。」賈明說道:「三鼠遠遁了,追也來不及啦,袁寨主就辦理本山之事吧。」袁龍遂對大眾將棄暗投明之話,說了一遍,要將本山的金銀均分,大家一散,放火焚山,大伙俱各願意。賈明說道:「我們還沒吃飯呢?」袁龍說道:「咱們就在聚義廳擺酒。」工夫不大,將酒擺好,大家吃酒談心。袁龍對賈明、張茂龍說道:「三日之內,我將散山事辦完,然後我投鏢行。勝爺若收留則收留;若不收留,我也回歸故里。」賈明說道:「我三大爺禮賢下士,屈己從人,沒有不收留之禮。」將飯吃完,賈明、張茂龍下山,袁龍大眾送出蕭玉台。賈明、張茂龍回歸靳家堡,方一進村口,正遇黃三太等在村口迎接。此時天光已然大亮,金頭虎將蕭玉台散山、張茂龍說親之事,對黃三太說了一遍,黃三太半信半疑。天到晌午,見蕭玉台大火沖天,蔣五爺、歐陽爺眾人這才認為事實。歐陽爺等大眾就此告辭起身,回歸鏢局子。靳員外給八位老少英雄預備上等酒席,八位老少英雄吃喝完畢,告辭起身,靳員外用茶盤由打內宅端出不少金銀作為謝禮,歐陽辭之不受。靳家堡合村之人俱都送行。爺兒幾位回歸鏢局子,見了聾啞仙師,聾啞仙師說道:「你們大伙休息一二日,仍分頭去訪賊人的下落,便中再訪勝爺現在何處。」眾人俱各應允,分頭出發不在話下。
  且說三鼠自蕭玉台逃走,崔通說道:」碧霞山劉寨主與我父是聯盟,咱們莫若逃奔碧霞山,必能收留。如不能收留,咱再遠走高飛。」三鼠遂與張德壽逃奔碧霞山,劉士英本來不願收留,老道七星真人勸劉士英,叫劉士英收留,劉士英無法,這才將三鼠與張德壽收留。林士佩等慫慂劉爺假扮無目先生,將勝爺引在鷹愁澗,歐陽大義士鏢行送信,蔣五爺、黃三太等到碧霞山報仇,大義士、二義士邂逅於碧霞山內寨,捉拿秦尤,放在劉士英面前,劉士英與勝爺言歸於好。
  大眾一聽歐氏弟兄言說秦尤行為,兩造英雄俱都忿怒,要亮傢伙亂刃分屍。金頭虎大聲罵道:「誰要不剁秦尤,誰不是人!」勝爺嗔道:「誰要剁秦尤一刀,誰打盜燈的官司。」大眾一見勝爺攔阻,俱都諾諾而退。勝爺這一攔阻大眾,惱怒了年過古稀的老劍客,老劍客對勝爺說道:「我隱姓埋名三十餘載,為你的事,我出頭露面,給你解圍多少次?你是慈心生禍患,這樣下賤之輩,留他何用,從此我不管你的事了!」鎮三山夏侯商元一摟大腦袋,向東走下去了。勝三爺一把沒揪住,老劍客蹤跡不見。歐陽二位弟兄說道:「咱拿賊,勝三哥作好人,咱們作惡人,咱們從今後也不管勝三哥之事了。」二人語畢,也奔東方而去。勝三爺一飄銀髯,淚如雨下。遂叫道:「秦尤小冤家,我為你得罪萬金不換的朋友。」勝爺又對眾人說道:「我並不是要放秦尤,如果要將他剁了,誰去打二人皇宮內院盜燈的官司?我之本意,叫秦尤打盜燈的正犯,令親去一位打幫犯,名正言順,有何不可?」大眾這才明白勝爺之意,俱都心平氣和。勝爺說道:「將閔家父子足下綁繩打開,兩人扶著一個回聚義廳。」金頭虎扛著秦尤,大眾這才夠奔聚義廳。勝爺的人都歸東廊下,將秦尤也放在東廊下,閔家父子倒捆二背,在聚義廳當中而站。勝爺叫劉士英落座,劉士英說道:「既蒙釋放,焉敢與明公同座?」讓之再再,劉家父子與眾寨主俱都站在西面。勝爺道:「秦尤打正犯。閔家父子打幫犯,去一位。放哪一個?劉寨主作主。」閔士瓊是綠林人物,要說叫爺倆都去打官司,剮了他他也不能含糊。勝爺這一說放一個,閔士瓊心中暗道:「勝爺真是以德待人,我父子不識人,致有今日。」
  閔士瓊思索至此,跪在聚義廳當中,口中叫道:「勝老明公,從前之事,一筆勾銷。我閔某有眼無珠,致有今日。如此請老恩公放了犬子。我年邁之人,還能活上幾年?」大少寨主見他父親跪下,他才跪在他父親背後說道:「勝老達官,您真是好人,我這才知道。您將我父親放了吧,我出了紅差,也不忘您的大恩大德。」到此時父不忍捨子,子不忍舍父,爺兒倆全願意去打官司,父子之情由衷所發,誰也不忍舍誰。勝爺此時心如刀攪,叫道:「劉寨主,經由佛口出,您問問他父子,倒是哪位去打官司?」劉士英叫道:「姐丈!別叫三爺為難,你父子誰去打官司?」閔士瓊道:「你外甥才二十八歲,我已殘年之人,豈能叫兒子去呢?」閔德潤說道:「舅父,我兄弟在蕭金台被放,我再從碧霞山一走,哥倆偷生畏死,叫白髮蒼蒼的老父行刑,這樣豈不叫人笑罵?您懇求勝老達官,還是我去打官司,這並不是口是心非,我是非去打官司不可。」勝爺一看他父子的情形,真是傷心落淚。勝爺心中暗道:「無故的我給官家拿賊,賊人也是一家老少,誰肯骨肉分離呢?」勝爺思索至此,口中叫道:「三太、香五!你二人將閔家父子綁繩打開,俱都釋放。如其交不了差,秦尤的正犯,我的窩犯。」劉士英說道:「豈有此理?沒有辦案的替犯人打官司哪。你們父子不要這樣,如其不然,我父子五人,替你父子去一個打官司。」
  正在此時,把守山口的嘍卒前來報導:「外面來了一個年輕之人,將把山的嘍卒打得頭破血出。」這個報事的嘍卒話未說完,小英雄手執判官雙筆,已經來到聚義廳,眾人一看,正是塞北觀音蕭銀龍,判官雙筆一分說道:「那一個害了我的勝三伯父?我前來索命。」勝爺叫道:「銀龍!不要如此,趕緊收起傢伙。我給你介紹一位朋友。」勝爺遂手指劉士英說道:「這位是閉眼神佛劉士英,乃是碧霞山總瓢把子。」又用手指蕭銀龍,對劉士英說道:「這位是我盟姪,名叫賽北觀音蕭銀龍。」二人各施一禮。銀龍叫道:「勝三大爺!您可嚇死小姪男了。我聽說你老人家命喪鷹愁澗,小姪男星夜前來報仇。」勝爺說道:「現在犯人俱拿住,打算叫一位去打官司,父不捨子,子不捨父,如何是好呢?」銀龍說道:「這有何難?」遂叫道:「劉寨主!您山中可有清靜所在?此事不難解決。」劉士英說道:「西跨院有書房,請小俠客西跨院談話吧。」劉士英在前,勝爺在後,銀龍在勝爺之後,進了西跨院書房,劉士英叫嘍卒給小英雄打了淨面水,小英雄拂塵淨面已畢,落座吃茶。銀龍叫道:「劉老寨主!此事他父子俱都在場,焉能解決?禽獸尚有情義,何況人乎?故此他父子互相爭去打官司。此事經打佛口出,就在您一句話。因為在蕭金台,是您救的他父子,要沒有您救他父子,也就沒有這場是非了。按理說閔老寨主是年邁之人,決不能叫老寨主去打這樣有去無還的官司。先將老寨主釋放,將老寨主請在無人之處,您與老寨主相商,叫德潤打這場官司。您是高明人,不知您以為如何?」劉士英點頭,打發老嘍卒叫四子過來,與蕭銀龍介紹完畢,劉士英叫道:「金祥、銀祥、福祥、祿祥,咱七個人同到聚義廳,你四人將你姑夫綁繩解開,就說姑父您要願打官司也不難,先將您請到後寨,與我父子相商,如您非去不可,就套車送您去。」說著話,將老寨主解開綁繩。老寨主閔士瓊不走,對劉士英說道:「這分明是要將我調開,叫你大外甥去打官司,那焉得能夠?我是七十多歲之人了,你大外甥才二十八歲,焉能叫你大外甥前去挨刀呢?」劉士英說道:「您要非去打官司不可,咱們到後寨商議,這也不算解決。」遂叫道:「金祥、銀祥、福祥、祿祥,你四人趕緊攙起你姑父去到後寨。」這哥四個一攙閔士瓊,不容分說,攙起就走,閔士瓊用平生的膂力使千斤墜,無奈四位年輕之人正在血氣方剛之時,閔士瓊那能爭得過四個人呢?攙起來就走。閔士瓊說道:「不要如此,我走就是啦,容我與你表兄說上幾句話。」劉士英叫道:「金祥,叫你姑父與你表兄將話說完,再走不遲。」劉家四子向左右一分,閔士瓊叫道:「德潤,為父與你永別了。你在路上可不許鬧出別的情形來,到北京也不許私自逃走。勝老達官與咱們並沒有仇隙,全是咱們自找其禍。」德潤答道:「父親,你老人家不用多囑,孩兒視死如歸,早就將死生置之度外了。你老人家不要哭哭啼啼,叫別位看著咱們爺們死不起。孩兒謹遵你老人家之命。」語畢,劉家四子將閔老寨主攙起就走,閔士瓊一出聚義廳,放聲大哭。
  列位,世上最難的事,就是生離死別,閔士瓊焉能不哭呢?不言閔士瓊上後寨去了,且說蕭銀龍在閔德潤背後,一拍閔德潤肩頭說道:「少寨主,將你父親放了,你前去打官司,冤不冤?」
  閔德潤說道:「我去打官司,我是心服口服。勝老明公恩放我二弟,又放了我父親,我死在九泉之下,也感勝老達官之大恩大德。勝老達官請上,受我閔德潤一拜。」語畢,以頭觸地,磕了三個頭。前文書表的明白,閔家父子俱都在聚義廳前跪著呢,要不然蕭銀龍拍不著閔德潤的肩頭。閔德潤說道:「你老人家不但饒恕我們父子,並且還放了我舅父全家,我此去安心打官司,天下綠林道都與我父子是朋友,在路上要有劫差的我都不走,我是安心打這場官司,好叫勝老達官早日交差。解在北京問案的時候,叫我打正犯,我就打正犯;叫我打窩主,我就打窩主。臨到出紅差那一天,要有搶紅差的,我不能逃走。你老人家待我閔家恩高義重,我是以死相報。」勝爺聞聽,肝膽皆裂,五內如焚。勝爺心中思索:「我從此若不回家為農,我就算無志之輩。」勝爺心中思索著,不由得淚如雨下,叫道:「香五,快將閔大少寨主攙起!」香五、賈明將閔大少寨主攙起,腳面上敷了金瘡藥。寨子外早預備了車輛,蕭銀龍遂與眾人說道:「此時閔大少寨主是一時的高興,因為放了他父親。在路上千萬可要多多留神,他要一傲性,將胳膊上的繩子一繃就開。」大家聞聽,俱都會意,這才將閔大少寨主攙扶到寨外,上了車輛。老道與和尚在車前,蔣五爺、葉伯雲在車後,孟金龍與李四爺跨轅,保護著差事走下去了。
  蕭銀龍回歸大廳,將保護差事之事,報告勝三爺,勝爺問道:「誰保護秦龍呢?」蕭銀龍說道:「黃三哥、賈明,再有您跟隨,那還有失嗎?」勝爺說道:「我不回鏢局子啦,我這幾天精神不好。我看劉士英是個朋友,我打算在碧霞山養幾天病。」蕭銀龍說道:「你老人家不去交差,那能行嗎?」賈明說道:「銀龍你好膽小,小老鼠的本領跟咱們相仿,咱們六個人還跑得了他?我有巧妙的招兒,神鬼莫測,就把他弄到江蘇交差即完啦。勝三大爺,你養養精神吧,秦尤若是跑了,我打盜燈的官司。」賈明又叫道:「劉寨主!我三大爺待人如何?」
  劉士英說道:「情高義重。」賈明說道:「我們還沒吃飯呢,怎辦?」劉士英說道:「只顧別的啦,倒將此事忘了。」遂叫道:「嘍卒們!告訴大廚房,聚義廳上預備酒席。」調開桌案,工夫不大,酒席擺好,大家入座。傻英雄搶吃搶喝,傻英雄冒壞,叫道:「蕭銀龍,你看著,解秦尤走的時候,准能叫神鬼莫測,平安解到江蘇按院衙門。」吃喝已畢,傻英雄叫道:「劉寨主,請您打發嘍卒領著我,到山內找點東西。」劉士英遂打發嘍卒,帶領賈明到山內,用什麼物件隨便取。嘍卒遂帶領賈明到山內,問賈明要用什麼物件?賈明道:「要一個麻袋,一把鐮刀,藤子筐一個,一條棉被,毛籃褲褂一身,破鞋破襪子各一雙。」
  嘍卒俱都備齊,同賈明到聚義廳,放在就地。賈明叫道:「香五!你幫個忙吧。」香五走到賈明近前,金頭虎打腰間取出兩個小瓶,一瓶紅藥面,一瓶白藥面,先倒在手掌上一點白藥面,叫道:「香五你聞點。」楊香五不聞,金頭虎說道:「我先聞點你看看,我還能給你當上嗎?」楊香五聞了點白藥面,金頭虎又倒了點紅藥面,在掌心上托著,來到秦尤跟前,向秦尤面門上一吹,秦尤打了一個冷戰,昏迷不醒。勝爺問道:「明兒,那是何物?」賈明說道:「這是迷魂藥。」勝爺問道:「這是由何處得來的?」賈明遂將蕭玉台張茂龍定親,袁龍改邪歸正,得著女賊兩瓶藥的來歷說了一遍。勝爺捻銀髯微笑說道:「明兒,日後可不許用此物。」金頭虎說道:「由這兒到江蘇我就將這兩瓶藥用完啦,咱爺們還能做傷天害理之事嗎?」楊香五幫著賈明將破竹筐給秦尤套在頭上,楊香五提著口袋,賈明將秦尤裝在口袋之內,頭朝下,將口袋嘴一係,用小藍被又將口袋一卷,將口袋底用刀紮了幾個窟窿,用繩子打成行李卷的樣子,破鐮刀別在鋪蓋卷上,傻小子將破藍布服一穿,換好了破鞋破襪子,用破手巾一包沖天杵。大家一看,金頭虎打扮得真像作工的模樣,大伙一陣大笑。賈明說道:「銀龍、香五在前,三太、茂龍、李煜等在後,我在當中,咱們走吧。」勝爺說道:「你們要多加小心。」金頭虎說道:「跑了小老鼠,我打官司。」
  此時差事車已經走出三四十里地去了,金頭虎扛起秦尤,勝爺送出山口,小弟兄們遂走下去了,出離山口十餘里地,細雨紛紛,傻英雄扛著秦尤,自以為樂呢。
  不表小弟兄們路上之事,再表勝爺與劉士英二人在碧霞山聚義廳上,重整酒席,吃酒談心,二人話到投機處,恨相見之晚。勝爺問劉士英後事怎樣辦理,劉士英對勝爺答道:「小弟將山一散,回歸原籍為民去了。」勝爺說道:「在下也是這樣主意。劉賢弟回家納享清福,承歡有人;愚兄已萬事灰心,誓不出世了。」劉士英又說道:「勝老明公,我有一言,不知老恩公肯應否?」勝爺答道:「有事請講,愚兄所能之事,無不允許。」劉士英說道:「我有心與老明公結為金蘭之好,不知老明公以為如何?」勝爺笑道:「正合愚兄之意。」二人在聚義廳上結為金蘭之好,又將勝爺請到內寨,見了劉家兩個兒婦及劉氏,劉家四少又與盟伯見過了禮。勝爺仍回到聚義廳,叫道:「賢弟!你將文房四寶取來,我寫一封信,遣人送到鏢局子。」勝爺信中言說在路上遇見家中人,有要事回家去了。鏢局之事,大傢伙著兒作買賣。書信打發劉金祥送往江蘇鏢局去了,勝爺也起身回家,劉士英贈路費,兄弟二人灑淚而別。
  不表勝爺回奔莫州原籍,劉士英從此攜眷回歸江蘇省陸合縣大劉村去了。閔士瓊父子相逢骨肉團圓,大少寨主解到江蘇院衙,由欽差大人訊畢,帶上刑具,人囚車解往北京去了。北京之事,暫且不表。
  且說欽差堂諭下,派人到蕭金台拆五方飛蛇樓,沒收蕭金台山內贓物。鏢行人早報告欽差大人,華清泉入陣未回之事,拆陣之時,將畢清泉屍體拆出。官人與華家鎮送信,智龍、智虎弟兄二人將伊父屍骨殮回,得回折鐵寶刀,後來由欽差保奏華清泉為公喪命,蒙聖上封為毅勇公,並賞恤銀千兩。
  單言金頭虎扛著秦尤在路上行走,這日細雨紛紛,點點入地,道路泥泞。蕭銀龍問道:「夜晚怎辦?」金頭虎說道:「夜晚住店,也不用吹藥,給他點飯吃,他要喊,我就打他。」蕭銀龍說道:「你可扛著吧,你出的主意。」金頭虎說道:「那是自然。誰不知道恨地無環鐵霸王?」金頭虎到一個時辰,聞一回解藥,打口袋底下吹一回迷魂藥。走到一個小鎮店,打尖吃茶,休息一會,再起程趕路。走到天黑,前面一片樹林,細雨下得較前更大啦,望前沒有鎮店,眾人遂走人樹林避雨。金頭虎將秦尤向地下一扔。蕭金龍說道:「該吹藥啦。」金頭虎說道:「我想別吹啦,咱們打開鋪蓋卷,將小老鼠放了吧。淨叫我一人扛著。」蕭銀龍說道:「你當著三大爺承認來的,別人誰扛得了呢?你不要著急,咱們慢點走。」說道話,打了一個閃,蕭金龍見前面似乎有一片小樹林,大眾以為是村莊,蕭銀龍說道:「咱們先奔前面那個莊村,如果沒有店,咱們先借莊家人的房子暫住一夜歇息。」金頭虎說道:「那好辦,全憑我三寸不爛之舌。」賈明遂扛起秦尤,奔小樹林而來。來到近前借閃光一看,原來是一座古廟,賈明叫開廟門,眾人進廟。
  這一人廟,眾人身罹大難,秦尤遇救。
  且說眾人來到古廟門前,金頭虎打門,叫道:「小子,開門來!」張茂龍說道:「你不是裝老趕嗎?」金頭虎說道:「我忘啦。」就聽裡面說道:「深更半夜,何人叫門?」金頭虎說道:「怎麼水月庵是女廟?」裡面答道:「我們水月庵不留男子住夜。」三太說道:「師傅,您行個方便吧,我們趕路被雨淋啦。」裡面的女僧將角門開放,黃三太等進了角門。一看那女僧是帶發修行,那女僧說道:「我們廟內俱是女僧,你們男子住在廟內,多不方便。」黃三太答道:「我們在佛殿借宿一夜,明日多給香資,求師傅多多方便吧。」蕭銀龍留神觀看道姑,藍布袍大領,微露紫色的兜肚嘴,蕭銀龍心中暗道:「大概不是好廟。」蕭銀龍雖然猜對啦,他這們一大意,也上了當啦。黃三太又對道姑說道:「求大師傅行個方便吧,您看外面細雨紛紛,我們如何趕路?」那女道姑說道:「我也不敢作主,待我報告我們老師傅。」語畢,翻身直奔西廂房,黃三太等已進佛殿。工夫不大,來了兩個十七八歲的小道姑,打著燈籠來到佛殿,對眾人道:「我們老師傅說啦,大殿中是佛堂淨地,東面有兩間客堂,你們就在客堂內休息一夜吧。」黃三太說道:「明日我們多給香資。」小道姑將眾人領到客堂之內,這兩間客堂是通連著,並沒糊頂棚,當中有一條通山的大柁,頂棚是柳條耙子。眾人到屋中一看,當中放著一個破八仙桌子,有一盞半滅不滅的殘燭,靠北面有一張大木牀,足睡七八個人。小道姑將眾人領到屋中,翻身出去,夠奔角門,將門閂好,門旁有塊青石,約有一百多斤,就見那小道姑,一哈腰將石頭頂在門上。蕭銀龍心中暗道:「一個十七八歲的道姑,好大的手把勁。」此時就聽外面一聲阿彌陀佛,竹簾起處,進來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尼姑,手執拂塵,說道:「眾位施主冒雨前來,但不知由何處至此?」三太隨應道:「我們由打武昌府而來。」老尼姑問道:「這位施主貴姓?」黃三太答道:「在下姓黃。」老尼姑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原來是黃施主。」又指張茂龍問道:「這位施主貴姓?」張茂龍說道:「在下姓張,排行在七。」老尼姑又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老尼姑將眾人俱都問完,金頭虎說道:「老師傅,我們渴了怎麼辦?」老尼姑答道:「已經給列位施主燒茶呢,一會兒就來。」工夫不大,由外面進來一位道婆,端著一個銅茶盤,提著一個藍桶子瓷壺,茶盤中放著七個大茶杯,放在八仙桌上。老尼姑說道:「列位施主,大概沒吃飯呢?」黃爺答道:「不錯,還求老師傅慈悲。」尼姑說道:「我這廟中可沒有吃的,給列位施主烙餅鹹菜,不知列位施主能用嗎?」黃三太說道:「白米白面焉有不能用之理?望求老師傅慈悲吧。」尼姑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叫道:「徒兒,給眾位烙餅去!」說著話,老尼姑滿了二盞茶,讓眾人喝茶。金頭虎說道:「主不食,客不飲。」老尼姑笑道:「這位施主還客氣呢?」老尼姑遂端起碗來喝了幾口,又提起壺來向碗內斟茶。金頭虎搶吃搶喝,一連氣喝了三大碗;黃三太等,有喝了一碗的,有喝了兩碗的,惟獨銀龍不喝。老尼姑讓之再三,蕭銀龍一想:「老尼姑先喝了一碗啦,大概也沒有妨害。」
  思想至此,端起茶碗喝了半碗。此時金頭虎喊道:「不好!怎麼天翻地轉?我要歸位。」這個位字還沒說出口來,就栽倒塵埃。黃三太等也俱都趴伏桌上,蕭銀龍喝了半碗茶,藥力還沒行開,一看不好,一揚手,茶碗奔道姑砍去,老道姑一閃身軀,哈哈一笑。蕭銀龍縱到板牀前打小包袱,要取寶馬平安散,老尼姑說道:「小冤家哪裡走?」伸手擲出一物,照定銀龍頭上拋去,蕭銀龍就覺一陣清香,頭昏眼花,翻身栽倒。老尼姑將迷魂帕拾起,叫道:「姑娘進來吧,活兒做成啦。看看仇人是不是?若不是仇人,也不必害他們。」外面答應一聲,進來兩個人,一個是袁豹之妻,一個是台灣省裝聖母娘娘的尹風霞。
  進到屋中一看,遂說道:「可不是這群東西是誰的?這個梳沖天杵的小子,害得我好苦,我在台灣費了多少心血,造蓋的桃杏林,俱被這些東西們給焚燒了。」袁王氏說道:「我之丈夫袁豹,也是被這一群東西所害。這一群東西們就得千刀萬剮,才解我心頭之恨。」老道姑說道:「這個梳沖天杵的必有金鍾罩,先把他捆上,將他用藥解過來,用石灰把他的眼揉了,然後放他的血。」小道姑過來用繩子將賈明四馬倒攢蹄捆住,解藥向臉上一吹,金頭虎打了一個噴嚏緩醒過來。抬頭一看,黃三太等俱都趴伏桌子,也有倒在地下的,昏迷不醒,自己被捆,不能動轉。傻小子道:「這回可乾啦。」向袁王氏問道:「你不是蕭玉台的袁寡婦嗎?你要嫁人,咱倆商量商量。」袁王氏唾了賈明一口,說道:「你是什麼東西?道姑去取石灰去,揉他的眼睛。」此時老道姑就見板牀麻袋蠕動,老道姑用手一摸,裡面很是軟和,解開袋口嘴向外一倒,原來是一個人,頭上罩著破藤子筐。將繩子解開,摘下藤筐,袁王氏一看,原來是秦尤。袁王氏「呦」了一聲,說道:「這不是秦寨主嗎?」秦尤說道:「娘子何以認識我?」袁王氏笑道:「您不認識我啦?
  張寨主在蕭玉台將您領到後寨,您沒有進去就走啦。我就是袁豹之妻。」秦尤說道:「原來是嫂夫人,小弟眼拙,望祈海涵。」
  袁王氏說道:「一家人不必客氣。」袁王氏叫道:「老師傅,我給您介紹介紹,這就是盜萬壽燈的秦寨主。」老尼姑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秦寨主為什麼落得這般光景?」秦尤打了一個唉聲,遂將碧霞山之事說了一遍。小道姑已將石灰取來,秦尤一揪賈明的沖天杵小辮,女賊袁王氏拿起石灰,奔賈明而來。賈明一看不好,大聲喊道:「救人哪!女和尚要害人!」女賊笑道:「你喊也白喊,我們這廟,上不靠村,下不靠店。」
  正在此時,就見打房樑上噗咚降落下一物,猶如棉花團兒一般,大聲叫道:「女賊休要害我長子,賈斌久來也!」秦尤嚇得撒手就跑,女賊方要動手,被賈七爺一腳踢倒。秦尤躥至外面,叫道:「師傅快跑,賈矬子來了!咱們眾人不是他的敵手。」女淫賊遂躥到外面。賈明一看自己天倫趕到,大聲喊道:「你們這群東西,也不知道我們爺們的厲害,一會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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